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0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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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夫总四大者，成乎身矣；立万始者，主乎心矣。身是虚哉，即身见空，始同妙用；心非实也，观心若幻，迺等真如：名数入焉妙本乖，言说出焉真宗隐。故如来有意传要道，力持至德，万劫而遥付法印，一念而顿受佛身：谁其宏之？实大通禅师其人也。
禅师尊称大通，讳神秀，本姓李，陈留尉氏人也。心洞九漏，悬解先觉，身长八尺，秀眉大耳，应王伯之象，合圣贤之度。少为诸生，游问江表，老、庄元旨，《书》、《易》大义，三乘经论，四分律仪，说通训诂，音参吴晋，烂乎如袭孔翠，玲然如振金玉。既而独鉴潜发，多闻旁施，逮知天命之年，自拔人间之世。企闻斩州有忍禅师，禅门之法胤也，自菩提达磨听琶东来，以法传惠可，惠可传僧璨，僧璨传道信，道信传宏忍：继明重迹，相承五光。迺不远遐阻，翻飞谒诣，虚受与沃心悬会，高悟与真乘同彻。尽捐妄识，湛见本心，住寂灭境，行无是处。有师而成，即燃灯佛所；无依而说，是空王法门。服勤六年，不舍昼夜，大师叹曰： “东山之法，尽在秀矣。”命之洗足，引之并坐，于是涕辞而去，退藏于密。仪凤中，始隶玉泉，名在僧录，寺东七里，地坦山雄，目之曰：“此正楞伽孤峰，度门兰若，荫松藉草，吾将老焉。”云从龙，风从虎，大道出，贤人睹。岐阳之地，就者成都；华阴之山，学来如市：未云多也。后进得以拂三有，超四禅，昇堂七十，味道三千：不是过也。尔其开法大略，则慧念以息想，极力以摄心，其入也品均凡圣，其到也行无前后。趣定之前，万缘尽闭；发慧之后，一切皆如。持奉楞伽，近为心要，过此以往，未之或知。
久视年中，禅师春秋高矣，诏请而来，趺坐觐君，肩舆上殿，屈万乘而稽首，洒九重而宴居。传圣道者不北面，有盛德者无臣礼，遂推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仰佛日之再中，庆优昙之一现。混处都邑，婉其秘旨，每帝王分座，后妃临席，鹓鹭四匝，龙象三绕。时炽炭待矿，故对默而心降；时诊饥投味，故告约而义领：一雨溥霑于众缘，万籁各吹于本分，非夫安住无畏，应变无方者，孰能焉尔乎？圣敬日崇，朝恩代积，当阳和会之所，置寺曰度门；尉氏先人之宅，置寺曰报恩。轼闾名乡，表德非拟局厌喧辇，长怀虚壑，累乞还山，既听中驻。久矣衰惫，无他患苦，魄散神全，形遗力谢。神龙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夜中，顾命趺坐，泊如化灭。禅师武德八年乙酉受具于天宫，至是年丙午复终于此寺，盖僧腊八十矣。生于隋末，百有馀岁，未尝自言，故人莫审其数也。
三界火心，四部冰背，榱崩梁坏，雷动雨泣，凡诸宝身，生是金口，故其丧也，如执亲焉。诏使吊哀，侯王归赗，三月二日，册谥大通，展饰终之义，礼也。时厥五日，假安阙塞，缓及期，怀也。宸驾临诀至午桥，王公悲送至伊水，羽仪陈设至山龛。仲秋既望，还诏迺下，帝诺先许，冥遂宿心。太常卿鼓吹导引，城门郎护监丧葬。是日，天子出龙门泫金衬，登高停跸，目尽回舆。自伊及江，扶道哀候，幡花百辇，香云千里。维十月哉生魄明，即旧居后冈定神起塔，国钱严饰，赐逾百万。巨锺是先帝所铸，群经是后皇所锡，金榜御题，华幡内造，塔寺尊重，远称标绝。初禅师形解东洛，相见南荆，白雾积晦于禅山，素莲寄生于坐树，则双林变色，泗水逆流：至人违代，同符异感。百日卒哭也，在龙华寺设大会，八千人度二七人；二祥练缟也，咸就西胆道场，数如前会。万回菩萨乞施后宫，宝衣盈箱，珍价敌国，亲举宠侑供巡香。其广福博因，存没如此，日月逾迈，荣落相推。於戏！法子永恋宗极，痛慈舟之遽失，恨涌塔之迟开，石城之叹也不孤，庐山之碑焉可作。窃比夫子贡之论夫子也，生于天地，不知天地之高厚；饮于江海，不知江海之广深：强名无迹，以慰其心。铭曰：
额珠内隐，匪指莫效。心镜外尘，匪磨莫照。海藏安静，风识牵乐。不入度门，孰探元要？倬哉禅伯，独立天下。功收密诣，解却名假。诣无所得，解亦都舍。月影空如，现于悟者。无量善众，为父为师。露清热恼，光射昏疑。冀将住世，万寿无期。柰何过隟，一朝去之。嗟我们人，忧心断续。进忆瞻仰，退思付嘱。尽不离定，空非灭觉。念兹在兹，敢告无学。
旧史云：轩辕帝宫，次星具黄龙之体；郊媒神祀，次妃成元鸟之命：非圣也莫能法天，非天也莫能感圣。则有相乎坤而母乎震，齐乎古而合乎天，迹虽秘绝，犹可测而言焉。丽妃赵氏，天水人也。丽者以华美为贵，妃者以配合为尊。《易》云“日月丽天”，传称“星辰合度”，丽加妃号，自我为初。原夫八骏勤周，肇有封姓；三军霸晋，迺蕃卿族：设宝符而开国，曳珠履而成家。果验成宣之后，不乏文忠之庆，尧门昭殿，何代无人？暨乎紫气上通，瑶台独立，楚宫选美，纳良袂于神云；汉掖求才，进团扇于明月。故坐而论教，则比位三司；动而具瞻，则仪刑六列者矣。先将军以恩泽授职，太夫人以有礼封郑。流车跃马，岂无甲观之亲？湫宅闲门，不有椒房之势？探风揆化，忧国如家，故圣人有以尚其德也。躬亲茧馆，义形态槛，退席以爱礼，樛木以广恩，望古难臻之地，必为常践之域，故圣人有以嘉其志也。悬象告沴，经时寝疾，在蒙被之辰，答还辇之问：生可捐于浮假，心独系于元真。神往土清，愿承恩而入道；形归下上，期去礼而薄葬。慈颜同气，奚敢为言？皇上闵而许之，谘嗟不已。开元十四年，春秋三十有四，七月十四日，薨于春华殿。殡于龙兴观之精屋，示以出家，从道例也。命河南尹监护，河南令副焉，丧葬务约，成遗语也，二十六日，窆于故都之后邙山之阳。孺慕承华，凄凉薄室，列薤歌于东路，回容卫于北山，寿堂一闭兮凡圣等，人代同悲兮修短闲。月帔云衣，襚以神仙之服；上方陶簋。旋于造化之初。此皆圣主之曲成，贤妃之本志，何必云阳山下，别起通灵之台；未央宫中，虚立致神之帐？若夫易名之典，考行是存，帝谥曰“和”，礼之贵也。气之和者生万物，声之和者孕八音，魂而有知，感圣恩乎！有诏史臣，恭铭内职，事出彤管，辞无华饰，写乐池之永伤，寄瑶山之罔极。铭曰：
帝妃佐后，实掌阴教。八月选才，千金聘貌。祀献丝茧，诗修汗濯。妇政可尊，嫔风胥效。皎皎汉女，为皇降灵。娥娥邦媛，顺道之经。结以印绶，华光后庭。带之弓蜀，朗润前星。追述潜运，夙承嘉奖。谦苦中京，崎岖上党。金镜开目，明珠耀掌。心方乐于时泰，魂奄悲于化往。紫云衣兮霓裳，送美人兮北邙。白壤宫兮青松苑，去君恩兮日远。秋风急兮霜天，草木黄兮野田。灭香容于空椁，留画像于甘泉。春秋以丽和之二字，独褒美于千年。
天降时雨，山川出云。迺生灵媛，祚我圣君。精微其道，焕炳其文。三光错行，昭容纲纪。百揆繁会，昭容条理。外图邦政，内谂天子。忧在进贤，思求多士。忠孝心感，天焉报之？吉凶有数，邱焉祷之？如彼九日，羿焉暴之？如彼三良，秦焉悼之？汉宫选才，班氏其特。楚史书霸，樊妹之力。彧穆齐公，叙其明德。嗟尔彤管，是鉴是则。
斤斤苏公，体正含道。禀灵淳粹，为唐元老。忠以卫主，孝以立身。文以经国，惠以安人。司牧九郡，九郡爰静。平章百工，百工爰整。千载典宪，三朝纲领。上纂先人，五代相国。下垂馀庆，七子令德。帝谓庭硕，伊公是似。接侍玉墀，序拜金。联华叠润，佐我天子。於戏彼苍！国干云亡。地颓五岳，天拆三光。备礼诏葬，群官会丧。掌史司德，刊铭路傍。
英英白云，瑞彼君辂。佻佻公子，嘉我王度。魏后遗德，作华天朝。灵气应变，直心逍遥。麟阁书仙，凤池墨妙。太常国礼，少宰邦教。公之处之，有伦有要。玉折其贞，金断其清。没而不朽，仁乎令名。
贤哉阴侯，孝友仁信。符彩外发，清真内镇。史门文宗，国子儒胤。克家踵武，金声玉振。结发筮仕，利用劝心。雉驯风化，鹿赋文章。函丈礼乐，雷门纪纲。微言教胄，直道匡王。年惟大耋，克茂精爽。疾不弥留，怡然长往。世比过隙，生犹绝响。契均范张，会阻天壤。通家自昔，永怀厥初。昏姻之故，言就我居。富同鼎食，穷共园蔬。动心规戒，言成著书。夺我良友，天其丧馀。南望龙门，东都九原。万籁酸骨，千霜断魂。琴瑟都尽，埙篪半存。葬收子婿，碑传外孙。人生到此，天道何言？
嗟我处士，焕炳其文。精微天象，与道为邻。颓乎万化，于三十春。在昔薄葬，时服幅巾。厥孤克孝，永怀迁神。君其心之，无违返真。迺建丰碣，追扬茂尘。王门公路，岂微朱轮？天才海学，于何窭贫？心焉有主，孰知我艰？烈烈皇考，求仁得仁。哀哀王母，斯恩斯勤。李虔报养，五褒感亲。退居更命，丧礼终身。忠为令德，孝实至纯。一门二善，千载不泯。
君讳弋，字嵩之，范阳方城人也。其先张仲，以孝友佐周。子孙丑周，仕晋相韩，至留侯报韩仇秦，兴刘灭项，为汉世家。九代及于汉乱，居燕四叶，为晋司空，混一天下。司空生祎，避胡过江，六世至太常，而复寓于河东之族人。君即太常卿隆之曾孙，征君子犯之孙，河东从事俊之子。性倜傥，尚气节，能引弓六钧，命中百步，车服出入拟于封君，州里颇患之。君迺励操强学。不出门者十馀年，探道睹奥，郁为渊薮，周武帝闻之，征为通道馆学士。既入隋而面其国，高尚厥志，终于山庐，尝言：“夷齐清者非达，伯鸾旷者非中，优哉游哉，吾不与也。”夫人某氏，少而嫠居，长而丧子，流离世故，穷尽艰危，提携女姓，托身禅宇，实有高行之烈，隐居之风。未遑归葬，有志不就，遗恨终天。降及曾孙，追申怀礼，景龙三年岁次己酉十月十六日，克葬曾王父、曾王母于河东之普救原，成先志也。铭曰：
皇矣烈祖，才雄气武。不值汉高，空思万户。一旦折节，十年学古。高步华光，飞缨书府。昔有周处，斩蛟契虎。易暴以儒，异代同矩。周命既没，鼎迁于隋。仕于二姓，君子不为。昭昭盛德，百代之规。
府君讳恪，其先晋人。晋有张老，韩有开地，汉有留侯。侯八代孙皓为司空，司空子宇为北平太守，遭汉乱离，家于范阳。至元孙华，复为晋司空。遇难子孙南渡，其处者或寓于蒲阪，周齐间有归者，因从焉。君晋司空十一代孙也。曾祖征君讳子犯，祖河东郡从事讳俊，父通道馆学士讳弋：德音遗范，详诸家牒。君孤绍单门，傍无兄弟，苗而不秀，未仕而卒，道未融于邦国，位未扬于王庭。故老之口浸远，好事之书又阙，是后生不得预闻焉。哀哉！嗣子晋州洪洞丞骘，繈褓缞麻，育于舅氏。夫人陇西董氏，常州长史雄之女也。早年守义，唯鞠一子，严而有检，勤而善训，成先人之丕烈，贻后嗣之积善：微太夫人德，则张氏几将坠焉。开耀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终于鄜城县世妇冯氏之别业，春秋七十有二。先君之违世也，太夫人在堂。大门在殡，日月逾迈，有志未从，是诸孙疾焉，若履渊谷。以景龙三年岁次己酉冬十月二十六日，克葬王父王母于蒲阪东司空之村，成先志也。铭曰：
绵绵王父，续我灵基。幼而植德，人莫知之。烈烈王母，克明克类。教我鬻子，光我族嗣。中条之北，大河之东。邱陵桑梓，郁郁崇崇。千年启室，百岁来同。永惟先志，钦成厥终。
公讳威德，字某，曰葛氏，本梁国宁陵人也，因迁徙，今居京兆泾阳县。父宝，未仕早世。公室无陶、白之资，朝无金、张之援不承过庭之训，不渐鼓箧之术，而能奋飞乔木，独拔深济，富忠孝而由已，善射驭而闻天。早以武艺，妙选供奉，每扈游别馆，侍跸禁林，何尝不左发五豝，傍连双兔？岁久，拜元城府左果毅都尉，寻加上柱国。入陪内仗，思马斯才；出典外军，握兵之要：所谓白珪特达，青云自致者也。其用未展，其生有涯，神功二年某月日，终于东都私第，殡于北邙山之原。夫人太原郡太夫人郭氏，从夫有礼，以子而贵，开元八年十一月，薨于京兆之修真里。有子福顺，克家用孝，开国惟忠，泣风树之不追，痛荣禄之不逮。哀戚之情上感，饰终之泽下流，窀穸有期，祖奠将设。有诏赠右骁卫郎将，开元九年二月七日，合葬于长安县龙首乡，礼也。郁郁宰树，苍苍墓田，佳城之见日，秘铭石于重泉。词曰：
都尉武达，夫人礼封。令德高行，誉偶名双。自古迄今，仁贤同尽。惟传忠孝，馀庆不泯。
君讳承休，字某，吴郡吴人也。留侯兴汉，播美西京，长沙徙吴，蔽蔓东土。曾祖冲，在陈为文帝师，入隋为汉王学士；祖后胤，授经太宗，尊之以祭酒，既封新野，又赠以宗伯；考少师，位不充量，止于朱阳宰：班固称“世名忠孝”，魏武谓“积善之家”，昌门一系，晖我诸族。君受天戬谷传家业艺，希言敦行，去华崇实。非法不由，非礼不动，精于理物，敏于政事。初以南郊斋郎补衮州兵曹，丁太夫人忧，庐凝淆年，加人一等。再任始州司仓，应八科举，改郑州录事参军。又举贤良方正，迁扬州司录参军，移苏州常熟令。历政皆有能名，加朝散大夫。入为司农丞，实掌钱谷，奸僦息望。使覆囚岭南，是司狱讼，听折惟允。迺授济源令，风行畿甸，河润洛师。加朝议大夫上柱国，拜隆州司马，转恒州长史，简而有孚，权而中道。婴风恙去职，就翳还京，春秋六十有二，终于颁政里。夫人成纪郡君天水秦氏，庐陵郡公行师之孙，嗣公游福之女。敬事君子，诫训诸孤，当代之孟母也。年六十二，终于许州。开元九年十月某日，合葬于武功之礼让原，礼也。夫道大难合，仕屯而不进；德高有后，身没而福流。君同生八人，半服银艾；祚胤五子，率为珪璋，比迹于敦煌六龙，南郑千室，德门济美，信有征乎！惧陵谷或迁，迺勒铭沈石。铭曰：
思文留侯，时惟皇祖。长沙南守，分干东土。家有道书，门传相府。嵬峨重世，通经二主。诞灵上哲，克广斯文。造次仁义，优游与坟。孝乎事亲，忠乎事君。猗那叔父，亦足有云。
开元十三年十一月六日，故岐州刺史平原男陆公卒于京师；十四年冬十一月，葬于邺西之先茔。公讳伯玉，字某，河南人，识真之士也。夫誉其克家，光乎观国，笃慈惠以宰邑，宏雅量以执宪，擅华妙于礼闱，敷文敏于禁掖，推直方以独坐，率易简以专城，所居而美风振，所莅而德声溢：非德充于内。而美形乎外者，焉若是夫！孝尽爱敬之衷，悌包友顺之节，仁协返身之恕，义适成物之和：四者礼之善物欤？吾友尝从事于斯矣。然而举礼之纲，持心之柄，静则乐先王之道，动则济贤人之业。位不盈量，年无登寿，之才也，之命也，复焉可得而言哉？铭曰：
陆侯泉妙，体旷心古。龙章炳文，麟角藏武。橐籥冲用，诗书义府。移孝则忠，安亲合主。迺建侯社，迺牧王畿。有严有翼，有长有威。汲南谢病，秦和不医。乞言未老，启手全归。石鼓东临，铜台西望。别业宛在，旧茔增创。弱子攀车，孀妻送葬。风景飘忽，山川惆怅。令德可传，浮生匪重。神去一息，形遗万种。露往草陈，霜来树拱。（阙二字）仁兮（阙）义长芜没于邱陇。
公讳虔，字某，其先东平人也。尧之太岳，始封吕侯；周之太师，实表齐国。河西则霸王继代，关东则丞相联华，近徙河间，是称右族。大父赟，隋幽州都督府长史；考师沧州青池令：并振羽仪，驰声郡邑。公孝悌天至，福禄混成，千里闻骐骥之才，五都重琅玕之价。壮士行去，树勋于塞垣。君子居之，何陋于蕃郡？以上柱国为元州司户参军。积善袭于家风，馀庆流于身后，享年若干而卒。夫人河清县太君傅氏，四德爰备，六行聿修，始则宾于冀妻，终则训成孟母，春秋若干而终。开元十四年某月，合葬于州城西南里之平原，礼也。我有令子，职司马于小山；我有淑孙，偶乘龙于大树。荣哀之事，于兹毕矣。铭曰：
堂堂吕公，休有令德。穆穆傅母，顺成内则。两誉齐振，双仪不忒。景行山东，风流河北。有生必谢，谁能独存？神宁故里，合葬平原。剑暗泉室，松寒墓门。勒铭沈础，万古何言？
公讳君衡字正平，广管高州人也。昔毕万苗裔，邑于冯城，因以为氏。其适越者，则袁宏《过江录》所载长乐冯祖思之后也。远居僻地，代为右族。带甲千人，拟四豪之公子；田洞百里，齐万户之封君。祖盎，持节总管高州都督耿国公，薨赠左骁卫大将军荆州大都督。恩命分府为三州，授君之三子：子智戣高州刺史，子智玳恩州刺史。犹子子猷潘州刺史，公荆州之孙，恩州之子，量包山海，气逸风云阴德以济物，力行以游道，散岸从心，乘化而没：斯寔一方超迈全真之士也。夫人南海郡太夫人麦氏，诞嫕勋门，作嫔杰室，初执冀妻之礼，终抗梁寡之行，即大将军宿国猛公铁杖之曾孙女也。夫人有三子一女，同归上京：长子元琎，左卫中候；次子元珪，左领军卫郎将；少子力士，右监门卫大将军。以将军少养于高氏，故举家从其姓焉。夫德厚者福长，先否者终泰：天之报应，岂虚也哉！大将军所以云汉奋飞，忠孝至感，迎圣善于炎海，展三牲之色养，拔友于于荒徼，会四乌之嘤鸣：缙绅美谈，簪绂倾慕。是知敬仲羁旅，将育于齐；孟轲儒艺，成名此母：信瑰才之特达，亦馀庆之助成乎？夫人享年八十有七，开元十七年五月十二日，薨于西京来庭里。粤八月二十二日，安厝于长乐原之新域。闵将军之纯至，嘉先士之晦名，恩诏追赠潘州刺史，招魂而合葬焉，盖殊常之礼。若夫慈以遗后，孝以扬亲，忠能合圣，惠足昭仁，嗟乎！冯氏之子，具此四德，镂石垂文，为不朽矣。铭曰：
潘州违世，灭迹沈彩。诏赠本邦，光烁南海。其孤永慕，昊天不逮。夫人处顺，奄背荣胤。悲离两乡，魂合双榇。孝心可赠，百年匪吝。天日苍苍，邱陇茫茫。地名长乐，人乐无长。郭门之外，愁生白杨。
公讳元方，字希仲，苏州吴县人也。帝典惟二，虞尽美于南风；强国有七，齐莫大于东海。元侯制食，因而为宗，丞相册勋，开吴佐命。盛德之后，瑶琨代袭，故丹青弈世，三君之望并高。金玉联华，五常之目齐重。公即陈给事黄门侍郎琛之曾孙，唐荆州当阳县丞山仁之孙，司仪郎东之之侄，豫章尉元之之子。体元黄之纯粹，峻清白之隆名，鹏翼载轩，骐鸣自远。始以司成明经业优擢第，补三水、扶风、渭南三县尉，授裹行监察殿中三御史，迁凤阁舍人兼太子中舍。又判凤阁，又守秋官，行鸾台三守侍郎同凤阁銮台平章事。坐公事降为绥州刺史，居无何，检校春官。又试天官二侍郎兼司尉卿，复除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转右庶子，转文昌左丞：前后掌选及知考各二岁。九流铨总，代天理物，公执其衡镜，而野无遗贤；三载考绩，惟王旧典，公秩其幽明，而庶官咸事：斯并宪章台阁，籍甚人伦。至于经济大道，弥纶庶务，嘉猷削于隐德，宏益晦于推美，盖不得而闻也。古人有言：“进退在命，忠信在人。”一出持州，再入莅政，汲长孺之方直，时守外台；胡伯始之详明，亟司中禁：抑有由焉。呜呼！人之淑斯，宜享难老，昊天降戾，曾不慭遗。大足元年二月七日，寝疾而终，春秋六十有三。历事两宫三十馀载，奉上惟敬，临下惟诚，密勿两终，静而调理。心尚坦率，不违名教之地；迹列轩裳，不杂风尘之伍。施与忘倦乡党穆焉；夷险若一，朋友义焉：所谓终温且惠，行同归于大雅；克己复礼，身不离于令名。及东首归全，西阶彻奠，无食粟之马，无衣帛之妾，知与不知，莫不嘉叹。粤三月十四日，假葬于国门之南费村，永刊昭烈，垂之幽础。
夫人刘氏，其先鼓城人也，隋毗陵郡通守子将之曾孙，唐滁州刺史德祖之孙，汾州刺史延嗣之女也。昔武子处秦，厥初令氏；元王国楚，是为昌族。盛德之门，龙骥接彩；世禄之胄，龟武联华。夫人璿室载兰，蕙林曾秀，喈喈黄鸟，艳艳清明。闻诗闻礼，窃比诸生；茂行渊心，实称士女。及凤飞启繇，夫妇尽琴瑟之和；鸡鸣咸纚舅姑移乔梓之敬。友爱洽乎姒孀，任恤周乎姻戚，岂惟礼备澄幕，工深机杼？固以能循法度，宜其室家矣。年若干，以大足元年七月某日寝疾而卒，粤二十九日某辰，假葬于某里。夫国丧贤嫔，家亡淑媛，母氏垂白，频夺所怀；稚子始孩，翦焉无倚。呜呼！天道辅仁，人道与顺，眷兹大德，不遐三寿。何哉？报应之理，岂神食其言；修短之期，将事归于命。外姻毕萃，累叹不定，夫人即吾姨也，今薄撰素履，永刊幽石，图史之外，有美存焉。其铭曰：
崔实齐胄，刘亦汉宗。崇其显媾，望偶族双。阃闱是穆，馈奠斯恭。贞歌浮汉，教室洞江。珪璋其节，桃李其容。宜享偕老，胡宁鞠凶？朝权飞陌，春萝坠松。夫伤子慕，去此何从？百岁之后，魂兮合封。
先生讳守贞，天水冀人，盖好学博古者也。本乎官族，称为尹氏，昔有尹佚，司周太史；暨迺吉甫，勤于宣王：格言大勋，布在《诗》传。远祖纬，魏仆射；曾祖欣，隋开府；大父珍，唐棣州蒲台令，父文，唐通州三冈令。先生积德馀庆，天锡纯嘏，愿木鸟兽之名。十五诵三《礼》，能明君臣父子之道，定郊庙吉凶之制。二十诵《春秋》、《尚书》，能精五行九畴之数，断褒贬会盟之节。二十五诵《诗》及《易》，能辨政教雅颂之始，极变化生生之至；又能诵古史百家之书，善文章草隶之则。耻夫流欲背实响声，饰华褰末，故每外和内厉，元元本本，学者如斯，不舍昼夜。垂拱四年，以明经高第，遂授大成。自延载之后，条限宾荐，长安之初，大开贡举，考功是岁千五百馀人，召先生课核淑慝，时称无滞矣。天子闻其进通经术，迺下制曰：“成均大成尹守贞，业隆时习，功宣日就，既有励于分阴，俾参荣于杖席。可四门助教。”诜诜青襟，有所仰矣。长安二年六月十日昼寝，忽梦麟台两局争召修文，觉而叹曰：“十二日稷，吾当往矣。”因命亲族序诀。至日，安枕俟期，俄然而卒，春秋四十，可谓古之达化知命者也。呜呼！天与之德，而不永其年；天与之才，而不大其位。何乎？粤七月十七日，葬于高阳原先君之旧茔。铭曰：
尹氏之子，其殆庶几。为仁由已，三月不违。谦成德柄，学也身基。辟雍洋洋，可以疗饥。环林之下，可以栖迟。我实道贵，人言位微。修文地下，前哲同归。子之知命，将殁先期。朝衣东首，精魂高飞。人之云亡，胡不凄而？高阳之原，有陫其侧。郭门直视，松柏一色，邱陇累累，阡陌谁识？浮焉休焉，为我心恻。
峨峨尹氏，太古之始。发源尧师，中叶周卿。爰暨初考，咸有颂声。猗欤府尹，代烈增盛。孝行之本，谦德之柄。耽乐道真，含光无竞。三典郡土，五行以正。再司府丞，百工兴咏。茫茫大造，物生遂性。虚无宰之，孰能力争？位不充德，优游天命。身没道存，同符孔圣。是有才子，克成馀庆。
存为神鉴，殁为国殇。惟吕惟子，同归义方。
徐氏子者，名岩，字某，司封员外郎坚之第四子也。骥子睨云，凤毛洗日，孝友因心，聪敏若神。置在膝前，已会星辰之气；戏于床下，能记宾主之词。及总角成童，精意好学，问一知十，外堂睹奥，下笔成章而伦要，发言为论而卓诡。识者咸谓增世构之崇蕴，益源流之洪润，虽甘茂之孙，十二飞辩；班彪之子，九岁能文：不尚之也。天乎何辜！颜项无命，年十有三岁，大足元年九月，遭疾而没。呜呼哀哉！雕月始生，不见其盈；琼枝方秀，不见其茂。悲哉！铭曰：
生日何浅？死路何深？珠碎朓月，花残稚林。哀哀父母，孰处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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