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名臣言行录 (四部丛刊本)/卷第六之二
三朝名臣言行录 卷第六之二 宋 朱熹 撰 景海盐张氏涉园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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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之二
丞相荆国王文公
公名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庆暦二
年登进士甲科签书淮南节度判官厅
公事代还例当献文求试公独无所献
特召试亦固辞知明州鄞县通判舒州
召为群牧判官出知常州提江南东
路刑狱入为三司度支判官除直集贤
院累辞不获命始就职嘉祐五年四月
除同修起居注固辞不拜十一月申前
命章又五上不许遂除知制诰纠察在
京刑狱同知嘉祐八年贡举丁母忧服
除 英宗朝累召不起 神宗即位就
除知江宁府召为翰林学士未几除諌
议大夫参知政事熙宁三年拜礼部侍
郎同平章事七年以旱求避位拜观文
殿大学士知江宁府明年再入为首相
以三经义成拜左仆射九年以使相判
江宁公恳辞遂复以大观文领集禧观
使元丰三年改特进封荆国公 哲宗
即位拜司空明年薨年六十六绍圣𥘉
赐谥配享 神宗庙庭崇宁三年诏配
祀文宣王庙政和三年追封舒王靖康
初用諌议大夫杨时言停文宣王庙配
享列于从祀建炎中用贠外郎赵鼎言
罢配享 神宗庙庭
王安石举进士有名于时庆暦二年第五人
登科𥘉署杨州判官后知鄞县好读书能
强记虽后进投贽及程试有美者一读过
辄成诵在口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
𥘉不措意文成见者皆服其精妙友爱
诸弟俸禄入家数日辄尽为诸弟所费用
家道屡空一不问议论高奇能以辨博济
其说人莫能屈始为小官不急急于仕进
皇祐中文潞公为宰相荐安石及张曽
公定韩维四人恬退乞朝廷不次进用以
激侥竞之风有旨皆籍记其名至和中召
试馆职固辞不就乃除群牧判官又辞不
许乃就职恳求外𥙷得知常州由是名重
天下士大夫恨不识其面朝廷常欲授以
美官惟患其不肯就也自常州徙提江
南西路刑狱嘉祐中召除馆职三司度支
判官固辞不许未几命修起居注辞以新
入馆馆中先进甚多不当超处其右章十
馀上有旨令阁门吏赍敕就三司授之安
石不受吏随而拜之安石避之于厕吏置
敕于案而去安石使人追而与之朝廷卒
不能夺岁馀复申前命安石辞七八章乃
受除知制诰自此不复辞官矣〈温公琐语〉
司马温公尝曰昔与王介甫同为群牧司判
官包孝肃公为使时号清严一日群牧司
牡丹盛开包公置酒赏之公举酒相劝光
素不喜酒亦强饮介甫终席不饮包公不
能强也光以此知其不屈〈闻见录〉
嘉祐末王介甫以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有
少年得闘鹑其同侪观之因就乞之鹑主
不许借者恃与之狎眤遂持去鹑主追及
之踢其胁立死开封府捕按其人罪当偿
死及纠察司录问介甫驳之曰按律公取
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强携以去乃盗
也此追而殴之乃捕盗也虽死当勿论府
司失入平人为死罪府官不伏事下审刑
大理详定以府断为是有旨王安石放罪
旧制放罪者诣殿门谢介甫自言我无罪
不谢御史台及阁门累移牒趣之终不肯
谢台司因劾奏之执政以其名重不问介
甫亦竟不谢〈琐言〉
仁宗朝王安石为知制诰一日赏花钓鱼宴
内侍各以金楪盛钓饵药置几上安石食
之尽明日 帝谓宰辅曰王安石诈人也
使误食钓饵一粒则止矣食之尽不情也
常不乐之后安石自著日录厌薄 祖宗
仁宗尤甚毎谓汉文帝不足取其心薄
仁宗也故一时大臣冨弼韩琦文彦博皆
为其毁诋云〈闻见录〉
初韩魏公知杨州介甫以新进士签书判官
事魏公虽重其文学而不以吏事许之介
甫数引古义争公事其言迂阔魏公多不
从介甫秩满去会有上韩公书者多用古
字韩公𥬇而谓僚属曰惜王廷评不在此
其人颇识难字介甫闻以韩公为轻巳由
是怨之及介甫知制诰言事复多为韩公
所沮会遭母䘮服除时韩公犹当国介甫
遂留金陵不朝参曽鲁公知介甫怨忌韩
公乃力荐介甫于 上强起之其意欲以
排韩公耳〈记闻○又闻见录云韩魏公知杨州王荆公为签判毎读书达旦略假寐日巳〉
〈高亟上府多不及盥漱魏公见荆公年少意其夜饮放逸一日从容谓荆公曰君少年母废书不可自弃〉
〈荆公不荅退而言曰韩公非知我者魏公后知荆公之贤欲収之门下荆公终不屈如召馆职不就之类〉
〈是也故荆公熙宁日录中短魏公为多毎曰韩公但形相好耳作画虎图诗诋之至荆公作相行新法魏〉
〈公言其不便 神宗感悟欲罢其法荆公怒甚取魏公之章送条例司䟽驳颁天下又诬吕申公有言藩〉
〈镇大臣将兴𣈆阳之师除君侧之恶自草申公谪词明著其事因以揺魏公赖 神宗之明眷礼魏公终〉
〈始不替及魏公薨荆公有挽诗云幕府少年今白发伤心无路送灵輀犹不忘魏公少年之语也○又曰〉
〈熙宁二年韩魏公自永兴移判北京过阙上殿王荆公方用事 神宗问曰卿与王安石议论不同何也〉
〈魏公曰 仁宗立 先帝为皇嗣时王安石有异议与臣不同故也 帝以魏公之语问荆公公曰方〉
〈仁宗欲立 先帝为皇子时春秋未高万一有子措先帝于何地臣之论所以与韩琦异也荆公强辩类〉
〈如此当魏公请𠕋 英宗为皇嗣时 仁宗曰少俟后宫有就阁者公曰后宫生子所立嗣退居旧邸可〉
〈也盖魏公固有以处之矣○又东轩笔录云嘉祐末魏公为相荆公知制诰因论萧注降官词头遂上䟽〉
〈争舎人院职分其言颇侵执政又为纠察刑狱駮开封府断争鹌鹑公事而魏公以开封府为直自是文〉
〈字还往甚多及荆公秉政又与常平议不合然而荆公毎评近代宰相即曰韩公徳量才智心期高远诸〉
〈诸公皆莫及也〉
王安石居金陵𥘉除母䘮 英宗屡召不至
安石在 仁宗时论立 英宗为皇子与
韩公不合故不敢入朝安石虽高科有文
学夲远人未为中朝士大夫所服乃深交
韩吕二家兄弟韩吕朝廷之巨室也天下
之士不出于韩即出于吕韩氏兄弟绛字
子华与安石同年高科维字持国学术
高不出仕用大臣荐入馆吕氏公著字晦
叔最贤亦与安石为同年进士子华持国
晦叔争扬于朝安石之名始盛安石又结
一时名徳之士如司马君实軰皆相善先
是治平间 神宗为颍王持国翊善毎讲
论经义 神宗称善持国曰非维之说维
之友王安石之说至 神宗即位乃召安
石以至大用
治平四年以介甫知江宁府时介甫方乞分
司众谓介甫必不肯起既而诏到即诣府
视事〈温公日录〉
荆公召为翰林学士𥘉入对 神宗问方今
治当何先公对曰择术为先 上问唐太
宗如何公曰 陛下当以尧舜为法太宗
所知不远所为不尽合先王不足道也尧
舜之道至简而不䌓至要而不迂至易而
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故常以为高
而不可及耳 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矣
朕自视眇然恐无以副卿意可悉意辅朕
庶同济此道一日侍 上语及诸亮魏
郑公公对曰 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
咎夔稷禼 陛下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傅
说魏郑公诸亮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
哉但恐 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则虽
有咎夔稷禼傅说之贤亦为小人所蔽因
卷怀而去耳 上曰自古治世岂能使朝
廷无小人虽尧舜之时不能无四凶公曰
唯能辨四凶而诛之此乃所以为尧舜也
使四凶得肆其䜛慝则咎夔稷禼亦安
肯苟食其禄以终身乎未几遂参大政
荆公既为参知政事 上谓之曰人皆不能
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暁世务公对曰
经术正所以经世务但后世所谓者大抵
皆庸人故世俗皆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
务耳上问然则卿所施设以何为先公
曰变风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于是青
苗市易坊保甲保马导洛免𭛠之政相
继并兴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与知枢密院
陈升之同领之中丞吕公诲论公十事公
力求去位 上为出吕公而韩魏公亦上
䟽论青苗法乞罢诸路提举官奏至公称
疾求分司 上不许公入谢因为上言
陛下欲以先王正道变天下流俗故与天
下流俗相为轻重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
归流俗 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 陛
下权者与物相为轻重虽千钧之物所加
损不过铢两而移今奸人欲败先王之正
道以沮 陛下之所为是于 陛下与流
俗之权适争轻重之时加铢两之力则用
力至微而天下之权已归流俗矣此所以
纷纷也 上以为然公乃视事
王荆公在台阁侍从时毎为人言唐太宗令
諌官随宰相入阁最切于政道后世所当
行也及入司政事而孙莘老李公择在諌
职二人者熟荆公此论遂列奏请举行之
荆公不可曰是又益两参知政事也〈吕氏家塾记〉
王荆公知制诰吴夫人为买一妾荆公见之
曰何物女子曰夫人令执事左右曰汝谁
氏曰妾之夫为军大将部米运失舟家资
尽没犹不足又卖妾以偿公愀然曰夫人
用钱几何得汝曰九十万公呼其夫令为
夫妇如初尽以钱赐之司马温公从庞颍
公辟为太原府通判尚未有子夫人为买
一妾公殊不顾夫人疑有所忌也一日教
其妾俟我出汝自饰至书院中冀公一顾
也妾如其言公讶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
亟遣之颍公知之对僚属咨其贤荆公温
公不好声色不爱官职不殖货利皆同二
公除修注皆辞至六七不获巳方受温公
除知制诰以不善作辞令屡辞免改待制
荆公官浸显俸禄入门任诸弟取去尽不
问温公通判太原时月给酒馈待宾客外
辄不请晚居洛买园宅犹以兄郎中为户
故二公平生相善至议新法不合始著书
绝交矣〈闻见录〉
王荆公知明州鄞县读书为文章二日一治
县事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贷于
民立息以偿俾新陈相易兴学校严保伍
邑人便之故熙宁初为执政所行之法皆
本于此然荆公知行于一邑则可不知行
于天下不可也又所遣新法使者多刻薄
小人急于功利遂至决河为田坏人坟墓
室庐膏之地不可胜纪青苗虽取二分
之利民请纳之费至十之七八又公吏冒
民新旧相因其弊益䌓保甲保马有害
天下骚然不得休息盖 祖宗之法台变
矣独𭛠法新旧差募二议俱有弊吴蜀之
民以雇𭛠为便秦𣈆之民以差𭛠为便荆
公与司马温公皆早贵少历州县不能周
知四方风俗故荆公主雇𭛠温公主差𭛠
苏内翰范忠宣温公门下士复以差𭛠为
未便章子厚荆公门下士复以雇𭛠为未
尽三人虽贤否不同皆聦眀暁吏治兼知
南北风俗其所论甚公各不私于所主元
祐𥘉温公复差𭛠改雇𭛠子厚议曰保甲
保马一日不罢有一日害如𭛠法则熙宁
𥘉以雇𭛠代差𭛠议之不详行之太速故
后有弊今复以差役代雇𭛠当详议熟讲
庶几可行而限止五日太速后必有弊温
公不以为然子厚对 太皇太后帘下与
温公争辩至言异日难以奉陪吃剑 太
后怒其不逊子厚罪去蔡京者知开封府
用五日限尽改畿县雇𭛠之法为差𭛠至
政事堂白温公公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
患法之不行绍圣𥘉子厚入相复议以雇
𭛠改差𭛠置司讲论久不决蔡京兼提举
白子厚曰取熙宁元丰法施行之耳尚何
讲为子厚信之雇𭛠遂定蔡京前后观望
反复贤如温公𭧂如子厚皆足以欺之真
小人也〈闻见录〉
熙宁四年王荆公当国欲以朱柬之左藏
库柬之辞曰左帑有火禁而年高𪧐直非
便愿易勾当进奏院荆公许诺翊日进拟
某人左藏库 上曰何不用朱东之
左藏库可也荆公震骇莫测其由 上之
机神临下多知外事虽纎微莫可隐也〈东轩〉
〈笔录〉
吐蕃在唐最盛至本朝始衰今河湟邈川青
唐洮岷以至阶利文政绵州威茂𥠖雅州
夷人皆其遗种也独唃厮啰一族㝡盛虽
西夏亦畏之朝廷封西平王用为藩翰陜
西州县特置驿谓之唃家位岁贡奉不绝
未开熙河前关中士人多言其利害虽张
横渠先生之贤少时亦欲结客以取范文
正公帅延安招置府第俾修制科至登进
士第其志乃巳 仁宗皇帝朝韩琦冨弼
二公为宰相凡言开边者皆不纳熙寕𥘉
王荆公执政始有开边之议王韶者罢新
安县主簿游边得其说遂上开河湟之䇿
荆公以为奇谋乃有熙河之𭛠独岷州白
石大潭秦州属县有赋税其馀无㪷粟尺
布唯仰陜西州郡朝廷帑藏供给故自开
熙河以来陜西民日困朝廷财用益耗𥘉
唃厮啰分处诸子于熙河洮岷之地唃厮
啰死诸子皆衰弱故韶能取之唃厮啰诸
子唯董毡者在湟鄯最盛韶之势止能取
河州韶暂入朝章已举兵攻河州遂有
踏白之败景思立死之绍圣𥘉章惇作相
曽布作枢密董毡巳为强臣阿里骨所篡
国人畏之阿里骨死其子瞎征立国人思
故主不辅瞎征瞎征懦弱欲为僧国人又
欲杀之瞎征遂乞纳上归朝廷时童贯𥘉
领边事乃受之送于朝封官爵遣居熙州
建中靖国𥘉韩忠彦为相安焘为枢密遂
弃𨜔鄯求唃氏苗裔立之韩忠彦罢蔡京
作相复𨜔鄯责安焘与熙河帅姚师雄及
凡议弃者边事复兴矣靖康𥘉言者乞求
青唐种族以𨜔鄯之地赐之朝廷下熙河
帅议以闻无敢任其责者乃巳至金人䧟
陜之六路兵入熙河即求𨜔鄯旧族尽以
其地与之〈闻见录〉
上以外事问介甫介甫曰 陛下从谁得之
上曰卿何必问所从来介甫曰 陛下与
他人为密而独隐于臣岂君臣推心之道
乎上曰得之李评介甫由是恶评竟挤
而逐之他日介甫复以密事质于上
上问于谁得之介甫不肯对上曰朕无
隐于卿卿独有隐于朕乎介甫不得已曰
朱明之为臣言之 上由是恶明之眀之
介甫妹夫也及介甫出镇金陵吉甫欲引
亲䁥置之左右荐明之为侍讲上不许
曰安石更有妹夫为谁吉甫以直讲沈道
原对上即以道原为侍讲吉甫又引弟
升卿为侍讲升卿素无学术每进讲多舍
经而谈财利害营缮等事上时问以
经事升卿不能对辄目道原从旁代对〈记闻〉
熙宁六年十一月吏有不附新法介甫欲深
罪之上不可介甫固争之曰不然法不
行上曰闻民间亦颇苦新法介甫曰祈
寒暑雨民犹有怨咨者岂足顾也 上曰
岂若并祈寒暑雨之咨亦无邪介甫不恱
退而属疾家居数日上遣使尉劳之乃
出其党为之谋曰今不取门下士 上所
素不喜者𭧂进用之则权轻将有人窥间
𨻶者矣介甫从之既出即奏擢章惇赵子
几等上喜其出勉强从之由是权益重
〈记闻〉
介甫请并京师行陜西所铸折二钱既而宗
室及诸军不乐有怨言 上闻之以问介
甫欲罢之介甫怒曰朝廷每举一事定为
浮言所移如此何事可为退遂移疾卧不
出 上使人谕之曰朕无间于卿天日可
鉴何遽如此乃起〈记闻〉
王荆公秉政更新天下之务而𪧐德旧人论
议不叶荆公遂选用新进待以不次故一
时政事不日皆举而两禁台阁内外要权
莫非新进之士也洎三司论市易而吕参
政指为沮法荆公信以为然坚乞罢相既
出吕嘉问张谔持荆公而泣公慰之曰已
荐吕惠卿矣二子収泪及惠卿入参有射
羿之意而一时之士见其得君谓可以倾
夺荆公矣遂更朋附之既而邓润甫枉状
废王安国而李逢之狱又扶李士宁之事
以撼荆公又言熙宁编敕不便乞重编修
及令百姓手实供家财簿又欲给田募𭛠
以破𭛠法其他寅縁事故非议前宰者甚
众纲纪几紊 天子断意再召荆公秉政
邓绾惧不自安欲弭前迹遂发张若济事
返攻吕惠卿朝廷俾张谔为两浙路察访
以验其事谔犹欲掩覆而邓绾复观望意
指荐引匪人于是惠卿自知不安乃条列
荆公兄弟之失凡数事靣奏意欲上意
有贰上封惠卿所言以示荆公故荆公
表有忠不足以取信故事事欲其自明义
不足以胜姧故人人与之立敌盖谓是也
既而惠卿出亳州邓绾张谔之徒皆以罪
去然自是门下之人皆无固志荆公无与
共图事者又复请去而再镇金陵故诗有
纷纷易变浮云白落落难锺老柏青者盖
谓是也〈东轩笔录○又云熙宁七年王荆公𥘉罢相荐吕惠卿为参政吕得君怙权虑荆公复进〉
〈因郊礼荐荆公为使相方进熟 上察见其情遽问日王安石去不以罪何故用赦复官吕无以对〇又〉
〈曰李士宁者蜀人得导气养生之术又能言人休咎王荆公与之有旧每延于东府迹甚熟及吕惠卿执〉
〈政会山东告李逢刘育之变事连宗子丗居起狱推治劾者言士寕尝预此谋敕天下捕之狱具丗居赐〉
〈死逢育弃市士宁决杖流永州连坐者甚众吕为此狱引士宁者意欲有所诬蔑会荆公再入谋遂不行〉
王荆公再秉政既逐吕惠卿门下之人复为
䛕媚以自安而荆公求退告去切有练
亨甫者谓中丞邓绾曰公何不言于 上
以丞相之子雱为枢密使诸弟皆为两制
婿侄皆馆职京师赐第宅田邸则庶几可
留也绾如所戒言之 上察知其阿党亦
颔之而已一日荆公复于 上前求去
上曰卿勉为朕留当一一如卿所欲但未
有一穏便第宅耳荆公骇曰臣有何欲且
何为而赐第 上𥬇而不荅翊日荆公恳
请其由 上出绾所上章荆公即乞推劾
先是绾欲用其党方台官惧不厌人望
乃并彭汝砺荐之其实意在也无何
上黜汝砺绾遽表言臣素不知汝砺之为
人昨所举卤莾乞不行前状即此二事
上察见其奸遂落绾中丞以本官知州
亨甫夺校书为漳州推官绾制曰操心颇
僻赋性奸回论士荐人不循分守又曰朕
之待汝者义形于色汝之事朕者志在于
邪盖谓是也〈东轩笔录〉
初吕惠卿为荆公所知骤引至执政荆公去惠
卿遂背之洎荆公再相于是起华亭诏狱
而使徐僖王古蹇周辅三辈按之惠卿情
不得练亨甫吕嘉问以邓绾所条惠卿事
交闘其间复为惠卿所中语连荆公子雱
雱时巳病坐此忧愤而卒荆公忧伤益不
堪遂再求罢去
熙宁庚戌冬荆公拜相百官皆贺荆公以未
谢皆不见之独与余坐西庑之小阁忽颦
蹙久之取笔书䆫曰霜筠雪竹锺山寺投
老归欤寄此生放笔揖余入后再罢相归
金陵筑第于白门外元丰癸丑春余谒公
于第公遽邀余同游锺山憩法云寺偶坐
于僧房余因为公道平昔之事及诵书䆫
之诗公怃然曰有是乎微𥬇而已〈东坡笔录〉
元丰七年春公有疾两日不言少苏与蔡元
度书曰风疾𭧂作心虽明了口不能言语
吴国夫人曰夫妇之情偶合耳不湏它念
强为善而已执叶涛手曰君聦眀冝博读
佛书〈御名〉勿徒劳作丗间言语安石生来多枉
费力作闲文字深自悔责吴国勉之曰公
未宜出此言曰生死无常吾恐时至不能发
言故今叙此时至则行何用君劝公疾瘳乃
自悔曰虽识尽天下理而定力尚浅或者
未死应尚竭力修为陈子闻之而疑曰岂
现行无常现身有疾者乎不可疑也〈荆公语录〉
元丰末创为户马之说 神宗俯首叹曰朕
于是乎愧于文彦博矣王珪等请宣德音
复曰文彦博顷年争国马不胜尝曰 陛
下十年必思臣言珪因奏曰罢去 祖马
监是王安石坚请行之者夲非 陛下意
也 上复叹曰安石相误岂独此一事
神宗闻安石之贫命中使甘师颜赐安石
金五十两安石好为诡激矫厉之行即以
金施之定林僧舎师颜因不敢受常例回
具奏之 上谕御药院牒江宁府于安石
家取甘师颜常例安石约吕惠卿无令
上知一帖惠卿既与安石分党乃以其帖
上之 上问熙河岁费之实于王韶安石
喻韶不必尽数以对韶既畔安石亦以安
石言上之〈晁以道论神庙配享札子〉
王荆公晚年于锺山书院多写福建子三字
盖悔恨于吕惠卿者恨为惠卿所䧟悔为
惠卿所误也毎山行多恍愡独言狂者
田画承君云荆公尝谓其侄防曰吾昔好
交㳺甚多皆以国事相绝今居闲复欲作
书相问防忻然为设纸笔案上公屡欲下
笔作书辄长叹而止意有所愧也公既
病和甫以邸吏状视公适报司马温公拜
相公怅然曰司马十二作相矣公所谓日
录者命防収之公病甚令防焚去防以他
书代之后朝廷用蔡卞请下江宁府王防
家取日录以进卞方作史乃假日录减落
事实文致奸伪尽改元祐所修 神宗正
史盖荆公𥘉相以师臣自居 神宗待遇
之礼甚厚再相 帝滋不恱议论多异同
故以后日录下欺 哲宗匿之今见于世
止七十馀卷陈莹中所谓尊私史以压宗
庙者也至荆公薨温公在病告中闻之简
吕申公曰介甫无他但执拗耳赠恤之典
冝厚温公之盛德如此〈闻见录〉
王荆公改科举莫年乃觉其失曰夲欲变学
究为秀才不谓变秀才为学究也盖举子
专诵王氏章句而不解义正如学究诵注
䟽尔〈谈丛〉
王荆公在金陵闻朝廷变其法夷然不以为
意及闻罢𭛠法愕然失声曰亦罢至此乎
良久曰此法终不可罢安石与 先帝议
之二年乃行无不曲尽后果如其言〈卮史〉
王丞相尝云自议新法始终言可行者曽布
也言不可行者司马光也馀皆前叛后附
或出或入
先生与仆论变法之𥘉仆曰 神庙必欲变
法何也先生曰盖有说矣天下之法未有
无敝者 祖宗以来以忠厚仁慈治天下
至于嘉祐末年天下之事似乎舒缓委靡
不振当时士大夫亦自厌之多有文字论
列然其实于天下根夲牢固至 神庙即
位冨于春秋天资绝人读书一见便解大
𭥍是时见两蕃不服及朝廷州县多舒缓
不及汉唐全盛时毎与大臣论议有怫然
不恱之色当时执政从官中有识者以谓
方今天下正如大冨家上下和睦田园开
辟屋舎牢壮财用充足但屋宇少设饰器
用少精巧仆妾朴鲁迟钝不敢作过但有
邻舍来相凌侮不免岁时以物赠之其来
已久非自家做得如此遂不敢承当上意
改革法度独金陵揣知上意以一身当之
以激切𡚒怒之言以动上意遂以仁
庙为不治之朝 神庙一旦得之以为千
载会遇改法之𥘉以天下公论谓之流俗
内则 太后外则顾命大臣等尚不能回
何况台諌侍从州县乎祇増其势尔虽天
下之人群起而攻之而金陵不可动者盖
此八个字吾友宜记之仆曰何等八字先
生曰虚名实行强辩坚志当时天下之论
以金陵不作执政为屈此虚名也平生行
止无一涴论者虽欲诬之 人主信乎
此实行也论议 人主之前贯穿经史今
古不可穷诘故曰强辩前世大臣欲任意
行一事或可以生死祸福恐之得回此老
实不可以此动故曰坚志因此八字此法
所以必行也得君之𥘉与 人主若朋友
一言不合巳志必靣折之反复诘难使
人主伏弱乃巳及元丰之𥘉人主之德巳
成又大臣尊仰将顺之不暇天容毅然正
君臣之分非与熙宁𥘉比也〈元城语录〉
问荆公可谓得君乎曰后世谓之得君可也
然荆公之智识亦自能知得如表云忠不
足以信上故事必待于自明智不足以破
奸故人与之为敌也不破奸此则未然若
君臣深相知何待事事使之辨明也举此
一事便可见曰荆公勿使 上知之语信
乎曰湏看他当时因甚事说此话且如作
此事当如何更湏详审未要令 上知之
又如说一事未甚切当更湏如何啇量体
察今且勿令 上知若此类不成是欺君
也凡事未见始末更切子细反复推究方
可〈程氏遗书〉
介甫不知事君道理观他意思只是要乐子
之无知如上表言秋水既至因知海若之
无穷大明方升岂冝爝火之不息皆是意
思常要巳在人主上自古主圣臣贤乃常
理何至如此又观其说鲁用天子礼乐云
周公有人臣所不能为之功故得用人臣
所不得用之礼乐此乃大段不知事君大
凡人臣身上岂有过分之事凡有所为皆
是臣职所当为之事也介甫平居事亲最
孝观其言如此其事亲之际想亦洋洋自
得以为孝有馀也臣子身上皆无过分事
惟是孟子知之说曽子只言事亲曽子
可矣不言有馀只言可矣唐子方作一事
后无闻焉亦自以为报君足矣当时所为
盖不出诚意嘉仲曰陈瓘亦可谓难得矣
先生曰陈瓘却未见其巳〈程氏遗书〉
王荆公平生养得气完为他不好做官职作
宰相只吃鱼羹饭得受用厎不受用縁省
便去就自在尝上殿进一札子拟除人
神宗不允对曰阿除不得又进一札子拟
除人 神宗亦不允又曰阿也除不得下
殿出来便乞去更留不住平生不屈也奇
特〈上蔡语录〉
论及荆公胜流俗之说人多谓荆公以同巳
者为是异巳者为流俗切谓荆公胜流俗
之说起于方特立有为之前非解于行新
法之后人能用此以行其所学为𥙷不细
萧谓先生有铁成金之语人能用之于
此何所不可但不知荆公胜之是否尔先
生曰俗不善而能胜之也不亦善乎又云
荆公却养气今人都无此〈上蔡语录〉
因论荆公法云青苗免𭛠亦是法然非藏于
民之道如青苗取息虽不多然岁散万𦈏
则夺民二千𦈏入官既入官则民间不复
可得矣免𭛠法取民间钱雇人𭛠于官其
得此钱用者盖皆州县市井之人不及郷
民惟知输而不得用故今郷民多乏于财
也青苗二分之息可谓轻矣而不见利于
百姓何也今民间举债其息少者亦湏五
七分多者或倍而亦不觉其为害曰惟其
利轻且官中易得人徒知目前之利而不
顾后患是以乐请若民间举债则利重又
百端要勒得之极难故人得巳且巳又青
苗虽名取二分之息其实亦与民间无异
盖小民既有非不得巳而请者又有非不
得巳用之且如请钱千或遇亲旧于州县
问湏有酒食之费不然亦湏置小小不急
之物只使二百钱巳可比民间四分之息
又请纳时往来之用与官中门户之赂遗
至少亦不下百钱况又有胥吏追呼之烦
非货不行而公家期限又与私间不同而
民之畏法者至举债以输官往往㳂此遂
破荡产业者固多矣此所以有害而无利
也或云官中息轻民得之可以自为经营
岁岂无二分之息乎盖未之思也用之
啇贩则钱散而难集正公家期逼卒収不
聚失所指凖其患岂细往年冨家知此患
也官中配之请不得已请而藏之比及期
出私钱为息输之官乃无患夫使民如此
是无事而侵扰之也何名𥙷𦔳之政乎〈龟山〉
〈语录〉
谓与季常言王氏只是以政刑治天下道之
以德齐之以礼之事全无他日季常曰细
思之实如公言但道以德齐以礼之事于
今如何做曰湏有会做只为而今不用着
此等人若是他依本分会厎必有道理〈龟山〉
〈语录〉
或曰正心于此安得天下便平治曰正心一
事自人未常深知之若深知而体之自有
其效劝后丗治天下皆未尝识此然此亦
惟圣人力做得彻盖心有所忿懥恐惧好
乐忧患一毫少差即不得其正自非圣人
必湏有不正处然有意乎此者随其浅深
必有见效但不如圣人之效著耳观王氏
之学盖未造乎此其治天下专讲求法度
如彼修身之㓗冝足以化民矣然卒不逮
王文正吕晦叔司马君实诸人者以其所
为无诚意故也明道常曰有关雎麟趾之
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盖深达乎此
〈龟山语录〉
荆公在 上前争论或为 上所疑则曰臣
之素行亦不至无廉耻如何不足信且论
事当问事之是非利害如何岂可以素有
廉耻劫人使信巳也夫廉耻在常人足道
若君子更自矜其廉耻亦浅矣盖廉耻自
君子所当为者如人守官曰我固不受𧷢
不受𧷢岂分外事乎〈龟山语录〉
郑季常作太学博士言养士之道当先善其
心今殊失此意未知所以善之之方曰由
今之道虽贤者为教官必不能善人心曰
使荆公当此职不知如何曰荆公为相其
道盖行乎当年今日学法荆公之法也巳
不能善之矣季常良久曰如是如是〈龟山语录〉
神宗赐金荆公即时送时送蒋山僧寺为常
住了翁云尝见人说以此为旷古所难其
实能有多少物人所以难之盖自其眼孔
浅耳曰荆公作此事绝无义理古者人君
赐之果尚怀其核怀核所以敬君赐也所
赐金义当受则受当辞则辞其可名为受
之而施之僧寺乎是贱君赐也金可贱君
赐不可贱书曰人不易物唯德其物若于
义当受而家巳足不愿藏之家则班诸昆
弟之贫者则合礼矣〈龟山语录〉
王荆公天资孝友俸禄入门诸弟辄用之至
尽不问其子雱既长专家政则不然矣诸
弟亦皆有文学安礼者字和甫尝为右丞
气豪玩丗在人主前不屈也一日宰执同
对 上有无人材之叹左丞蒲宗孟对曰
人材半为司马光以邪说坏之 上不语
正视宗孟久之宗孟惧甚无以为容 上
复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马光耶司马光者
未论别事只辞枢密一节朕自即位以来
唯见此一人他人则虽迫之使去亦不肯
矣宗孟又因奏书请官属恩 上曰所修
书谬甚无恩宗孟又引例书局仪鸾司等
当赐帛上以小故未荅安礼进曰修书
谬仪鸾司者恐不预 上为之𥬇方苏子
瞻下御史狱小人劝 上杀之安礼言其
不可安国者字平甫正直有文一日荆
公与吕惠卿论新法平甫吹于内荆公
遣人谕曰请学士放郑声平甫即应曰愿
相公远佞人惠卿深衔之后荆公罢竟为
惠卿所䧟放归田里卒以穷死雱者字元
泽性险恶凡荆公所为不近人情者皆雱
所教吕惠卿辈奴事之荆公置条例司𥘉
用程颢伯淳为属伯淳贤士一日盛暑荆
公与伯淳对语雱者囚首跣足手携妇人
冠以出问荆公曰所言何事荆公曰以新
法数为人沮与程君议雱箕踞以坐大言
曰枭韩琦冨弼之头于市则新法行矣荆
公遽曰儿误矣伯淳正色曰方与参政论
国事子弟不可预姑退雱不乐去伯淳自
此与荆公不合 祖宗之制宰相之子无
带职者 神宗特命雱为从官然雱巳病
不能朝矣雱死荆公罢相哀悼不忘有一
日凤鸟去千年梁木摧之诗盖以比孔子
也荆公在锺山尝恍惚见雱荷铁枷杻如
重囚者荆公遂施所居半山园宅为寺以
荐其福后荆公病疮良苦尝语其侄曰亟
焚吾所谓日录者侄给公焚他书代之公
乃死或云又有所见也〈闻见录〉
王安国常非其兄所为为西京国子监教授
溺于声色介甫在相位以书戒之曰宜放
郑声安国复书曰安国亦愿兄远佞人也
官满至京师 上以介甫故召上殿时人
以为必除侍讲 上问以其兄秉政物论
如何对曰但恨聚敛太急知人不明耳
上默然不恱由是别无恩命久之乃得馆
职安国尝力諌其兄以天下恟恟不乐新
法皆归咎于公恐为家祸介甫不听安国
哭于影堂曰吾家灭门矣又尝责曽布以
误惑丞相更变法令布曰足下人之子弟
朝延变法何预足下事安国勃然怒曰丞
相吾兄也丞相之父即吾父也丞相由汝
之故杀身破家僇及先人发掘丘垄岂得
不预我事邪〈记闻〉
平甫教授西京国子监代还召对 上曰卿
学问通古今以汉文何主也对曰三代以
后贤主未有如文帝者 上曰但惜其才
不能立法更制尔对曰文帝自代来夜入
未央宫于扰攘时定变故于俄顷之际诸
将故武夫皆胁息待命恐无才者不及是
然能用贾𧨏言待群臣有节专务以德化
民海内兴于礼义几致刑措使一时风俗
耻言人过则文帝加有才一等矣 上曰
王猛佐符坚以蕞尔国而令必行今朕以
天下之大而不能使人何也对曰王猛睚
眦之忿必报专教符坚以峻刑法杀人为
事此必小臣刻薄有以误 陛下者愿专
以尧舜三代为法理顺而势利则下岂有
不从者乎 上深然之
王安国著序言五十篇 上𥘉即位韩绛邵
亢为枢密副使同以序言进上御批称美
令召试学士院将不次进用而大臣有不
喜之者止得两使职官从辟为西京国子
监教授后中丞吕诲弹奏王荆公犹引以
为推恩太重平甫博学工文章通古今逹
治道劲直寡合不阿时之好恶虽与荆公
论议亦不苟合故异时执政得以中伤而
言事者谓非毁其兄遂因事逐之天下人
皆以为𡨚𥘉荆公为参知政事时因阅晏
元献公小词而𥬇曰为宰相而作艶词可
乎平父曰亦偶然尔吕惠卿为馆职在坐
遽曰为政必放郑声况自为之乎平父正
色曰放郑声不若远佞人也吕大以为讥
已自是遂与平父相失云〈东轩笔录○桉郑声事三书所载不同未〉
〈知孰是〉
郑侠介夫者福州福清人荆公居忧金陵时
尝从学后举进士调光州司法秩满至京
师会荆公秉政侠见之公喻使试刑法侠
辞不习公问以所闻侠因为具言青苗免
𭛠用兵之害公不荅侠退又数以书论之
亦不报久之得监在京安上门荆公又使
人喻将以为经义局检讨侠又辞之公使
人谓之曰凡仕宦湏改得一京官然后可
以别图差遣何得介僻如此侠对曰侠罢
官而来夲求执经丞相门下耳𥘉不知官
有美恶高下也不意丞相一旦当路发言
无非以官爵为先殊非侠所望也且丞相
果欲援侠而进之侠之所言行其一二使
侠进而无愧不亦善乎时𥘉行免𭛠及收
市利钱法京师细民水拾发担粥提茶
之类皆有免行钱不输者毋得贩鬻市道
门司税院并行仓法专栏月赋食钱毎正
税百钱则收市利十钱以给之逮法之行
则正税不及十钱者有司亦取之其末反
重于夲侠又言于荆公得损其甚者数
事会大旱自十一月不雨至于三月河东
河北陜西流民大入京师与城外饥民市
麻籸麦麸为糜或掘草根采木实以食或
身被锁械而瓦揭木卖妻鬻子以偿官
侠画图为书勾马递以闻曰如行臣之言
十日不雨即乞斩臣以正欺罔之罪又自
劾擅发马递待罪时熙宁 年三月二十
六日也 神宗皇帝览䟽叹息终夕不寐
翌日遂诏韩维孙永体量免行钱诏曽布
体量市易法又诏司农寺发常平仓放商
税务及诸门税钱三十文以下市利钱二
十文以下青苗免𭛠权罢追索方田保甲
并罢凡此类十八事民间讙呼相庆四月
一日遂下诏责躬求言越三日大雨十一
日早朝贺雨 神宗出图状示宰执且责
之丞相以下皆谢罪是日有𭥍放侠擅发
马递之罪荆公遂力求去于是其徒争言
侠罪诏送开封取勘时士庶欲应诏言事
者甚众闻此皆沮缩而奸人托名为书日
诣匦献之乞留荆公守新法而治侠罪会
熙河小捷群小因得入其言吕惠卿邓绾
之徒至环泣 上前巳而荆公卒去位荐
惠卿以代巳命下之日京师大风雨土翳
席逾寸侠又上书言安石夲为惠卿所误
至此今复相板援以遂前非不复为宗社
计昔唐天宝之乱国忠巳诛贵妃未戮人
以为贼夲尚在今日之事何以异此又上
䟽諌用兵语甚切属熙河奏捷杀戮甚众
上为恻然手诏谕王韶等今后只务招降
木征馀党毋以多杀为功于是惠卿等益
恶之亟取开封所勘擅发马递事下刑部
定合罚铜十斤取旨勒停侠又上书言大
臣奏以三路流民皆为南北下各有田名
燕子田若北旱则南南荒又北此皆诬罔
上听臣乞勘会三路之民自去冬流移至
今不巳何人是南方有田者它语讥大臣
甚众并诋台諌皆如刍灵木偶又言禁中
甲登殿等事奏入执政大怒言于 上
以为谤讪朝政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送汀
州编管既行 上问惠卿郑侠小臣禁中
密事及大臣奏对之言何自闻之惠卿对
曰此皆冯京手录使王安国持示导之使
言耳惠卿与京同列议多矛盾又以謟事
荆公为安国所疾屡讽其兄不寤故并中
之巳而上以惠卿语责京京惶骇对曰
臣与郑侠素不相识 上方疑之御史知
杂张琥遂以侠事劾京京奏侠行未远乞
追还对辨遂诏付台推勘遣奉礼郎舒亶
追侠及诸太康搜其衣橐得王克臣所赆
银三十两御史台知班杨忠信所赠韩范
司马诸公所言新法不便奏稿两帙遂逮
赴诏狱侠对实不识京但毎遣门人吴无
至诣检院投匦判院丁讽辄为无至道京
称叹之语及罢局时遇安国于途安国马
上举鞭相楫曰贤可谓独立不惧因随至
所居求观前后奏草侠荅以未尝存留安
国言亦见所与家兄书家兄虽安国之言
亦不听而况公乎侠曰不意丞相一旦为
小人所误以至于此安国曰是何为小人
所误家兄自以为人臣子不当避四海九
州之怨使四海九州之怨尽归于巳方是
臣子尽忠国家侠曰未闻尧舜在上夔契
在下而有四海九州之怨安国以为然忠
信者尝应四月一日诏书言新法不便因
谓侠曰御史职在諌争皆缄默不言公一
监门尔乃上书不巳是言责在监门而台
中无人也探怀中书授侠曰以此为正人
𦔳京未尝使安国传导省中语凡所论乃
邻居内殿崇班杨永芳所告也安国赴对
不承侠责之曰凡对制使不当有隐口所
言者安得讳之天地鬼神皆在左右学士
欲谁欺耶安国乃伏狱成侠改送英州编
管忠信无至皆真决编管湖外京罢政讽
落职安国追毁告身放归田里侠徒步赴
贬居十年枢密直学士陈襄在经筵日尝
论荐当世之士自司马公而下三十三人
最后言郑侠小臣愚直敢言如此是亦发
于忠义非 陛下矜怜其志而使得生还
谁复为侠言者寻以 哲宗登极恩霈放
还用苏轼孙觉虞大宁等荐除泉州州学
教授秩满诸生借留州奏得再任元符元
年再贬英州 徽宗登极放还复为泉学
教授崇宁𥘉又勒停寻复将仕郎宣和𥘉
卒侠性清俭布衣粝食终其身平居进止
必以礼法闺门怡然不肃而治喜宾客乐
教训啬用广施郷里敬之中表有应举不
以实年者侠戒之曰方谋入仕巳有欺君
之心不可暇日闻子侄诵诗考槃之义曰
弗谖者弗忘君之恶弗过者弗过君之朝
弗告者弗告君以善硕人之于君有卷卷
之不忍也故永矢以绝之公叹曰是何言
与古之人在畎畒不忘其君况于贤者一
不见用而忿戾若是哉盖弗谖者弗忘君
也弗过者弗以君为过也弗告者弗以告
他人也其存心如此故虽流落顿挫之馀
一话一言未尝不在君父睹政𭛠繁兴民
物嗷嗷但颦顣而巳〈郑介夫言行录〉
钱景谌者忠懿王孙师事康节先生旧与王
荆公善后荆公用事论新法不合遂相绝
终身为外官其家集有荅兖守赵度支书
自序甚详云始仆为进士时彼为太常博
士主别头试取仆于数百人之中是后日
游其门执师弟子之礼授经论文非二帝
三王之道孔子孟子之言不言及仆丁家难
闻其参大政天下之人无不懽喜鼓舞谓
其必能复三代之风一致太平是时仆自
许昌以私事来京师因见之于私第方盛
夏与僧智縁者并卧于地又与其日最亲
者一人𥘵露而坐于傍顾仆脱帽禠服𥘉
不及其他卒然见问曰青苗𦔳𭛠如何仆
对以利少而害多后日必为平民之患又
问曰孰为可用之人则对以居䘮不交人
事而知人之难非浅浅事彼不乐仆私
自谓大贤为政于天下必有奇谋远业出
人意表亦不敢必其乖乱及归许见其变
祖宗法度专以聚敛苛刻为政务为新奇
谓之新法而天下好进之人纷纷然以利
进矣殊非前日之所讲而闻者又二三年
仆以调官来京师当其作相又往见之彼
喜仆之来令先见其弟平甫平甫固故人
知我者亦喜曰相君欲以馆阁处君而任
以事仆戏与平甫相诮以谓百事皆可所
不知者新书𭛠法耳平甫虽以仆为太方
然击节赏叹以为知言及见彼首言欲仆
治峡路𭛠书又以戎泸蛮事见委仆以不
知峡路民情而戎泸用兵繋朝廷举动一
路生灵休戚愿择知兵爱人者彼大怒时
坐客数十人无不为仆寒心者后仆官䌓
邓彼益任政用事而一代成法无一二存
者百姓愁苦而郡县吏惴惴忧惧虞以罪
去且不但变其法制而已乃以穿凿不经
入于虚无牵合臆说作为字解者谓之时
学而春秋一王之法独废而不用又以荒
唐诞怪非昔是今无所统纪者谓之时文
倾险趋利残民而无耻者谓之时官驱天
下之人务时学以时文邀时官仆既预仕
籍而所学者圣贤事业专以春秋为之主
皆大中至正三纲五常之道其所为文学
六经而为必夲于道德性命而一归于仁
义其施于官者则又忠厚爱人兼善天下
之道自顾不合于时而学之又不能方惶
惶然无所容其迹而故人张諌议正国辟
仆为高阳帅幕到官已逾一年矣今春邵
尧夫先生亦有书招我为洛中之游兼有
诗云年光空去也人事转萧然止俟贫老
之兄生事粗足㓜而孤者有分有归亦西
归洛中守先人坟墓徜徉于有洛之表吾
愿毕矣〈闻见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