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兵以少而精;有監于武帝之奢廣,故官以簡而當; 有懲于新莽之煩碎,故賦以薄而贍;昆陽以寡敵眾。 誠知兵在精不在眾明矣。是故建武七年,隴蜀猶未 平,詔罷輕車、騎士、財官、樓船及軍假吏,復還民伍。以 國有眾軍,並多精銳故也。天下既定,內省諸校,止令 城門校尉總南北軍,中候總北軍而已;外省郡國都 尉及諸試之法,止存邊都尉而已。郡國有叛羌反盜, 則馬援、吳漢輩平蕩之;邊境有匈奴、鮮卑之擾,則王 霸、祭彤控扼之:此皆有監於奢廣之事也。夫用兵既 以少而精,掌兵既以簡而當,宜乎養「兵之具,不至于 煩且費矣。」「建武六年,以往歲旱蝗廩給貧民,尋以屯 田糧儲差積,復令三十稅一。」十一年,詔核州郡墾田 之數,又其後也,罷均輸而以鹽鐵稅屬郡國,以敖倉 粟屬河南尹,凡驃騎、驍騎、虎牙、金吾、武威等將軍,事 已即罷,此皆有懲乎煩碎之政也。夫今昔共天下,而 中興多事,復倍于昔時。光武處以節約之制,郡縣十 并其三四,職官十省其五六,文書十去其八九,乃能 優游不迫,身享太平。而武帝、新莽反以奢廣煩碎,肇 虛耗亂亡,何哉?《傳》曰:「仁者愛人,愛人故惡人之害之 也;義者循理,循理故惡人之亂之也。」是之謂仁義之 兵。循是則治,反是則亂而已矣。苐其并禁錢掌之大 農,使宮中私用一切皆于司農取之,將以絕一己之 私,制非不善而不知反使後世開邸鬻爵,以為私藏, 何哉?蓋宮掖之費,在內所不能免,而顧使一切取辦 于公庭,則固有其制而不得為者,此所以後世之君 不復能堪。自章和以後,改司農、平準為中準,而列干 內署,取少府之所掌,尚藥、大官、御者、鉤盾、尚方、考工 諸曹,列而為監,用閹人以領之,于是不惟無稽考之 官,而士大夫亦無復有與財計者矣。至于桓、靈,遂嘆 「天子無私財,至開西園,自為私藏,賣官鬻爵,無所不 至」,豈非措置弗審,激之使至此耶?
《三國六朝國計》
魏武之初,九州雲擾,攻城略地,保此懷民,軍旅之資, 權時調給。于是乃募民屯田許下,又于州郡列置田 官,歲有數千萬斛,以充兵戎之用。文帝黃初二年,以 穀貴,始罷五銖錢。于時天下未并,戎車歲動。孔子曰: 「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此言兵凶之謀,而沴氣應 之也。及至明帝不恭,淫于宮籞,百僚編于手役,天下 「失其躬稼。」此後關東遇水,民亡產業,而興師遼陽,坐 甲江甸,皆以國乏經用,胡可勝言。晉武受禪,既平孫 皓,然後納百萬而罄三吳之資,接千年而總西蜀之 富,韜干戈于府庫,破舟船于江壑,河濱海岸,三丘八 藪,耒耨之所不至者,人皆受焉。農祥晨正,平秩東作, 荷插贏糧,有同雲布。若夫因天而資「五緯,因地而興 五材」,世屬升平,物流倉府,宮闈增飾,服玩相輝。于是 王君夫、武子、石崇等更相夸尚,輿服鼎俎之盛,連衡 帝室,布金�「之泉粉珊瑚之樹,物盛則衰,固其宜也。」 永寧之初,洛中尚有錦四百萬疋,寶珠金銀百餘斛。 惠后北征,蕩陰反駕,寒桃在御,隻雞以給其布衾兩 幅,囊錢三千,以為車駕之資焉。懷帝為劉曜所圍,王 師累敗,府帑既竭,百官饑甚,比屋不見煙火,饑人自 相啖食。愍王西宅,餒饉弘多,斗米二金,死者大半。劉 曜陳兵,內外斷絕,十䴵之麴,屑而供帝,君臣相顧,莫 不揮涕。元后渡江,軍事草創,蠻陬賧布,不有恆準,中 府所儲數四千疋。自是兵難屢作,蘇峻既平,帑藏空 匱,庫中惟有練數千端,鬻之不售,而國用不給。王導 患之,乃與朝賢俱製練帛中單。于是人士翕然競服, 練遂踊貴,乃令主者出賣,端至一金,其窘乏若此。迄 乎孝武太原之末,天下無事,時和歲豐,穀帛殷阜,稍 為給足。宋初,高祖崇尚節儉,財帛皆在外府,內無私 藏。文帝繼以省約,不好奢侈,故有宋之治,號稱元嘉。 明帝黷暴,任用阮佃夫、王道隆等官,以賄命。王、阮之 家,富于公家,加以軍旅不息,府藏空虛,內外百官,皆 斷祿奉,在朝造官者皆市井庸販之人。帝又令小黃 門于殿內埋錢為私藏,而奢費過度,天下騷然,民不 堪命,宋氏之業自此衰矣。齊高帝即位,身不御精細 之物,欲以儉率下,移易風俗,每曰:「使我臨天下十年, 當使黃金與土同價。」武帝尤以富國為先,珠玉玩好 傷俗者,嚴加禁絕。初,晉、宋舊制,受官二十日赴送修 城錢二千。宋泰始初,軍役大起,受官者萬計,兵戎幾 急,事有未遑,自是並不輸送,而積逋限不可勝算。文 符督切,擾亂在所。即位之始,即詔免之,百姓悅焉。是 時職貢有恆,府藏內充,鮮人勞役,宮室苑囿,未足以 傷財,稱有齊之良主哉。鬱林失道,賞賜左右,動至百 數十萬。每見錢曰:「我昔思汝,一箇不得,今日得用汝 未?」武帝聚錢,上庫五億萬,齋庫亦出三億萬,金銀布 帛,不可稱計。即位未期歲,所用已過半,皆賜與諸不 逞群小。及至廢黜,府庫悉空。再傳至于東昏,尤為侈 麗,興作宮殿,以居潘妃,極其絢曜,服御珍寶。至主庫 舊物,不復周用,貴市人間寶玉,價皆數倍,虎珀釧一 隻,直百七十萬。都下酒租,皆折輸金,以「供雜用,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