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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北盟会编/卷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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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十六 三朝北盟会编
卷五十七 靖康中帙三十二
卷五十八 

起靖康元年十月二日甲午尽十日壬寅

二日甲午,王云至真定府,见斡离不已围真定,引云看攻城。

三日乙未,种师道除河北巡边使,未行,再命河东宣抚使,以疾召还京师。

是时师道已疾,在郑州,疾笃,昏塞复苏,部曲请留,公曰:“念临轩之语,忍不进耶?”抵河阳,疾甚,朝廷闻之,亟召还京师,宣医不辍治之。

五日丁酉,夏人冦怀徳军,通判杜翊世御退之。

《幼老春秋》与《遗史》曰:夏人入冦,奄至怀徳军城下,通判杜翊世力请知军刘铨率众死守,运火牛,发石机、擂木、泥球击之,翊世身自抚循,士皆感激奋勇,箭无虚发,贼死伤万计,遂急引去。翊世,字元弼,成都华阳人,累官至朝议大夫。

徽猷阁侍制、宣抚使司参谋官折彦质,授龙图阁直学士、河北河东宣抚副使。

六日戊戌,卯刻,有流星东南,流光数丈。

斡离不䧟真定府,安抚使李邈死之,兵马都钤辖刘竧力战自杀。

初刘韐为安抚使,以守真定,既而除韐宣抚副使,韐又辟真定府路总管王渊、钤辖李质归于宣抚司,朝廷乃以枢密副承旨李邈为真定府路安抚使。邈优于吏职,而拙于应变,且新至真定,人心未附,邈知金人必攻㤿定,乃发三十四奏,告急于朝廷请援,皆不报。仓卒之际,金人围城,百姓之情不亲,故金人不旬日而拔之,邈被执,金人累谕邈,不屈被杀。
赵子砥《燕云录》曰:知真定李邈,城陷之日,金人执见斡离不,使之跪,曰:“本朝无此。”使之拜,又云:“比肩难当。”使之饮,曰:“我非臣仆。”欲胁而从之,斡离不止之曰:“其人高节,不可屈致。”于是与之伴食同饮,斡离不南寇,欲与偕行,邈辞,于是押至燕山。
《节要》曰:真定之陷也,邈已抗节于窝里不,故为窝里不执之燕山,伪相刘彦宗逼邈,不从,复逼邈剃顶发,邈亦不从,彦宗逼之甚,邈遂尽削发为僧,终不从彼之俗,又且示其不仕,彦宗憾之,闻于粘罕,命彦宗杀之,邈谈笑赴市,至死不改。
《遗史》曰:建炎初,旌褒死事之臣,赠邈节度使,制曰:“朕思复艰难之业,永怀将帅之臣,禁暴安民,虽未成卫社稷之效,忘躯徇国,庶几得死封疆之臣。”又曰:“方虏师之入塞,当孔道之雄藩,邈无唇齿之依,坐失金汤之固,拘原方力,裹尸莫还,不贻陇右之羞,迄保睢阳之操。”
《靖康小雅》曰:吉州防御使、真定府路兵马都钤刘公,讳竧。靖康元年秋八月,金人以三镇不可得,复两道兴师入寇,斡离不之师,十四日入塞,以众攻广信军、保州不克,遂越中山而攻真定,帅臣——观察使李邈,措置乖谬,九月六日,贼遂登城,邈为贼所困。时公为钤辖,以身率众昼夜搏战城上,先是贼攻北壁,公力拒之,至是贼伪移攻东城,邈复趣公往应之,力攻两日,一夕潜移攻具,还薄北城,城中不知也,黎明贼忽鼓众凭堞而上,城䧟没,公犹率众巷战,麾下稍稍亡去,公顾其弟曰:“我大将也!其可受贼戮乎!”因䇿马挺刃,溃围欲出,而诸门皆为贼守矣,遂之孙氏园山亭中,解绦绝脰而死。呜呼!古之名将,未必皆武夫,马援欲以马革裹尸,方谓能处死矣!真定之亡,罪在李邈,公知忠孝之节,故不惮杀身,为人臣师范,亦可谓有古人之风矣!诗曰:“将军死绥,古人所长,有如刘公,与城俱亡,兵弩如山,公以身当,生竭其勇,力挫犬羊,天未悔祸,虏势鸱张,公虽瞑目,万古传芳。”

粘罕、斡离不会于平定军,议再举兵。

《节要》曰:粘罕自太原东之平定,斡离不自真定西之平定,以议再寇京阙,右监军兀室曰:“河东已得太原,河北已得真定,两者乃两河领袖也,乘此之势,可先取两河,俟两河既定,徐图过河以取东京,不为晚矣。今若弃两河,先犯东京,茍有不利,则两河非我有也。兼太子昨已到京,不能取之。”斡离不未有语,粘罕怫然而起,以手去貂帽,掷之于地,谓诸将曰:“东京,中国之根本,我谓不得东京,两河虽得而莫守,茍得东京,两河不取而自下。昨东京军不能者,以我不在彼也!今若我行,得之必矣!”又舒右手作取物之状,曰:“我今若取东京,如运臂取物,回手得之矣!”斡离不欣然称善,诸将不敢沮之,入寇之计遂决。于是粘罕与斡离不分归本路,约会于东京。

马扩自真定府狱中脱身,西走山寨,结集屯聚。

先是,马扩遭刘韐诬以谋反,寘于狱中,得旨委提刑司置院根勘,提刑司差深州兵曹毕璠制勘,方结案,而韐为河北制置使,朝廷恐本路官观望,别委京东路勘,时已七月矣。扩寄系在狱,九月,金人再围真定,城䧟,扩犹未知,是日将午,而馈食者不至,遂迤逦至门,则寂无人,犹有一老兵曰:“廉访何不去?番人已入城矣!”扩入狱告诸囚,尽为去其徽纒,即趋出,扩易服,窜西山和尚洞山寨,结集两河义兵,各据寨栅,屯聚自保。

李若水上书,乞救河东河北。

“臣自深入金人乱兵中,转侧千馀里,回至关南,凡历府者五、历军者二、历县者七、历镇寨四,并无本朝人马,但见金人列营数十,官舍民庐悉皆焚毁,缾罂牖户之类,无一全者,惟井陉、百井、夀阳、榆次、徐沟、太谷等处,仅有名存,然已番汉杂处,祗应公皂,皆曰力不能支,胁令拜降,男女老幼,例被陵铄,日甚一日,尫残穷苦,状若幽阴,间人每见臣,知来议和,口虽不言,意实赴愬,往往以手加额,吁嗟哽塞,至于流涕,又于山下见有逃避之人,连绵不绝,闻各集散亡兵卒,立寨栅以自卫,持弓刀以捍贼,金人数遣人多方招诱,必被剿杀,可见仗节死义,力拒腥膻之意。臣窃惟河东河北两路,涵浸祖宗徳泽垂二百年,昨因蔡京用事,新政流毒,民不聊生,继而童贯开边,燕云首祸,搜膏血以事空虚,丁壮疲于调发,产业荡于诛求,道路号呼,泣诉无所,涂炭郁结,谁其救之!陛下嗣位之初,力行仁政,独此两路边事未已,今戎马凭陵,肆行攻䧟,百姓何知,势必胁从,而在邑之民,无逡巡向贼之意,处山之众,有激昻死难之心,可谓不负朝廷矣!哀斯民之无辜,服斯民之有义,愧起颜面,痛在肺肝,望深轸圣衷,下哀痛之诏,慰民于既往,决采择之计,拯民于将来,上答天心,下厌元元之望。”

十日壬寅,诣龙徳宫上夀。

先是,上皇谓金人必再入京阙,请帝留京师治军国事,欲自往西京治兵,宰相吴敏劝上,言:“不可也。上皇向在南方,已有截留诸路兵之意。今幸归京师,陛下问安视膳,全孝道足矣,岂可以军旅之事累之乎?”至是天宁节,诣龙徳宫上夀,上皇满饮,乃复斟一杯以劝上,而大臣有蹑上之足者,上坚辞,不敢饮而退,上皇号哭入宫。翌日,置黄榜于龙徳宫前,捕间谍两宫语言者,赏钱三千贯,白身补承信郎。自是两宫之情不通矣。

娄宿陷汾州,守臣张克戬死之。

先一日,娄宿使人来城下,言知州已下,可出城拜降,无使人民受杀戮,知州张克戬令人射贼,云:“有死无降,任你攻城!”贼遂退归,云:“代州、太原尚自为我攻破,来日定为我城!”娄宿亲提兵攻城,自早至巳,其城遂失,守臣张克戬既知城失,不与贼俱生,乃具朝服,望阙号拜,言:“臣非不为朝廷守城,以张灏带兵潜走,城上无人,致城䧟没。臣知不能生见陛下,唯以死答朝廷。”遂乃自缢。
陶宣干《河东逢虏记》曰:靖康元年八月十二日,余被差宣抚司干办公事,到覃怀,十三日,参李宣抚,十七日,差往河东汾州,观河东访察使、兼制置军马张灏军,并斩统制官冀景,并至汾州介休县,见制置军马王以宁,喻李宣抚意,令与威胜军范世雄合为一军。八月二十日,至介休县,王制置凌晨已起发,往威胜军,某即沿路追至五十里,方见王制置,具传合军之意,王制置云:“介休县阙钱粮六七日,烦公在此截钱粮数日”某逐日自介休县往义唐州截粮。九月初一日,起发,宿孝义县,初二至汾州,才入城,即见官军枕藉于路者,不可胜计,问之,皆起云是重伤人、轻伤人、疾患人,重伤轻伤,皆不被赏、给迁补,疾患皆无粥药,仍克除附带军前抛弃粮食,累日无食。战士每日支米二升半,止得一升八合,青菜钱七十文,铜铁相半,是时官中已不使铁钱,但以此充数耳。或攅聚数日,阙乏,止支钱会子,一纸钱会子,止得三四百文。今九月霜寒,诸军赐衣不至,有赤露被坚执锐者,余即语制置使张灏,云战士如是狼狈,张无以对。始灏军汾州,乡兵、正兵约七八万;解潜军威胜军䕶甲【地名】,乡兵、正兵约九万。先七月初一日,张灏遣统制官折可求、副统制张思政统领军马,解围太原,凡七日,军行三十五里,至地名郭山栅,营于中下四高迫窄之地,中有沟㵎,探谍不审,卓望不明,大军止为一营,十一日早,贼兵至,先击左军,左军稍胜,又击右军,右军不胜,突入中军,是时两统制与应副钱粮向运使三人,帐中早膳间,贼骑突入,流矢中向运使死,两统制骑马走,后军不见阵而溃。八月初,解潜䕶甲军,无探谍,无卓望,忽见贼帜,溃于军中,元负器甲枪刀,皆未释缚,军中惊溃,兵马填塞坑谷,不知其数,抛弃金银、钱粮、缣帛以数十万计。先一日,䕶甲地震,殷殷如雷声,次日军坏,解潜仅免,窜归蓝田,宣抚司闻,止解潜军。前自八月十四日,张灏遣副统制张思政统军马,由文水县,解围太原,张灏约张思政,十五夜携具入军中相见,思政答云:“军中无此礼。”灏十五夜携具入军中相见,啜茶,列杯盘,闻军中虚惊喧乱,张灏急索马驰归,须臾军起溃散,伤损千馀人矣。十七日,至文水,统制官李安并其子忠信,先登,杀获㡬二三千,不暇取级,城中见官军至,欢呼鼓舞,皆以壶浆相馈,既得文水,张思政更不入城,留其军保守,贪功希赏,遂径趋太原,未行间,十八日,贼兵清晓至,人马困乏,所负器械皆未释缚,恐我军先动,遂先鼓噪,喊三声以恐我,我军不动,贼兵遂至,始发一队自西南来,相继不绝而至,我军走山,山后绝壁,我军横死者不知其数,军皆四走,已在贼围中,贼说令降,皆脱剥赤露,然后敲死,得免者十无三四,使臣将佐百馀员,金银钱粮缣帛,抛弃以十馀万计,后军统制冀景不见敌先走,张灏军,一次䧟郭山栅,一次䧟文水,所失七万馀众,余被宣抚司指挥,往彼点勘军马,止有八千馀人、马五百匹,每贼至城下,杜门谨守,不敢出战,贼兵恣行剽掠,无有救者。文水之举,先约许孝烈军克日并进,至日失期,张灏军有赤露被坚执锐者,有卖军器者,有鼓唱引去者,有使臣妄冒占放者,将佐辈日事杯酒,更无纪律,汾晋一带已失支梧,余于张灏处呈札,乞分擘军马,于官道札寨,照应防䕶粮草,重伤轻伤人速行㨂选犒赏,如重伤不堪出战人,权发遣向里将养,免耗军食,病患人安泊于空闲屋宇内,差使臣点检粥药医治病,并诸军犒赏支俵,三次皆不被受,及询之众军,有云一次得绢二尺半、钱二百,一次不得,有言俱不得者,张灏云俱是统制官并请去,统制官支散不明,余观张灏军种种狼狈,欲亟驰还宣抚使具言之。九月初四日,早,别张灏、太守张克戬、运副李百宗,欲行,张灏留饭罢,既行,才出城门,张灏、张克戬、运副李百宗欲行自后相送,望东北,贼骑尘头稍大,余不敢返,遣价传语云:“东北有尘了!”且亟行,遂加鞭,至晚抵孝义县,民云:“城西方且厮杀,何故官人来此?”余亟驰入城,遣价于城西探之,统制官田秀并本县尉,果与贼战,各无胜负,抵暮欲归,是日,汾州发重伤人千馀人于晋绛就医养,皆为贼所杀。初五日至初九日,贼马四散,于村落中劫掠,人莫敢出。初十日早,张灏遣统制官李安并田秀,至回牛岭把截,至孝义县,未敢前,方遣探未至,至未后,探至,回牛岭一带无人马可以行矣。知县王艺云:“某辈昨累出凡三次,皆为贼拦截不可行,今辄欲附后乘如何?”余云:“甚好。”至申时,余与田统制、李统制、王宰宅眷俱行,百步后,两探骑至,适义唐川有贼马札寨,遂复回,由西南趋温泉县,宵行七十五里,才晓,至温泉县,城中一空,初八日已为贼破杀者六百馀人,稚子抛弃于道死者亦数十辈,县宰、簿尉俱被执,诸官厅悉狼藉,笼箧、书帙、纸札乱于厅堂间,余与田统制、李统制于监务厅早饭罢,欲由汾西县入赵城县,至汾西县界三十里问路,村人云:“官人不可从此行,番贼见执温泉县官员,在一山顶饮酒,此去数里。”李统制问番人多寡,村人对云:“约有三百馀,欲打汾西县。”余谓李统制云:“贤部下有一千二百人、八十馀骑;田统制下有一千四百馀人、八十馀骑。共一百六十馀骑、三千六百馀人,军声亦不少,可以践起尘头,径趋汾西县,纵未见敌交战,亦足以救䕶掳掠。”李以为然,云:“憩此少俟田军。”坐移时,田军不至,余谓李曰:“遣承局促之。”凡遣三两辈,约一饷间,承局继至,云:“涂中无田军,问一行人,云一项人马已趋石州路去矣。”余与李愕然,相谓曰:“制置司差田军往回牛岭把隘,更不相关白,不禀制置司指挥趋石州,岂有是理?”李云:“事既如此,日色已晚,四野无人居止,不若速回数里,由隰州路行至平阳府。”出头即整军起行,自汾西县至隰州,一带人户惊移尽起,止存空屋,余与李日食虀,煮粟粥,随行人兵更无物食,皆饮水,足重不能行。十四日绝早,至隰州城外,城上皆挂撘守御,太守蓝安国,字伯康,躬亲开门,出城相接,余与李即入谒之,问守御次第,曰:“人兵止有三百馀骑、人二千人,粮有一月,弓箭枪弩之类悉无。”却出城,于行衙安下,令诸军饱食,憩歇一日,是日午未间,忽报制置使张灏、运副李伯宗由石州路,今晚宿隰州,余云:“二公何故忽来?”至申后,运副李伯宗至,余即谒之,问所以,李漕云:“初十日侵晨,张制置并张统制闻破太原,不相关白,不令汾守知,拽军马起行,某即出来,张制置㡬中流矢,一已中张制置右伴使臣,张即驰马走去,张制置欲往石州,渡河过陕西,某自来欲至绛州支拨钱斛,是时张制置、张统制拽军马行,城中官吏,居民妇女,突关而出,不知其数,张守知之,遂差人捉缚居民妇女入城,官吏居民悉窜,妇女多为所执。”是夜西北赤色如血,至二更方散。李漕云:“赤色如是累日矣。”

粘罕留女真万户银术守太原,率兵下太行,取孟州渡河入寇;斡离不留女真副统韶合、辽东漠州万户韩庆和守真定,率兵取黎阳,渡河入寇。

粘罕再攻威胜军,吴革回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