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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闻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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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闻纪
作者:祝允明 

高皇帝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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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皇帝以天纵之圣,功德广大,金匮之策不可胜纪,草莽臣何敢僭亵以入私编?然剽闻一二不敢隐,嘿其敬天事神,至于礼乐末节,罔不究心。以乐生不娶,颛洁特创神乐观居之,俾从黄冠之列,赡给优厚,所辖钱粮例不刷卷,曰:要他事神明,底人不要与他计较。常膳之外,复益予肉,人若干。曰:无使饥寒乱性,诸武舞执干盾之属,后易楮甲以绘兵,其上防微之意,又因以见焉。

正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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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万机之暇,留意方策,尝以尚书谘以羲和,惟天阴骘下民二节,蔡沉注误,命礼部试右侍郎张智同翰林院学士刘三吾等改正,因通加研校。书成名曰《书传会选》。又以孟子当战国之世,故词气或抑扬太过,今天下一统,学者倘不得其本意,而概以见之言行,则学非所学,而用非所用,又命三吾删其过者为《孟子节文》,不以命题取士。当时礼部札付言书传曰:凡前元科举,尚书专以蔡传为主,考其天文一节已自差谬,谓日月随天而左旋,今仰观乾象,甚为不然。夫日月五星之丽天也,除太阳人目不能见其行于列宿之间,其太阴与五星昭然右旋,何以见之?当天清气爽之时,指一宿为主,使太阴居列宿之西一丈许,尽一夜则太阴过而东矣。盖列宿附天舍次而不动者,太阴过东则其右旋明矣。夫左旋者,随天体也;右旋者,附天体也。必如五星右旋为顺行,左旋为逆行,逆顺行之日常多,塑行之日常少,若如蔡氏之说,则逆行多而顺行少,岂理也哉?若不革正,有误方来。今后学《尚书》者,天文一节当依朱氏诗传十月之交注文为是。又如《洪范》内“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一节,蔡氏俱以天言,不知阴骘下民乃天之事,相协厥居乃人君之事。天之阴骘下民者何?风雨霜雪均调四时,五谷结实,立烝民之命,此天之阴骘也。君之相协厥居者何?敷五教,以教民明五刑,以弼教保护和洽,使强不得凌弱,众不得暴寡,而各安其居也。若如蔡氏之说,则相协厥居皆付之于天,而君但安安自若,而奉天勤民之政略不相与,又岂天佑下民作之君师之意哉?今后当依此说。

平吴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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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圣旨,吴王令旨,总兵官准中书省谘敬奉令旨,盖闻伐罪救民,王者之师,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轩辕氏诛蚩尤,殷汤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圣人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为救民。近睹有元之末,主居深宫,臣操威福,官以贿成,罪以情免,宪台举亲而效仇,有司差贫而优富,庙堂不以为虑,方添冗官,又改钞法,役数十万民湮塞黄河,死者枕籍于道,哀苦声闻于天,不幸小民误中妖术,不解其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异其治世以苏困苦,聚为烧香之党,根据汝颍,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千端万状,元以天下兵马钱粮大势而讨之,略无功效,愈见猖獗。然事终不能济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旁观熟虑乘势而起,或假元氏为名,或托香军为号,或以孤兵自立,皆欲自为,由是天下土崩瓦解。朕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渐至提兵,灼见妖言不能成事,又度胡运难与立功,遂引兵渡江,赖天地祖宗之灵,及将相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战而定浙东,氏称号据,我上游爰兴问罪之师,彭蠡交兵,元恶授首,父子兄弟面缚舆衬,既待之不死,又封以列爵,将相皆置于朝班,民庶各安于田里,荆襄湖广尽入版图,虽德化未及,而政令颇修。惟兹姑苏张士诚为民,则私败盐货,行劫于江湖,兵兴则首聚凶徒负固于海岛,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区难抗天下,全势诈降于元,坑其参政赵琏,囚其待制孙㧑,其罪二也;厥后掩袭浙西,兵不满万数,地不足千里,僭号改元,其罪三也;初寇我边,一战生擒其亲弟,再犯浙省,杨矛直捣其近郊,首尾畏缩,又乃诈降于元,其罪四也;阳受元朝之名,阴行假王之令,挟制达丞相,谋害杨左丞,其罪五也;占据江浙,钱粮十年不贡,其罪六也;知元纲已坠,公然害其丞相达失帖木儿、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其罪七也;恃其地险食足,诱我叛将,掠我边民,其罪八也。凡此八罪,尤甚于蚩尤、葛伯、崇侯,虽皇帝、汤文与之同世,亦所不容,理宜征讨,以靖天下,以济斯民。爰命中书左相国徐达,总率马步舟师分道并进,攻取浙西诸处城池,已行戒饬,军将征讨,所谓歼厥渠魁,胁从罔治,备有条章:凡有逋逃臣民,被陷军士,悔悟来归,咸宥其罪,其尔张氏臣寮果能明识天时,或全城附顺,或弃刃投降,名爵赏赐,予所不吝。凡尔百姓果能安业不动,即我良民旧有田产房舍,仍前为主,依额纳粮,以供军储,馀无科取,使汝等永保乡里,以全室家,此兴师之故也。故有千百相聚旅拒王师者,即当移兵剿灭,迁徒宗族于五溪两广,永离乡土,以御边戎。凡予之言,信如皎日,谘尔臣庶毋或自疑,敬此除敬,遵外谘请施行,准此合行,备出文榜晓谕,敬依令旨事意施行,所有文榜须议出给者。

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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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士庶所戴方顶大巾,相传太祖皇帝召会稽杨维祯,维祯戴此以见。上问所戴何巾,维祯对曰:“四方平定巾。”上悦,遂令士庶依其制戴。或谓有司初进样,方直其顶,上以手按偃,落后俨如民字形,遂为定制。按洪武二十四年三月二十六日,礼部右侍郎张智同各官奉圣旨:恁礼部将士民戴的头巾样制,再申明整理。智乃奏行,先为软巾,制度已尝钦定,而小民往往或造破烂不堪纱罗,用纸粘里,竹丝漆布混同造卖,有乖礼制,合行申禁,仍前违制者,卖人买人同罪,如此则当时巾制乃太祖自定,恐非缘维祯与手按也。

公宴节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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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三年九月二十四日,上谓礼部左侍郎张衡、左都御史詹徽等,以有司公宴扰民,今后支与官钞,布政司一千贯以下衙门令衡等详定。十月初八日,衡等遂奏准行,移各官司遵守。凡遇正旦、冬至、圣节筵宴节钱,就于彼处官钱内支给,其无府州县都司卫所行移附近,有司关用其钱,则例每一节布政司一千贯,府,州,县,无有司卫门卫所。

给有司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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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年,又赐有司民朝觐,每一员给与盘缠钞一百贯,在任岁支柴炭钞五十贯,并后定给引钱为堂食费,於乎养廉之意至矣。

驿儿属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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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皇帝一日阅远方驿夫,见一小儿在其中,问之,儿对曰:“臣父当此役,近日死,臣代来耳”。上曰:“你几岁了?”对曰:“七岁。”上曰:“能作对么?”儿对曰:“能。”上曰:“七岁孩儿当马驿。”即应声云:“万年天子坐龙庭。”上大喜,蠲其役。

龙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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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皇帝尝进膳,于膳中得发一茎,召光禄官问之,对曰:“告陛下,此不是发。”上曰:“是何物耶”?对曰:“龙须也。”上即自将圣须随手得一二茎,遂叱去不复问。

欧阳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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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中,驸马都尉欧阳某偶挟四妓饮酒,事发,官逮妓急,妓分必死,欲毁其貌,以觊万一之免。一老胥闻之,往谓曰:若予我千金,吾能免尔死。妓立予五百金,胥曰:上位神圣,岂不知若辈卒日之侈肆乎?慎不可欺,当如常貌。哀鸣或蒙天宥耳。妓曰:何如?胥曰:若须沐浴极洁,仍以脂粉香泽治面与身,令香远彻,而肌理妍艳之极,首餙衣妆须以金宝锦绣,虽私服亵裙不可以寸素间之,务尽天下之丽,能夺目荡心则可,祇如此就捕,更无他术。妓问其词曰:一味哀鸣而已。妓从之。比见上,上叱令自陈,妓无一言,上顾左右曰:搒起杀了。群妓解衣就缚,自外及内备极华烂,缯采珍贝堆积满地,照耀左右,至裸体妆束不减,而肤肉如玉,香闻远近。上曰:这小妮子使我见也当惑了,那厮可知哩。遂叱放之。

勤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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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勤民之心振古罕俪,凡得内外封疏,即命左右疏其事,粘之壁间,甲乙治之,裁决如流。壁帖有一日数易者。

示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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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每与宫人语,不离稼穑组𬘓,后宫屏幛垣壁多绘耕织像也。

持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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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持志竞业,无愧尧舜三王。每夕膳后,自于禁中露坐玩察天象,有达旦不安寐者。盖上兼善推测,于天心无不洞然也。

天王堂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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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阖闾子城之濠股,有东西二天王堂,其西堂东庑有土地祠,神貌甚类太祖皇帝。相传张氏僭据日,有道者潜塑此像,意谓此土地当属太祖云耳。道者失其名,盖异人也。或曰偶肖圣容,初无道者事。

诛李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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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四之败,实由其臣伪司徒李行素倒戈也。我太祖皇帝始命,劳之以酒,花采迎赏于京城三日,然后取对九四,斩之以示大义。此固类汉祖斩丁公事,而施之尤切当也。

床下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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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中,京师一校尉与邻妇通。一日侵晨,校瞰其夫出,即入门登床,夫忽复归,校仓皇伏床下。夫入房,妇问曰:何故才去又回?夫曰:我既行,见天寒,忽思尔熟寝足露衾外,恐尔冷,来为加被耳。乃加覆而去。校忽念曰:彼爱其妻至此,此妇乃忍负之,而与我淫耶?即取刀径杀其妇而去。少顷有卖菜翁常供蔬妇家,至是入门,见无人即出,邻人执以闻官,翁不能明,竟诬伏。狱成将弃市,校出登场,大呼曰:某人妻是我杀了,奈何要别人偿命?遂白监决者,我要面奏。监者引见,校曰:告上位此妇人是臣杀了,不干卖菜老子事。上曰:如何?校曰:妇颇有姿色,臣实与之通奸。其日臣闻其夫说话,臣因念此妇忍负其夫如此,臣在床下一时义气发作,按不下就杀了她,臣不敢欺,愿赐臣死。上叹曰:杀一不义生一无辜可佳也。即释之。

宋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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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祭酒宋公讷,刚正威严,不忝其职,而高皇所以待之者,亦极隆厚,君臣之契,殊鲜伦比。上燕闲之际,常思见之,不欲数召以劳之,乃令画工因写其神以来。画工受命,潜处庑莫间,讷方公服危坐不语,画工亟图以进,上览之收讫。明日讷朝罢,上谓之曰:昨日某时卿尝公服坐堂上乎?讷对曰:然。上曰:卿何故有怒色?讷惶恐对曰:适一生献茶,踣而碎茶瓯,臣不觉怒,且念臣不才,不能教率所致,有负陛下委任,故含怒自讼,未责此生耳。因问陛下何以知之,上出像语其故,且笑而慰之,更赐茶若千斤。

先曾祖受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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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中,朝旨开燕脂河,大起工役,先曾祖臣焕文与焉。时役者多死,先曾祖独生全。工满将辞归,偶失去路引,分该死,莫为谋。其督工百户者谓之曰:主上神圣,吾当引汝面奏,脱有生理。先曾祖从之,既见上,百户奏其故。上曰:既失去罢。先曾祖方欲叩辞,上忽又顾曰:看你模样也似个本分的,可赏钞二十贯。臣焕文受赐谢恩而归,乡里莫不惊羡。

危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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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学士素以胜国名卿事,我太祖年既高矣,上重其文学,礼待之。一日上燕坐屏后,素不知也。步履屏外,甚为舒徐。上隔屏问为谁?素对曰:老臣危素。语复雍缓。上低声笑曰:我祇道是伯夷、叔齐来。

嘉定县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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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四年,苏郡人有为嘉定县吏者,郡中一乡人以事注误至县,潜白吏求私直之。吏曰:今上自郡府下及县,首领官皆廉公奉法,吾曹亦革心戒谨,岂敢私出入文牍耶?然汝事既直,第公理之,决无枉理。乡人如教,果获伸雪。感吏情以米二石馈之,吏惊愧却去,辞让久之。吏曰:我以乡曲之故为君受一斛。乡人别去,既半载,吏假归,遂以原粟奉乡人之母,曰:此若儿寄我处之物耳,今以还母。

道不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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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之故老言,其时道不拾遗,亲有见遗钞于涂者,第拾起一观恐污践,更置阶所高洁之处耳,竟不取也。

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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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皇帝大崇文教,以《四书》、《五经》经宋儒发明之后,又诸说不一,命儒臣胡广、杨荣、金幼孜等会萃去后,并纂先儒论议,有俾斯道者为《四书五经性理大全》,书通二百二十九卷。当时供赐甚渥,惟《礼记》先修,书成,最号精当,馀帙闻日久催纂之故,或未协舆议云。或云《礼经》最后成,未审其后。又开局修《永乐大典》,凡古今言行,巨细网罗无遗意,如宋《太平御览》之类,而浩博过之,以太穰滥,竟未完净而罢,闻其目录且几百卷云。

仁庙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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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庙好学右文,词翰并精,龙喜科举之业,在青宫已然,践祚犹不废。每得试录,必指摘瑕病,手标疏之,以示宫臣,尝戏语人曰:使我应举,亦岂不堪作状元天子耶?

霍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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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皇帝在北狩时,至塞徼俯瞰边臣,或命取财货诸物,诸臣不敢多献,或畏缩失前,多不称上旨。惟大同府同知霍瑄奉旨,必极力呈进,惟恐不及。及上回銮,即召见瑄,嘉劳久之,至明遂升为工部侍郎。

睿皇征吴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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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皇既复明辟,政治大新,慨然欲得贤才而用之。闻江西有吴与弼者,乃举征贤之礼起之,下诏曰:皇帝敕谕江西抚州府崇仁县处士吴与弼,朕承祖宗丕绪,求贤图治,亦有年矣。永惟劳于求贤,然后成无为之治,乐于忘势乃能致难进之贤。闻尔与弼潜心经史,博洽古今,蕴经国之远猷,抱致君之宏略,顾乃嘉遁丘园,不求闻达,朕怀高谊,思访嘉言,渴望来仪,以资启沃。夫古之君子,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而独善自安,岂其本心?谅尔于行藏之宜处之审矣。今特遣行人曹隆往诣所居,征尔赴阙,仍赐礼币,以表至怀。尔其惠然就道,以副朕翘待之意,故谕。天顺二年五月十五日。与弼既至,上表曰:江西抚州府崇仁县民人臣吴与弼谨奏为荐贤事。天顺元年十二月初四日,钦蒙差行人曹隆赍捧敕书礼币降临衡茅,以臣为才,而征聘赴阙,闻命惊惶,恍然自失,罔知攸措。窃缘臣虽幼承父师之训,粗涉书史,而弱冠沾病,加以立志不坚,是以虚名虽出,实学全无。迨夫暮年,疾病愈深,夙志弥怠,自愧虚度此生,付之长叹。蝼蚁微躯,何意复蒙圣明齿录?夫卑辞厚币,惟贤可以当之,而臣何人敢膺旷古所希之盛典哉?恭惟皇帝陛下睿知聪明,圣神文武,四方风动,万国归仁,而崇儒重道之盛心,图治济时之美意,实与天地同大,日月齐明,有血气者莫不忻悦,况在于臣,敢不踊跃恭命?谨于当日望阙谢恩祗受讫,日陪乡邻老稚讴歌舞蹈。伏惟圣德爱民之盛,何幸逢于今日?而负且乘之讥,实难免于舆论,于时肃将前件敕币谨用缄封,候春气和暖,扶疾随使,赍赴阙庭,以图辞免。臣于二月十六日上道,五月十五日至京,十六日引见,蒙圣恩授臣左春坊左谕德。臣以菲才,既未经辞免礼币之荣,又安敢冒昧以受宠擢之重,谨将原赐礼币进上,伏望圣戆,怜臣见患两足风痹,大施旷荡之恩,特回所命,放臣归田,少全微分,日将歌颂雍熙于水边林下,以毕馀龄不胜万幸谨具奏闻,伏乞圣裁。本年五月十七日于奉天门奏奉圣旨:朝廷久闻高义,特用征聘,今忽然远来,朕深喜悦,然币以将诚,官以命德,非过也,不允所辞。既而与弼于文华殿见,曰:臣多病失学,不敢当聘。奉圣旨:莫谦赐表里。与弼对曰:常礼不敢辞,聘礼固辞。奉圣旨:莫迂阔,不准。久之与弼复辞归,上乃从之。赐敕曰:皇帝敕谕江西抚州府崇仁县处士吴与弼,闻尔与弼怀抱道德,嘉遁林泉,特遣行人造庐征聘,尔其惠然肯来,深慰朕怀,欲烦辅导东宫,授以宫职,尔其衰老固辞,留之数月,果然病势弗已,乃知本心非不欲仕第,以不能供职故。尔且以嘉猷勖朕,足窥忠厚之诚,特赐银币,用表至怀,仍遣行人送归故里。复命有司月给廪米二石以资供赡,尔其优游桑梓,安身乐道以度遐龄,倘精力未襄,尚期勿忘纂述,以继先贤辅教垂世之意。故谕。

英宗皇帝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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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皇帝登遐之后,群臣兆民若丧之情至甚,以为神德圣政不可殚言,然卓绝者四事,尤为神圣之极。盖终世未尝以非罪杀一人,未尝差遣内官出外干事,复中宫位号,不用宫人殉葬,此皆自古人君所甚难者,而出于帝之刚明独断,其他固未能官蠡计也。

英宗免礼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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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中,三殿新成,上御正殿受贺,大陈礼乐,百辟济济,一时伟丽之观甚胜。而容台鸣唱者,赞拜之际,偶眩于金碧煌焕,遂误呼五拜,觉之无及矣。廷中皆惕息,谓大失瞻望,谴戾必重。礼毕,纠仪官随举劾之。天颜忽笑曰:今日是好日子,祇恐少了拜,既是误,多了也罢。其人谢恩就位,顷之锡宴丰渥也。

沈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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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邑之相城,有一乞儿姓沈,年在中岁,每诣沈隐君孟渊所请,丐凡所得,多不食而分贮之筒篚中,隐君初不为意,久而问焉。则曰:将以遗老娘耳。隐君始异之,潜令人侦其所为,丐至一岸旁,坐地出簟中饮食,整理之,擎至舡边,舡虽陋而甚洁,老媪坐其中,丐登舟陈食母前,倾酒,跪而奉之,伺母接杯乃起,跳舞而唱山歌,作嬉笑以乐母,母意殊安之也。必母食尽乃更他求自得,若无得则自受馁,终不先食己也,日日如之。几数年母死,丐始不见。隐君叹托,亦时少周之,此非有为而为,可谓真孝矣。

妻代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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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平阳府蒲州河东驿,驿丞王伫妻李氏谨奏:为陈情乞恩代夫死刑事。妾闻为人臣则当死君之难,为人子则当死父之难,为人妇则当死夫之难。为臣而不死君之难,是为不忠;为子而不死父之难,是为不孝;为妇而不死夫之难,是为不义。此古今之常经,乃天下之大道也。洪我国家圣圣相承既久,教之以诗书礼乐,培之以仁义道德,励之以忠孝节义,所以百年于兹,家诗书户,礼乐闾阎,三尺之童亦知所以忠、所以孝、所以义。臣虽妾妇,幸生太平之世,叨蒙化育之恩,岂不知忠孝节义之为当务乎?切思臣夫王伫幼蒙父训,长沐圣恩,除授前职。为伫者,正当夙夜战兢鞠恭尽瘁,上以报朝廷荣显之恩,下以副父母劬劳之德,奚乃不知自保,出位而言,将本州知州徐孚千户孙纶连结事情亲赍其奏,越理犯分,罪不容逃,致蒙法司问拟,比造妖言斩罪,发都察院收监,此正朝廷至公之法,臣复何言?臣独念死者不可更生,断者不可还续,臣夫之死固自其宜,但夫之父母俱年七十之上,衰病老朽,弊惫极甚,将不久于人世,而况所生止于臣夫,别无以次人丁。自夫在狱,缺人侍奉,痛哭悲号,日夜不止,茕然孤苦,死无所依。臣欲守事公姑,则夫在监,衣食断绝不无失所?是臣孝于公姑而不义于其夫,而夫妇之道乖矣。臣欲含公姑而供给夫之衣食,则公姑贫病饥寒,将何所恃?是臣厚于夫妇而不孝于公姑,而子妇之义缺矣。此臣于孝义不能两全,得此失彼,所以与其苟全性命以偷生于一时,不若代夫之死以全孝义也。何则?臣夫既死,夫之父母岂不痛切肝场,忧伤致死。夫之父母死,臣为未亡人,亦当与之偕死,是失一人之命而三人之存亡系之也。使臣而死,则不过一人之死耳。而使夫得回故里,侍养父母,子以全孝于其亲,亲以得养于其子,父子怡愉,享有天年之寿,是臣一人之命有以全三人之生也。此臣之死所以不足惜也。臣闻至诚可以感天地,可以动鬼神,臣蝼蚁虽微,而一念之诚惟天可表。臣幸遇圣明,遭逄尧舜,心即天地之心也,德即好生之德也,谅雷霆无非意之怒,知天地无终弃之才。如蒙圣慈,伏望哀怜恻怛臣公姑老病铠寒之苦,饶夫一死,俾得归侍以全其父母之恩,却将臣身斩首抵罪,用彰国家大义,则夫不失其孝,臣得全其义,亦陛下教天下以孝以义之心也。岂特臣之幸甚,臣之夫之幸甚,臣之夫之父母之幸甚哉?臣激切至诚,冒干天听,臣不胜恐惧战栗待死之至。缘系陈情,乞恩代夫身死事理,具本亲赍,谨具奏闻,伏候敕旨。成化十三年三月十六日奉圣旨:是,都饶死罢。钦此。

平淮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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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内史《文粹》载《平淮碑》黜韩录,人多议之。予观其后载石烈士之说,则不足于韩明甚。去取之际,自有意在,非误也。

碧落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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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碑》,凡数书载之,咸以为不得事实。吾丘《衍学古编》曰:按碑云,有唐五十三祀,龙集敦牂,自高祖武德元年戊寅至高宗咸亨三年庚午为五十三年,敦牂午也。自庚午至懿宗咸通十一年庚寅计二百一年,旧云韩王元嘉之子训为母房氏立此碑。元嘉乃高祖子,然则碑刻于咸亨三年庚午,而释文刻于二百年后乎?世传李阳冰卧看三日,阳冰与李杜同时人,若是则此碑已久矣。又云道士书毕,化鹤飞去,比之寓言可也。但不知郑承规奉何人之命,而书释文耳。岂李训时不果立,而后子孙始克立之欤?郑承规奉命书之,一言为可疑,岂即其人之篆欤?盖此篆多奇,恐人不解,故并释之耳。按:宋吴桐所著《五总志》,载其事云,唐韩王元嘉守绛泽二州,其子黄公为妣妃荐严,作文立石,以表孝诚,文虽不同而俱名《碧落》。在绛州者立于天尊之背,在泽州者立于佛龛之西。绛之道馆有“开元中所立”,石志,谓荆人陈惟玉书,然则碧落岂亦惟玉之笔欤?石志今不见,不知文与书何如也?虽泽碑亦不知为何人书?然可以见与绛碑同时并建,定非咸通所补立也。先公仕晋时,榻得比碑甚多,石在绛州而泽无有矣。近胡宪副谥修志,载其目,乃注云“李撰书”,当或有所据,抑误以为李训书,而以误训为撰耶?

王敦杀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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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杀行酒美人事见《王恺传》,谓为恺妓。而《世说》以为石季伦,乐史作《绿珠传》亦然,未知孰是。

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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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乡尚书晞颜先生杨公翥,其先墓前有一石碑倾欹不稳,一日田儿数辈聚戏其下共推碑,碑遂仆,群儿一时惊散。守墓者奔告先生,盖恐先生怒,豫为群儿家地,先生遽云:“伤儿乎?”曰:“否。”先生曰:“幸矣。可语儿家善护儿,勿惊儿也。”

陈节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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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先生检讨陈公继幼而孤,母节妇守义甚坚,教公尤笃,郡邑上其事于朝朝,命巡按御史廉核之。御史既勘结得实,复微行至其邻家楼上潜窥之,见节妇方率子灌园,节妇前行,检讨抱盎从之,步趋整肃,如朝廷然,已而同灌地未毕,节妇入内,久之手持茶二瓯来,检讨远望见遽掷盎趋,迎至前跪地,两手捧茶而起饮之。御史不觉动容称叹,即以上闻,即准旌表门闾。

片言折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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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之前辈说国初某县令之能,县有民将出商,既装载,民在舟待一仆久不至,舟人忽念商辎货如此,而了然一身,仆犹不至,地又僻寂,图之易耳。遂急挤之水中,携其赀归,乃更诣商家击门闾,官人何以不下船?商妻使人视之无有也。问诸仆,仆言适至舡则,主人不见,不知所之也。乃姑以报地里,地里闻之县,逮舟人及邻,比讯之反复,卒无状,凡历几政莫决。至此令,遂屏人独问商妻,舟人初来问时情状,语言何如也?商妻曰:夫去良久,舡家来扣门,门未开,遽呼曰:娘子何如官人久不下舡来?言止此耳。令屏妇,复召舟人问之,舟人语同。令笑曰:是矣。杀人者汝,汝已自服,不须他证矣。舟人哗曰:何服耶?令曰:明知官人不在家,所以扣门称娘子,岂有见人不来而即知其不在,乃不呼之者乎?舟人骇服,遂正其法。此亦神明之政也。

唐宋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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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丁未八月,常熟李墓人治地,得古墓砖一块,极方正光莹,吾友邢丽文宛转获观之,将至于家,不谐而毁,乃唐顾良辉墓铭。越月都玄敬又得一石于虎丘殿中之佛后,石可二尺馀,四周皆斫平如面,则唐汝南周贞之志也。玄敬即辇归之数日,玄敬复闻花园村有旧石露在尘土,亟与史引之,吴子明□趣步往观,则宋德寿宫使祝公端友之葬文也,诸君遂取之,以同姓故归于。两月之内,连得唐宋金石凡三,亦奇事也。今录三文于此。顾词曰:唐故顾府君墓志铭并序。太和三年十一月八日葬府君于黄卯旧莹,礼也。曾祖思绪、祖迪、父异,府君讳良辉,字德光,府君即胄子也。性好幽居,丘园顺德,抑强伸弱,非公不死时,年五十有六。兹年九月十五日遘疾,终于私第,有子四人,长顾秀、次顾□、次顾康、次顾芳,并哀号泣血,气竭而息,恐里巷移改,勒砖为铭。词曰:赳赳武夫,雄雄气色。倏忽迁化,游魂莫测。身没名在,叹之何及?周词曰:唐故周府君墓志铭并序。君讳贞,字处廉,汝南郡人也。祖度、父玩,为代素尚,介然清高,心无宦情,丘园养性。君即父之第二子也,君韫生知,而挺质禀夙,植以崇因,广谈八解之门,高蹈四禅之域,至哉妙觉无得而称焉。何期积善无征,歼我贤哲?以开元廿八年正月廿日寝疾,终于私第,享年五十有七。呜呼!略运不留,泉扉景。其年二月九日,窆于郊西北九里武丘东山新莹,礼也。有息怀钦、怀德等,并陟岵缠哀,趋庭绝训,昊天殒烈,扣地崩摧,恐陵谷迁移,勒石以为铭记。词曰:

惟君敬法,道裕规模。五欲斯拔,三轸齐丘。(其一)泰山其颓,而子安仰。抚榇增悲,惟神昭爽。(其二)佳城见日,石椁铭词。一扃此室,万古何之?(其三)

无道微昧,诞育人伦。死生有命,块比无垠。刊贞础为纪,庶陵谷兮不湮。(其四)

二文皆不著撰人名氏,顾书予未见,周书岑厉,若刀剑聚列,稍稍类李比海宫使之文,赐其子宗尹泣血志也,词繁不录。

啖执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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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骠骑荣以炙啖执炙者,卒赖以保身,人知之,然《南史·阴铿传》载铿一事甚相类。铿与宾友饮,见其觞者,回酒炙授之,众皆笑,铿曰:我侪终日酣酒,而执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及侯景之乱,铿尝为贼擒,或救之获免,铿问乃前所行觞者也。铿在元公后,岂用其故智耶,抑延寿之误耶?

武功伯赋何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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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武功公在史馆修何尚书文渊事,赋诗曰:“温州太守重来归,昔何廉退今何违?却金馆在已如扫,掩月堂寒空掩扉。人间固有假仁义,天下岂无公是非?老夫忝秉春秋笔,不作谀词取世讥。”

讯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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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中,南郊事竣撤器,失去一金瓶,一庖人执事瓶所,咸谓其窃之无疑。告捕系狱,拷掠不能堪,竟诬伏。索其赃,无以为对,追之漫云:在坛前某地。如其言觅之不获。又系之将毙焉。俄真盗以瓶系金丝粥于市,市人疑之,闻于官,逮至则卫士也。云:既窃之遽无以藏,遂瘗于坛前,祇捩取系索耳。官与俱去发地,果得之,乃密比庖人漫言之处相去才数寸耳。使前发者稍广咫尺,则庖人薤粉矣。讯盗之难如此。

身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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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玉《逸民漫抄》有《身丁钱辩》云:国初,苏州人户编免丁钱一万六千二百五十二贯九百四十六文,今无之。世言苏秀身丁钱繇丁谓为三司使,日有请而除之。按《真宗实录》,祥符四年七月,诏除两浙、福建等身丁钱凡四十五万四百贯文,则非特二州而已。当时谓实为三司使,而实录不书其请。吴人至今德谓,像而祀之甚谨。谓本幸进,天下不闻其德而能此举,史氏不应没人之美如此。是年八月,谓言东封汾阴赐与亿万,加以给复诸路常租除免,东南口算皇泽宽大,然有司虑经费不给。上曰:国家所贵泽及于民,但敦本抑末,节用爱人,自富足矣。则知身丁之兑决非谓所请无疑也。范文正公亦居吴,父子皆近世社稷臣,所当百世祠祀,岁时奉尝之,反不如谓。闾阎之见固不足道,而通官显人亦从而神之,诚可叹也。然谓狡险多智,必尝叨天子之恩而归于己,既欺当世又欺后人,惜不遇狄梁公辈一扫而清之,遂为三绝以晓郡人云云。嘉熙间,金坛王实斋遂端人也,以法从典吴门,因诛妖民徐与贤等,遂亲诣岳祠拘捕,不系祀典之神,皆碎其像而沉于河,睹谓亦在从祀之列,不胜其忿,问典谒李祈云云,奸谓何得庙食于此?祈以昔曾奏免丁钱为对,实斋一时信之,乃不加罚于谓,使幸免。至宝祐间,丁大全当国,与谓同姓,骚动天下,吴门泛籴三百万乘,皆以官诰折直马,约斋扬祖,奉行甚严,莫不切齿。有士人李姓者入岳庙,出语痛责,大书一绝,焚于前曰:实斋昔欲便加刑,幸得全完土木身。底事若无悛改意,又教孙子害生民。诗传四方,人皆发笑。今两浙诸郡皆不纳身丁钱者,乃因韩平原秉政日奏请而求除之,民受其赐多矣,而无一祀者。按:僧文莹《湘山野录》云:吴越旧式,民间尽算丁壮钱,以增赋典贫匮之家,父母不能保守,或弃于繈褓,或卖为僮妾,至有提携寄于释老者,真宗一切蠲放,吴俗始苏。文莹当时人,其言想得其实。沈又及韩之不祀,则绵胄岂贤于谓哉?盖小人亦未必无一长可取也。

晋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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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元之生,据《本纪》祇云夏侯妃通小吏牛氏,盖其时牛金以为宣王鸩死久矣,后人皆云金生,误也。

晁错张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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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错上奏更令诸侯,皆疾错。错父谓错曰:刘氏安而晁氏危矣。宋苗传既逼高宗禅位,闻外兵将起,乃忧恐朝帝。其党张逵曰:赵氏安而苗氏危矣。小人不知君臣之义,惟以安危相校视其君与己。若邻人之角胜负者,今古一律,甚可叹也。然犹能识其危而不能不为,则亦何为而不改乎?所谓小人枉却做小人者,要之至愚而已。

曾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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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中,曾状元棨以俊才入翰林,朝野耸望。一日外邦贡使至,绝能饮,上命左右觅善饮者,馆伴左右或举下僚武弁。上曰:堂堂朝廷,岂无一大臣能饮者乎?状元闻之,即自请于上。上问卿量几何?状元曰:祇消待得此使过足矣,不必尽臣量也。上悦,令伴之,连日痛饮,使辄大醉,状元殊无酣容,使人愧赧。事毕,上大喜,谓状无曰:不论卿文学,祇酒量岂不当作我大明状元耶?赐酒甚厚。

修史人李至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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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至刚与修国史,偶有事,上命罚去冠服,祇服士人衣巾。每旦暮出入禁门,门者诘究,至刚既不敢称其职衔,欲但称史官,又冠服不相当,乃自称为“修史人李至刚”。而至刚操乡音,史音如死,时馆中诸公闻之大笑,见之遂呼为“羞死人李至刚”。

咏王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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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间,有鸿胪王少卿者,善宣玉音,洪亮抑扬,殊耸观听,而其读奏之际必多吃误。其貌美髯而秃项,朝士遂为诗以嘲之曰:“传制声无敌,宣章字有讹。后边头发少,前面口须多。”有使回问京师新事,或诵此诗,问为谁,其人遽曰:“此王少卿也。”

蔑面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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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吴人呼素昧平生者曰“陌面不相识”,“陌”恐是“蔑”字,即《左传》所谓“昔吾见蔑之面”之语耳。又称“事务”为“事际”。按《南史》:王晏专权,明帝虽以事际,须晏而心恶之,二字恐出此。

盛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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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先生盛起东寅,尝夜梦有人寄椒于家久矣。急欲椒,遂私发而用之。既觉,深自咎曰:岂无平日义心不明以致此耶?迄不能寐,坐以侍旦。李亶

予尝得一故牒,中有题李郡王山东事迹,因节述于此。景定壬戌二月三日,离涟水带涟水西海东海,及佥毕五万馀人入里,二十七日抵济南府,三月五日小捷,三月离济南五十里老仓口,十八日大捷于清河,四月三日受围,离城三十里开河筑城,凡三河三城,而围起十七路人马,高丽国兵亦来自围,后城中尝有白蜃气,观者以为白蛇精。史天泽总把丞相差人于东平取开山人来,开山人者即吾国捕蛇之人,一见其气,谓是白蛇精未食血,若食血了难收,今则用百日。捕得此蛇,城即陷,可活得李行首。乃于白气之方拙一土穴,收禁蛇于其内,早夜绕城吹牛角咒之,大蛇不出小蛇出,小蛇不出大蛇出。至六月半间,其白气腾空而去。自是李郡王似失精采,日复昏沉,虽军伍不齐,将士作乱,以致绝粮,俱不能晓,甚至截屋檐草拌盐而饲马,已而亦无相将食人,七月十三日结阵而出,人已无力,复被杀入。由是诸军间有出投拜者云:昨夜天文见,当主兵散,郡王曰:俺每也无理会。自是日逐兵出投拜,十八日子出投拜,十九夜一鼓有大星坠于府治,李拈香而拜曰:李坛死于此。于是坐于庭中,以镊摘去长髭。二十日早,分付众人出各讨路去。王下小舟入海口子投水,止及其腰,有一老子姓黄曰:相公为天下不平,做出这事何故?自陨引而登岸至孟权府千户治所,密报张相公,差人缚出。严相公首问曰:此是何等做作?王答曰:你每与相我约,却又不来。严就肋下刺一刀。史丞相问之曰:何不投拜?王不答。又问曰:忽必烈有甚亏你处?王曰:你有文书约俺起兵,何故背盟?史唤黄眼回回,砟去两臂,次除两足,开食其心肝,割其肉,方斩首,令其子提其首以下山东诸郡。王有子六人,长曰崇山,次齐山,南山乃王夫人生,嫡子封平州总官,凤山乃搭察儿妹生,牛山、景山俱在,崇山为忽必烈取去,凤山为搭察国王取去。李王之死,身无滴血,惟是黄脓浆尸,无蝇蚋亦可怪也。其受围之日,作水龙吟一词曰:腰刀怕首,从军戍楼。独倚阑,凝眺中原气象。孤居兔穴,暮烟残照。投笔书怀枕戈待旦,陇西年少叹光阴,掣电易生髀肉,不如易腔改调。世变沧海成田,柰群生几番惊扰干戈?烂熳无时休息,凭谁驱扫眼底山河?胸中事业,一声长啸。太平时相将近也,稳稳百年燕赵。

奸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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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之嘉定,有民家将嫁女呼“待诏”,徐达为女开貌,达见女貌美,因谋为男家喜筵茶酒。至嘉会日,达相事未终辄不辞而去,约同党恶少期共窃女。昏时壁恶少于后墉外,达复入供事,至日更乘女独在室,遂突入急负女于背,奔至后垣,开门以女授恶少,复闭门入家内,公出前门而去,乃往会恶少,同挟女去如飞,女羞惧不能声唤也。俄而男家失新妇,方共骇讶莫究。有黠苍头禀家长,茶酒素亡赖,且日间见其睥睨新人,殊似有奸态,况两度不辞而去,正可疑也。女父母亦言达开面事,咸以为是其所为。即同入后巷追之,巷甚永而一途无他岐,恶少见追急,弃女而逸,达独持之行,然无计以脱之,适道旁有井,遂挤女其中。既而追及,达就执问之不答,待旦送于县,达始吐实,乃押达往觅尸,果得之。然而男子也,达亦骇怪,又逮恶少来,恶少供吐如达词,舅姑或谓事由父母,又逮妁人及两家邻,皆无可言。于是县官与女父母、翁姑婿、达、恶少、媒、邻,咸迷惑无所决,榜示尸亲,久之竟无认者,乃姑释诸连坐羁于外,独系达与恶少,数加拷掠,终无状。居年馀,一日县官方到治,达忽开封之,某县解至二囚,一男一女也。达见之大骇,号叫久昧女所在,此真是也鬼耶?官速前问之,乃始得其实。盖方女入井,井眢不死,女大呼求救,而诸人得达于半路,祇自拥之而回,喧哄间不闻井中声也。将晓始有二男子过井旁,乃开封人,同商于松,而归者闻女声趣视之,因议使一人下井救女,一人以布接而出,既出接者视之美女也,因遽起恶念,彼商独与偕,又其赀甚厚,今因而戕之,谁则知者,顾独得美妇兼其货非计耶?遂以砖石乱投之,商毙焉,即官所出疑尸也。商得女问知其故,谓曰:汝第随我去,我家开封富室,汝当事我为妾。吾家叩汝,第言苏人之嫁为妾者,不然开口即死,不死亦不能还故乡也。女惧而从之。既至家,彼商来问,商第言分手于苏州,女如商,戒相处颇善,而商故妻悍甚,毒女百端,女绝不能当。一日商出,女计诸邻妪,邻妪曰:若固无罪,特从诱胁而来,今尔何苦自忍?因道之奔诉于官,于是逮商同女解来审验耳。嘉定令闻之大叹息,速回文,正商诛于其县,而减达死,并正恶少之辜,归妇于其夫云。

南京奸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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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民惟锱徒不可尽察,大奸贼多橐其间,予闻之者多矣。顷闻南京一贼尤可恶,京城外僻地有妇人探亲独行,一僧遥尾以去,至迥寂处,乃迫妇人调之,始以好语不从,继以财贿又不从,又继以威胁,出刀撼之,妇惧而从焉。既复谓妇,我欲观尔双乳,即推仆篁茆中,据坐其体取囊,间利刃割取双乳头藏裹而去。妇痛绝而甦,适兵马巡逻过之,见妇仰卧道旁,口不能言,第举手指胸乳间,又指贼所去路,官知其故,亟追之不远获焉。乃以伏法,问其割乳之故,乃是将以为炼指之用,盖割乳头之皮包于指上,复加药物粘牢,然后烧之,则内肉了不痛也。予谓凡燃指炼顶刺血之类,必皆有术,而此事亦可备讯鞫之一知也。

关千户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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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舅说向在湖襄,谒钱太守于舟中,钱说此有关千户开弓,试坐召观之。乃觅之来,身长七八尺,伟男子也。钱命取四弓与之,关一一取张之,视其强弱,取一强者兼一弱者两分之,令力均,乃以两手各握双弧,以帛裹四弦之中横著,口内衔帛弦而两手挺弓开,皆薄焉。关自云为云长之后。

义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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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初,予得义虎事,为作传文曰:荆溪有二人髫兆交壮,而贫富不同,窭子以故宴安无他技,独微解书数妻且艳,富子乃设谋,谓言若困甚,盍图济乎?窭告以不能故。富子曰:固知也。某山某甲丰于贿,乏主计吏,觅久矣。若才正应膺此耳,若欲吾为若策之耶?窭感谢,富子即具舟费并载其艳者以去,抵山又谓言,吾固末尝夙语彼,彼突见若夫妇,得无少忤乎?一忤且不可得。复进留而内守舟,先容焉计也。窭从之偕上山,富子宛转引行险恶溪林中,窭胼胝破碎,血出被踝踵不已,至极寂处,乃蹴而委之地,出腰钺听之,窭陨绝,富子不审,谓死矣。哭下山,谓艳者若夫君啮于虎矣。若知何?妇惟哭。富子又谓言,哭无为,吾试同若往检觅,不见乃更造计耳。妇亦从之偕上山,富子又宛转引行别险恶溪林中,至极寂处,拥而求淫之,妇未答,忽真虎出丛柯间,咆哮奋前,啮富子去毙焉。妇惊定,心念彼习行,且尔吾夫其果在虎腹中矣。不怨客,转身而归,迷故途而哭,倏见一人步于旁问故,妇陈之,人言尔勿哭,当告之官,得归尔舟。在彼导之返,见舟而灭,盖神云妇登舟莫为计。俄而山中又一人哭以出,遥察之厥雄也。妇疑骇其夫鬼欤?夫亦疑妇当为贼收矣,何尚独存哉?既相逼,果夫果妻也。相携大恸而苏,各道故。夫曰:彼图淫若固未淫若,图死我固未死我,则我可置我憾也。妇曰:我苦若列,若固不死,图报贼贼固自得报矣,我憾亦何不可置哉?于是更悲而慰,更哭而笑,终归完于乡。祝子曰:视贼始谋时何义哉?已乃以巧败,受不义之诛于虎,虎亦巧矣,非虎也,天也。使妇不遇虎,得理于人而报贼,且未必遂,遂且未若此快也,故巧不足以尽虎以义表焉可也。

戏语得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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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霆馀杭人,尝与二客自远归,至诸暨村间遇晚,遥望大庄宅即趋之。宅掩双屏,内悄无人声,三人者至装小憩,俄忽雨作,众意甚不佳,蒋顾门内欲直入,二客不可,蒋言何伤乎?此吾妇翁家。二人笑止之,门忽哑然而开,一叟出揖客曰:适闻客言颇无状,谁耶?二人逊谢,蒋面发赤不能仰视,叟觉之,乃特肃,二客入曰:请即寒居避雨,此郎既云云乃我婿耳,礼不可与客等,可立俟于门。二人不能违,姑从之。叟遂闭门至堂揖坐,二客通姓名,叟曰:老夫陶某也。暄凉罢,复咎蒋曰:人孰无颠沛,途间不谨如此,岂周身之道耶?二客又为逊谢,迨又命酒劳客,竟不邀蒋,蒋栖栖独倚雨檐,殊不堪也。俄雨止,月稍出,蒋将自行觅旅舍,时将一更,向尽方起行,忽闻门内暗中低语云:勿行,有物在此,少待持之去也。蒋诺,念此必二君既厚得供享,乃复窃主人物乎?良久墙头掷出二裹,蒋取视皆女餙饮器俱黄白也。速负之行不久,又闻墙头坠物声,回顾则二人耳。昏黑不能辨,又念此为二客窃逸无疑,急复开补取金匿怀袖间,仍负裹疾走,二人尾之,然不逼近,黎明回视乃一妇及青衣耳。蒋大惊,驻问之,妇亦惊,既而曰:姑到君旅邸言之。蒋即捝与去,入一馆密扣之,妇曰:我主人女也。幼许嫁某,今且瞽矣,我不愿归,尝属意于一姻家郎,期今夕窃负而逃,我伺之不至,忽闻父入内喧言门客妄语云云,我计为私郎的矣,亟妆并少赀货掷而逾垣,虑为人觉,故不近君,今业已如此,即应给事君耳,馀固不容计矣。蒋于是不待二友,径携之还家,绐家人以娶之途。妇入门甚贤能,为蒋生一子。已而思其父母不置,谓蒋曰:始吾不愿从瞽夫,故渎礼至此。今则思亲不能一刻忘迨病矣,柰何?然父母爱我甚,脱使之知,当亦不多谴君试图之。蒋因谋于一友,其人报当为君效委曲,乃至叟所,为商人贸易者事竟,叟疑客纵谈客邑中事,客言二三年前馀杭有一客商而归道里,间以片言得一妇,翁仙邑人也,翁宁知之乎?叟曰:知其姓耶?曰:闻之陶氏也。翁矍然曰:得非吾女乎?客复说其名岁,容貌了悉。叟曰:真吾女矣。客曰:欲见之欤?曰:固也。叟妻三媪屏后奔出哭告客,吾夫妻生祇此女,自失之殆无以为生,客诚能见吾女,倾半产谢客耳。客曰:翁媪固欲见乃耳,得无难若婿乎?叟曰:苟见之,庆幸不遑,尚何忤情为?客曰:然,则请丈人偕行矣。叟与俱去,既相见,相持大恸,载之以归,母女哭绝,分此生无复闻形迹,谁复知有今日哉?婿扣头谢罪,共述往语。叟曰:天使子为此言,真前言也,何咎之有?遂大召族里宴会,盛礼厚赀遣归之,复礼客为媒,遗贶甚夥云,事在成化间。

下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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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中,遣官军下西洋者屡,当时使人有著《瀛涯一览》、《星槎胜览》二书以记异闻矣。今得宣德中一事,漫记其概。题本。

人数:官校、旗军、火长、舵工、班碇手、通事、办事、书算手、医士,铁猫、木念搭材等匠,水手民稍人等共二万七千五百五十员名。

里程:宣德五年闰十二月六日,龙湾开舡。十日到徐山,二十日出附子门,二十一日到刘家港。六年二月二十六日到长乐港,十一月十二日到福斗山,十二月九日出五虎门,二十四日到占城。七年正月十一日开舡,二月六日到瓜哇,六月十六日开舡,二十七日到旧港,七月一日开舡,八日到满剌加,八月八日开舡,十八日到苏门答剌,十月十日开舡,十一月六日到锡兰山,十日开舡,十八日到古里国,二十二日开船,十二月二十六日到鲁乙忽谟斯。八年二月十八日开船回洋,三月十一日到古里,二十日大宗船回洋,四月六日到苏门搭剌,十二日开船,二十日到满赖加,五月十日回到昆仑洋,二十三日到赤坎,二十六日到占城,六月一日开舡,三日到外罗山,九日见南澳山,十日兑望见望郎回山,六月十四日到𠵇头洋,十五日到碗碟屿,二十日过大小赤,二十一日进太仓,七月六日到京,十一日关赐奖衣宝钞。

船号:如清和、惠康、长宁、安济、清远之类,又有数序一二等号。

船名:大八橹,二八橹之类。

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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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洋兵邓老谓予言,向历诸国,惟地上之物有异耳。其天象大小远近显晦之类,虽极远国视之,一切与中国无异。予因此益知旧以二十八舍分隶中国之九州者为谬也。

程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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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中,尚宝少卿程南云甚宠狎。尝在禁中,上令左右引一虎,蹲其所处庐旁室中,而阖其门,不令南云知之,乃遽召南云,南云趋出,至虎室门前忽启,虎突出正与遇南云,惊踣号呼久始定。上大笑,更有压惊之赐,盖用为戏弄如此。

逸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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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世传逸诗一首云:“寥落东南四十秋,而今霜雪已盈头。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中云气散,朝元阁上雨声愁。新薄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词旨殊凄怆也。

尤六十王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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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观《角力记》所载勇之者甚多,中如恶新妇以指画石,石入指痕殆寸。又唐《缺史》载辛谠持斗牛之角而擘之牛身,遂两尝怪以为近诞。近闻国初有尤六十者,则前言可信。六十,南京人,父以六十岁生之因名。六十绝有力,途人或不识与兢,六十不怒,更好为奇且来,遂引其襟衫至廊檐,以手拔起廊柱,引裾压其下,人恳告之乃复举柱出衣,其他如此甚多,当时称勇者无不畏服。又近成化中,有王昌四者力尤大,予尝传之,今录曰:义兴人王昌四有奇力,治田不以牛,身犁而耕,妻驾之,昌一奋土去四尺或抵塍,塍为之动,尝馈运,昌肩舟之桅而担焉。前后仅十锺,达数百里,他舟人不知昌,乃或侮昌。昌曰:若欲以众慑我耶?虽百人胡能为众?恚集乡船得百许人,争欲击昌,昌持樯拂左右,左右反拂者无弗溺者。昌山行,见蝇蚋纷然赴丛薄间,胝之有巨蛇长殆十寻,昌走不竟蛇,蛇将尾而置之口,昌怒,捉蛇尾振之举掷空中,逮地死矣。途间遇搏虎者,持抢戟来,昌弱其具,都折而置之,拔巨竹削其端使廉甚,水以和之,火以坚之,方俯偻治竹未就,虎突王后,昌不及运竹,便以两手搘虎两膊,又交执于一掌,抽腰间竹刺虎喉,信手一掷,逾其背后树杪毙焉。昌或久虚其力,辄手足撼掉不自休,速奔山中擢林木数株运弄之,或提顽石行百匝雨,无为于室,则索穗如杵数十丈,寸寸掐断之,力稍解云。昌有女,力肖其父,陆有修监,众莫致之水,造昌庐命昌,昌病,命女,女往辟人独荡舟,手及舟,舟在水矣。昌行四人以行,连其名呼曰“昌四”。观此则孟贲、乌获又风斯下矣。今朝制选将军,身力相应以长八尺,担五百斤砖行殿庭二匝为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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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呼屋下巷为弄,按《南史》:萧谌接郁林王,出至延德殿西弄弑之。《丁度集韵》:弄,厦也,屏也,又作㢅,盖即今称耳。《字书》又出“㢅”字。

娼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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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邑人朱生,宣德中商于湖襄,泊舟官河下,其旁四方客云集,娼船附焉。一日忽传名妓新王二者至矣,众兢出观,至则果艳姬也。与一优偕来其船,比朱生之舟,既数日,凡生言笑动作,娼罔不密察,有眷眷意,数以言挑生,生亦漫应之。一日生登岸,独留一仆在,娼乃移船就仆,密问生之年里、性度及其家俗、生计以及妻之恕悍、子之多寡极悉,仆一一告之乃去。迨生还,仆陈其状,生亦不为意。明日晚,娼视生在舟,使优邀生饮,又潜告生曰:君但言延我入舟则可,我欲有言于君耳。生从之,娼既入生舟饮,间戚戚无欢容,生数殷勤之,娼亦漠然不领,倩其歌亦不肯,俄先去卧榻上。生曰:小娘子既辱临近,何不开意为欢乎?娼曰:我自不耐烦,君勿缠殢也。生有新衫在榻,娼取碎裂之,生亦无愠容,惟心念风尘骄贱,不足介意。酒罢,就寝中。夜问之,娼顾旁舟无觉者,乃低语生曰:我有冤,欲图之,人久不获,日者吾察君久,似见君有心人,故辄自求近,凡君身家,吾固悉知矣。独不见君性度,适裂杉乃试君度耳。我用意精如此,不知君有此力量否?若果能担负,则我事乃济,而君亦不为无益也。生曰:我素负义侠,岂不能庇一妇人乎?娼潸然曰:我非娼,淮安蔡指挥女也。吾父以公错调湖广之襄阳卫,挈家以行,至江中,舟人王贼乘公醉挤之江并母死焉,僮婢悉尽,以我色独留犯之,呼为妾。吾父赀素丰,贼厚载欲商于他,不几日复为盗劫,吾贼仅免死,吾家赀仍空焉。贼欲归,以有我不可,进退维谷,遂以身畔馀赀买小舟,使我学歌舞为京娼而来此。君能复我仇于官,我终身事君为妾侍焉。因出父文牍示生,生慷慨许诺。翌日优来曰:二姐未起乎?生大詈曰:贼,贼不知死,所复觅二姐乎?优知事泄,随住语自投于水,生遂持娼归家,娼卒老焉。

近时人别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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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号别称,古人间有之,非所重也。予尝谓为人如苏文忠,则儿童莫不知东坡。为人如朱考亭,则蒙稚亦能识。晦庵、嵬琐之人,何必妄自标榜?近世士大夫名实称者固多矣。其他盖惟农夫不然,自馀闾市村曲,细夫未尝无别号者,而其所称非庸浅则狂怪,又重可笑。兰、桂、泉、石之类,此据彼占,所谓一座百犯,又兄山则弟必水,伯松则仲叔必竹梅,父此物则子孙引此物于不已。噫,愚矣哉!至于近者,则妇人亦有之。又传江西一令尝讯盗,盗忽对曰:守愚不敢。令不知所谓,问之左右,一胥云:守愚者,其号耳。则知今日贼亦有别号矣。此等风俗不知何时可变。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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