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而不察，蒼天呼而不聞。為之解者，猶曰小人之敗，
固有時俟焉可也。至善人枉白，左右釁彰，名連盜賊， 章上朝廷，人主既悟，而功罪復淆，社稷其屋矣。且黃 巾方起，皇甫嵩、呂強請赦黨人，帝懼從之。而向栩機 刺中貴，張鈞請斬常侍，立遭掠死。楊賜、劉陶，初請帝 誅賊渠帥，黃巾之亂，帝追思前奏，皆封侯，未幾而免 賜殺陶，「生斯世也，為斯人也；平居善善亦死，上書直 言亦死，為國家驅馳亦死。盜賊之未發也，搆禍者小 人，蒙難者君子。盜賊之既發也，成功者君子，受賞者 小人。」呂強清忠奉公，宦者之君子也；趙忠、夏惲等譖 之，迫其自殺，一君子不能敵眾小人也。宦官有一君 子而不能容，則天下之君子無復存者矣。在下者不 幸而有為君子之名，在上者不幸而有殺君子之實， 兩不幸而國家與君子俱亡，悲哉！
《呂光據姑臧》前人
呂婆樓，苻堅佐命臣也，其子光復有大功於堅，若史 書所載，刺張蚝，敗苟興，平慕容暐，滅李焉，擊苻洛，其 最著矣。堅欲圖西域，命光出討，太子宏執其手曰：「君 器相非常，必有大福，宜深保愛。」既泥流稽首，帛純出 亡，破猶胡七十萬騎，王侯降者三十餘國。光入龜茲 城，大饗將士，賦詩言志。不賓之胡，貢款屬路，使光是 時撫綏既定，振旅還秦，則名高張騫，忠比班侯，玉門、 陽關，《世紀》其績。乃忽瞷姑臧，自領涼州，何也？說者謂 苻堅喪敗，長安危逼，光歸無途，莫若據國自雄，壯秦 籓籬。然以《晉紀》攷之，孝武帝太元七年九月，秦遣光 擊西域，九年破龜茲，十年九月擊涼州，殺刺史梁熙 而代之。堅則太元八年之冬敗於晉，「十年之秋弒於 姚萇。十一年冬，光得堅凶問，始自稱酒泉公」，是光據 涼州時，堅尚未死也。國君蒙難，大兵掌握，設統駿馬 銳師，與梁熙抗義入援。慕容垂、姚萇等未始不懾其 威名，斂戈解散。於是出故主於窮山，復京師之舊宇， 夷夏承風，燕秦混一，較之偏安元漠，跡蒙不順，豈徒 隗囂、竇融之懸殊哉！梁熙文雅有餘，機鑒不足，不能 納楊翰之言，距守高桐、伊吾二關，為光所敗。張大豫 為天錫世子，魏安人迎立之，誅叛復國，事可以濟，乃 違王穆正諫，輕戰而亡。兩人才智，不及光什一，宜其 覆隕。獨光有過人之能，負夙世之望，狡圖外方，若與 燕秦相應。宋泮、宋皓，守義被殺，毫無怍情，雖其罪稍 減垂萇敢於無君，則一也。昔苻重鎮洛陽，以光為長 史。重謀反，堅聞之曰：「呂光忠孝方正，必不同也。」馳使 令光檻車送重。以今觀之，忠孝安在哉？光少好鷹馬， 時人莫識，惟王猛異之。然猛能知慕容垂之颺叛，不 能察呂光之二心，知人其誠難矣。
《陳敏之亂》前人
義陽蠻張昌作亂，起於晉惠帝太安二年之夏五月。 時諸王紛爭，中原板蕩。昌因憚征之民，扇聚攻掠，眾 至十三萬。豎牙旗，鳴鼓角，震怖江夏。舊姓不從賊者， 惟江安令王傴、秀才呂蕤爾石冰為昌梟將陳貞、陳 蘭、張甫、封雲等佐逆陷郡。昌遂跨帶五州，樹立牧守。 然其徒皆盜桀小人，無能為也。陶侃出征，張昌沉竄， 「陳敏益兵，冰雲並斬。及下雋被擒，昌誅三族，神鳳相 國，欲復為平氏縣吏，已不可得。斯誠逼迫成賊，烏合 易離，極其鋒距，不過絳頭毛面，挑刀走戟，所謂盜且 無道」者也。廬江陳敏，少有幹能，以討石冰等功為廣 陵相，窺天子出幸，圖據江東，父怒滅門，去職憂卒。不 忠之人先蹈，不孝安能舉大事乎？顧榮、賀循、周𤣱皆 江東首望，敏強官之。循服寒食散，露髮袒身，乃免。郭 欽、蔣詡，其風庶幾。榮等四十餘人，維縶秩命，形跡若 濡，然慕義畏敗，情無日忘，華譚遺書，責以大分，咸懷 慚變色，起而圖敏。斯時也，樊於期為燕刎首，翟義赴 漢赤族，尚非所難，況因隙搆會，殄茲小醜哉！甘卓者， 寧之曾孫，憤亂棄官，志非庸下，遇敏歷陽，縱橫計合， 乃結婚姻，相服從。榮、𤣱危言正辭，其意立悟，迎女斷 橋，收船南岸。榮羽扇一麾，大眾潰散，獲敏，江乘夷斬 建業，譚笑「敏倉部令史，七弟頑穴，六品下才，欲躡桓 王，蹈大帝，事必不成。」其言果然。由今觀之，張昌覬興 江左，丘沉妄稱聖人，敏亦斯人之徒歟！華、譚引義高 論，榮、𤣱，即本其指以說卓。「或始屈而終伸，或前逆而 後順。吳會仁人，口舌之力，賢於甲兵」，然則名士何嘗 負晉哉？
《王敦之亂》前人
王導者，王裁之子，光祿大夫覽孫。王敦，則導從父兄 也。導年十四，陳留高士張公奇之，稱為將相器。敦少 有奇人之目，尚武帝女襄城公主。比晉亂，元帝初鎮 江東，兩人同心翼戴，成就威名，至今傳上巳觀禊，導、 敦騎從，江南人望，率拜道左，中興造功，於此焉始。然 導器識清遠，桓彝許以管仲；王敦蜂目，潘滔知其噬 人。凡人本量素定，識者先覺，苟為亂夫，中情必見。尉 繚避秦政，王衍惡石勒，有以也。敦輔帝，任征討，不聞 有大功，即斬華軼，平杜弢，咸資力於甘卓。陶侃遽總 江、荊六州諸軍事，稍失意，即罪狀君側，兵指京師，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