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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史补/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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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史补
卷一
作者:陶岳 北宋
卷二

太祖应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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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朱全忠,黄巢之先锋。巢入长安,以刺史王铎围同州,太祖遂降,铎承制拜同州刺史。黄巢灭,淮蔡间奏宗权复盛,朝廷以淮蔡与汴州相接,太祖汴人,必究其能否,遂移授宣武军节度使,以讨宗权,未几灭之。自是威福由已,朝廷不能制,遂有天下。先是,民间传谶曰《五公符》,又谓之《李淳风转天歌》,其字有八牛之年,识者以八牛乃朱字,则太祖革命之应焉。

太祖文健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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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之用兵也,法令严峻。每战,逐队主帅或有没而不返者,其余皆斩之,谓之拔队斩。自是战无不胜,然健儿且多窜匿州郡,疲于追捕,因下令文面。健儿文面,自此始也。

敬翔裨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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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翔应《三传》,数举不第,发愤投太祖,愿备行阵。太祖问曰:“足下通《春秋》久矣,今吾主盟,其为战,欲效春秋时,可乎?”翔曰:“不可。夫礼乐犹不相沿袭,况兵者诡道,宜其变化无穷。若复如春秋时,则所谓务虚名而丧其实效,大王之事去矣。”太祖大悦,以为知兵,遽延之幕府,委以军事,竟至作相。

王彦章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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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章之应募也,同时有数百人,而彦章营求为长。众皆怒曰:“彦章何人,一旦自草野中出,便欲居我辈之上,是不自量之甚也!”彦章闻之,乃对主将,指数百人曰:“我天与壮气,自度汝等不及,故求作长耳。汝等咄咄,得非胜负将分之际耶!且大凡健儿开口便言死,死则未暇,且共汝辈赤脚入棘针地走三五遭,汝等能乎?”众初以为戏,既而彦章果然,众皆失色,无敢效之者。太祖闻之,以为神人,遽擢用之。

杨凝式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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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凝式父涉,为唐宰相。太祖之篡唐祚也,涉当送传国玺。时凝式方冠,谏曰:“大人为宰相,而国家至此,不可谓之无过,乃更手持天子印绶以付他人,保富贵,其如千载之后云云何,其宜辞免之。”时太祖恐唐室大臣不利于己,往往阴使人来探访群议,搢绅之士,及祸甚众。涉常不自保,忽闻凝式言,大骇曰:“汝灭吾族。”于是神色沮丧者数日。凝式恐事泄,即日遂佯狂,时人谓之“杨风子”也。

杨行密钱塘侵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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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行密尝命宣州刺史田𫖳领兵围钱塘,钱镠危急,遣其子元璙修好于行密。元璙风神俊迈,行密见之甚喜,因以其女妻之,遽命𫖳罢兵。初,𫖳之围城也,尝遣使候钱镠起居,镠厚待之。将行,复与之小饮。时罗隐、皮日休在坐,意以𫖳之师无能为也,且欲讥之。于是日休为令,取一字四面被围而不失其本音,因曰:“其”字上加“草”为萁菜,下加“石”为{其石}子,左加“玉”为琪玉,右加“月”为期会。”罗隐取“于”字,上加“雨”为舞雩,下加“皿”为盘盂,左加“玉”为玗玉,右加“邑”为邘地。使者取“亡”字,讥钱镠必亡,然亡上加“草”为芒,下加“心”为忘,右加“邑”为邙,左加“心”为忙,其令必不通,合坐皆嘻笑之,使大惭而去。未几,𫖳果班师。先是,行密与镠势力相敌,其为愤怒,虽水火之不若也。行密尝命以大索为钱贯,号曰“穿钱眼”。镠闻之,每岁命以大斧科柳,谓之“斫杨头”。至是,以元璙通昏,二境渐睦,穿眼斫头之论始止。

杨行密诈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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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行密据淮南,以妻弟朱氏众谓之朱三郎者,行密署为泗州防御使。泗州素屯军,朱氏骁勇,到任恃众自负,行密虽悔,度力未能制,但姑息之,时议以谓行密事势去矣。居无何,行密得目疾,虽愈且诈称失明,其出入皆以人扶策,不尔则触墙抵柱,至于流血,姬妾仆隶以为实,然往往无礼。首尾仅三年,朱氏闻之,信而少懈弛。行密度其计必中,谓妻曰:“吾不幸临老两目如此,男女卑幼茍不讳,则国家为他人所有。今昼夜思忖,不知召泗州三舅来,使管勾军府事,则吾虽死无恨。”妻以为然,遽发使,述其意而召之。朱氏大喜,倍道而行。及入谒,行密恐其觉,坐于中堂,以家人礼见。朱氏颇有德色,方设拜,行密奋袖中铁槌以击之,正中其首,然犹宛转号呼,久而方毙。行密内外不测,即时升厅,召将吏等谓之曰:“吾所以两目失明者,盖为朱三。此贼今已击杀,两目无事矣,诸公知之否?”于是军府大骇,其仆妾尝所无礼者,皆自杀。初,行密之在民闲也,尝为合肥县手力,有过,县令将鞭之,行密惧且拜。会有客自外入见,行密每拜,则厅之前檐皆叩地,而令不之觉⊥知其非常,乃遽升厅,揖令于他处,告以所见。令惊,遂恕之,且劝事郡以自奋。行密度本郡不足依,乃投高骈。骈死,秦彦、孙儒等作乱,行密连诛之,遂有淮南之地。

朱瑾得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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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之奔淮南也,时行密方图霸,其为礼待加于诸将数等。瑾感行密见知,欲立奇功为报,但恨无入阵马,忽忽不乐。一日昼寝,梦老叟眉发皓然,谓瑾曰:“君常恨无入阵马,今马生矣。”及厩隶报,适退槽马生一驹,见卧未能起。瑾惊曰:“何应之速也!”行往视之,见骨目皆非常马,大喜曰:“事办矣。”其后破杜洪,取钟传,未尝不得力焉。初,瑾之来也,徐温睹其英烈,深忌之,故瑾不敢预政。及行密死,子溥嗣位,温与张镐争权,袭杀镐,自是事无大小,皆决于温。既而温复为自安之计,乃以子知训自代,然后引兵出居金陵,实欲控制中外。知训尤恣横,瑾居常嫉之。一旦,知训欲得瑾所乘马,瑾怒,遂击杀知训,提其首,请溥起兵诛温。溥素怯懦,见之掩面而走。瑾曰:“老婢儿不足为计。”亦自杀。中外大骇且惧,温至,遽以瑾尸暴之市中。时盛暑,肌肉累日不坏,至青蝇无敢辄泊。人有病者,或于暴尸处取土,煎而服之,无不愈。

钱镠弭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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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镠封吴越国王后,大兴府署,版筑斤斧之声,昼夜不绝。士卒怨嗟,或有中夜潜用白土大书于门曰:“没了期,侵早起,抵暮归。”镠一见欣然,遽命书吏亦以白土书数字于其侧曰:“没了期,春衣才罢又冬衣。”时人以为神辅,自是怨嗟顿息矣。

王建犯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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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在许下时,尤不逞,尝坐事遭徒,但无杖痕尔。及据蜀,得冯涓为从事。涓好诋讦,建恐为所讥,因问曰:“窃闻外议,以吾曾遭徒刑,有之乎?”涓对曰:“有之。”建恃无杖痕,且对众,因袒背以示涓曰:“请足下试看,有遭杖责而肌肉如是耶?”涓知其诈,乃抚背而叹曰:“大奇,当时何处得此好膏药来!”宾佐皆失色,而涓晏然。

王建礼待翰林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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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之僣号也,惟翰林学士最承恩顾。侍臣或谏其礼过,建曰:“盖汝辈未之见也。且吾在神策军时,主内门鱼钥,见唐朝诸帝待翰林学士,虽交友不若也。今我恩顾,比当时才有百分之一尔,何谓之过当耶!”论者多之。

钟传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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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传虽起于商贩,尤好学重士,时江西士流有名第者,多因传荐。四远腾然,谓之曰英明。诸葛浩素有词学,尝为泗州管驿巡官,仰传之风,因择其所行事赫赫可称者十条,列于启事以投之。十启凡五千字,皆文理典赡。传览之惊叹,谓宾佐曰:“此启事每一字可以千钱酬之。”遂以五千贯赠,仍辟在幕下,其激劝如此。

罗隐东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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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隐在科场,恃才傲物,尤为公卿所恶,故六举不第。时长安有罗尊师者,深于相术,隐以貌陋,恐为相术所弃,每于尊师接谈,常自大以沮之。及其累遭黜落,不得已,始往问焉。尊师笑曰:“贫道知之久矣,但以吾子决在一第,未可与语。今日之事,贫道敢有所隐乎!且吾子之于一第也,贫道观之,虽首冠群英,亦不过簿尉尔,若能罢举,东归霸国以求用,则必富且贵矣。两途,吾子宜自择之。”隐懵然不知所措者数日。邻居有卖饭媪见隐,惊曰:“何辞色之沮丧如此,莫有不决之事否?”隐谓知之,因尽以尊师之言告之。媪叹曰:“秀才何自迷甚焉!且天下皆知罗隐,何须一第然后为得哉!不如急取富贵,则老婆之愿也。”隐闻之释然,遂归钱塘。时钱镠方得两浙,置之幕府,使典军中书檄,其后官给事中。初,隐罢上中书之日,费窘,因抵魏谒邺王罗绍威。将入其境,先贻书叙其家世,邺王为侄。幕府僚吏见其书,皆怒曰:“罗隐一布衣尔,而侄视大王,其可乎?”绍威素重士,且曰:“罗隐名振天下,王公大夫多为所薄,今惠然肯顾,其何以胜!得在侄行,为幸多矣,敢不致恭,诸公慎勿言。”于是拥旆郊迎,一见即拜,隐亦不让。及将行,绍威赠以百万,他物称是,仍致书于镠谓叔父,镠首用之。

郑准作归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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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准,不知何许人。性谅直,能为文,长于笺奏。成汭镇荆南,辟为推官。汭尝仇杀人,惧为吏所捕,改姓郭氏。及为荆南节度使,命准为表乞归本姓。准援笔而成,其略云:“臣门非冠盖,家本军戎。亲朋之内,盱睢为人报怨;昆弟之间,点染无处求生。背故国以狐疑,望邻封而鼠窜。名非霸越,乘舟难效于陶朱;志切投秦,出境遂称于张禄。”又云:“成为本姓,郭乃冒称。本避犯禁之辜,敢归司寇;别族受封之典,诚愧诸侯。伏乞圣慈,许归本姓。”云云。其表甚为朝廷所重。后因汭生辰,淮南杨行密遣使致礼币之外,仍贶《初学记》一部。准忿然以为不可,谓汭曰:“夫《初学记》盖训童之书尔,今敌国交聘,以此书为贶,得非相轻之甚耶!宜书责让。”汭不纳,准自叹曰:“若然,见轻敌国,足彰幕府之无人也,参佐无状,安可久!”遽请解职。汭怒其去,潜使人于途中杀之。

曹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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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唐,柳州人。少好道,为大小《游仙诗》各百篇,又著《紫府玄珠》一卷,皆叙三清十极纪胜之事。其《游仙》之句,则有《汉武帝宴西王母》诗云:“花影暗回三殿月,树声深锁九门霜。”又云:“树底有天春寂寂,人闲无路月茫茫。”皆为士林所称。其后游信州,馆于开元寺三学院。一旦卧疾,众僧忽见二青衣缓步而至,且四向顾视,相谓曰:“只此便是,树底有天春寂寂,人闲无路月茫茫。”言讫,直入唐之卧室。众僧惊异,亦随之而入,逾阈而青衣不复见,但见唐已殂矣。先是,唐与罗隐相遇,隐有《题牡丹》诗云:“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唐因戏隐曰:“此非赋壮丹,乃题女子障耳。”隐应声曰:“犹胜足下鬼诗。”唐曰:“其词安在?”隐曰:“只‘树底有天春寂寂,人闲无路月茫茫’,得非鬼诗?”唐无言以对。至是青衣亦援引此句,而唐寻卒,则隐之言岂偶然哉!

杜光庭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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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光庭,长安人,应《九经》举不第。时长安有潘尊师者,道术甚高,僖宗所重。光庭素所希慕,数游其门。当僖宗之幸蜀也,观蜀中道门牢落,思得名士以主张之。驾回,诏潘尊师使于两街,求其可者。尊师奏曰:“臣观两街之众,道听途说,一时之俊即有之,至于掌教之士,恐未合应圣旨。臣于科场中识《九经》杜光庭,其人性简而气清,量宽而识远,且困于风尘,思欲脱屣名利久矣。以臣愚思之,非光庭不可。”僖宗召而问之,一见大悦,遂令披戴,仍赐紫衣,号曰广成先生,即日驰驿遣之。及王建据蜀,待之愈厚,又号为天师。光庭尝以《道》、《德》二经注者虽多,皆未能演畅其旨,因著《广成义》八十卷。它术称是,识者多之。

尔朱先生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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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先生忘其名,蜀人,功行甚至。遇异人,与药一丸,先生欲服,异人曰:“今若服必死,未若见浮石而后服之,则仙道成矣。”先生如其教。自是每一石必投之水,欲其浮,如是者殆一纪,人皆以为狂,或聚而笑之,而先生之心愈坚。居无何,因游峡上,将渡江,有叟舣舟相待。先生异之,且问曰:“如何姓氏?”对曰:“石氏。”“此地何所?”答曰:“涪州。”先生豁然悟曰:“异人浮石之言,斯其应乎!”遂服其药,即轻举矣。

上蓝遗钟传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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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蓝和尚失其名,居于洪州上蓝院。精究术数,大为钟传所礼。一旦疾笃,往省之,且曰:“老夫于和尚,可谓无间矣。和尚或不讳,得无一言相付耶?”上蓝强起,索笔作偈以授。其末云:“但看来年二三月,柳条堪作打钟槌。”偈终而卒。传得之,不能测。洎明年春,淮帅引兵奄至,洪州陷,江南遂为杨氏有。打钟之偈,人始悟焉。

僧贯休入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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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贯休,婺州兰溪人。有逸才,长于歌诗。尝游荆南,时成汭为荆南节度使,生日有献歌诗颂德者,仅百余人,而贯休在焉。汭不能亲览,命幕史郑准定其高下。准害其能,辄以贯休为第三。贯休怒曰:“藻鉴如此,其可久乎?”遂入蜀。及至,值王建称藩,因献之诗云:“一瓶一钵垂垂老,万水千山得得来。”建大悦,遽加礼待。洎僣大号,以国师赐,号曰禅月。

贯休与光庭嘲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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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休有机辨,临事制变,众人未有出其右者。杜光庭欲挫其锋,每相见,必伺其举措,以戏调之。一旦,因舞辔于通衢,而贯休马忽坠粪。光庭连呼:“大师大师,数珠落地。”贯休曰:“非数珠,盖大还丹耳。”光庭大惭。贯休有文集四十卷,吴融为之序,号《西岳集》,行于世。

陈黯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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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黯,东瓯人。才思敏速。时年十三,袖卷谒本郡牧,时面上有斑疮新愈,其痕炳然·牧戏之曰:“藻才而花貌,何不咏歌?”黯应声曰:“玳瑁宁堪比,班犀讵可加。天嫌未端正,敷面与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