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类苑/卷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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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达隐逸(一)

真宗召隐士[编辑]

真宗祀汾阴,召河中府处士李渎、刘巽,巽拜大理评事,致仕,仍赐绯。渎以疾辞。又召华山郑隐、敷水李宁对于行宫,隐赐号正晦先生。又召陕州魏野,亦辞疾,不应命。出圣政录。

陈希夷[编辑]

陈抟,谯郡真源人,与老聃同乡里,生尝举进士不第,去隐武当山九室岩辟谷练气。作诗八十一章,号指玄篇,言修养之事。后居华山云台观,多闭门独卧,经累月至百馀日不起。周世宗召至阙下,令于禁中扃户以试之,月馀始开,抟熟寝如故,甚异之。因问以神仙黄白修养之事,飞升之道,抟曰:“陛下为天下君,当以苍生为念,岂宜留意于为金乎?”世宗弗之责,放还山,令长吏岁时存问。讫太祖朝,未尝召,太宗即位,再召之。雍熙初,赐号希夷先生,为修所居观,留阙下数月,多延入宫中书阁内与语,颇与之联和诗什。谓宰相宋琪等曰:“陈抟独善其身,不干势利,真方外之士。入华山已四十年,计其年近百岁,且言天下治安,故来朝觐,此意亦可念也。”遣中使送至中书,琪等问曰:“先生得玄默修养之道,可以授人乎?”曰:“抟遁迹山野,无用于世,神养之事,皆所不知,亦未尝习练吐纳化形之术,无可传授。拟如白日升天,何益于治?圣上龙颜秀异,有天人之表,洞达古今治乱之旨,真有道仁圣之主,正是君臣合德以治天下之时,勤行修练,无以加此。”琪等表上其言,上览之甚喜。未几,放还山。端拱二年夏,令其徒贾德于张超谷凿石室,室成,手书遗表曰:“臣抟大数有终,圣朝难恋,于七月二十九日化形于莲花峯下张超谷中。”缄封,如法至期卒于石室中,启封视之、乃预知也。死七日,支体犹温,有五色云闭塞洞口,终月不散。见杨文公谈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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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抟,周世宗尝召见,赐号白云先生。太平兴国初,召赴阙,太宗赐御诗云:“曾向前朝出白云,后来消息杳无闻。如今若肯随征诏,摠把三峯乞与君。”先生服华阳巾草屦垂縚,以宾礼见,赐坐。上方欲征河东,先生谏止。会军已兴,令寝于御园,兵还,果无功。百馀日方起,恩礼特异,赐号希夷,屡与之属和。久之,辞归,进诗以见志云:“草泽吾皇诏,图南抟姓陈。三峯千载客,四海一闲人。世态从来薄,诗情自得真,乞全麋鹿性,何处不称臣?”上知不可留,赐宴便殿,宰臣两禁赴坐,为诗以宠其行。见渑水燕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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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宗时,陈抟被诏赴阙下,间有士大夫诣其所止,愿闻善言,以自规诲。陈曰:“优好之处勿久恋,得志之处勿再往。”闻者以谓至言。见倦游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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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隐士李奇,自言开元中郎官,年数百岁,人罕见者。关中吕洞宾者,有剑术,年百馀岁,貌如婴儿,行步轻疾,皆尝至抟斋中。奇以朱书青纸诗,令小童赍寄抟,抟与酬唱,如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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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国中,太宗召陈抟赴阙,抟隐华山云台观百馀岁。世宗拜谏议,不受。始四五岁,戏涡水侧,一青衣媪抱置怀中,乳之曰:“令汝更无嗜欲之性,聪悟过人。”先生有高识,尝戒门人种放曰:“子他日遭逢明主,不假进取,迹动天阙,名驰寰海。名者,古今之美器,造物者深忌之。天地间无完名,子名将起,必有物败,可戒之。”放至晚节,侈饰过度,营产满酆镐间,门人戚属,亦怙势强并,岁入益厚,遂丧清节,时议凌忽。王嗣宗京兆,乘醉慢骂,条奏于朝,会赦方止。祥符八年,一旦山斋晚起,服道衣,聚诸生列饮,取平生文稿悉焚之,酒数行而逝,奇男子也。见玉壶清话。

江直木[编辑]

江直木,隐居庐山,有至行。一夕,有盗入斋中,直木假寐不动,清贫无它物,唯持药鼎而去,遗其盖。直木俟其出户,随后掷盖与之,来日谓人曰:“器不全成,得之安用?”报晓鸡为狸所食,直木怅然,将有以报鸡之冤者。来日,持百钱坐路隅以俟,有持死兔过者,即市之,割以祭鸡。人或谓直木,此非狸,直木曰:“亦是其类也。”见杨文公谈苑。

刘孝叔[编辑]

刘孝叔吏部公述,深味道腴,东吴端清之士也。方强仕之际,已恬于进,撰一阕以见志,曰:“挂冠归去旧烟萝,闻身健,养天和,功名富贵非由我,莫贪他。这岐路,足风波,水精宫里家山好,物外胜游多。晴溪短棹,时时醉唱里棱罗,天公奈我何。”后将引年,方得请为三茆宫僚,始有养天和之渐,夫何以先朝露歌此阕几三十年,信乎一林泉与轩冕,难为必期。湘山野录。

王昭素[编辑]

王昭素先生,酸枣人,博学通九经,尤长于易,作易论二十三篇,学者称之。李穆荐之太祖,召见,年已八十,貌不衰。太祖问何不求仕,致相见之晚耶?对曰:“草野陋儒,无补圣化。”赐坐讲易,帝嘉之,以为国子博士,逾月,赐茶药遣还。先生善摄养,年九十馀方卒。见渑水燕谈。

魏野[编辑]

魏野居于陕郊,其地颇有水竹之胜,客至,必留饮酒。真宗时,聘召不起。天禧中卒,赠秘书省著作郎。野子闲,有父风,皇祐中,天章阁待制李昭言于朝,号清逸处士。春明退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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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野字仲先,陕府人,不喜巾帻,无贵贱,皆纱帽白衣以见之,跨白驴。真宗祠汾阴,召不起。能诗,有唐人风格,卒赠著作郎,蠲其家役。李渎,野之中表兄也,渎卒,野哭之恸,谓其子曰:“吾不可往,尔宜去奠之。”才六日,而野亦卒,人以为异。

田征君[编辑]

田征君告,字象宜,笃学好文,理致高古。尝学诗于希夷先生,先生以诗评授之,故诗尤清丽。平居寡薄,志在经世。太祖建国,思得异人,诏诣公车,会奔父丧。久之,东游过濮,止王元之舍,元之贻书勉进其道。会大河决溢,君推鲧禹之所治,著禹元经三篇,将上之,不果。已而得水树于济南明水,将隐居焉,因致书徐常侍铉,质其去就。铉答曰:“负鼎扣角,顾庐筑岩,各因其时。不失其道,在我而已,何常之有?”遂决高蹈之计,发易筮之,遇睽,因自号睽叟。从之学者常数百人,宋维翰、许衮最其高弟。二子登朝,盛称其师。淳化中,韩丕言于天子,召君赴阙,诏书入门而卒。其后文多散坠,皇祐中,济南崔书耽伯裒其遗逸,得四十八篇,析为二卷,又次其出处,为睽叟别传云。

麻先生[编辑]

麻先生仲英,幼有俊才,七岁能诗,随侍官鄜州。时宋翰林白方谪官鄜畤,闻而召之,坐中赋诗十篇,宋大称赏。翌日,宋以浣溪笺、李廷珪墨、诸葛氏笔遗之,仍赠以诗曰:“宣毫歙墨并笺纸,寄与麻家小秀才。七岁能吟天骨异,前生已折桂枝来。”十七一试礼部,归以二亲丧,禄不及养,无复仕宦意。退居临淄辨士里别墅,久而记览该洽,行义高洁,乡党化服。邻里有争讼者,不决于有司,而听先生辨之。虽凶岁,盗不入其家。富韩公、文潞公守青州,皆尝致书币,庞庄敏公出镇,遣其子奉书召至府中,礼之极厚,累以诗贻之。荐其行义于朝,诏以为国子四门助教,州学教授。东方学者争师之,卒年九十。先生,余祖母长安君兄也。或以为宋诗云“前生已折桂枝来”,今世不复折桂也。先生一试不第,终身罢举,宋诗已谶之矣。

李昭君[编辑]

陕郊魏处士野、蒲中李昭君渎,乃中表也,俱有高节,以吟咏相善。野于东郊凿室方丈,荫以修竹,泉流其前,曰乐天洞。渎结茅中条之阴,曰浮云堂,皆有潇洒之趣。每乘兴相过,赋诗饮酒,累日乃去。一日渎过野曰:“前夕恍惚如梦中,床下有人曰:“行到水穷处,未知天尽时。”即正误曰:“盍云坐看云起时?”对曰:“此浮云,安能起耶?”渎水命,此必死期,故来访。”别还家,未几卒。

史延寿[编辑]

史延寿,嘉州人,以善相游京师,贵人争延之。视贵贱如一,坐辄箕踞,称我。人号曰史不拘,又曰史我。吕文靖公尝邀之,延寿至,怒阍者不开门,叱之,阍者曰:“此相公宅,虽侍臣亦就客次。”延寿曰:“彼来者,皆有求于相公,我无求于相公,相公自欲见我耳。尔不开门,我径还矣。”阍者走白公,公开门延之。延寿挟术以游于世,无心于用舍,故能自重如此。

聱隅子[编辑]

建安黄晞,庆历中游京师,高文古学为世称重,著书数万言,自号聱隅子。晞贫有守,不干科举,而貌寝气寒,不自修饰。石守道在太学,率学官生员厚礼聘晞为学正,晞逾垣而避之。故欧阳文忠公诗曰:“羔雁聘黄晞,晞惊走邻家。”近臣连章荐其道义,诏授京秩,将以为国子司业,拜命数日,一夕暴卒于景德僧舍,士大夫惜之。

五老会[编辑]

庆历末,杜祁公告老,退居南都,与太子宾客致仕王涣、光禄卿致仕毕世长、兵部郎中分司朱贯、尚书郎致仕冯平,为五老会,吟醉相懽,士大夫高之。祁公以故相耆德,尤为天下倾慕,故兵部诗云:“九老且无元老贵,莫将西洛一般看。”五人年皆八十馀,康宁爽健,相得甚懽,故祁公诗云:“五人四百有馀岁,深称分曹与挂冠。”而毕卿年最高,时已九十馀,故其诗云:“非才最忝预高年”也。是时欧阳文忠公留守睢阳,闻而叹慕,借其诗观之,因次韵以谢,卒章云:“闻说优游多唱和,新篇何惜尽传看!”见渑水燕谈。

江邻几[编辑]

江邻几善为诗,清淡古风。苏子美坐进奏院事谪官,后死吴中。江作诗云:“郡邸狱冤谁与辨?皋桥客死世同悲”,用事甚精当。尝有古诗云:“五十践衰境,加我在明年。”论者谓莫不用事,能令事如己出,天然浑厚,乃可言诗,江得之矣。江天质淳雅,喜饮酒鼓琴围碁,人以酒召之,未尝不往,饮未尝不醉,已醉眠,人强起饮之,亦不辞也。或不能归,即留宿人家,高度风韵,陶靖节之比。江尝通判庐州,有酒官善琴,以坐局不得出,江旦旦就之。郡中沙门羽士及里氓能碁者数人,呼与同往。郡人见之习熟,因画为图,前列驺导,有一人骑马青盖,其后沙门羽士褐衣数人,葛巾芒𪨗,累累相寻,意思萧散。惜时无名手,此画不足传后,何必减嵇、阮也。刘贡父诗话。

司马温公[编辑]

司马温公优游洛中,不屑世务,齐物我,一穷通,自称曰齐物子。元丰中秋,与乐全子访亲洛汭,并辔过韩城,抵登封,憩峻极下院。趍嵩阳,造崇福宫、紫极观,至紫虚谷,寻会善寺,过环辕道,遽达西洛。少留广度寺,历龙门,至伊川,访奉先寺。登华严阁,观千佛岩。蹑山径,瞻高公真堂。步潜溪,还宝应,观文富二公庵。之广化寺,拜汾阳祠,下涉伊水,登香山,到白公影堂。诣黄龛院,倚石楼,临八节滩,还伊口。凡所经游,发为咏歌,归序之以为洛游录,士大夫争传之。

刘孟节[编辑]

刘孟节先生概,青州寿光人,少师种放,笃古好学,酷嗜山水。而天姿绝俗,与世相龃龉,故久不仕,晚乃得一名,亦去为吏。庆历中,朝廷以海上岠嵎山震,逾年不止,遣使访遗逸,安抚使以先生名闻。诏命之官,亦不就。青之南有冶源,昔欧冶子铸剑之地,山奇水清,傍无人烟,丛筠古木,气象幽绝。富韩公之镇青也,知先生久欲居其间,为筑室泉上,为诗并序以饯之,曰:“先生已归隐,山东人物空。”且言先生有志于民,不幸无位,不克施于时,将著书以见志。谓先生身虽隐,其道当与日月雷霆相震耀。其后范文正公、文潞公皆优礼之,欲荐之朝廷,先生恳辞,二公亦不敢强,以成其高尚。先生少时,多寓居龙兴僧舍之西轩,往往凭栏静立,慨想世事,歔吁独语,或以手拍栏干。尝有诗曰:“读书误人四十年,几回醉把栏干拍。”司马温公诗话所载者是也。

王樵[编辑]

王樵,字肩望,淄川人,性超逸,深于易,善击剑,有概世志。庐梓桐山下,称淄右书生,不交尘务。山东贾同、李冠皆尊仰之。咸平中,契丹内寇,举族北俘,潜入虏中访其亲,累年不获,乃归。持诸丧,刻木为亲,葬山东,立祠,奉侍终身。太守刘通诣樵居,樵逾垣遁去。其后高弁为知州事,范讽为通判,相与就见之。李冠以诗寄之,曰:“霜台御史新为郡,棘寺廷评继下车。首谒梓桐王处士,教风从此重诗书。”晚自号赘世翁,为赞其门曰:“书生王樵,薄命寡志。无益于人,道号赘世。”预卜地为窌,名茧室,中置石塌,刻石其上曰:“生前投躯,以虞不备。殁后寄魄,以备不虞。”后感疾,即入卧室中,自掩户,乃卒。命以古剑从葬。著游边集三卷,安边三策,说史十篇,皆散亡。济南李芝为赘世先生传,载其事。治平中,淄川僧文幼募资,即其地复为茧堂,并起堂祠樵。文幼薄能为诗,精阴阳地理。

李渎处士[编辑]

蒲中李渎处士,父莹,国初为侍御史,有直声。渎少好学,有高志,长庐中条山下,以泉石琴咏自乐,未尝造州县。真宗祀汾阴,诏赴行在,渎不起,有表称谢云:“十行温诏,初闻丹凤衔来;一片闲心,已被白云留住。”真宗制诗以赐之。时有同郡刘巽治三传,年老博学,躬耕不仕,以讲授为业,真宗亦以一绝句赐之。见渑水燕谈。

孙集贤[编辑]

孙集贤冕,天禧中,直馆几三十年,江南端方之士也。节概清直,晚守姑苏,甫及引年,大写一诗于厅壁,诗云:“人生七十鬼为邻,已觉风光属别人。莫待朝廷差致仕,早谋泉石养闲身。去年河北曾逢李见素,今日淮西又见陈。或云陈、庄二公被差者也。寄语姑苏孙刺史,也须抖擞老精神。”题毕,拂衣归九华,以清节高操羞百执事之颜。朝廷高其风,许再任,诏下,已归,竟召不起。王冀公钦若,里闬交素也。冀公天禧中罢相,以宫保出镇馀杭,舣舟苏台,欢好款密。醉谓孙曰:“老兄淹迟日夕,且宽衷,当别致拜闻。”公正色答曰:“二十年出处,中书一素交,潦倒江湖,不预一点化笔,殆事权属他。出庙堂数千里,为方面,始以此语见悦,得为信乎?”冀公愧谢,解舟遂行。见湘山野录。

孙宣公[编辑]

孙宣公奭以太子少傅致仕,居于郓。一日,置宴御诗厅,仁宗尝赐诗,刻石所居之厅壁。语客曰:“白傅有言:“多少朱门锁空宅,主人到老不曾归”,今老夫归矣。”喜动于色,复顾石守道,讽易离卦九三爻辞,且曰:“乐以忘忧,自得小人之志。歌而鼓缶,不兴大耋之嗟。”公以醇德奥学,劝讲禁中二十馀年,晚节勇退,优游里中,始终全德,近世少比。

麻希梦[编辑]

端拱初,太宗诏访高年,前青州录事参军麻希梦年九十馀,居临淄,召至阙下,延见便殿,赐坐,语极从容。询及人间利害,对之甚详,多蒙听纳。他日,访以养生之理,对曰:“臣无他术,唯清心寡欲,节声音,薄滋味,故得至此。”诏以为尚书工部郎中,致仕,赐金紫。工部好学,善训子孙,子景宗,兴国中登进士甲科,孙温基、温舒,祥符中相继举进士第,为天下第三人,而天下称麻氏教子有法。

张乖崖[编辑]

杨文公由禁林为汝守,张尚书咏移书云:“张老子今年七十矣,气血衰劣,湎然沉昏,入静自守,以真排邪。忽睹来缄,不审大年官若是,而守若是。又思大年气薄多病,应遂移疾之请。盛年辞荣,是名高格,若智不及气,屑屑罹祸者,自古何限!大年素养道气,宜终窭扫地,莫致润屋。得君得时,无害生民。大年知张老子乎?老子心无蕴畜,绝情绝思,顾身世若脱屣,岂能念它人乎?大年自持,不宣。咏白。”其语真气劲,如乖崖之在目。干宝晋书称王献之,尝云:“吾于文章书札,识人之形貌情性。”真所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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