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堂杂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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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关边琐[编辑]

太学贤士之所关,而近世以关为实字。边琐非边徼,乃文书之录耳,士大夫亦多误用。夏英公《永兴谢二府启》云:“议西鄙之羽书,按东台之边琐。”乃为合理。

辨宋景文公任器字[编辑]

宋景文公博极群书,其《笔记》云:“馀见今人为学不及古人之有根抵,每亦自愧。常读式目中有任器字,注曰未详,且任器乃荷担之具,杂见子史中,何言未详?”予谓《周礼》“牛人以载公,任器乃六经”语,而景文但引子史,何耶?

陈无己字称欧阳公[编辑]

陈无己作《平甫文集后序》,以字称欧阳文忠公,至曾子固则曰南丰先生,又曰先生之后陈师道。呜呼!无己学于南丰,尊之宜矣,然尊其父而轻其祖,何也?唐立夫曰:“四海欧永叔也,无己何尊焉?至于得道之师,则不可以不别。”

记陆务观二说[编辑]

陆务观云:“苏子容闻人引故事,必就令捡出处。”司马温公闻新事即录于册,且记所言之人。故当时谚曰:“古事莫语子容,今事勿告君实。”又曰: “元丰中,何洵直请改归陕之陕从山,以别陕西之陕。朝廷从之,下少府监改铸峡州印。监丞欧阳棐言:陕从两人,陕从两入,不当改。然卒用洵直言改之。”

辨楮币二字[编辑]

古有三币,珠玉为上,金次之,钱为下。自秦汉专以钱为币,近岁用会子,盖四川交子法,特官券耳。不知何人目为楮币,自以为雅,通上下皆效之,遂入殿试御题。乾道中试贤良李厚,时相叶梦锡委密院编修官楼锷代撰策题,其中亦用此二字。币者可用之物,俗人创楮币二字,已而通上下皆用。若正言之,犹纸钱也,乃以为文,何耶?其后,丙戌策士、辛卯试贤良亦复通用,寿皇《圣政录》亦循例用之矣。

楷木[编辑]

槐简以楷木为上,予家世传一笏,登第者乃许执。兵火后,旧物无孑遗,独此笏在予处,每叹子弟未有能当之者。木纹纵者,如点横者,特异于他木,出于兖州之孔林。顷在长沙见教授项安世云:“其妇翁任濬尝倅阶州,境内产楮槐。”疑即此木。盖孔子时武都属氏羌,未通中国,弟子自远方携植墓林中,后世转阶从木而音则同。

临安四门所出[编辑]

车驾行在临安,土人谚云: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盖东门绝无民居弥望,皆菜圃。西门则引湖水注城中,以小舟散给坊市。严州富阳之柴聚于江下,繇南门而入。苏湖米则来自北关云。

辨知后典误[编辑]

唐藩镇于邸院,有知后官。《五代会要》载曾任节度至刺史等,则责本道进奏知后院状。唐明宗问赵凤:“进奏官此外何官?”凤曰:“府县发递知后之流。”上曰:“乃吏卒耳。”本朝诸县至今各有之,掌付受往来文书,其来已久。杨大年《别集》第六卷答《董太傅书》云“本县知后官送到书一封”,此其证也。予年十五六时,见一亲戚初权县,知后典展参怒曰:“汝卤莽,乃以只候为知后乎?”予窃哂之。后十馀年,则所在往往改称只候矣。比官湖南,读新修《长沙志》亦用只候字。因命搜旧牍,惟五十年前,潮阳刘昉方明为守,曾令改正,随即如故。

亭堂单用二字[编辑]

凡亭堂台榭牌额单用所立之名,而不书亭堂之类,始于湖上僧舍。中官流入禁中,往往效之,今无问贤愚例从之矣。设若一字,如名“怡亭”、“快阁”之类,又当如何也?

蛰燕[编辑]

予尝记岁暮舟行吉水江路,值天气暄甚,偶岸圮,蛰燕满江而飞。又寓昆山时,归家拆旧土桥,易以砖石,其中皆蛰燕,以此辟海上乌衣国之说。后见朱翼新仲《猗觉寮杂记》亦载此事,且引晋郗鉴为兖州刺史,掘野鼠蛰燕食之,又引元稹诗:“春风吹送廓庑间,秋社吹将嵌孔里。”其理甚明。

卜昭庆钟[编辑]

临安西湖南山昭庆寺,有钟在楼上。东坡写竹尚可辨,竹下题云:“夫子方明弼、康道、嘉甫、子瞻同游南昭庆寺,庚午八月日题。”予绍兴庚辰往观,明年再往,则已茫昧,后移往镇江府谢后功德院,不复可见。

牛鱼[编辑]

绍兴辛巳,予为秘书省正字。正月癸未,迎驾。同馆王十朋望见周麟之枢密,目为鱼头公。问其故,云:“前岁为大金哀谢使,虏主喜之,享以所钓牛鱼,非旧例也,枢公糟其首归献于朝,故有此号。虏中甚贵此鱼,一尾直与牛同。”(赞宁《物类相感志》引《博物志》:东海有牛鱼,其形如牛,剥其皮悬之。潮水至,则毛起,退则毛伏。今东牟有海牛岛,其牛无角,足似龟,长丈馀,尾若点云。)

齿后官卑主事[编辑]

省中合夏药,予以齿后众人当主其事。洪景卢云:“京师宰执八人,右丞以官卑掌堂厨。”亦此义也。

省吏补牒[编辑]

绍兴三十一年五月二十八日,省吏自孔目官沈濬而下,递迁一级,皆给绫牒,赞辞如补太学生者。其首云“牒件某人”云云,其末云“补充史馆某职”。盖熙宁以前定本也。

州名为戏[编辑]

或云:“京师省榜将出,人谓秀才得则阆州梓州,落则邛州汉州。”盖取州名侮之也。

划龟[编辑]

客云:“欲放龟当划其甲,如是乃不神而可以全生。”

荠花[编辑]

客云:“清明日收荠菜花悬灯上,可避飞蛾。”

蟠桃核酒杯[编辑]

九月己卯,读张唐英《后蜀纪事》:“孟昶二十年十二月,中书舍人刘光祚进蟠桃核酒杯,云得于华山陈抟,赐帛五十匹。”因记先世尝藏桃核,可受酒二升,与此正同。

治头风方[编辑]

张大猷太监云:“治头风而吐泻,用枳壳、白术末煎汤下。青州白丸子神效,李与几左司中也。”

以名相戏[编辑]

辛巳正月癸未,校书郎冯方云:“刘攽尝因事戏王觌云:‘公何故见卖?’王答云:‘卖公值甚分文。’”各指其名也。

谢石拆字[编辑]

谢石善拆字,徽宗尝书朝字密遣人试之,石即呼万岁。其人曰:不得乱道。石曰:十月十日生,非今上而谁?高宗幸浙,书杭字,石曰:兀术且至矣。梁汝嘉再召,朝廷复欲处以户部尚书,写阁字,石曰:门宇为两户,必再为地官。十八日见帝,或又书闲字,石曰:公□改官日有馀,而月不足,亦谓门字也。其人果因以闰月计数少十八日。又有以此字问之,则曰士也,门中有人就木,已而皆验。既归,蜀人有士人文觉戏以乃字为问,谓其无可拆也。石曰:及字不成,君终身不及第。有人遇于途,告以妇不能产,书日字于地,石曰:明出地上得男矣。其验如此。每于肆中以牌写千字,不识字者任其所指,祸福皆应。邵溥尚书第三子不肖,遇其拆字即加窘辱,石甚畏之。石在徽宗时,尝特补承信郎,后因范觉民作相,讨论追夺。一日谓石:“我能拆字。”石诘之,则曰:“尔姓谢,所谓身在讨论之中。名石则终身右选不能出头。”闻者大笑。

州郡请印牌[编辑]

予少年随侍,见州郡请印银裹牌,其下并刻旧官押字。新官既上,执书者唱云:“取指挥劈牌,即以刀碎之意”,不以为然。其后守潭,则请印银牌下无押字。遇请印,旋押,印出即拭去,遂免。交承劈牌似为得体不知他处。今如何又三省枢密院于牌之下,用纸腰封而请押字。若遇改易,不过换封,亦有体也。

漳州少侍从[编辑]

淳熙十二年八月,祭酒颜师鲁除权礼部侍郎。师鲁漳州人,自言本朝二百馀年,虽士人不少,然未有官至近侍者。考之杂说,唐元和中曾有潘存实为户部侍郎,然亦不审也。

宪台[编辑]

宪部,刑部也;宪台,御史台也。今直以诸路刑狱为宪,虽圣旨处分,敕令所立法及凡安抚提刑司处,皆以师宪为称,而提刑告词并曰宪台,其失多矣。

辨襆字[编辑]

帊襆之襆音服,当如此写。故《玉篇》与巴字相连,今通上下皆作复字,乃福音。如学士院自祖宗时赐外蕃及群臣进物,皆云夹复,今既重复,不应又用夹字。

种植之法[编辑]

史直翁云:“种竹法正月用一日,二月用二日,自是随月定日,无不活者。”庆元丙辰春,故人前梧州守祝华继张相过,云顷在严州,见康与之以糟杂细糠和土种竹,随即茂盛,明年生笋成林。种荷花以羊角提水池中立成。又永丰宰汪文振子泉云临安贵人家种竹木以麦拌土置根下,虽盛夏亦生。

张循王赐第[编辑]

张循王俊赐第,以绍兴壬戌六月六日盖造,至嘉泰壬戌六月六日焚荡,惟馀一楼。甲子正周,亦异事也。

天井巷井[编辑]

临安府有天井巷,莫知其繇。壬戌岁,张循王府房廊遗漏,掘得古井,阔数丈,其水甚清,井口刻后唐清泰二年开,盖钱王时也。今以嘉泰二年复出,方悟巷名以此。

纪梦[编辑]

丁丑十一月二巳甲子,夜梦从人问出世法、甚切而不许。大略告以世缘薄福基浅,毋贪禄以招祸,纵欲以损年,此殆《周官》所谓正梦耶?壬午三月戊戌雨夜梦,题门关曰宵距。

曾少监梦[编辑]

徐汉英宫教云:“今军器曾少监乙卯省试,梦汪汪作状元,遂改名汪以应之。”是年汪洋作魁,而特奏名第一人乃汪乔年也。二汪皆信州人。

记李秀叔梦[编辑]

乾道中,李彦颖秀叔为吏部郎官,尝语予:“梦李泰发参政相访争坐主位”,泰发云:“我李参政也”,秀叔亦云:“我李参政也”,纷争久之。又出一纸记责降两府姓名。予戏之云:“公必为参政。”秀叔亦自喜。至淳熙中龚茂良实之既去,秀叔以参政行相事,会史浩直翁将再相,出知绍兴府。后数年再召,复与予同为参政。枢庭阙长予尝逊,彦颖以其先进当迁也,寿皇不可。秀叔尝曰:“只为同知,亦何不可?”盖疑前梦也。不数月,坐谏议大夫张大经论列而去,信乎官职皆前定也,不特如此,二人皆有子登甲科。年皆八十馀,但泰发早达晚困,秀叔晚达而享福以终耳。

记先太师先夫人寿数偶同[编辑]

先人年三岁能指姓字,政和中上舍释褐第一,除京秩当为学官,而时宰不乐,除邠州教授。到官未几,朝廷知其非,遂拜太学博士。平生读书,一见辄不忘,下笔辄数千言,少以功名。自期尝北游幽燕,西至泾原,览观形势。建炎初,奉使湖南,卒年三十八岁。先妣曾高以来皆守边,外祖始登元祐甲科,政和中仕至中书舍人、给事中历帅守。靖康元年以显谟阁待制知平江府卒。外祖母盖宋元宪之孙也。先妣早寡事姑嫜尽孝,博通经吏,亲教二子于孩提,且择良师友与之处,既归宁,而外祖母卒,号慕切。至日惟一蔬食,昼夜诵佛书,逾年而卒,年亦三十八。

记先夫人损寿[编辑]

先夫人生于崇宁壬午,而以绍兴戊午弃世。始某闻之阴阳家云:“夫人寿当至四十有七。”凡精于艺者,其说举同。丁巳春,外祖母淑国夫人宋氏病甚,先夫人然臂刲股无所不用其至。又请命于天,愿损己十年以益淑国,淑国竟薨,明年先夫人亦卒,盖年三十七矣。阴阳家说固未可深信,然何为数之相符也?世俗皆云:“祈损寿以益人者,所损如其言。”然则十年之夭其偶然耶?抑有谓而然耶?某尝痛心疑之,后读《眉山唐子西母史夫人行状》,见其因,夫疾殆请死,炉香未绝,史疾暴作,卒以不起。乃知世俗之说不尽为荒唐矣。虽然,史氏为其夫耳,夫安而已亡,犹可解也。若母则为亲也,可谓孝矣,既不能已亲之疾而徒损寿焉,彼苍者天独无以相之欤?噫嘻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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