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五者,誠之之目也。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 學者烏可不循序而兼致其功乎?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 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 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 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朱熹曰:「君子之學,不為則己,為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 又曰:「明者擇善之功,強者固執之效。」 呂大臨曰:「君子所以學者,為能變化氣質而已。德勝氣質則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強,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強弱之稟不齊者才也,人所」 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莽滅裂之學,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美,非學所能變。」 是果於自棄,其為不仁甚矣。
臣按:為學最是變化氣質為難,為學而能變己之氣質則其學成矣,施教而能變人之氣質則其教成矣。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 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
朱熹曰:「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德性者,吾所受於天之正理。道,由也。溫猶燖溫之溫,謂故學之矣。復,時習之也。敦,加厚也。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篤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 屬也。析理則不使有毫釐之差,處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理義則日知其所未知,節文則日謹其所未謹,此皆「致知」 之屬也。蓋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聖賢所示入德之方,莫詳於此,學者宜盡心焉。
臣按:尊德性、道問學二者,儒者為學之大端也,二者不可偏廢。致廣大、極高明、溫故、敦厚四者,尊德性之目也。盡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禮四者,道問學之目也。朱子謂其大小相資、首尾相應,聖賢所示入德之方莫詳於此,蓋二者可相有而不能相無,偏其一則非聖人之道、儒者之學矣。陸九淵者乃欲專以其一為學,烏有是理哉。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 也。如中也棄不中,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 間不能以寸。」
朱熹曰:「無過不及之謂中,足以有為之謂才。養謂涵育薰陶,俟其自化也。賢謂中而才者也。樂有賢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己也,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賢,遂遽絕之而不能教,則吾亦過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間能幾何哉?」
張栻曰:「中者以德言,才者以質言,惟有德者為能涵養性情而無過不及之患,故謂之中,而其倚於一偏而不能自正者則謂之不中,天資美茂如忠厚、剛毅、明敏之類皆謂之才,而其資稟之不美以陷於刻薄、柔懦、愚暗之流則謂之不才。父兄之於子弟,見其不中不才也則當思所以教之,教之之道莫如養之,養」 云者,如天地涵養萬物,其雨露之所霑,風雷之所振,和氣之薰陶,寧有間斷乎哉?故物以生遂焉。父兄養子弟之道,亦當如是也。寬裕以容之,義理以漸之,忠信以成之,開其明以祛其惑,引之以其方,而使之自喻,夫豈歲月之功哉。彼雖不中不才,涵養之久,豈無有萌焉?如其有萌,養道益可施矣。
臣按:《孟子》此章言父兄之於子弟必當有以教養之,然國家之於臣下、師儒之於子弟亦莫不然,苟不能養之而棄絕之,則其間之相去與父兄之於不中不才子弟何異哉?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舍其路而不由,放其心 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 知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程頤曰:「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 朱熹曰:「仁者心之德,程子所謂『心如穀種,仁則其生之性是也。然但謂之仁則不知其切於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 見其為此身酬酢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矣。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往來必由之道,而不可須臾舍矣。「哀哉」 二字,最宜詳味,令人惕然有深省處。上兼言仁義,而下專論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則不違於仁,而義在其中矣。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