光善,故時升早登有光之門。年未三十,謝舉子業,專 意古學。王世貞官南都,延之邸舍,與辨晰疑義。時升 自以出歸氏門,不肯復稱王氏弟子。及王錫爵枋國, 其子衡邀時升入都,值塞上用兵,逆斷其情形虛實, 將帥勝負,無一爽者。家貧,好施予,灌園藝蔬,蕭然自」 得。詩援筆成,不加點竄,文得有光之傳。與里人婁堅、 程嘉燧並稱曰「練川三老。」卒於崇禎九年,年八十有 六。堅字子柔,幼好學,其師友皆出有光門。堅學有師 承,經明行修,鄉里推為大師,貢于國學,不仕而歸。工 書法,詩亦清新。四明謝三賓知縣事,合時升堅、嘉燧 及李流芳詩刻之,曰《嘉定四先生集》。流芳,字長蘅,萬 曆三十四年舉於鄉。工詩善書,尤精繪事。天啟初,會 試北上,抵近郊,聞警,賦詩而返,遂絕意進取。嘉燧字 孟陽,休寧人,僑居嘉定。少學科舉業不成,乃讀古書, 工詩善畫。與通州顧養謙善友人勸詣之,乃渡江寓 古寺,與酒人歡飲三日夜,賦《詠古》五章,不見養謙而 返。崇禎中,常熟錢謙益以侍郎罷歸,築耦耕堂,邀嘉 燧讀書其中。閱十年,返休寧遂卒,年七十有九。謙益 最重其詩,稱曰「松圓詩老。」松圓者,嘉燧所居處也。 按《列朝詩集》:時升字叔達,嘉定人。少有異才,未三十, 謝去舉子業,讀書汲古,通達世務。居恆笑張空弮,開 橫口者,如木騮泥龍,不適於用。酒酣耳熱,往往捋鬚 大言曰:「當世有用我者,決勝千里之外,吾其為李文 饒乎!」太原公執政,叔達偕其子辰玉讀書邸中。天下 漸多事,上言利病者紛如。叔達私議某得某失,兵農 錢穀,具言其始終沿革,若數一二。東西搆兵萬里外, 羽書旁午,獨逆斷其情形虛實,將帥成敗。已而果然。 辰玉問子何以知之?叔達曰:「吾觀古人事,固有類此 者,竊意之耳。」先帝即位,余以詹事召還。叔達為文贈 余,備陳有生以來所見聞兵革之事。謂今日聚四方 之武勇,轉九州之稅斂,與一縣之眾角,已十年而不 得其要領。國初所以收群策群力,定亂略,致太平,公 之所詳也,其可為明主盡言乎?或謂廣廈細旃,非論 兵之地,則漢之賈誼,唐之李「泌、陸贄、李絳,獨何人哉?」 余未幾罪廢,不克副其望,而叔達之窮老憂國,為何 如也?叔達為人,志大而論高,平居意思豁然,獨好古 人奇節偉行,與夫古今謀臣策士之略,討論成敗興 亡之故,神氣揚揚,若身在其間。家貧,好施予,鋤舍後 兩畦地,剪韭種菘。晚年時,閉門止酒,味《莊》《列》之微言, 以養生盡年。語及國事,盱衡抵掌,所謂「精悍之色」,猶 著見於眉間也。詩皆放筆而成,語不加點,用方寸紙 雜寫如塗鴉,旋即棄去。遇其得意,才情飆發,雖苦吟 腐毫之士,無以加也。叔達之父欽訓,為歸熙甫之執 友,而嘉定之老生宿儒,多出熙甫之門,故熙甫之流 風遺論,叔達與程孟陽、婁子柔皆能傳道之,以有聞 於世。而叔達之文,從橫踔厲,尤為通人所稱。少游瑯 琊、太原二王之間,元美極賞識之,引以講析疑義,而 叔達自仞其師承《南豐一瓣香》實在太僕,元美心知 之而不能強也。叔達深惡艱深塗澤之文,自命其集 曰《三易》。《四明》謝三賓為令,合孟陽子柔長蘅之詩文, 鏤板行世,曰《嘉定四先生集》,而余為之序。
按《列朝詩集》:「堅字子柔,嘉定人。經明行修,學者推為 大師。五十貢於春官,不仕而歸。其師友皆出震川之 門,傳道其流風遺書,以教授學者,師承議論。在元和 慶曆之間,箴砭俗學,抉讁蹐駁,從容更僕,具有條理。 衣冠修然,容止整暇,書法妙天下。風日晴美,筆墨精 良。方欣然染翰,不受促迫,與唐叔達、程孟陽為練川 『三老』」,暇日整巾拂撰杖屨,連袂笑談,風流弘長。與之 游處者,咸以為先民故老,不知其為今人也。晚而學 佛,長齋持戒,間與余輩當歌命酒,亦留連不忍去。子 復聞生於暮年,教以古學,叮寧告戒,勿染指時流。子 柔沒,漸有聞矣。亂後死於兵,遂無嗣,傷哉!
按「《列朝詩集流芳》,字長蘅,嘉定人。萬曆丙午,與余同 舉南畿,再上公車不第。天啟壬戌抵近郊,聞警賦詩 而返。遂絕意進取,誓畢其餘年,讀書養母,刳心學道, 以求正定之法。年五十有五,病咯血而卒。長蘅為人, 孝友誠信,和樂易直,外通而中介,少怪而寡可。與人 交落落穆穆,不為翕翕熱磨切過失,周旋患難,傾身」 瀝腎,無所鯁避。家貧,資脩脯以養母;稍贏,則以分窮 交寒士,視世之豎立崖岸、重自表暴者,不啻欲唾棄 之。性好佳山水,中歲於西湖尤數詩酒,筆墨淋漓揮 洒,山僧榜人相與款曲軟語,間持素絹請乞,忻然應 之。自以世受國恩,身雖屏退,不忘國恤。丑寅之交,閹 人披猖,往往中夜屏營,歎息飲泣。崇禎初,聞余以枚 卜被放,撫枕浩嘆曰:「不可為矣!」病劇遂不起。嗚呼!其 可悲也!長蘅書法規橅東坡,畫出入元人,尤好吳仲 圭。其於詩任筆輸寫,天真爛然,其持擇在斜川、香山 之間,而所心師者,孟陽一人而已。居恆語余:「精舍輕 舟,晴窗淨几,看孟陽吟詩作畫,此吾生平第一快事。」 余笑曰:「吾卻有二快,兼看兄與孟陽耳。」晚尤遜志古 人草書,杜、白、劉、蘇諸家詩至數十巨冊,故於詩律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