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史记/卷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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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庾信下子三光、元述、孙允中、允文、玄孙岩,附
[编辑]麟德元年甲子三[1]月,百济馀众,又聚泗沘城反叛,熊州都督,发所管兵士攻之,累日雾塞,不辨人物,是故,不能战,使伯山来告之,庾信授之阴谋,以克之。麟德二年,高宗遣使梁冬碧、任智高等来聘。兼册庾信奉常正卿平壤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乾封元年,皇帝敕召庾信长子大阿飡三光,为左武卫翊府中郞将,仍令宿卫。摠章元年戊辰,唐高宗皇帝,遣英国公李𪟝,兴师伐高句丽,遂征兵于我。文武大王,欲出兵应之,遂命钦纯、仁问为将军。钦纯告王曰:“若不与庾信同行,恐有后悔。”王曰:“公等三臣,国之宝也。若摠向敌场,傥有不虞之事,而不得归,则其如国何。故欲留庾信守国,则隐然若长城,终无忧矣。”钦纯,庾信之弟,仁问,庾信之外甥,故尊事之,不敢抗。至是,告庾信曰:“吾等不材,今从大王,就不测之地,为之奈何,愿有所指诲。”答曰:“夫为将者,作国之干城,君之爪牙。决胜否于矢石之间,必上得天道,下得地理,中得人心,然后可得成功。今我国以忠信而存,百济以慠慢而亡,高句丽以骄满而殆,今若以我之直,击彼之曲,可以得志。况凭大国明天子之威棱哉。往矣勉焉,无堕乃事!”二公拜曰:“奉以周旋,不敢失堕。”文武大王既与英公,破平壤,还到南汉州,谓群臣曰:“昔者,百济明襛王在古利山,谋侵我国,庾信之祖武力角干,为将逆击之,乘胜俘其王及宰相四人与士卒,以折其冲。又其父舒玄,为良州摠管,屡与百济战,挫其锐,使不得犯境。故边民安农桑之业,君臣无宵旰之忧。今,庾信承祖考之业,为社稷之臣,出将入相,功绩茂焉。若不倚赖公之一门,国之兴亡,未可知也,其于职赏,宜如何也。”群臣曰:“诚如王旨。”于是,授太大舒发翰之职,食邑五百户。仍赐舆杖,上殿不趋,其诸察寮佐,各赐位一级。摠章元年,唐皇帝,既策英公之功,遂遣使宣慰,济师助战,兼赐金帛。亦授诏书于庾信,以褒奖之,且谕入朝,而不果行。其诏书传于家,至五世孙失焉。咸宁咸亨四年癸酉,是文武大王十三年。春,妖星见地震,大王忧之。庾信进曰:“今之变异,厄在老臣,非国家之灾也,王请勿忧。”大王曰:“若此则寡人所甚忧也。”命有司祈禳之。夏六月,人或见戎服持兵器数十人,自庾信宅泣而去,俄而不见。庾信闻之曰:“此必阴兵护我者,见我福尽,是以去,吾其死矣。”后,旬有馀日,寝疾,大王亲临慰问,庾信曰:“臣愿竭股肱之力,以奉元首,而犬马之疾至此,今日之后,不复再见龙颜矣。”大王泣曰:“寡人之有卿,如鱼有水,若有不可讳,其如人民何,其如社稷何。”庾信对曰:“臣愚不肖,岂能有益于国家,所幸者,明上,用之不疑,任之勿贰,故得攀附王明,成尺寸功,三韩为一家,百姓无二心,虽未至太平,亦可谓小康。臣观自古继体之君,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累世功绩,一朝隳废,甚可痛也。伏愿:殿下,知成功之不易,念守成之亦难,疏远小人,亲近君子,使朝廷和于上,民物安于下,祸乱不作,基业无穷,则臣死且无憾。”王泣而受之。至秋七月一日,薨于私第之正寝,享年七十有九。大王闻讣震恸,赠赙彩帛一千匹、租二千石,以供丧事,给军乐鼓吹一百人,出葬于金山原,命有司立碑,以纪功名,又定入民户,以守墓焉。妻智炤夫人,太宗大王第三女也。生子五人,长曰三光伊飡,次元述苏判,次元贞海干,次长耳大阿飡,次元望大阿飡。女子四人,又庶子军胜阿飡,失其母姓氏。后,智炤夫人,落发衣褐,为比丘尼,时,大王谓夫人曰:“今,中外平安,君臣高枕而无忧者,是太大角干之赐也,惟夫人宜其室家,儆诫相成,阴功茂焉,寡人欲报之德,未尝一日忘于心。其馈南城租每年一千石。”后,兴德大王封公为兴武大王。初,法敏王,纳高句丽叛众,又据百济故地有之。唐高宗大怒,遣师来讨,唐军与靺鞨,营于石门之野。王遣将军义福、春长等御之,营于带方之野。时,长枪幢独别营,遇唐兵三千馀人,捉送大将军之营。于是,诸幢共言:“长枪营独处成功,必得厚赏,吾等不宜屯聚,徒自劳耳。”遂各别兵分散。唐兵与靺鞨,乘其未阵击之,吾人大败,将军晓川、义文等死之。庾信子元述,为裨将,亦欲战死,其佐淡凌,止之曰:“大丈夫,非死之难,处死之为难也。若死而无成,不若生而图后效。”答田曰:“男儿不苟生,将何面目以见吾父乎。”便欲策马而走,淡凌揽辔不放,遂不能死,随上将军出芜荑岭,唐兵追及之。居烈州大监阿珍含一吉干,谓上将军曰:“公等努力速去。吾年已七十,能得几时活也!此时是吾死日也。”便横戟突阵而死,其子亦随而死。大将军等,微行入京。大王闻之,问庾信曰:“军败如此,奈何。”对曰:“唐人之谋,不可测也。宜使将卒各守要害。但元述不惟辱王命,而亦负家训,可斩也。”大王曰:“元述裨将,不可独施重刑。”乃赦之。元述惭惧,不敢见父,隐道遁于田园,至父薨后,求见母氏。母氏曰:“妇人有三从之义,今既寡矣,宜从于子。若元述者,既不得为子于先君,吾焉得为其母乎。”遂不见之。元述恸哭擗踊而不能去,夫人终不见焉。元述叹曰:“为淡凌所误,至于此极。”乃入大伯山太伯山。至乙亥年,唐兵来,攻买苏川城,元述闻之,欲死之,以雪前耻,遂力战有功赏,以不容于父母,愤恨不仕,以终其身。嫡孙允中,仕圣德大王,为大阿飡,屡承恩顾,王之亲属,颇嫉妒之。时,属仲秋之望,王登月城岑头眺望,乃与侍从官,置酒以娱,命唤允中,有谏者曰:“今,宗室戚里,岂无好人,而独召疏远之臣,岂所谓亲亲者乎。”王曰:“今,寡人与卿等,安平无事者,允中祖之德也,若如公言,忘弃之,则非善善及子孙之义也。”遂赐允中密坐,言及其祖平生,日晚告退,赐绝影山马一匹,群臣觖望而已。开元二十一年,大唐遣使教翰谕曰:“靺鞨、渤海,外称蕃翰,内怀狡猾,今欲出兵问罪,卿亦发兵,相为掎角,闻有旧将金庾信孙允中在,须差此人为将。”仍赐允中金帛若干。于是,大王命允中、弟允文等四将军,率兵会唐兵,伐渤海。允中庶孙岩,性聪敏,好习方术,少壮为伊飡,入唐宿卫,间就师,学阴阳家法,闻一隅,则反之以三隅,自述遁甲立成之法,呈于其师,师抚怃然曰:“不图吾子之明达,至于此也。”从是而后,不敢以弟子待之。大历中还国,为司天大博士,历良、康、汉三州大守太守,复为执事侍郞、𬇙江镇头上。所至尽心抚字,三务之馀,教之以六阵兵法,人皆便之。尝有蝗虫,自西入𬇙江之界,蠢然蔽野,百姓忧惧。岩登山顶,焚香析祈天,忽风雨大作,蝗虫尽死。大历十四年己未,受命聘日本国。其国王,知其贤,欲勒留之。会,大唐使臣高鹤林来,相见甚懽。倭人认岩为大国所知,故不敢留乃还。夏四月,旋风坌起,自庾信墓,至始祖大王之陵,尘雾暗冥,不辨人物,守陵人闻其中若有哭泣悲叹之声。惠恭大王,闻之恐惧,遣大臣金敬信[1],致祭谢过,仍于鹫仙寺,纳田三十结,以资冥福。是寺,庾信平丽、济二国,所营立也。庾信玄孙新罗执事郞长清,作行录十卷,行于世。颇多酿辞,故删落之,取其可书者,为之传。论曰:唐李绛对宪宗曰:“远邪侫,进忠直,与大臣言,敬而信,无使小人参焉,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预焉。”诚哉,斯言也,实为君之要道也。故《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观夫新罗之待庾信也,亲近而无间,委任而不贰,谋行言听,不使怨乎不以,可谓得六五童蒙之吉。故庾信得以行其志,与上国协谋,合三土为一家,能以功名终焉。虽有乙支文德之智略、张保皋之义勇,微中国之书,则泯灭而无闻,若庾信,则乡人称颂之,至今不亡。士大夫知之,可也,至于蒭童牧竖,亦能知之,则其为人也,必有以异于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