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意俯從,附之者自鬻希進,奔走門下,惟恐其後皆 成私黨,今已盛矣。」怙勢招權,其事六也。宰相不視事 旬日,差除自專,逐近臣補「外,皆不附己者,妄言盡出 聖衷。若然,不應是安石報怨之人。」丞相不書敕,本朝 故事,未之聞也。意示作威,聳動朝野。今政府同列依 違,宰臣避忌,遂專恣而何施?不可?專威害政,其事七 也。凡奏對御座之前,唯肆強辯。向與唐介爭論,謀殺 刑名,遂致諠譁,眾非安石而是介,介忠勁之人,務守 大體,不能「以口舌勝,不幸憤懣發疽而死。自是同列 尤甚畏憚,雖丞相亦退縮不敢較其是非,任性輘轢 同列,其事八也。陛下方稽法唐堯,敦睦九族,奉親愛 弟,以風天下,而小人章辟光獻言俾岐王遷居於外, 離間之罪,固不容誅。」上尋有旨送中書,欲正其罪,安 石堅拒不從,仍進危言,以惑聖聰,意在離間,遂成其 事,朋姦之跡甚明,其事九也。今邦國經費,要會在於 三司。安石居政府,與知樞密者同制置《三司條例》,兵 與財兼領之,其掌握重輕可知矣。又舉三人者勾當, 八人者巡行諸路,雖名之曰商榷財利,其實動搖於 天下也。臣未見其利,先見其害,其事十也。臣指陳猥 瑣,煩黷高明,誠恐陛下悅其才「辨,久而倚毗,情偽不 得知,邪正無復辯,大姦得路,則賢者漸去,亂由是生。 臣究安石之跡,固無遠略,唯務改作,立異於人,徒文 言而飾非,將罔上而欺下。臣竊憂之,誤天下蒼生,必 斯人矣。」伏望陛下圖治之策,當稽於眾。方天災屢見, 人情未和,惟在澄清,不宜撓濁。如安石久居廟堂,必 無安靜之理,臣所以瀝懇而言,不虞橫禍,期感動於 聰明,庶判別於真偽。況陛下志在剛決,祭於隱伏,當 質於士論,然後知臣言之中否。然詆訐大臣之罪,不 敢苟逭,孤危若寄,職分難安,當復露章,請避怨敵。
《論呂惠卿疏》蘇轍
「臣聞漢武帝世,御史大夫張湯挾持巧詐,以迎合上 意,變亂貨幣,崇長犴獄,使天下重足而立,幾至於亂。 武帝覺悟,誅湯而後天下安。唐德宗世,宰相盧杞妒 賢嫉能,戕害善類,力勸征伐,助成暴斂,使天下相率 叛上,至於流播。德宗覺悟,逐杞而後社稷復存。蓋小 人天賦傾邪,安於不義,性本陰賊,尢喜害人,若不死 亡,終必為患。臣伏見前參知政事呂惠卿,懷張湯之 辨詐,兼盧杞之姦凶,詭變多端,敢行非度,見利忘義, 黷貨無厭。王安石初任執政,用之為腹心。安石山野 之人,彊狠傲誕,其於吏事,冥無所知。惠卿指摘教導, 以濟其惡;青苗助役,議出其手。韓琦始言青苗之害, 先帝知琦朴忠,翻然感悟,欲退安石」而行。琦言:「當時 執政,皆聞德音,安石惶遽自失,亦累表乞退,天下欣 然有息肩之望矣。」惠卿方為小官,自知失勢,上章乞 對,力進邪說,熒惑聖聽,巧回天意。身為館殿,攝行內 侍之職,親往傳宣,以起安石,肆其偽辨,以難琦說。仍 為安石畫劫持上下之策,大率多用刑獄,以震動天 下。自是諍臣吞聲,有識喪氣,而天下靡然矣。至於排 擊忠良,引用邪黨,惠卿之力,十居八九。其後又建手 實簿法,尺椽寸土,檢括無遺,雞豚狗彘,抄劄殆遍。專 用告訐,推析毫毛,鞭箠交下,紙筆翔貴,小民怨苦,甚 於苗役。又因保甲正長給散青苗,結甲赴官,不遺一 戶,上下騷動,不安其生。遂致河北人戶流移,雖上等 富家,「有驅領車牛、懷挾金銀流入襄、鄧者,旋又興起 大獄,以恐脅士人,如鄭俠、王安國之徒,僅保首領而 去。原其害心,本欲株連蔓引,塗污公卿,不止如此。獨 賴先帝天姿仁聖,每事裁抑,故惠卿不得窮極其惡。 不然,安常守道之士,無噍類矣。」既而惠卿自以贓罪 被黜,於是力陳邊事,以中上心。其在延安,始變軍制, 雜用蕃漢,上與馮京異論,下與蔡延慶等力爭,惟黨 人徐禧助之,遂行其說,違背物情,壞亂邊政,至今為 患。西戎無變,妄奏警急,擅領大眾,涉入鹵境,竟不見 敵,遷延而歸,靡費資糧,棄捐戈甲,以巨萬計,恣行欺 罔,坦若無人。立石紀功,使西戎曉然知朝廷有吞滅 靈、夏之意。自是戎人怨畔,邊鄙騷動,河隴困竭,海內 疲勞。永樂之敗,大將徐禧、本惠卿,自布衣中保薦擢 任,始終協議,遂付邊政。敗聲始聞,震動宸極,循致不 豫,初實由此。邊釁一生,至今為梗。及其移領河東,大 發人牛,耕葭蘆、吳堡兩寨生地,托以重兵,方敢布種, 投種而歸,不敢復視。及至秋成,復以重兵防衛,收刈 所得,率皆「秕稗,雨中收穫,即時腐爛。惠卿張皇其數, 牒轉運司交割,妄言可罷饋運,其實所費不貲,而無 絲毫之利,邊臣畏憚,皆不敢言。此則惠卿立朝事跡 一二,雖復肆諸市朝,不為過矣。若其私行嶮薄,非人 所為,閭閻下賤,有不食其餘者。」安石之於惠卿,有卵 翼之恩,有父師之義,方其求進,則膠固為一,更「相汲 引,以欺朝廷。及其權位既均,勢力相軋,反眼相噬,化 為讎敵。」始,安石罷相,以執政薦惠卿既已登位,恐安 石復用,遂起王安國、李士寧之獄,以柅其歸。安石覺 之,被召即起,迭相攻擊,期致死地。安石之黨言:「惠卿 使華亭知縣張若濟借豪民朱華等錢買田產,使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