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希鵠洞天清錄》
《建安帖真跡》
王氏所藏右軍《建安帖》真跡,今在長沙士夫家。其帖 末云:「四月五日羲之報建安靈柩至,胡世將曾以此 帖勒于豫章。」其「建安靈柩」字,提起別作一行。蓋古人 簡帖,寫至他人事,或稱尊長者,舊處皆如今人提空, 此常事也。予屢見硬黃倣書,亦然。今長沙所見「建安」 二字,乃與羲之「報」字相連,而不提空,豈有硬黃提空, 而真跡反不提空?此乃搨《淳化閣帖》贗作無疑。蓋太 宗朝刻《淳化閣帖》,乃侍書待詔王著摹勒者,小人不 學,故於古人提空處皆聯屬之,此猶可也。至於蟲鼠 侵蝕與字之漫滅者,皆不空缺,而強率聯之,故多讀 不成。鬻書者多以故紙浸汁染舊跡墨,又以雜朱作 為印章,令昏闇。殊不知塵水浸紙,表裡俱透,若自然 舊者,其表故色,其裡必新,微揭視之,則見之矣。古人 印章必用上等朱,譬如古畫著色愈久愈新,初未嘗 昏闇也。
《魯公真跡》
顏魯公之後,寓居永嘉。好事者守郡,聞其家有《魯公 真跡》一筐,以獄事羅織之,而擇其尤者摹郡齋筐書, 遂歸泉南。晚年卜居武夷之下,以聲妓自隨。一夕暴 雨,洪水發,漂所居無蹤跡,其人暴尸溪側,筐不知所 在。
《宋朝名賢書》
朝中名賢書,惟蔡莆陽、蘇許公易簡、蘇東坡、黃山谷、 蘇子美、秦淮海、李龍眠、米南宮、吳練塘傅朋、王逸老, 皆比肩古人。莆陽典重有法度,許公無愧楊法華。東 坡草聖得意咄咄,逼顏魯公。山谷乃懸腕書,深得《蘭 亭》風韻,然行不及真,草不及行。子美乃許公之孫,自 有家法,草聖可亞張長史;淮海專學鍾、王,小楷姿媚 遒勁可愛。龍眠於規矩中特飄逸,綽有晉人風度。南 宮本學顏後,自成一家,於側掠拿趯動,循古法度,無 一筆妄作。練塘深入太史之室,時作「鍾體逸老」,殆欲 欺凌懷素,或謂過矣。
《北碑紙》
北紙用橫簾,其質鬆而厚,不甚滲墨,以手拂之,如薄 雲之過,青天猶隱隱見白紙處,凡北碑皆然,且不用 油蠟可辨。
《御府珍儲》
徽宗御府所儲書,其前必有御筆金書小楷標題,後 有「宣和玉瓢御寶。」淳祐壬寅,於臨安客舍見永嘉一 士人藏一法帖,乃唐人硬黃倣右軍書,前有金字御 筆云:「王右軍書《長者帖》」,後有「宣和玉瓢樣御寶」,今售 墨跡者。或云:古人真跡,皆筆勢相聯屬,後世贗作者 必逐字為之。殊不知此論行草者也。若楷書,則此說 難用。古人真字跡,書雖不連,而意實相聯屬,觀其意 可也,若泥其說,誤矣。
《古人用墨》
古人晨起,必濃磨墨汁,滿硯池中,以供一日之用,用 不盡則棄去,來早再作,故池必大而深。其真草、篆、隸 皆用濃墨,至行草過筆處,雖如絲髮,其墨亦濃。近世 獨吳傅朋深得古人筆法,其他不然也。
《響搨偽墨跡》
以紙加碑上,貼於窗戶間,以游絲筆就明處圈卻字 畫,填以濃墨,謂之「響搨。」然圈隱隱猶存,其字亦無精 采,易見。
《真跡難存》
世言「紙之精者可及千年」,今去二王纔八百餘年,而 片紙無存,不獨晉人。如唐世善書之跡,甫三百餘年, 亦希如星鳳。何也?嘗攷其故,蓋物之奇異者,常聚於 富貴有力之家,一經兵盜水火,則舉群失之,非若他 物散落諸處,猶有存者。桓元之敗,取法書名畫,一夕 盡焚,所喪幾何哉?良可悲也!
《淳化閣帖》
太宗朝搜訪古人墨跡,令王著銓次,用棗木板摹刻 十張于祕閣,故時有銀錠紋,前有界行《目錄》者是也。 當時用李廷珪墨拓打手揩之不汙手,惟親王、宰執、 使相拜除,乃賜一本,人間罕得。當時每本價已百貫 文。至慶曆間,禁中火災,其板不存。今所見閣帖,多乏 精神,焉有《絳帖》以閣本重摹,而《祕閣》反不如《絳帖》精 「神乎。」則此可以觀也。
《絳帖》
《絳州法帖》二十卷,乃潘舜臣用《淳化帖》重模,而參入 別帖,然比今所見閣帖精神過之。舜臣事力單微,而 自能鐫石,雖井闌階砌,皆遍刻無餘,所以段數最多, 或長尺餘者。舜臣死,二子析而為二,長者負官錢,沒 入十㢧于絳州。絳守重摹下十卷足之,幼者復重摹 上十卷,亦足成一部。於是絳州有公私二本。靖康兵 火,石並不存。金人百年之間,重摹至再。慶元間,予官 長沙,嘗見舊宰執家有南渡初,親自北方攜得舜臣 元所刻《未分析時二十卷》,其家珍藏,非得千緡官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