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致湯爾和函(1935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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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致湯爾和函(1935年12月28日)
作者:胡適
1935年12月28日

爾和先生

謝謝先生的信。八年的事,我當時全無記載。三月廿六夜之會上,蔡先生頗不願於那時去獨秀,先生力言其私德太壞,彼時蔡先生還是進德會的提倡者,故頗為尊議所動。我當時所詫怪者,當時小報所記,道路所傳,都是無稽之談,而學界領袖乃視為事實,視為鐵證,豈不可怪?嫖妓是獨秀與浮筠都於的事,而“挖傷某妓之下體”是誰見來?及今思之,豈值一噱?當時外人借私行為攻擊獨秀,明明是攻擊北大的新思潮的幾個領袖的一種手段,而先生們亦不能把私行為與公行為分開,適墮奸人術中了。

當時我頗疑心尹默等幾個反復小人造成一個攻擊獨秀的局面,而先生不察,就做了他們的“發言人”了。

尹默諸人後來用種種方法排擠我,我只以不瞅不睬處之,因為我是向來不屑同他們作敵對的。

蔡先生與先生後來都有進步,都不似從前的狹隘了。先生在十五年有“何須想吃冷豬肉,不如鉆進小花園”的打油詩,我讀了大笑:“爾和先生進步了!”今讀七八年日記,始知先生每日抄讀宋明理學語錄,始大悟八年三月之事,亦自有歷史背景,因果如此,非可勉強也。

八年年底罷課之事,先生亦是為流言所誤。當時蔡先生已來坐鎮,何畏一個傅嶽芬?我們只要能好好的辦學校,他們那能動搖我們?不幸我們自己毀自己,不惜先後罷課至近二年之久就使北京教育界紀綱蕩然,名譽掃地。此豈傅嶽芬之過哉?湯和先生與馬夷初諸人不明大體之過也!

來函說“冬間事弟亦不以為然”,然先生日記中屢屢提此事並記夷初之宣言是先生的手筆,以後許多文件亦皆出大筆。故我頗疑先生終是為理學書所誤,自以為是,嫉惡如仇,故不免為夷初諸人所利用也。

此皆往事,及今思之,如同追思一個惡夢。然先生之日記實使我稍明了當日一般人的心理及其背景,可見史料之可貴。前書及此書,毫無責備賢者之意,不過略述鄙見,使先生略知當日一個旁觀者的意見而已。狂妄之處,千萬請先生原宥。匆匆敬賀新年。

胡適敬上廿四,十二,廿八夜

(收入《胡適來往書信選》中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