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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圣谕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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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圣谕录
作者:杨士奇 
1442年
三朝圣谕录,三卷,明杨士奇撰。杨士奇,名寓,以字行,号东里。早孤力学,授徒自给。建文初以荐入翰林,与编纂太祖实录。成祖即位,入内阁典机务。仁宗时擢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未几,命为兵部尚书。修太宗实录,为总裁之一。宣宗即位,修仁宗实录,仍充总裁。英宗登极,为内阁辅臣“三杨”之一。传见明史卷一四八。此书乃自录其成祖、仁宗、宣宗三朝面承诏旨以及奏对之语,成于正统七年

三朝圣谕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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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一

永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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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二年六月,(“永乐二年六月”,“二年”原作“元年”,据明朱当㴐(下简称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一日,进呈文华殿大学士讲义,上览毕,称善。因曰:“先儒谓尧典克明俊德,一章一部,大学皆具。”臣对曰:“诚如圣谕,尧、舜、禹、汤、文、武数圣人,凡修躬施于家国天下者,皆大学之理。”上曰:“孟子道:‘性善必举尧、舜。’尔等于讲说道理处,必举前古为证,庶几明白易入。”又曰:“帝王之学,贵切己实用,(“帝王之学贵切己实用”,“实用”二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著讲说之际,一切浮汎无益之语勿用。”

  永乐二年,饶州府士人朱季友献所著书,专斥濂、洛、关、闽之说,肆其丑诋。上览之,(“上览之”,“之”原作“上”,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怒甚,曰:“此儒之贼也。”时礼部尚书李至刚、翰林学士解缙、侍读胡广、侍讲杨士奇侍侧,上以其书示之。观毕,缙对曰:“惑世诬民莫甚于此。”至刚曰:“不罪之,无以示儆。宜杖之,摈之遐裔。”士奇曰:“当毁其所著书,庶几不误后人。”广曰:“闻其人已七十,毁书示儆足矣。”上曰:“谤先贤、毁正道,非常之罪,治之可拘常例耶?”即敕行人押季友还饶州,会布政司、府、县官及乡之士人,明谕其罪,笞以示罚。其搜检其家,所著书会众焚之。又谕诸臣曰:“除恶不可不尽,悉毁所著书最是。”

  永乐二年,一日,进呈敕边将稿,上曰:“武臣边将不谙文理,只用直言俗说使之通晓,庶不误事。他日编入实录,却用文。”

  永乐五年冬,广东布政徐奇进香至京师,载岭南土物,将遗诸大臣及侍臣之任事者。有得奇所列单目以进者。上阅之既,明日早御西角门,翰林诸臣奏事退,特召臣士奇还,令赴西角楼,遣中官赍奇单目示之。(“遣中官赍奇单目示之”,“遣”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已而复召至榻前,(“已而复召至榻前”,“已”、“召”二字原本均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问曰:“何独无尔名?”对曰:“奇前为都给事中,与翰林六科官皆邻居,相往来于臣亦然。今单目无臣名者,盖奇初赴广东,众作诗文赠之,而臣以病未作。土物之馈,盖答诗文耳。”上曰:“尔时不病,亦赋诗否?”对曰:“必赋。则今单目亦必有名。”上曰:“其以遗诸大臣,何意?”对曰:“臣在下未尝闻大臣有受外大臣馈赠者,此亦奇不能卓立,任己意而为之。然终未知受否。且臣观单目内土物不过藤枕藤簟、苏合香丸之类,(“藤枕藤簟苏合香丸之类”,“簟”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皆微物,韭重货,必无他意。”上曰:“汝言是。”即取单目付中官,令毁之,一无所问。上复谕臣曰:“为臣当戒私交,为士当务清谨。”臣叩首曰:“谨遵圣谕。”

  永乐五年冬,一日,胡广独于武英门进呈文字,上览之,称善再三。(“称善再三”,“善”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既,从容问曰:“杨士奇文学于今难得,而黄淮数不容之,何也?”对曰:“淮有政事才,士奇文学胜,且简静无势利心。盖因解缙重士奇及臣而轻淮,(“盖因解缙重士奇及臣而轻淮”,“及”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故淮有憾。”上曰:“朕知汝亦不容于淮,惟朕不为所惑。”广叩首退,与臣言:“上恩如此,当子孙世世不敢忘。”盖自是吾二人待淮谨矣。(“盖自是吾二人待淮谨矣”,“是”原作“古”,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

  永乐六年六月,礼部尚书郑赐卒。先是,礼部职务繁伙,赐为侍郎,赵翀素常忧郁,且有疾,奏对屡失措,上厌之。是日早,遽以讣闻,召翰林诸臣问曰:“未尝闻赐病,岂其自尽乎?”众未对。臣进曰:“臣观赐有病数日,但惶惧不敢退即便安求医药。昨日晚臣与赐同立右顺门外,(“昨日晚臣与赐同立右顺门外”,“右顺门”原作“左顺门”,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赐体力不支仆地,旁人怪其鼻口之气有嘘无吸,臣遽令其属官扶出午门外。……”上不俟臣语竟,即谕翰林诸臣曰:“赐本君子,顾才不足耳。其撰祭文,遣官祭之。”又命工部董其棺。其晚,臣与黄淮奏事退,(“其晚臣与黄淮奏事退”,“其晚臣”三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集文集本补。)上召臣还,谕曰:“早来微汝言,几误疑赐。自今有事,但直言勿隐。”

  永乐六年冬,巡狩北京。诏书命臣士奇视草。上览之再三,喜曰:“简当,更勿改易,其择日书之颁下。”又曰:“试与诸尚书观之。”诸尚书皆称善,独兵部尚书刘隽私与士奇曰:“请以‘有’字易‘自’字,如何?”士奇曰:“善”。即以告于众,众曰(“即以告于众众曰”,“众”字原脱一,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义无相远,不足易,且上既善之矣。”士奇独以闻,请易之。黄淮于上前执不足易。臣曰:“于国家大体,当用隽言。”上顾士奇曰:“从汝,从汝。”明日,谕胡广曰:“杨士奇能服善,难得。”

  永乐九年三月,一日,翰林诸臣奏事右顺门,退,特召臣士奇还。上问曰:“汝辅监国久,东宫所行果如何?”对曰:“孝敬。”上曰:“试言其事。”对曰:“于我宗庙甚虔,凡笾豆之类,皆亲阅视。一日当时享,偶头风作,医言当汗,殿下曰:‘汗即不敢莅祭。’左右有言可遣人代者,殿下曰:‘上以命我,我又遣人乎?’及期,遂亲莅祭。祭毕还,未至宫,遍体汗,不药而愈。每尚膳进御用物诣行在,皆一一阅过,然后缄识遣行,不辄信任下人。自车驾北征,恒切怀忧,不遑宁居,日中昃始食。及敕使至,始释然宽慰。”上曰:“此亦子道当然。”对曰:“古圣贤亦皆尽其当然者。”(“上曰此亦子道当然对曰古圣贤亦皆尽其当然者”,此二十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上曰:“闻辅臣中独尔能持直道,不见忤否?”对曰:“臣性愚戆,殿下恒见容纳。然殿下天资甚高,非众人所能及。或有过,未尝不知,知之,未尝不悔而速改之。且殿下最用心处在以爱人为本,将来宗庙社稷之寄允不负陛下付托。”上甚喜,命尚膳赐酒馔。

  永乐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鸿胪寺奏习正旦贺仪。上召礼部翰林院官问曰:“正旦日食,百官贺礼可行乎?”尚书吕震对曰:“日食与朝贺之时先后不相妨。”侍郎仪智曰:“总然同日,免贺为当。”(“总然同日免贺为当”,“总”原作“乃”,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上顾问翰林诸臣:“古有日食,行贺礼否?”黄淮、杨荣、金幼孜皆未有对。臣士奇对曰:“日食,天变之大者,前代元正日食,多不受朝。宋仁宗时,元旦日食,富弼请罢宴彻乐,宰相吕夷简不从。弼曰:‘万一契丹行之,为中国羞。’后有自契丹回者,言虏是日罢宴,仁宗深悔。今免贺诚当。”上曰:“君子爱人以德,不以姑息。其免贺及宴,仍赐百官节钞。”上于敬天致诚,必求当理,未尝苟徇人言,大率类此。

  永乐十一年十二月,一日,独于武英门呈进敕稿毕,上从容问曰:“汝今兼东宫何官?”对曰:“左谕德。”上曰:“吾尝察之,独胡广与汝所行不忝东宫官。胡广今兼何职?”对曰:“左春坊大学士。”上曰:“好”。又曰:“吾闻诸留守官内,汝与黄淮遇事肯言,然闻东宫有从有不从。”对曰:“殿下推诚待下,遇臣等有言必自斟酌,如言当理,无不听纳。(“无不听纳”,“听”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如未当,亦不曲从。”上曰:“如此甚好。”

  永乐十四年十一月,周王橚、楚王桢相继来朝例。次日,谒孝陵。周王先至,适遇节,上命东宫、皇太孙及小皇孙陪谒。已出东华门,上遽召翰林臣,时杨荣、金幼孜及士奇皆至。上问曰:“二王、东宫、太孙及小皇孙谒陵,展敬之位如何?朕意虽略定,尔三人试言之。”杨、金未有对。上顾问臣,对曰:“周、楚二王属尊,当列稍前,两旁。东宫殿下列稍后,居中。皇太孙殿下亦居中,列于东宫殿下之后。诸皇孙与皇太孙同班而分列两旁。”上曰:“尔所言有据乎?”对曰:“宋儒朱熹家礼大约如此。”上曰:“吾未尝熟家礼,但据己见书其位次。”遂出片楮宸翰,所书位次正与臣所言合,然下有六字未书,授笔命臣足之。遂遣鸿胪丞周昇驰赍赴陵,俾率行之。少顷,昇复命,以宸翰进,上以授臣。盖上天资甚高,所意见暗合古人多类此。

  一日,东宫殿下传上命,召吏部、翰林院官,令举老成正大儒者侍皇太孙讲读。明日,东宫殿下特召尚书蹇义及臣士奇,问已得人否?义对曰:“臣两人共举礼部侍郎仪智,然众鲜知之,议尚未决。”殿下曰:“往者吾举李继鼎,大误,后悔无及。智甚端正,但觉老矣。”臣对曰:“虽颇老,然起家学官,道理明,执守正,精神不衰。目前廷臣中老成正大未见其比。”是日午朝,上顾问东宫曰:“太孙处侍讲读已得人否?”对曰:“已举礼部侍郎仪智,然议尚未决。”上喜曰:“此得人矣,虽老,识朝廷大体,能直言不阿。向之元正日食,吕震等皆欲行贺礼,惟此老与杨士奇言宜免贺,朕从之。仪智可用。”遂召礼部、翰林诸臣谕曰:“仪智甚好,朕知之,令侍太孙讲读。”盖上于臣下,有片言之善,皆记忆不忘。

  九月,擢教授,简从善林长懋、教谕徐永达并为翰林编修,侍从皇太孙讲读。

   按:祖宗最重学官一途,凡辅导东宫必选焉;纂修书籍、会试、校文必参用焉;凡经考荐与九年考优者,必授以翰林、春坊、六科清华之选焉,监察、部曹而下不论也。观永乐中所遴选以辅导宣庙者,自仪智而下张瑛、戴纶辈无非发身学官,未常专用进士也。故杨文贞之荐仪智,谓其“起家学官,道理明、执守正,廷臣未见其比。”可见当时以起家学官为重也。故当时为学官者,皆振奋兴起,自重自修,出为世用,彬彬多得人之誉,以励世磨钝有此具也。近则视学官日轻,以起家学官为不屑。近日被荐考称者,虽部曹之授犹靳焉,而况其它?殆登天绝望,如此尚何望励世之效乎?呜呼,世变何可胜叹!

  永乐十四年,上在北京,颇闻高煦有异志,驿召隆平侯张信询之。上犹未信,车驾遂还南京,以问皇太子,(“车驾遂还南京以问皇太子”,“皇太子”原作“皇太孙”,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对曰:“人言未可辄信,且父皇在上,当未敢有此心。”一日,翰林诸臣奏事退,上召士奇还,问曰:“汝与蹇义在此,汉府事皆当悉知。昨日询义,固辞不知,不肯言。汝当为朕言之。”又曰:“如朕未有知,汝辈虑有离间之罪。朕既知矣,汝何虑?”对曰:“臣与义同事东宫殿下,外人固无敢与臣等言。虽间有言者,亦百之一二,(“虽间有言者亦百之一二”,“亦”原作“一”,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又多出臆度,非见实迹,此固不敢辄对陛下。然汉王始受册封国云南,不肯行,复改过青州,又坚不行,今知朝廷将徙都北京,惟欲留南京。此天下之人疑其心,亦岂待事有实迹哉!惟陛下早善处置,使有定所用,全父子之恩,以贻永世之利。”上默然起,还宫。后数日,上得高煦私造兵器及皮舡教习水战,及僭乘舆服物、挟私击死无罪官民、纵护卫官军京城内外劫掠悉有实迹,大怒,褫其冠带,絷之西华门内。(“絷之西华门内”,“内”原作“外”,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东宫殿下叩头恳为救解,乃免。上命翰林条示其罪,且曰:“若此所为,将来必不静。朕今削两护卫,处之山东乐安州。”盖去北京甚迩,即其作祸,可朝发而夕擒也。

三朝圣谕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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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二

  洪熙

永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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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二年七月,翰林侍读学士王达讲干之九四,举储二为说。讲毕,殿下召问臣士奇:“经旨于此必无储二之说,达不含讥否?”臣士奇对曰:“讲臣非正道不陈,岂敢含讥。此出宋儒胡瑗之说。”殿下云:“对我言此,常人得此爻亦举此说乎?”对曰:“殿下此问最好。”因举程子云:(“因举程子云”,“因举”原作“回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凡卦中六爻,人人有用,圣贤有圣贤用,众人有众人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无所不通。”又举王昭素对宋太祖之言以对。殿下悦。又对曰:“今翰林、春坊诸臣分撰诸经讲义,有上旨命内阁之臣阅过,(“有上旨命内阁之臣阅过”,“有”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有未当处,悉与改正,然后呈御览,允当然后以讲。内阁解缙专阅书,胡广阅诗,金幼孔阅春秋,臣士奇阅易。昨日进呈此条,上问:‘储二说有据否?’臣士奇对以胡瑗之说,上甚喜。盖讲臣非有据不敢妄出意见。”殿下喜。自是,讲义有疑处,必召解、胡等四人相与辨析,畅而后已。遂作数钜册,命春坊司经局臣分录讲章,以备常阅。

  殿下监国视朝之暇,专意文事,因览文章正宗。一日,谕臣士奇曰:“真德秀学识甚正,选辑此书,有益学者。”臣对曰:“德秀是道学之儒,所以志识端正。其所著大学衍义一书,大有益学者及朝廷,为君不可不知,为臣不可不知。(“为臣不可不知”,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君臣不观大学衍义,则其为治皆苟而已。”殿下即召翰林典籍取阅。既,大喜曰:“此为治之条例,鉴戒不可无。”因留一部朝夕自阅,又取一部,命翻刻以赐诸子。且谕臣士奇曰:“果然为臣亦所当知。”遂赐臣一部。盖殿下汲汲于善道如此。

  上在东宫,稍暇即留意文事,间与臣士奇言欧阳文忠文雍容醇厚,气象近三代,有生不同时之叹。且爱其谏疏明白,切直,数举以励群臣。遂命臣及赞善陈济校雠欧文,正其误,补其阙,釐为一百五十三卷,遂刻以传。廷臣之知文者,各赐一部,时不过三四人而止。恒谕臣曰:“为文而不本正道,斯无用之文。为臣而不能正言,斯不忠之臣。欧阳其无忝矣,庐陵有君子。士奇勉之。”臣叩首受教。

  永乐七年,赞善王汝玉每日于文华后殿说赋诗之法。(“每日于文华后殿说赋诗之法”,“于”原作“与”,“殿”后衍一“道”字,据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改。)一日,殿下顾臣士奇曰:“古人主为诗者,其高下优劣何如?”对曰:“诗以言志,明良喜起之歌、南薰之诗是唐虞之君之志,最为尚矣。后来如汉高大风歌、唐太宗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之作,则所尚者霸力,皆非王道。汉武帝秋风辞气志已衰,如隋炀帝、陈后主所为,则万世之鉴戒也。如殿下于明道玩经之馀,欲娱意于文事,(“欲娱意于文事”,“文事”原作“文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改。)则两汉诏令亦可观,非独文词高简近古,其间亦有可裨益治道。如诗人无益之词,不足为也。”殿下曰:“太祖高皇帝有诗集甚多,(“太祖高皇帝有诗集甚多”,“诗集”原作“诗籍”,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何谓诗不足为?”(“何谓诗不足为”,“何谓”原作“何为”,据东里文集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改。)对曰:“帝王之学所重者,不在作诗。太祖皇帝圣学之大者,在尚书注诸书,作诗特其馀事。于今殿下之学,当致力于重且大者,其馀事可姑缓。”殿下又曰:“世之儒者亦作诗否?”对曰:“儒者鲜不作诗。然儒之品有高下,高者,道德之儒;若记诵词章,前辈君子谓之俗儒。为人主尤当致辨于此。”

  太宗皇帝在北京,(“太宗皇帝在北京”,“太宗”原作“太祖”,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改。)有白鹊之瑞,行在礼部行南京庆贺。监国下及五府、六部例各进表。时臣士奇以病在告,监国表命庶子、赞善撰。呈稿,殿下不怿,命尚书蹇义持以示臣士奇,曰:“甚寂寥,且不着题,以贺白龟、白鹿皆可。”命臣士奇改益。臣士奇改一对云:“望金门而送喜,驯彤陆以有仪。”后增一对云:“与凤同类跄跄于帝舜之庭,如玉其辉翯翯在文王之囿。”义以进,殿下喜曰:“此方是帝王家白鹊。”适内厨进膳,遂命内使陈昂撤以赐臣,且传旨谕臣曰:“其勉进药食,早出。非但倚卿文学,久不闻直谅之言,虑有过不知,急得相见也。”

  永乐十五年,上在东宫卜筮,专用揲蓍,而断以周易,凡后世俗占法皆不用。尝命臣士奇纂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朱氏本义要旨为一编。既进,上悦,名曰周易直指。(“既进上悦”,“上悦”原作“上曰”,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臣进曰:“周易固为卜筮作,然文王、周孔彖象、十翼之辞,凡修齐治平为君为臣之道悉具,请编辑以进,用备览阅。”从之。逾年,辑成以进,上览之,大喜。名曰周易大义。赐臣士奇绣衣银带。先是,徐好古作尚书直指,金幼孜作春秋直指,皆已进。上谕臣曰:“凡此皆书数本,于斋阁、书殿、寝室各置一本,得备观览。”盖上素好学如此。

   按:文皇孜孜好学,日亲大臣,讲论不辍,且惓勉励东宫学问,诚万世圣子神孙所当法也。夫典故、史书岂独劝惩将来,实以观示后嗣也,故曰:“书而不法,后嗣何观?”窃谓先朝典故,嗣主宜时省览,则自动法祖之思,启绳武之志,天下国家可不劳而理矣。奈何动云法祖,而不一念及哉!

  永乐中,臣同尚书蹇义侍仁宗皇帝监国。义重厚老成,更历多而疑虑深,临事寡断。每同承顾问,一事之间,义常持两端,犹豫久未决。臣进曰:“有事须行,无终不决之理。”上曰:“然。受事皆应复命,岂得不决。”义曰:“事当熟虑,虑不熟有后患,故必应详审。”上曰:“义言亦是。”臣对曰:“凡事岂得不思,但思多则惑。既思而有疑,则择一端近于理而可对上言者行之。”上笑曰:“此须兼知仁勇。自今议事只如士奇言,择当理者从之,不须思多致惑。”

  永乐二十二年八月,学士杨荣自行在还,报大行宴驾。东宫殿下即遣皇太孙出居庸,赴开平迎梓官。时京师诸卫军皆随征,聚行在,惟赵府三护卫军留京师,一时浮议籍籍,虑护卫为变,遂秘未发丧。皇太孙濒行,启东宫殿下曰:“出外有封章白事,非印识无以防伪。”东宫殿下顾臣曰:“渠言良是,但行急,新制则不及。”臣对曰:“殿下未践祚,今居丧无所事,有事,自应行常用之宝。东宫小图书亦闲,太孙出外无行事,(“太孙出外无行事”,“出外无行事”五字原本不清,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惟有上禀朝廷之事,可假行之。此出一时之权,归即纳上。”东宫殿下即取付太孙曰:“有启事,以此封识来。此亦久当归汝,汝就留之。”既行,殿下顾臣曰:“汝此说是,虽出从权,亦事机之会。昔大行临御,储位久未定,浮议喧腾。吾今就以付之,浮议何由兴!”又曰:“自今朝廷事仗蹇与汝,但蹇亦有迟疑,汝须尽心。汝二人吾当重用不轻也。”对曰:“殿下嗣位,朝廷大小事皆当尽公以厌服天下之心,须溥恩及下。然必先扈从征行之臣,若汉文即位,首进宋昌,史书之以为贬,此当深戒。臣两人日在侍近,殿下必不遗,惟不应先及此。殿下初政,收人心之机也。”

  永乐二十二年八月十七日,臣士奇新改华盖殿大学士,谢恩毕,闻析薪司奏准循岁例赋北京、山东枣八十万备宫禁香炭之用,士奇入,将奏之。时蹇义、夏原吉奏事未退。上望见士奇,笑谓蹇、夏曰:“新华盖学士来奏事,必有理,试共听之。”臣言:“诏下裁两日,今闻惜薪司传旨赋枣八十万,得无过多?虽是岁例,然诏书所减除者皆岁例。”上喜曰:“吾固知学士言有理。吾数日来宫中事丛脞,此是急遽中答之,不暇致审。”即命减除四十万。又顾蹇、夏及士奇曰:“汝三人,吾所倚非轻,但有事须尽言,庶几以辅吾不逮。”

  永乐甲辰九月癸未,礼部尚书吕震言于上曰:“今丧服已逾二十七日,(“今丧服已逾二十七日”,“日”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请如太祖仿汉制,释缞易吉服。”震奏已,遂退,遍语群臣明旦易服。士奇谓震曰:“今丧服未可比此例,盖洪武有遗诏,且仁孝皇后崩,(“且仁孝皇后崩”,“仁孝”原作“仁宗”,据东里文集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改。)太宗皇帝在,上缞服后仍服数月白衣冠绖带。今上于皇考乃遽即吉乎?”时黄淮同余意,然不敢明言忤震。震厉声忿余曰:“朝廷每事被尔拗众。”尚书蹇义从旁解之,曰:“渠言当理。国家事公岂应偏执己见?(“国家事公岂应偏执己见”,“事公”二字原误倒,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请兼取二说,明旦,君臣皆素衣冠、黑角带。”遂偕六部、都察院具奏,报可。明旦,上素冠、麻衣、麻绖出视朝,文臣惟学士、武臣惟英国公如上所服,(“武臣惟英国公如上所服”,“惟”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补。)馀文武群臣之服皆从义等所定。朝退,上召蹇义、夏原吉及臣士奇等谕曰:“吕震昨奏易服,云皆与汝等议定然后奏。时吾已疑其非,但听臣下易之。梓官在殡,吾岂忍易。后闻士奇有言,始知震妄,士奇所执是。”因叹曰:“张辅知礼,六卿乃有不及。”又顾义曰:“汝所折衷亦未当,然不必再以语人,群臣听其便。”

  上御思善门选用东宫官,命户部尚书郭资为太子太师,仍兼尚书。蹇义、夏原吉力言资偏执妨事,且多病,请令致仕。上意未可,召臣士奇语以二人之意,且曰:“先帝初举义,一切军需粮饷皆出资调度,(“皆出资调度”,“资”原作“孜”,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吾时居守,竭诚佐辅,甚得资力。今出危履安,吾嗣大位,(“吾嗣大位”,“吾”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乃遂弃之,吾诚不忍。”臣对曰:“故旧无大故不弃,此皇上圣仁。”上问臣:“资为人果如何?”对曰:“资强毅,人不得干以私。但性偏执,甚至沮格恩泽不流于下。”上问其故,对曰:“诏敕数下蠲免灾伤租税,资不听开除,必责有司依岁额征纳,此其过之大者。然耿介能守廉,非众所及。”上曰:“吾在此,又有原吉与之同事,当不复偏执矣。”乃不从二人言。无几,蹇、夏又数数言资偏执妨事,不去资,仁政必为所格。上强从之,命资以太子太师、户部尚书致仕,玺书褒谕,赐银钞、彩币甚厚。资归逾月,上念之不置,间谕臣曰:“无使大臣怨乎不已,资其谓我何?吾欲遣人视之,且少加赐赉。”对曰:“赐赉有时而尽,洪武中有尚书致仕给全俸者,今北方仓廪少储,得减半给之,可常足用。”上喜,即命户部给资半俸。上之笃于故旧概类此。

  十一月十二日,复大理卿虞谦官。先是,虞谦奏事,侍臣有言此当榻前密请旨,不当于朝班对众敷奏,为卖恩者;又有言其属官杨时习先导之密陈,而谦不从者;遂降谦为大理少卿,而陞时习为卿。其后,臣士奇独进奏事毕,未退,上问臣:“汝有欲言者否?”对曰:“有。”“非虞谦乎?”对曰:“然。”上曰:“吾亦颇悔之,汝试言之。”对曰:“外间皆云时习实无先导之言。时习是臣江西人,亦亲语臣本无此言,今冒居卿位,惭惧不安。”臣又言:“谦历事三朝,皆居通显,颇为得大臣体者,且今所犯小过。”上曰:“吾之悔亦念此。”因问:“时习其人若何?”对曰:“虽起于吏,然明习法律,公正廉洁。”上喜曰:“吾有以处之。”(“吾有以处之”,“以”原作“一”,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会吏部言交阯阙按察使,上谕尚书蹇义曰:“左迁虞谦,吾过矣,复其大理卿。改杨时习交阯宪使。”上之敏于改过率类此。

  十二月,翰林院进呈三孤诰草。上阅既,取笔亲增二语,曰:“勿谓崇高而难入,勿以有所从违而或怠。”顾臣士奇等曰:“此朕实心,卿等勉之。”又谕臣士奇曰:“近日觉群臣之意甚好,事或未当,辄有封章进来。”臣士奇对曰:“此由陛下圣德容纳。昔富弼有言:‘愿不以同异为喜怒,不以喜怒为用舍。’”上曰:“朕志正如此。朕每闻群臣言,退未尝不反复思之。(“退未尝不反复思之”,“反”原作“及”,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或朕言有过,退亦未尝不悔。”士奇对曰:“成汤改过不吝,所以为圣人。愿陛下常以古人为法。”

  永乐二十二年十二月,兵部尚书李庆言于上曰:“今岁北方之民畜马颇蕃,皆送至京,已散军伍操用。尚馀数千,欲散民间畜,则民甚弊,不可重困之。今远近方面郡县朝觐官皆集,请每员给一马俾畜,可散一千馀匹。正官给牡,佐贰以下给牝,太仆、苑马寺岁课其息,有亏罚与民同。”上令与蹇义、夏原吉商略可否以闻,二人奏如庆议。命已下,臣士奇闻之,与庆言:“必不可行。”庆忿甚,不纳。臣士奇遂诣扆前,力陈不可,曰:“朝廷以礼征贤,上者授方面郡守,次者授百执事,今皆役之畜马以苏民,是贵民而贱官矣。”时蹇、夏皆在侍,上曰:“士奇论当。(“士奇论当”,“论”原作“谕”,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庆固无识,汝两人亦言其便,何也?”两人对曰:“初庆与臣等言此出陛下意,必欲行之,非谓出于庆也。”上曰:“几误朕矣!”顾臣士奇曰:“少顷即批出罢此令。”明旦,复奏:“陛下许臣罢散马之令,岂遂中止?如必欲行此令,天下怀抱才德者自此谁肯出仕?盖亏损一马,必责陪偿,破家废产,累及子孙。且所散不及三千,而朝廷负此名于天下后世,诚非佳事。”上曰:“吾偶因事稽缓耳,今日必批出。”又明旦,复奏:“内批两日不出,兵部已督责朝觐官多领马矣。且今所领多生驹,初受羁络,南方之人软怯不能控制,立视其奔逸,有号泣衢路者矣。臣恐将来远虑者非但不愿仕,亦无志学问,此令之失非小。”上曰:“吾即批出不爽也。”午刻,上御思善门,召士奇谕曰:“内批岂真忘之?初闻汝言,即遣人观李庆、吕震等意,渠辈交口忿尔。朕念尔孤立,虑为众所伤,固不欲因汝言而罢此令。今有名矣。”出示一章,乃陕西按察使陈智言畜马风宪受制。上曰:“尔就据此草敕止散马。”臣士奇叩首对曰:“古人有言:‘陛下知臣,臣不孤矣。’但马已有领去者,望如何处之?”上曰:“已领者准洪武中官员乘马例给之,不责生息,亏欠亦不责偿。未领者悉止,(“未领者悉止”,“未”原作“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未散之马给边军操用。”上复顾臣曰:“继今令有未便,惟密与朕言。(“惟密与朕言”,“与”原作“典”,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此辈多不识大体,但皆先朝旧臣,未可遽退之。”

  永乐二十二年十二月庚午,百官习新正仪于海印寺,用乐。明日,臣士奇等进言:“近礼部与臣等已议定新正朝仪不用乐,(“已议定新正朝仪不用乐”,“正”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昨日习仪所仍用乐不改,今四方朝觐官皆集于此观礼,乞敕礼部设乐不作。”不报。盖尚书吕震复言臣等所议不当。荣、幼孜皆欲已。荣即趍出,臣士奇与淮不可,二人遂复进言。夜漏下十刻,未得旨。午门官入奏臣等尚未退,遂有旨命礼部设乐不作。正月初二日,特召臣士奇四人至奉天门谕之曰:“吕震每事误朕,卿等所执停乐是。(“卿等所执停乐是”,“卿”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为君以受直言为贤,不受直言则过益深;为臣以能直言为贤,不能直言则忠不尽。如昨日朝会从吕震言,今悔何及!赖汝等尽心,遂免此悔。自今见朕行有未当,但尽意言之,毋以不从为虑。”各赐钞千缗、文币一表里。

洪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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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熙元年正月,吏部传旨,命臣士奇兼兵部尚书,三俸俱支。(“三俸俱支”,“三俸”原作“二俸”,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士奇明日见上,叩头,辞尚书之职,曰:“少傅、殿学士二职,臣已过分,尚书一职,更不敢当。”上厉色曰:“黄淮、杨荣、金幼孜皆受三职,汝独二职,外间将谓朕何?汝必勿辞。”士奇叩首言:“请辞尚书之俸。”上曰:“汝于朕勤劳二十年,一志不懈,故以此禄相酬,何用固郤?”对曰:“请必辞俸。尚书月俸六十石,国家可养六十卒,臣受二俸犹惧过分,敢望复加!”(“敢望复加”,“敢”原作“散”,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上曰:“不受俸米,可受折支俸钞。”对曰:“钞亦俸也,与米但异名耳。”时尚书蹇义在旁,言于上曰:“听其辞学士一俸亦可。”臣士奇曰:“辞俸当辞厚者,何用取虚名。”上曰:“朕成汝志。”(“朕成汝志”,“志”原作“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遂听臣辞。复顾义曰:“廉介之风,士奇有焉。”于是准淮亦辞户部尚书一俸。

  永乐中,御史李祥、舒仲成尝奉敕理木植税课之弊,王汝玉预焉。汝玉,上监国时所爱者,令旨命李祥等削其名勿奏,二人力言不可,万一上有闻,得罪反重。既迕意,遂已犯者后皆苟免。及上嗣位,尚书蹇义因奏仲成他事。上曰:“是尝为御史查理南京木植税课者乎?”(“是尝为御史查理南京木植税课者乎”,“者”字原无,据清胜朝遗事二编本补。)对曰:“然。”曰:“李祥安在?”对曰:“丁母忧去矣。”时仲成已陞湖广宪副,即命都察院捕治仲成。臣士奇闻之,进疏曰:“向来小人得罪者多,陛下即位以来,皆已宥之。今又遣理前事,即诏书不信。汉景帝为太子时,召卫绾,称病不赴,即位进用绾,前史韪之。”上览之,喜,即有旨罢治仲成,而降敕奖谕臣,且赐米及钞币。又面谕之曰:“有卿尽心如此,朕复何忧。”

  玺书附:“敕少傅杨士奇览:卿所奏导朕以仁,助朕以德,欲朕为唐虞之君,爱惜俊良,共成王化,此实金玉之言,诚为忠良股肱之臣也。朕朝夕所虑,恐卿等以朕尊居宸极,畏有谴责,不肯进言。今览奏,朕甚欣喜,足慰于衷。但望卿始终如一,知无不言,以副朕委托之意,共成王道之美。朕深感卿,特赉卿白米十石、彩币二表里、实钞二千贯,(“特赉卿白米十石丝币二表里实钞二千贯”,“白米”原作“曰米”;“二表里”的“二”原作“上”,“里”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补。)实彰眷待,非应故事。卿其领之,以慰朕怀。故敕。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洪熙元年二月朔旦,(“洪熙元年二月朔旦”,“旦”字原缺,据东里文集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补。)臣士奇武英门独对。上问近日外间事,对曰:“觉告讦之风复萌,且动辄加人诽谤,祸及身家。请谕法司禁止。”上曰:“不特此,如自宫一事,朕所甚恶,尤须严禁。”对曰:“此当用玺书行之。”上曰:“尔更思二三事运行。”盖圣心惓惓于仁政,无时忘也。

  赵王既之国,郑村坝多护卫耕地,(“郑村坝多护卫耕地”,“郑村坝”原作“郑材坝”,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上命太监左角择二顷膏腴者赐臣士奇,盖前已赐蹇义二顷矣。至是臣闻命恳辞。上曰:“汝于朕表里一诚,未尝媕娿首鼠,吾资益良多,此所以心恒不忘。汝前辞禄,今又辞田,何执之固也?”对曰:“臣起自寒微,遭逢圣明,今逾越涯分万万,岂当尚不知止足?幸陛下大恩,不使之满溢,庶几少延残喘,服事陛下三二年,获归全山林,皆陛下之赐。”上曰:“汝勿忧终身,吾送汝入土,身后事皆勿忧。”对曰:“圣仁在上,臣复何忧。”遂允臣辞田。明日,上谕蹇义曰:“士奇真廉能,使仕者皆如此,世岂有赃吏乎!”

  四月初,有进言太平之政者,上召蹇义、夏原吉、杨荣及臣士奇,以其章示之。已而,曰:“今朝无阙政,生民皆安。”蹇三人意皆云“然”,惟士奇以为尚未。义等对曰:“臣等观上即位以来,诏书敕旨无非仁政,百姓无科敛之扰、徭役之繁,可谓治世。”臣士奇对曰:“臣观陛下之恩泽已覃被天下,但流徙尚未归,疮痍尚未复,远近犹有艰食之人,须更得二三年休息,庶几人皆得所。”上笑曰:“吾意非为此也,朕与诸卿相与出自诚心,去年各与“绳愆纠谬”图书,切望匡辅。惟士奇曾封五章,已皆从所言。末一章言周王求药事,不曾从,后亦悔之。蹇三人皆无一言,岂朝政果皆无阙,(“岂朝政果皆无阙”,“皆”原作“能”,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生民果皆安乎?”三人皆叩首,有惭色。既退,复召蹇义还,谕曰:“尔与士奇,吾监国旧辅,原吉贤良,皆吾所倚任,各与图书,自吾本心。士奇恳言待人宜均,亦望与荣、幼孜。既与之后,往往闻荣有怨诽语。”义对曰:“荣之不足于义者,为官品在臣等之次,其他诽语,臣实未闻。左右之谗,惟陛下慎察。纵其或有,亦望容之,久当自定。”上曰:“吾亦不信此语,但偶然及之,以明吾所任者尔三人耳。(“以明吾所任者尔三人耳”,“三人”原作“二人”,据东里文集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改。)事有未当,皆须直言,勿有疑讳。”盖上之求言恳切如此。

  上自临御以来,大理少卿弋谦数言事,上颇厌其繁琐。尚书吕震、吴中、都御史刘观、侍郎吴廷用等交奏其卖直沽名,遂召臣士奇等至榻前,语以谦之逾分。臣士奇对曰:“谦不谙大体有之,(“谦不谙大体有之”,“谙”原作“识”,据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然其心感陛下超擢之恩,欲图报效。古人有言:‘主圣则臣直。’惟陛下容之,不然进言者将惧矣。”上虽不罪谦,然临朝之际,数形于词气。又数日,上御奉天门,臣士奇独奏事,因进曰:“陛下颁诏求言,言不当者不罪。弋谦不晓事,激圣怒,数日朝臣皆悚,反相与以言为戒。今远近朝觐之臣皆集阙下,目见而口传,将谦之名愈彰,而朝廷受不容直言之谤。”上惕然曰:“此事固是朕不能容,如吕震等迎合以益吾过。自今吾不复言谦。”遂免谦朝参,令专坐司视事。自是一月馀,朝臣言事者少。上特召臣士奇谕曰:“尔料事不虚。自免弋谦朝,言者不至,岂果无事可言?”对曰:“臣下孰不欲进言纳忠?惟在上宽容以来之。”上曰:“朕非怒谦言事,但其言亦有矫激过实者。尔可谕众人以朕之实心。”对曰:“此非臣言所能使之信,必得玺书亲谕之,乃见圣德之实。”遂令臣就榻前书敕引过,命弋谦如旧朝参,令百官言事毋以谦为戒。因谕臣士奇曰:“朕有过不难于改,虽一时不能容,然终知悔。尔知朕心,无吝于言也。”未几,有言中官谢安四川伐木虐民者,于是召弋谦谕曰:“尔本清鲠之臣,朕今取清鲠用尔。”遂陞谦副都御史,赐钞千缗,驰驿诣四川罢伐木之役,并纠察安等。

  洪熙元年四月,有旨:“邹济、徐善述、王汝玉皆赠官、赐谥,宜建祠于墓,四时赐祭。”臣士奇言于上曰:“礼贵得中,朝廷惟宗庙以四时享,社稷、孔子皆春秋二祀。济等虽有旧劳,不得过社稷、孔子而与宗庙等。”上曰:“吾过矣,过矣。诚念其旧劳不能忘,故率尔下令而不觉其过,今赖尔正此失。”对曰:“先儒有言:‘周公之功固大,皆臣子之分所当为。’何况济等。”上曰:“然。”遽召礼部改春秋祭。盖上未尝有固,必心徙义迁善,速于转圜云。

  上自少侍太祖皇帝,明于星象。臣士奇侍监国时,间以教臣,曰:“宋、元儒者多晓习,不可忽也。”元年四月中,尚书蹇义、夏原吉、杨荣及臣士奇奏事奉天门毕,上问:“夜来星变曾见否?”皆对曰:“未见。”上曰:蹇三人虽见不能知,士奇当知之。”对曰:“臣愚,亦不能知。”(“对曰臣愚”,“臣”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上曰:“天之命矣。”叹息而起。又明日,早朝罢,召蹇义、臣士奇至奉天门,谕曰:“监国二十年为馋慝所构,心之艰危吾三人共之。赖皇考仁明,得遂保全。”言已泫然。义、士奇亦流涕。臣士奇对曰:“今已脱险即夷,皆先帝之赐,陛下之诚之效,更不烦圣明多虑。”上曰:“即吾去世后,谁复知吾三人同心一诚。”遂出二敕、二印赐两人。臣士奇得“杨贞一”印,敕曰云云。皆拜受而退。盖逾月宫车宴驾矣,呜呼,哀哉!

  玺书附:“敕少傅、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往者,国家肇建两京,政务方殷,朕膺监国之命,卿以翰林亲臣兼职春坊,留侍左右,赞助庶务,敷答章奏。筹画之际,适中为难,朕恒以为虑,尚赖卿一二臣僚同心合德,徇国忘身,屡历艰虞,曾不易志。及朕嗣位以来,嘉谋嘉猷入告于内,期予于治,以惠黎元,正国无贰,简在朕心。兹以己意创制‘杨贞一’印一枚赐卿,(“兹以己意创制杨贞一印一枚赐卿”,“枚”原作“敕”,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用藏于家,传之后世,惟卿子孙由是知卿克致显荣不易,惟艰思保守之。惟朕之子孙亦由是知卿弼朕之功,以保全尔子孙,与国咸休,永世无斁。诗曰:‘无言不酬,无德不报。’又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尚克交修,以成明良之誉。故敕。勤民之玺 洪熙元年四月十五日”(“洪熙元年四月十五日”九字原在下文按语后,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皇上悯恤民穷,召大学士杨士奇等,令草诏免税粮之半及罢官买。左右言:“地方千馀里,其间未必尽无收,亦宜分别,庶不滥恩。”上曰:“恤民宁过于厚?为天下主,宁与民寸寸计较耶?”

   按:仁庙履极未久,而所行无非仁民之政。且从善转圜,改过不吝,规摹宏远,事事可为后世法。求之前代,商高宗、周成康匹休,汉文帝、宋仁宗未足多也。惜乎享国太浅,民之无禄,痛哉!

  元年五月,礼部引郡县岁贡生入奏,请如例翰林出题考试。上召士奇至奉天门,谕之曰:“监生之不可用,皆由翰林不严试所致,此弊已数十年,非一朝夕之故,今不可复循旧弊,必严试之。即其中皆下,惟得一人亦可;(“惟得一人亦可”,“得”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补。)即皆无可取,亦不妨,但须得实才。”上又言:“科举弊亦须革。”臣士奇对曰:“科举须兼取南北士。”上曰:“北人学问远不逮南人。”对曰:“自古国家兼用南北士,长才大器多出北方,南人有文多浮。”上曰:“然将如何试之?”对曰:“试卷例缄其姓名,请今后于外书“南北”二字,(“请今后于外书南北二字”,“于”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补。)如一科取百人,南取六十,北取四十,则南北人才皆入用矣。”上曰:“北士得进,则北方学者亦感发兴起。往年只缘北士无进用者,故怠惰成风。汝言良是,往与蹇义、夏原吉及礼部计议各处额数以闻。”议定未上,会宫车宴驾。宣宗皇帝嗣位,遂奏淮行之。

三朝圣谕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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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圣谕录下”,“下”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

  宣德

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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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德元年,高煦反。上决意亲征,命郑、襄二王监国。明旦,即躬率诸军启行,以阳武侯薛禄为前锋,昼夜兼程而进,不数日,抵城下。高煦不意车驾亲征,猝至,城中震骇,群下溃散,遂械高煦以归。自八月出师,九月初六日还京,兵不血刃,不逾旬而罪人斯得,遂夷大难。四海永清,荣与原吉二人之力也。后高煦械至京,赐自尽。(自“上决意亲征”至“后高煦械至京赐自尽”,此段文字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皆无,三本此处另有一段文字,录如下:“车驾亲征,罪人既得,师还。六部遣尚书陈山迎驾。山见上言:‘宜乘胜移师向彰德袭执赵王,则朝廷永安矣。’上召杨荣,以山言论之,荣对曰:‘山言,国之大计。’遂召蹇义、夏原吉谕之,两人不敢异议。荣言:‘请先遣敕赵王,诘其与高煦连谋之罪,而六师掩至,可擒也。’从之。荣遂传上旨,令士奇草敕。士奇曰:‘事须有实,天地鬼神岂可欺乎?且敕旨以何为辞?’荣厉色曰:‘汝可沮国之大事乎?令锦衣卫责所系汉府人状,云与赵连谋,即事之因,何患无辞!’士奇曰:‘锦衣卫责状,何以服人心?’荣曰:‘汝不然吾言,可往与蹇、夏言之。’士奇往见二人言之,蹇曰:‘上意已定,众意亦定,可中沮乎?’夏曰:‘万一上从公言,今不行,赵后或有变,如永乐中孟指挥之举,谁任其咨?’士奇曰:‘今事势与永乐中异。永乐中赵拥三护卫,今已去其二,且昔孟指挥所为,王实不预闻。不然,赵王岂至今日乎!’蹇曰:‘既如公言,今若何处置?’士奇曰:‘为今之计,朝廷重尊属,厚待之,有疑则严防之,亦必无虞,而于国体亦正矣。’二人曰:‘公言固当,然上特信杨荣言,不系吾二人可否也。’士奇退与荣曰:‘太宗皇帝惟三子,今上亲叔二人,一人有罪者不可恕,其无罪者当加厚之,庶几仰慰皇祖在天之灵。’荣曰:‘汝既不草敕,则我当以闻。’时惟杨溥与士奇意合。溥曰:‘吾二人请入见,上明其大义,兵必不可移。’荣闻博言,既趋入见。溥、士奇亦踵其后,而门者止吾二人不得入。已而,有旨召蹇、夏入。蹇、夏以士奇言白,上意不怿,然亦不复言移兵,遂还京。自是道中有顾问,惟召荣及蹇、夏,不复召士奇及溥。至良乡,臣二人始得见。上意犹若未平,忽厉声曰:“好机会不得乘,到家皇太后必见尼矣。’上至京,大悔,不复及彰德事。然言者犹喋喋,请尽削赵护卫,且请召赵王拘之京师。上皆不听。一日,特召士奇谕曰:‘言者论赵王日益多,如何?’对曰:‘今日宗室惟赵王于陛下最亲,当思保全之,毋惑群言。’上曰:‘吾亦思之,皇考于赵王最友爱,且吾今惟一叔,奈何不爱?然当思所以保之之道。吾今将封群言,俾都御史刘观及公侯中选一人赍以示之,使自处。’对曰:‘必不得已,则于皇亲中择一人与赵心相孚者偕观行,庶几有所开导。’上曰:‘然则谁可?’对曰:‘广平侯袁容至亲,且善开谕,更得玺书亲谕之,尤好。’上从之,遂遣容、观行。赵王得玺书及言者所上章,大喜曰:‘吾生矣!’即献护卫,且上表谢恩。而言者顿息。上待赵王日益亲厚,而薄陈山,竟疏斥之。盖上初虽为山所惑,而后灼知其非。逾数月,召士奇至南斋宫谕之曰:‘吾待赵叔不失亲亲之礼,尔有力焉。自今毋以见忤为嫌。’遂赐白金、宝楮、文绮。”)

   按:杨、夏二公此举,鉴建文之失也。当时事起仓卒,人心汹汹,高煦素号勇悍善战,诸将所畏,苟宣庙稍涉犹豫,不即决亲征而命将,天下事未可知,九州生民将复不胜其荼毒矣!幸而奋策决机,风驰电击,所谓迅雷不及掩耳,遂使群凶瓦解,曾不崇朝,克清大憝,永安宗社,兹非斯世斯民之大幸与!

  宣德二年十月,黎利遣人进前安南陈王三世嫡孙暠表,乞立为陈氏后,其辞恳恻。上览之,密示英国公张辅,辅对曰:“此不可从。将士劳苦数年,然后得之。此表出黎利之谲,(“此表出黎利之谲”,“谲”原作“适”,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当遂发兵诛此贼耳。”辅退,乃召尚书蹇义、夏原吉示之,且谕二人曰:“何以处之?”(“何以处之”,“处”原作“遽”,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改。)二人对曰:“举以与之,无名,徒示弱于天下。”二人退,遂召杨荣及士奇,出表示之,(“出表示之”,“出表”二字原误倒,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且谕以三人所对,曰:“今日与尔两人决之。”荣对曰:“永乐中费数万人命得此,至今劳者未息,困者未苏,发兵之说,必不可从。不若因其请而与之,可旋祸为福。”上顾问士奇云何,对曰:“荣言当从。求立陈氏后者,太宗皇帝之初心,求之不得,乃郡县其地。十数年来,兵民困于交阯之役极矣!此皆祖宗之赤子,行祖宗之初心以保祖宗之赤子,此正陛下之盛德,何谓无名?且汉弃珠崖,前史为荣,何谓示弱?士奇侍仁宗皇帝久,圣心数数追憾此事,(“圣心数数追憾此事”,“此事”二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臣愿陛下今日明决。”上曰:“尔二人言正合吾意。皇考言吾亦闻之屡矣,今吾三人可谓同心同德。”遂命尚膳赐酒馔。明旦朝罢,出暠表示文武群臣,且谕之曰:“太祖皇帝初平天下,安南最先朝贡,及黎氏篡弑,(“及黎氏篡弑”,“篡弑”原作“谋篡”,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毒虐国人,太宗皇帝发兵诛之。本求陈氏之后立之,求之不得,始郡县其地。至我皇考,每追念往事,形诸慨叹。此数年来,一方不靖,不得已屡勤王师,岂朕所乐!今陈氏既有后,尔等试观表中所言,其从之便,抑不从之便?”群臣对曰:“陛下之心即祖宗之心,且偃兵息民,上合天心,从之便。”上曰:“论者不达止戈之意,必谓从之不武。(“必谓从之不武”,“之”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但得民安,朕何恤人言!其从之。”

  宣德二年十月二十七日,上将赦交阯,命群臣举奉使者。佥举上闻已定,明旦,尚书蹇义欲易以伏伯安,众莫敢异之。士奇私与夏原吉曰:“此无藉小人,用之必辱朝廷。公当榻前力主张。”盖时上多主夏言。既而,有旨召众皆入,蹇遂奏用伏。上顾问夏,对曰:“不可用。”蹇曰:“伏善言语,非众所及。”士奇曰:“伏有秽行而无学识,遣之必辱国。”遂不用。又数日,士奇独对,上曰:“朕旁询伏伯安之行,乃贪淫无耻人,蹇何为欲用之?”对曰:“蹇不过取其能言,然言不当理,虽蛮夷之邦不能行。且恣其所行,必为蛮夷所鄙。”上曰:“蹇举固非,众何以皆默不言?”对曰:“非比蹇也,盖亦重其能言。”上曰:“蹇不尤夏与尔否?”对曰:“蹇平日和厚,无人己心,况于国事,孰敢偏任己见?”上喜曰:“君子和而不同是已。向因尔言伏之力,故决不用之,朕已知尔心。继今但一志为国,毋惮违众。”(“毋惮违众”,“毋”原作“母”,“违”原作“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改。)士奇叩首言:“谨遵圣谕。”

  宣德三年十月,刘观有罪下狱。先是,六月中一日早朝罢,召杨荣及士奇至文华门,命光禄赐食,既,上曰:“吾三人商量一事,京师端本澄源之地,祖宗时朝臣无贪者,年来贪浊之风满朝,何也?”士奇对曰:“贪风永乐之末已作,但至今甚耳。”上问:“永乐何如?”对曰:“十五六年以后,太宗有疾多不出,扈从之臣放肆无顾藉,请托贿赂,公行无忌。此事已彻九重,但未举发。仁宗尝为士奇言,初到北京,上问:‘南京臣寮有能守廉者否?”对曰:‘无敢不守。’上曰:‘扈从来此者赃赂竞行,其能守廉惟吏部侍郎师逵一人,汝当知之。’”荣曰:“是时赃贪,方宾最甚。”上问:“今日之贪,谁最甚者?”荣对曰:“莫甚刘观。”臣曰:“风宪所以警肃百寮,宪长如此,则不肖御史皆效之。不肖御史差出四方,则不肖有司皆效之。”上抚掌叹曰:“除恶务本。”又问:“廷臣中今谁可使掌宪?”两人久未对。上曰:“未必都无一人?”士奇对曰:“通政使顾佐廉公有威,曾任御史及按察司,皆有风采。”荣曰:“佐亦尝为京尹,能防禁下吏,政清弊革。”上喜曰:“顾佐乃能如此。”命赐茶而退。数日,有旨令刘观巡阅河道。观行十数日,(“观行十数日”,“十数日”原作“数十日”,据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改。)陞顾佐右都御史,赐玺书,令考黜不肖,洗涤积弊。佐奏黜其属不肖者二十馀人,罪甚者发辽东。于是,御史连章劾奏观贪赃狼藉,并奏其子辐胁制诸道,骋私灭公,皆明著实迹。上大怒,追观父子皆至,出御史章示之。既承伏,法司坐观重法,以辐同犯,免科具奏。次年四月,上召荣及士奇以奏示之,且曰:“观负朝廷,处重非过。”士奇对曰:“观诚有罪,但经事四朝,数受显任,愿姑屈法全其生。”荣亦乞贷之。上曰:“为汝二人,曲贷其死,发为边吏。”荣曰:“辱之过甚,与死等耳。”上曰:“欲父子皆贷乎?”荣曰:“子发戍边,而令观随居,恩与法两尽矣。”遂命法司发辽东。

  宣德四年十月,一日朝罢,侍上于左顺门,遥望见大学士陈山,上曰:“汝试言山为人。”对曰:“君父有问,不敢不尽诚以对。山虽侍从陛下久,然其人寡学多欲而昧于大体,(“然其人寡学多欲而昧于大体”,“于”原作“干”,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非君子也。”上曰:“然赵王事几为所误,朕已甚薄之。近闻渠于诸司日有干求不厌,当不令溷内阁也。”盖上初临御,以山及张瑛东宫旧臣,俱陞内阁视事。二人行相类,(“二人行相类”,“行”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至是浸闻于上。数日后,有旨调瑛南京礼部,山专教内竖,俱罢内阁之任,朝士皆颂上明决。山遂见疏,不复得近扆前矣。

  宣德四年,顾佐自陞都御史,宪度严明,宿弊清革,下至吏卒,(“下至吏卒”,“吏卒”原作“使卒”,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悚骇懔然。吏有遭笞者,捃摭佐之过,谓受皂隶赂放归,(“谓受皂隶赂放归”,“谓”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悉具姓名诉通政司以闻。上密以示士奇,且曰:“尔不举佐廉乎?”对曰:“所诉之事诚有,非诬。盖今朝臣月俸米止给一石,(“盖今朝臣月俸米止给一石”,“今”原作“自”,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薪炭、马刍咸资于皂,不得不遣半归,使备所用。皂亦皆乐得归耕,实官、皂两便。此京师大小臣寮皆然,臣亦然。自永乐以来如此,仁宗皇帝固知之,所以增朝臣之俸。”上叹曰:“朝臣之难如此。”因怒诉者曰:“朝廷用一好人,辄为小人所排。”欲下法司治之。士奇对曰:“此末事,不足上干圣怒,但付佐自治,恩与法并行矣。”士奇退,上召佐,以吏诉状授之,谕之曰:“放皂归耕,使给薪刍,京官皆然,不足为过。小人不乐检束,诬陷正人,汝自治之。”佐叩首退,召吏示之状,吏恐甚,佐曰:“上命我治汝,我姑容汝,但改行为善。”竟不治之。上闻之,喜曰:“佐得大体矣。”数月,有囚告佐累累枉人重罪,不听诉理者。上大怒,召杨荣及上奇谕曰:“此必有重囚教之排佐,(“此必有重囚教之排佐”,“之”字原缺,据清胜朝遗事二编本补。)小人陷正人,不可不究治。”遂命三法司鞫之,实千户臧清杀一家无罪三人,(“实千户臧清杀一家无罪三人”,“三人”原作“二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当死,代写状教之诬告。上曰:“不诛之,佐何以行事!”立命磔清于市。盖上去恶佑善,明决率类此。

  宣德五年二月十九日,上御南斋宫,召士奇谕曰:“吾欲下一宽恤之令,今独与尔商之。然吾未能悉知,尔当效助益。”(“尔当效助益”,原作“尔当益效助”,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遂命内侍具楮笔。上曰:“免灾伤税粮当是首事。闻民间亏欠畜马骡驴,所司追偿甚迫,民计无出,亦甚艰难,部官坐视而不言。”对曰:“陛下圣念及此,生民之幸。各部惟知督责下民以供公家,而不顾民心之离,故一切民瘼蔽不以闻。今所当宽恤者,殆非此两事。”(“殆非此两事”,原作“非恃此两事”,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上曰:“汝所知者具言之。”对曰:(“对曰”,“曰”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百姓积年负欠薪刍及采办买办之物,所司责偿甚急,皆当宽贷。各处官田起科不一,而租额皆重,细民困乏,郡县以闻,苏州尤甚。户部固执,悉不与除豁,细民多有委弃逃徙者,此当量与减除。部符下郡县采办买办诸物,但一概派征,更无分别出产与否,非出产处百姓数十倍价买纳。此请戒约该部,今后凡物只派产有之处,不许一概均派苦民。年来刑狱冤滥者多,感召旱涝恐由于此,请戒饬法司,敦用平恕,务求情实。今工匠之弊尤多,四方远近,每户不问几丁,悉征在京,役于公者什不一二,馀皆为所管之人私役,不得营生,嗟怨溢路。此请命官巡察究治及分豁户丁之半,放回单丁者,免老病,无馀丁者除籍。又有平民本非业匠,为怨家诬引者,当审实除豁。南方运粮至此,人力甚艰,而仓廪无关防,奸人盗窃,动辄数万,(“奸人盗窃动辄数万”,“盗”原作“益”,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前者就执,后者复继,恬无警畏,此请命风宪关防巡察。”上叹曰:“朝廷任六卿,但知苛责下民,而不能察奸清弊,有愧厚禄矣。尔所陈有益于朕,有益于民,此皆应行。”命即草敕,明旦颁下,遂令尚膳赐馔。敕谕既下,上闻众心悦戴,召臣士奇赐钞三千缗、文绮二端及羊酒,臣叩首受赐。上笑曰:“薄用润笔耳。”

  宣德五年三月清明节,上奉皇太后谒陵。谒毕,上侍皇太后于行殿,赐英国公张辅、尚书蹇义及士奇、杨荣、金幼孜、杨溥四人见。太后曰:“尔等皆先朝旧臣,勉辅嗣君云云。”遂赐酒馔及白金彩币,皆叩首退。既还京,士奇间因独对,上曰:“前日陵上,汝等谒太后退,太后为朕言,皇考往年在宫中谈汝等姓名及行事甚熟,太后悉能记忆。其间才学孰优孰劣,(“其间孰优孰劣”,“孰劣”二字原误倒,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肯任事不任事,皆有讥评。言:‘辅虽武臣,而达大义;蹇重厚小心,但多思而少断;尔能持正言,不避迕意,议事之际,先帝数不乐汝,然终从汝以不败事。尝有一二事之失,先帝甚悔不从汝言。’太后又谓朕曰:“凡正直之言,尔不可以为迕而不从,谨之,谨之。’”士奇对曰:“太后之盛德,仁宗皇帝之盛德也。愿陛下常奉圣谕。”

  宣德五年六月,一日,上于文华门御道屏左右,独召臣士奇谕曰:“杨荣家畜马甚富,初闻之张瑛,(“初闻之张瑛”,“张瑛”原作“张英”,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及明史卷九宣宗本纪改。)未信,今察之,皆得之边将。荣交通边将甚密,(“荣交通边将甚密”,“荣”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补。)岂可任于亲密之地。”对曰:“荣与诸将交,盖因永乐中扈从北征,太宗皇帝命掌兵马之数,以此于诸将稔熟。今内阁诸臣知边将之强弱才否、边境之远近险易、四裔之顺逆委曲,推荣一人知之详,臣等皆所不及。方今用人之际。荣未可辄他用。且其在密地,凡制敕中予夺高下皆禀上旨,又有臣等同议而行,岂荣所得独专。且臣与之同官久,亦尝观其厩马,三五匹有之,多亦不能畜,盖刍菽未易办。”上曰:“尔未知,其家马多即鬻于市,朕知之审矣。渠数请复永乐以来调卫军官,朕询兵部,言有罪调卫,洪武旧制,无可复之理。朕固已疑之。”对曰:“此事亦未明,但其人尚有他长可用,幸姑容之。”上曰:“朕初嗣位,若惟信荣言而不听蹇、夏,则土奇不得在此久矣。今士奇乃力佑荣乎?”对曰:“陛下曲容臣,天地之恩也。臣今日亦愿陛下推天地之量容荣,使之改过自效,此道在陛下今日所当行。”上意乃解,然自是不专任之矣。(“然自是不专任之矣”,“然”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

   按:文华殿召对,上之疑杨荣甚矣,非士奇维持调护,极力救解,荣其殆哉!然荣尝短奇于上,而奇保全若此,与王旦之荐寇准一心也。嗟夫!僚友之间,名相倾、位相轧者不少矣,如奇者岂多见哉!且鸟共枝则相啄,马共枥则相踶,世俗之情,才一共事,忌心顿生,因利乘便而弯弓下石不遗馀力者,又西杨之罪人也,视此宁不愧死哉!

  宣德六年七月,时上颇好微行。一夕,漏下二十刻,以四骑出,过臣前,报者言:“范太监来。”士奇仓皇出迎,上已入门立月中。(“上已入门立月中”,“立”原作“之”,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士奇俯伏悚惧,言:“陛下奈何以宗庙社稷之身而自轻扰尘埃,昏暗中谁识至尊?万一或有识者,变起仓猝,何以备之?”上笑曰:“思见卿一言,故来耳。”遂屏左右。语竟,顾谓士奇曰:“此居且弊,当为尔葺理。”士奇叩首恳辞曰:“陛下官殿未建,臣必不敢当。(“陛下宫殿未建臣必不敢当”,“陛”、“必”两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且车驾今夕俯临,(“且车驾今夕俯临”,“俯”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外间明日必有知者,万万自此慎出,事变不测当虑也!”驾还宫。明旦,遣太监范弘密问士奇:“车驾幸临,(“车驾幸临”,“车”字原本空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曷不谢?”对曰:“至尊夜出,愚臣迨今中心惴栗未已,岂敢言谢。”又数日,遣弘问士奇曰:“今天下平静,上时一微行,何足过虑?尧不微行乎?”臣对曰:“陛下尊居九重,恩泽岂能遍洽幽隐,万一有冤夫怨卒窥伺窃发,诚不可无虑。”后旬馀,锦衣获至二盗,盖盗常杀人,官捕之急,遂私结约候车驾之玉泉寺,挟弓矢伏道边林莽中作乱。时有捕盗校尉亦变服如盗群,真盗不疑,以其谋告之,遂为所获。上既诛二盗,叹曰:“士奇言不虚。”即日,遣范太监赐白金文绮。士奇明旦入谢,上谕盗谋,且曰:“爱朕莫如汝,自今如汝言,不复微行。”士奇叩首。盖大臣中先有导上以天下平宁可微行而生日得赐钞及马者,故至是有“爱朕莫如臣”之说云。

  八月,车驾巡边阅武,至蓟州遵化,驻师石门。边报兀良哈万馀骑入寇,已迫塞下,将士请击之。上曰:“兵贵神速,朕以铁骑争先赴之,当令迅雷不及掩耳。将士以次徐来。”上率兵至喜峯口前,包虏阵,飞矢如雨,虏狼狈死者甚众,馀众退走。上以铁骑数百绕出阵后,尽获之,斩其酋首,遂命将士𢭏虏巢穴,悉收其部落人口、驼马、牛羊、辎重不可胜计。

   按:宣庙英武亚于成祖,故平内难、芟外夷皆躬履戎阵,如摧枯拉朽。其所以然者,由宣庙为太孙时尝因猎讲武,从成祖北征,习知用兵,故遂能如此。亦由去国初未远,乘祖宗百战之馀威,将士习于戎阵,战胜攻克固非偶然也。至正统之末,国家承平已久,英宗生长深宫,王振不知而欲效之,遂致蒙尘之祸。故愚尝谓正统土木之役,宣庙此役误之也。

  九月,车驾巡边,至洗马林而还。

   按:宣庙御极六载,巡边阅武者四焉。实警肃人心,振扬威武,饬励边防有赖于此,胡虏所以知畏,而边鄙所以不耸也。近日边防玩弛之馀,圣子神孙能绳祖武,时一行之,其于安边,不惟无益。或曰后来武宗之屡巡边关,非然耶,曰宣祖之巡边也,为边防;武宗之巡边也,为游幸。二者得失相去天渊。

  宣德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宣德七年二月二十八日”,“二月”原作“八月”,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改。按后文又载“八月”,亦见此处之误。)上召臣士奇至文华殿,谕曰:“忆五年二月共尔南斋宫论宽恤事,今两阅岁矣,民事不又有可恤者乎?”对曰:“诚有之。只五年官田减租额一事,圣恩已下,玺书已明,民间已知,户部格而不行,至今仍旧额追征,小民含冤不已。”上怒曰:“户部可罪也。”对曰:“此循习之弊,永乐末年多如此。往年高煦反,以夏原吉为奸臣之首,诬指此事为说。”上怒稍解,曰:“今欲再下敕,宽恤必举此为第一事,却于其末增云中外该管官司不许故违。”(“却于其末增云中外该管官司不许故违”,“该管”二字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补。)上又曰:“如再格不行,朕必罪之不恕。汝试言今日之事当宽恤者。”对曰:“事有当变通者不宜执一,如逃民一事,其初本因赋役繁苛,不得已为偷生之计。历岁已久,朝廷虽已赦宥复业,而家业尽丧,非但归无所资,又有公私债负之扰,势不能归,所在官司又不能容,则往往逃聚山林,相结为非,积微至著,盖有可虑。愿得恩旨下有司,凡逃民愿归乡者,令郡县用心抚恤,优免差徭,不愿归者,听于所在附籍为民,官给空闲田庐处之,免差役三年,庶以安其危,亦弭患于未萌。”上曰:“此事须行,盖在彼在此皆朝廷之民,何须定逼之归,但得人安足矣。”臣又言:“各处课程先因钞法不通,加倍其额征纳,盖一时之权。今钞颇流通,宜量减倍征之额。”又言:“天下课程皆纳钞,惟湖广、广西、浙江商税、鱼课旧例皆纳银,民不胜弊,请裁为一例。”上笑曰:“此两事皆须变通,其课程纳银者悉改纳钞,银一两折钞百贯。”臣又言:“田里小民之不安,皆原有司之贪污暴虐,请令风宪考察奏罢。”上曰:“然向使不罢刘观,风宪亦未得清。尔此言是,但有司中有廉干、能兴利除害者,(“尔此言是但有司中有廉干能兴利除害者”,“是但”二字原误倒,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亦令具名来闻,用凭奖擢。”臣又言:(“臣又言”,“臣”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补。)“方面郡守皆是要职,吏部往往循资陞授,不免愚良混进。请令吏部自今方面郡守有阙,(“请令吏部自今方面郡守有阙”,“今”原作“令”,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令京官三品以上及布政、按察荐举,务取廉公、端厚、识大体、能为国为民者,仍属吏部审其所保,果可用,然后奏闻,量授以官。后犯赃罪,并坐举者。又请令法司,凡保举授官,有人指告其罪者,必先取问干证明白,然后奏闻,请旨提对,庶几不为小人诬陷。”上曰:“然若所举得人,须保全之,庶不堕小人之计。”上又曰:“更责吏部须慎选县令。”臣又言:“年来吏员太冗,其间多有昏昧愚劣不通文理,今后请令六部、都察院、翰林院会同考试选用。”(“今后请令六部都察院翰林院会同考试选用”,“六部”原作“吏部”,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东里文集本改。)臣又言:“今军民中岂无文学才行卓然出众及有智谋材勇精于武略者?请令群臣询察,举保选用。”上曰:“进贤之路宜广,此皆应行。若有拘于例者,宜当开广。”臣言:“唐虞之世,罚弗及嗣。今极刑之家有贤子弟,例不许进用。”上曰:“舜殛鲧用禹,圣人至公之心也。”又曰:“刘翀亦极刑家,今不在侍近乎?汝于敕谕中明书极刑除犯谋反、大逆外,其馀犯者其子弟有文学才行,并听举用。”上曰:“此数事皆可书敕颁下矣。”臣进曰:“愚臣一人?闻不广,愿更得一人同论此事,庶几可以推广圣泽。”上曰:“若多令人知,即敕谕未下,事已遍播于外矣。”臣对曰:“大臣中固有谨厚者。”上曰:“胡濙谨厚,汝与之密议,就录稿进来。”于是,臣退,同濙议,增十数事通录,明旦进呈,上悦。三月朔,玺书遂下。

  宣德七年八月,上在宫中览尚书黄福赞漕运时言便民数事,出其章示臣士奇,且谕臣曰:“福所言皆智虑深远可行。今六卿中其谁之伦?”对曰:“福受知太祖皇帝,最先大用。其为人正直明果,一志于国家生民,今六卿中鲜及之。永乐初建北京行部,(“永乐初建北京行部”,“行”字原缺,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清胜朝遗事二编本补。)命之绥辑凋瘵。及得交阯,命总藩宪之政,安新附之众,躬勤夙夜,具有成绩。才德兼备,有大臣体,诸卿诚不及之。福今年七十矣,诸后进少年高坐公堂理政事,享安佚,出入舆马驺从扬扬,福四朝旧人,乃朝暮奔走道路,劳瘁不已,殆非国家所以优老敬贤之道。”上曰:“非汝不闻此言。吾尝欲得一老成忠直之人,处之南京根本之地,缓急可倚,今以命福,岂不诚当。”士奇对曰:“福必不负陛下任使。”明旦,上命吏部改福南京户部尚书,中外闻者皆悦。盖上之纳直言,明于用人概类此。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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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圣谕录》三卷(左都御史张若溎家藏本)

明杨士奇撰。士奇,名寓,以字行,泰和人,建文中充翰林编修官。燕王篡立,入内阁典机务官,至华盖殿大学士,谥文贞。事迹具《明史》本传。士奇自降附燕王以后,历事仁宗、宣宗、英宗,以功名终始。是编乃自录其永乐、洪熙、宣德三朝面承诏旨及奏对之语,盖仿欧阳修《奏事录》、司马光手录之例,《明史》士奇本传多采用之。序题“壬戌十二月”,为正统七年,乃士奇未卒之前二年也。(《四库全书总目·史部·杂史类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