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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堂先生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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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化堂先生集
卷之五
作者:申敏一
1720年

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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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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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据人生而静。心之体用。本然全具。不假修为而言。盖圣人之中和也。中图。指众人之心体用俱失。对圣人而言。以著圣狂之分悬绝也。下图则教学者克念用力。尽其修为。而以至乎圣人之极功也。或问中庸只说喜怒哀乐。而子以七情言之何也。愚对曰。人心之发。总而言之。七情而已。子思只说喜怒哀乐者。所以举其槩也。礼记及程子。则遍举七情为言。故此图亦备言之也。或又问人生而静。天之性也。虽众人之心。亦莫不有未发之中。而子以众人之心为昏昧放逸而已。然则所谓虚静体段。初不具于众人之心耶。曰。天命之在人心。初无彼此之别。则本然之体。不以圣愚而有异也。但圣人无物欲之累。故全其本然之体也。众人则为气禀物欲之所蔽。故中体不立。常如睡未觉之人。朝昼之间。虽有霎时之中。若存若亡。非其昏昧。则必放逸也。此其与圣人相去悬绝也。此其所以对圣人而言。欲使人人知其一样之心而悬殊如此。其可不惕念而思有以反之哉。君子知其然也。是以。能存养于须臾之顷而本体不失。省察于隐微之际而达道不差。而圣人之中和。可庶几也。几者动之微也。曾子,子思说慎独。而朱子就其独处。必言审几者。所以指其慎独之实也。一片止水中间有一点动处。此最紧要著工夫者是也。或又问子于下图。既著戒惧慎独。而又以敬之一字。两置之未发已发。则有非子思之言。而亦涉于重复。何也。曰。中庸之戒惧慎独。固所以为敬。而朱子或问中。存之察之。必以敬为主。盖敬者一心之主宰。万事之本根也。则先儒谓敬之义惟畏字近之。敬与戒慎虽是一意。而其立言各有所指。故于此并存之。欲其尤该备也。大抵道之浩浩。何处下手。然求其最初根本上用工夫处。则无过于未发之中也。舜之授禹十有六言。此固圣圣传授之心法。然只据发处而为言也。犹未说未发时工夫也。南轩云。学者须先察识端倪之发。然后可加存养之功。而朱子非之。以为发处固当察识。但人自有未发时。此处便合存养。岂可待发而后察。察而后存耶。又曰。近看南轩文字。都无前面一截工夫也。惟涵养于未发之前。则其发处自然中节。体察之际。亦甚明审。易为著力矣。朱子又自言。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遂目心为已发。性为未发。而日用工夫全无本领。向来讲论思索。亦直以心为已发。以故阙却平日涵养一段工夫。所见一差。其害乃至于此。不可不审也。朱说止此呜呼。义理无穷。毫厘难辨。苟非朱夫子直指蕴奥。开示后学。则亦何所赖而为端的用力之地乎。今幸伊洛以来阐发大义。继以朱子折衷诸贤之说。剖析几微。如指诸掌。见中庸或问则人自不求之耳。苟自求之。必有饮食而能知其味矣。顾以初学之士。久放之心。卒难理会。故程子见人静坐而便叹善学。至其门人有问。则答以但敬而无失。乃所以中也。盖以静则收拾精神。道理方有凑泊。而又恐只管求静。则未免偏枯之患。不若敬之工夫通贯动静之为无弊也。或问然则静不可习欤。曰。非也。濂溪有主静之训。正是要人静定其心。自作主宰。则何不可之有。一有昏惰之时。则放下身心。默坐良久。洗濯烦襟。以来清通之气。真静意味洒然可悦。则进学养心。兼亦有助。而况未有不敬而能静者。但偏主于静。而不知动之当敬。则为有病也。延平李氏令于静中体认未发时气象。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旨诀。而朱子以为体认字为下得重也。此与程子答苏吕求中之问。同一意也。西山真氏又谓朱子于体所谓中之说。皆深非之。而及为延平行状。则犹有取于危坐体验之说。学者将何所适从也。盖尝思之。未发之前。但当敬而存养。而不可有心求之。然思虑未萌。知觉不昧。性之体段。自有不可掩者。而所谓静中有物者。深味而实验之。则自当有见也。我朝退溪先生有言。杨,罗,李三先生性本沈静。而以不求求之。故无病而有得。他人性多闹躁。而强探力求。则徒有病而卒无得也。退说止此学者但静坐时作此工夫。而轻轻照顾。以不求求之。以不见见之。则知所以用力矣。抑又有一说焉。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明道曰。性静者可以为学。人能寡欲则心无系累之私。而方寸之地易以宁静。此质之所以贵乎美也。此又不可不知也。或又问子之说可谓备矣。虽然。其于尊德性则有之。而道问学则未之及也。其无乃流于陆氏之学欤。曰。学者初不知读书。则亦何以知其用力之方。有个入头之处乎。或因师友之指引。或因讲论而开发。方得其路脉。端的用力。既能先立本原。益加问辩之功。则义理易明。持养渐固。动静相资。博约两至。其于入道之方。庶乎其不差矣。朱子告何叔京。屡言此意而曰。昔闻之师。以为当于未发已发之几。默识而心契焉。然后文义事理触类可通。莫非此理之所出。不待区区求之于章句训诰之间也。向虽闻此。而莫测其所谓。由今观之。始知其为切要至当之说。而竟亦未能一蹴而至其域也。朱说止此此言尤当深味也。

既著图说。遂类聚程朱所论及旁搜易通以下诸书。合为中和集说一编。以自省览焉。

附浦渚赵相国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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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天命之性。存于未发之中。不以圣愚而异。故三圈中皆书未发字。未发上皆书性字。人心本体皆然也。但此本体。唯圣人全之。众人失之。故中下两圈则未发下。言其失之也。七情之发。亦人之所同然也。但其发也。唯圣人能中节。众人有过不及而不能中节。故三图七情下。皆书已发。而上图已发下书皆中节。中下图已发下。言其不能中节也。下图乃学者用功之事。然学者与众人。非是地位差异者也。盖众人中能向意为学则为学者。不能然者为众人。其初地位实一也。其失此心体用之妙亦一也。但学者从既失中用力以存之耳。故下圈未发下言其失之之下。书戒慎恐惧字。言从既失中着戒惧工夫也。七情过不及下书慎独。其意亦然也。盖圣人于此心本然之妙。初无所失。众人失之。而失之之中用力以求存之者。是学者也。故三图排置如此。且戒惧不即云致中。而云由是可以致中。慎独不即云致和。而云由是可以致和者。盖致者乃工夫极至之谓。致则全其体用之妙矣。戒慎慎独。安能便至于此。必由是积累。其功力极至。而后乃能到此地位也。故中庸章句曰。自戒慎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所偏倚。而其守不失。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然则中和极功。岂始用力于此而便可到哉。

已上就三图论之矣。观此则图说之得失自可见。故说则不别赘论。

与浦渚台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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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令图。圈中专主性情。略不及心之体段。未知如何。此意曾已屡及。而今亦不敢苟同也。朱书曰。未发便可见性之体段。故可谓之中。而不可谓之性也。夫大本者。天命之性也。何以谓不可谓之性也。盖尝思之。中庸章句所谓未发虽即性也。而无所偏倚者。乃指言心之寂然不动也。此心所以为天理之主宰而妙性情之德。故事物未接。思虑未萌。心体寂然而知觉不昧。此则未发之中也。此所谓中者。状性之德。故于此之时。可见性之体段。而不可直谓之性也。大抵心统性情。混合无间。故性情之分。即寂感之应。而中和之体用存焉。此所以浑然在中无非性也。而主言心之寂感。则只可谓之中。而不可谓之性也。若如令说。只著一性字于圈中。子思当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性。而不当曰谓之中也。谓之中则是合于心而言也。此愚所以不专以性字言之也。此最䋜紧处。盖令说专主性字。而愚则合心性为言也。更望下一转语。以破愚惑如何。

春秋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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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公十一年冬十二月壬辰。公薨。桓公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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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曰。鲁隐公之薨。左氏以为公子翚弑之。而春秋书之以薨。此与楚子麋之卒。何以异乎。曰。此则与列国之事有异。圣人所讳。国恶也。何以讳。讳桓公之与闻乎故也。鲁。夫子父母之国。而桓乃鲁之先君也。圣人于父母国之先君。安得不讳其恶乎。为亲者讳。为尊者讳。此春秋之法也。父虽攘羊。子不得为证。昭公娶同姓。以为知礼。义之所在。直在其中。且暴扬国恶。国之大禁。则圣人其肯如崔浩之沽其直乎。此圣人所以讳国恶之意也。虽然。愚尝反复考之。惠公以仲子为夫人。而以桓公为嫡嗣。此固非礼也。王法之所不得为也。然在王法虽不得为。而在隐公则父命也。特以桓公年幼不能自立。故隐公得立。此三传所谓隐长而摄者也。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而伯夷逃。所以尊父命也。以此言之。桓公虽非嫡嗣。而惠公欲立之。则隐公俟其长而让之可也。此非徒隐公自知之。朝之大夫亦无不知其然也。而谗人交乱。辩之不早。其及也固宜。勉斋黄氏曰。隐,桓之事。左氏以隐之让为贤君。公羊又创为立子以贵之说。皆未得为当。唯榖梁之说。乃为正论。但谓惠公能胜其邪心而与隐。则恐未必然也。既以手文立仲子为夫人矣。又岂肯立隐以为世子乎。此乃惠公没。诸大夫扳隐而立之。非惠公之意也。非惠公之意。则当如夷齐之事。乃为得其正也。若隐者。盖义利交战于胸中而不能自决。贪实利而慕虚名。是以不免于弑也。愚以为此定论也。且隐公不书即位。而桓公则书即位。其意安在。胡氏以为诸大夫板己以立而遂立焉。篡弑之所由起。春秋首绌隐公。以明大法。愚于此亦有所疑焉。隐,庄,闵,僖皆不书即位。何也。是各有其故。非以不禀命于君亲故也。至于定公无正而亦书即位。则可见其不然也。胡氏于桓公之即位则曰。著其弑立之罪而绝之。又于宣公曰。为弑君者所立。是亦闻乎弑。故如其意而书即位。此与桓公同一例也。圣人褒善贬恶。所以直道而行也。岂有如其意而书即位之理乎。美恶不嫌同辞者。此亦三传之语。恐未必得圣人之意也。朱子以为书即位者。是鲁君行即位之礼。继故不书即位者。是不行即位之礼。若桓公之书即位。则是桓公自正其即位之礼耳。又曰。公即位。要必当时别有即位礼数。不书即位者。此礼不备故也。今不可考。其义难见。诸家之说所以纷纷。且三子者。或言不书即位。摄也。或言成公意也。将以让桓也。然则诸儒之说亦未有定论也。夫隐公之立。内无所承。上不禀命。则桓公之立亦然也。若使圣人之意果如胡氏之说。则虽不书隐公之即位。而亦不书桓公之即位。然后使读之者庶几起其疑而启其问也。今不然。或书或不书。此愚之所未晓也。或曰。然则公羊所谓桓幼而贵。隐长而卑。子以母贵者。其说是乎。曰。此则不然也。胡氏所谓诸侯不再娶。于礼无二嫡。此实天下之正理也。虽使惠公禀命于天子而策立仲子。亦春秋所不许也。仲尼。天理之所在也。岂有从其邪意而不度之以天理乎。虽然。隐长而为诸大夫所扳立。桓幼而有父命当立。则此必非诬也。伯夷以父命为尊。而叔齐以天伦为重。是交相让也。交相让。然后可以无篡夺之患。而况隐公立非父命。久而不让。则宜其有谗慝之作矣。此隐公之所以不能正其终。而亦不能正其始也。其失在于惠公之邪意也。呜呼。惠公一念之邪。而驯致篡弑之祸。可不戒哉。或又曰。若如子言。则是隐公有自作之孽。而桓公无弑逆之罪也。而其可乎。曰。隐公。兄也。在位十一年之久。则固已君于桓公。而将以让桓。及公子翚见隐公之留时犹豫。请除祸本。以探其志。而隐公不之听。则翚乃反其几而交乱其间。以邀其利。所以有锺巫之难也。桓公不讨其弑逆之罪。而为其所立。则是亦有弑立之恶也。叔孙昭子诛竖牛以正乱逆之罪。而桓公非徒不讨公子翚之罪。亦宠之以重任。使之如齐逆女。则可见其与闻乎故也。此春秋所以讨乱贼之意也。愚尝统而论之曰。隐公之失。在于不早让。而桓公之恶。与闻其故也。致隐让国。惠公之罪。而在隐公则当以父命为尊也。圣人于此焉持权衡也。用情法也。噫。若夷齐然后处之无难。而鲁其庶几焉耳。

桓公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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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统。莫重于主器。而春秋之法。必谨于适冢之生。鲁十二公皆不书适子之生。而独于桓公。书子同生。夫桓,闵以下至哀公。皆非正嫡所生。则其不录例也。至于文公。乃夫人声姜所生。子恶。乃出姜所生也。声姜与出姜皆正嫡。则文公与子恶是适冢也。或曰。成,襄亦嫡嗣。然而皆略而不书。而独于庄公之生。备录其月日。则是必有其故也。盖尝深究其故而为之言曰。呜呼。此圣人之微旨也。考之春秋。文姜有淫行。而桓公不能防闲以礼。敝笱有刺。其从如水。卒至桓公见弑于齐。则文姜淫乱之行。为二国之患。而子同之生。适当文姜居鲁之日。此圣人所以备录于经。是别嫌明微之意也。齐人之诗曰。展我甥兮。所以明为鲁公之子也。特书于经。亦犹齐诗之意也。圣人于删诗之际。所以存而不去之。与鲁史之笔相为表里。其致谨于国储之生。可谓至矣。惟后世昧于此义。故以吕易嬴而伯翳之祀忽诸。以牛易马而晋氏之宗乱真。可不谨哉。胡传谓适冢之生。即书于册。与子之法也。经书子同生。所以明与子之法也。呜呼。此岂知圣人言外之旨乎。春秋之旨果止于此乎。若止如胡氏之说。则圣人何以不书文公,子恶之生。而明与子之法乎。不书文公,子恶。而独书子同之生。则胡氏之说。可知其不然也。或曰。然则圣人不书文公,子恶之生。亦有说乎。曰有。此仲尼非徒不书之也。旧史必书之。而仲尼反削之也。何者。鲁之诸公。嫡子之生三也。庄,文与子恶是也。是皆正嫡之生。而春秋一例书适子生。则夫人能之。是不过史氏之凡例也。后世何以知圣人别嫌明微之意也。必也削文公,子恶之生。而独书子同之生。然后有以启国人之问。而致后世之谨也。愚故曰。此圣人之微旨也。愚因是尤有所感于心也。何者。文姜之恶已极。鲁之臣子所不与共戴天也。告诸天王。至于宗庙。数其弑逆之罪而赐之死。然后可以慰在天之灵。而明复仇之义也。惟其庄公为之子也。不能举王法而致天讨也。但使之逊而即归于鲁。复通于齐侯。纵恣不忌。出入无方。而鲁国臣子莫敢谁何者。徒以子同在故也。唐之武后。其罪有大于文姜。而张柬之等不能声罪致讨者。亦以中宗为之子也。呜呼。天之报施果安在哉。天道福善祸淫之理。至是而僭矣。由是言之。圣人书子同之生。亦所以志其非常之变也。圣人之旨。其亦有憾于天道报施之理也欤。噫。

僖公五年。会王世子于首止。秋八月。盟于首止。胡传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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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按王将以私爱欲易树子。则为伯舅连帅之职者。所当朝于天子。陈其不可。如不能得。则率其同盟。积其诚意。终始力争。期于得请而后已。至于会诸侯为歃盟之举。则是示要君之意。此非人臣之所可为也。况王世子何可与诸侯为会于外地。而为自固其位之计。如此则是有挟势之嫌也。桓公为子植党。而襄王不免有胁制君父之罪矣。曾以是谓圣人美之大者乎。且所谓定其位者果何也。立冢嫡而定名位者。在于惠王而不在于桓公也。设以周公之能权。不幸而遇如此之际。不过上以开悟其君心。下以善导其子职。使两尽其道。而其位不期定而定矣。今齐桓王世子。盟诸侯以定其位。则是导世子以非礼也。汉之留侯。招四皓羽翼太子。而君子犹以植党疑之。孔子以伯夷,叔齐。为求仁而得仁。此非以其让国之心乎。世子若患其失位。会诸侯为盟。则其视让国之心。为何如也。愚以此知圣人必不许首止之盟也审矣。难者曰。此不然也。或意周之礼。世子既立。有与群后相接之礼。故桓公因此礼而盟诸侯。以寓其讴歌朝觐之意。使天下咸知其主器之有托也。此亦处变之微权也。有何害于义也。曰。考诸经。曾无是例。则亦何所据而为有此礼乎。虽有如此之礼。揆之以时义。亦非世子之所可与也。或曰。然则以郑伯逃归。书之于经。郑伯何以贬也。郑伯非徒闻王之命而有贰心也。其心亦必以为不当与盟而逃归也。圣人之意。或不以不盟为贬。而贬其逃归也。使郑伯慎其举动。不为匹夫之逃。乃以不可会世子而为齐盟之意陈于盟主。深得纳约之义。则不失其己见。虽不盟。非所贬也。或曰。果如子之所言。则首止之事。圣人何以屡书不一书。而先儒以为有大美恶存焉乎。曰。此固圣人之微旨也。此系君臣父子之际礼之变者也。先儒以为衰世之事者是也。有大美恶存焉者也。圣人何可以不致其丁宁之意乎。是圣人据事直书。使后之学者自得其旨义。而求之太深。不得其说。则反归之迂远而不切于事情。至以谓圣人美首止之盟。则又失之凿矣。余故不得不辩也。

僖公九年。晋里克杀其君之子奚齐。十年春。晋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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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传云云。愚按。胡氏于奚齐则曰。国人不君故书杀。于卓则曰。里克君之故书弑。其意若谓一以罪献公警后世。而一以罪里克为人臣之戒。其说亦似矣。然若信斯言也。书法当曰。晋杀其君之子奚齐。而乃目里克斥杀。是必有其说矣。盖尝深究其故而为言曰。杀太子申生者。骊姬之谋也。奚齐。骊姬之子而献公之所爱也。内宠并后。孽子配嫡。乱之本也。而骊姬既戕贼嫡嗣。罪在国人。奚齐其所出也。献公虽子之。而国人不以为子也。且奚齐虽曰孺子。使奚齐有卫寿之心。虽不能窃其节而代死。亦必几谏于内外。至于号泣而随之。岂有不感动其心而弛祸乱之机乎。设令不见听。使有臧札之志。则当其以己为嗣而属之荀息也。亦当以死自免曰。有国非吾节也。退而耕于野。如不得其志。宁为荆蛮之逃。以免杀兄之名亦可也。今既不然而自践其位。则是有利其杀嫡之心也。非徒国人不君之。里克亦以为吾君之贼而己之所仇也。此奚齐之见杀而书法之不以弑君书之者也。至于卓之以弑书之者。亦有说焉。卓乃骊姬之娣之所出也。虽与奚齐为党。而贱且幼。其于大位。本非所望也。既无非望之心。则其于杀嫡。必无图利于己。及奚齐见杀。而为荀息之所立。则初未始有是心也。是卓也初无与于杀嫡。而其得位者。乃大臣与国人之所推也。是则国人固君之也。故春秋书弑其君。而并及其大夫。此亦可见成卓之为君也。国人既以为之君。则里克虽不以为君。而圣人岂容其一夫之不君也哉。春秋以大义公天下为诛赏者此也。且胡氏谓国人不君奚齐,卓子。而圣人书弑君。则是一杀一弑。何其自相抵牾也。求其说而不得。乃又曰。弑其君卓者。是里克君之也。曲为之说。而加之以弑逆之罪。此岂圣人公天下诛赏之意乎。呜呼。善善长而恶恶短。此圣人之心也。夫奚齐。亲骊姬之子。有利其杀嫡之心。故国人不以为君。而书之以杀。卓则既非骊姬之所出。而又未有济恶之事。则国人固以为之君。而亦书之以弑。此圣人所以一循人心之公而垂万世之法也。若以里克速杀嫡立庶之故。成君臣之名。而加弑逆之罪。则圣人何不书弑君于奚齐。而独弑于卓子乎。此决知其不然也。难者曰。子言则然矣。虽然。奚齐。孺子也。未必知杀嫡之谋。而断以与闻之律。则无亦近于深文乎。曰。此又不然也。姑举其易知者证之。则进胙六日。而酹地而坟。与之犬而毙。与之小臣亦毙。据此一端。岂不知其所自乎。其他掇蜂之谗。枯菀之歌。苟有耳目者。亦岂无一二之可闻者乎。卫之宣姜谮卫伋也。令之齐而使盗杀之。此实阴谋也。弟寿亦孺子也。知之先往。况此杀申生之事。非盗杀之比也。国人皆知之。奚齐何独不之知乎。及乎以己为嗣。而亦无一言以祈免。则尤可验其素所蓄也。余故以为春秋用法。原人情本天理。而为万世之劝惩者也。

僖公二十八年。晋侯侵曹。晋侯伐卫。楚人救卫。卫侯出奔楚。五月。卫子叔武盟于践土。六月。卫侯郑自楚复归于卫。元咺出奔晋。二十九年。晋人执卫侯归之于京师。卫元咺自晋复归于卫。三十年秋。卫杀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卫侯郑归于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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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传云云。愚按胡氏据左传。以晋侯侵曹伐卫为复怨。故春秋再称晋侯以讥之也。愚以为不然也。何者。晋侯淹恤于外。备尝艰难。动心忍性。智亦长矣。尝忍拜块之辱。亦尝忍斩祛之怨。独不能忍于曹卫乎。乘时逞憾。此固小夫之所不为也。而谓晋侯为之乎。曹卫党于楚。皆有背华即夷之罪。晋侯踵齐桓之绩。合诸侯以伐楚。则所当先治其党与。以威不协。此虽兵家之谲计。亦理势之固然也。桓公将伐楚而先侵蔡。晋侯之举亦如是也。且胡氏以下文晋秦围郑。亦谓以其无礼于晋也。此尤不可信也。信斯言也。楚子尝厚礼之矣。是晋之于楚。有不可忘之德。而亦伐之。何也。不礼于我者。固可谓复怨。而有德于我者。亦报之以怨。此果快恩仇之道乎。且所谓再称晋侯者。既书侵曹。又书伐卫。则其文势固宜再称之也。又岂可以此为讥晋侯也。且卫之事。属词比事而观之。可以得其实矣。何者。曹卫虽尝见罪。而卫之罪重于曹也。春秋书楚人救卫。则可见其党恶之情。而卫侯出奔楚。则未见服罪之诚矣。以至藉楚人之奉。赖叔武之忠。得以返国而遽杀叔武。而卫子尝与践土之盟。则晋侯以方伯之职。主盟中夏。何可坐视其长恶不悛。不为之执乎。执以归之京师。是亦伯者之计也。此系君臣之狱。夷夏之辨。故使天王自治之。有何不可。而谓执不以正之词也。此又未见其必然也。春秋书卫杀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则可见其罪卫侯之意也。卫侯一出一入。专杀无忌。争国为心。不自反躬。则其罪著矣。为晋侯者居方伯之职。苟有匡天下之志。则舍卫侯。其谁讨乎。元咺与卫侯讼。固有无君之罪而春秋名卫侯。杀大夫。则春秋名卫侯以见其罪。可见圣人公天下为赏罚之权也。愚意晋侯谲而不正。虽仲尼之门无称之者。而以睚眦旧怨。专事报复。则决知其无是理也。虽然。以卫侯之罪。断以春秋之法。则不但见伐而已。当以六师移之。告诸天王。择贤公子而立之。乃为天讨。而伯者之事。能以力服人。故力不足则半道而废。宜乎功烈如彼其卑也。或曰。左氏当其世。必有耳目所逮。而诸儒亦传信之矣。今子断以己意。以为不然。然则载于史籍者。皆不可信乎。曰。史氏之说固有可信。而亦有不可信者。载籍之可信者莫如书。而孟子犹以为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况此晋侯之事。以常情度之。固疑其复怨。而左氏之传。未免于常情故也。圣人于卫之事。辞繁而不杀。终始备录之。则此岂但为晋侯之故也。以为关天下之纪纲。示王政之权衡。为此录之也。而先儒徒据左氏为主。曲为之说。至于书名书人之类。牵合抵牾。失之远矣。大抵春秋。化工也。程子以为大义易见。而微文为难知也。朱子以为圣人岂有以一字为褒贬。斯言为近之。愚亦以为平心玩理。止据圣笔为断。而毋为诸说所乱。则庶几其得之也。

文公元年冬十月丁未。楚世子商臣弑其君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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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恶莫大于弑逆。而弑逆之中。子弑其父。尤为大恶也。世子而弑其君。则是子弑父臣弑君也。天下之恶。无以加矣。考之春秋。蔡世子般弑其君固。许世子止弑其君买。与楚世子商臣弑其君𫖳。此三人者。皆天下之大恶也。天理所不容。虽其世无明主。幸免王诛。而天道福善祸淫之理。犹夫影响。不在其身则在其子孙。有不可诬也。蔡般二年而为楚子所诛。许止未逾年而自毙。此犹可见天理之不僭也。至于商臣。则天诛不加而享有天禄。及其子庄王。益强大。保有令名。以此知天之亦不可恃也。呜呼。弑逆之人不常有。于历代子弑其父者不过一二数。而无不及其身及其子孙也。身诛而国灭。如赵武灵王,宋文帝皆见弑于太子。而太子亦不旋踵而祸也。隋之炀帝亦弑其父。而卒为天下之大戮。惟楚商臣非徒保其首领。亦且子孙保之。吁此何理也。夫弑逆之人。其处心积虑。残贼害理。其乖气致戾。自然之应也。夫人心正则气和。气和则致祥。福善祸淫之理。不在于天而在于人。祸福之来。皆其所召。故曰无不自己求之。今商臣之恶贯盈如此。而天且报之以福泽。抑何欤。由此言之。虽谓之无天亦可矣。先儒于如此之类。诿之以气数之变。而谓有命焉。呜呼。此世之所以多乱臣贼子也。孔子之不得位。颜跖之夭寿。犹可谓之气数之变。而至于弑君父之贼。亦诿之有命乎。自古为恶逆者何限。无不随其积恶而得其报者。独商臣幸免焉耳。世之乱贼之徒。其无以商臣为有命。而愚所以犹有憾于天地之大也。噫。

昭公元年冬十一月己酉。楚子麋卒。楚公子比出奔晋。昭公十三年夏四月。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弑其君虔于干谿。楚公子弃疾杀公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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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按。经书楚子麋卒。而胡氏乃据左传。以为令尹围弑之。而孔子书之以卒也。愚窃疑焉。何者。令尹围专楚国之政。固有无君之心矣。若果弑君则孔子当书弑君。以著其弑逆之罪。而春秋书楚子麋卒。则其不为弑君也明矣。围果弑其君。而圣人书之以卒。宁有是理。虽以疾赴而藏在诸侯之策。圣人其肯承其伪赴。而不为之革乎。胡氏谓令尹围弑君以立。中国所不能讨。而合十有三国之君臣以主夏盟。今若书弑君。则恐天下后世遂以篡弑之贼为可以主会盟而无恶矣。此圣人之所大惧也。呜呼。弑君者天下之大恶也。而春秋为万世之公论也。善其善恶其恶。为劝戒于天下后世。岂有虑后患而掩其大恶。忧将来而遂欺当世。决知其无是理也。孟子曰。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设使围为弑君。而圣人略而不录。则是无以惧乱贼之心。而益无所忌惮矣。天理由此益微。人欲由此益肆。中国无以异于夷狄。而胡氏反谓圣人略其篡弑以扶中国。呜呼。天讨有罪。非圣人之法乎。安有赦弑君之贼而能扶中国者乎。夫春秋。圣人亲笔。故圣人之心著于春秋。陈恒弑其君。则孔子沐浴而请讨。列国臣子弑其君。则春秋必录之。若如胡氏之说。则是陈恒之恶不必请讨。弑逆之罪不必备录。而拨乱反正之典遂没没焉。其可乎。属事比词而观之。圣人之心乃可见也。后十三年。经书楚公子比弑其君虔于干谿。夫比固未尝一日事虔而为之臣也。虔果为弑君。则人得以诛之。况比以贵戚之卿。诛弑君之贼。此固春秋之所与也。而孔子书比弑其君虔。则以此知围之不为弑君也。经又书楚公子弃疾杀公子比。则尤可见比之弑虔之罪也。圣人之意岂不昭然可见。而胡氏徒据左氏之说。乃于楚子之卒。曲为辞说而乱是非之归。于比之弑虔。又文之以不近之说。不亦过乎。难者曰。子言则似矣。然左氏之传。在所逮闻之世。而胡氏有取于传信者也。今子自信臆见。断于数千载之下。其亦犯不韪之罪矣。曰。愚非敢以臆见自信也。信圣人之笔也。圣人笔削之旨。游,夏之徒亦不能与焉。况左氏之浮夸乎。吾观令尹围无威仪。中国大夫皆知其有无君之心矣。围将聘于郑。未出境。闻王有疾而还。入问疾而楚子卒。遂杀其二子而自立。疑似则有以致谤。固其势然也。此所以播于诸侯。吾意左氏固有所传闻。而传闻何可尽信。当是之时。仲尼已生。天纵圣智。其必别嫌疑而定是非。书之于经矣。何可以左氏之传闻。乱圣人之亲笔乎。或又曰。然则楚子麋卒。而经书公子比出奔晋。何也。是必有其故也。圣人无乃有微意欤。曰。此亦未可知也。令尹围使赴于诸侯而应为后之词曰。共王之子围为长。观此则其横暴忌克之情可见。围杀伯州犁。诸公子皆出奔。则比在次及之序。安得晏然而已乎。又安可以比之出奔。遂谓围为弑君也哉。大抵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要当信圣人之笔而已。吾故宁得罪于三传。而不欲得罪于圣笔也。噫。春秋三传东高阁。独抱遗经究其终始者。其真知言也。愚取以为法也。

齐桓晋文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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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儒者。皆言贵王贱伯。孟轲曰。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董子以为为其先诈力而后仁义也。而孔子则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又曰。齐桓公正而不谲。晋文公谲而不正。由此观之。仲尼之于桓,文。亦亟称之矣。孟子之言。特为时君世主。导之以仁义之说。故先防其功利之源尔。愚以此知五尺童子羞称五伯者。亦非尚论之当也。大抵王道。纯乎天理之正。伯者。杂以功利之私。则固有美玉珷玞之辨。而至比于石则犹有间矣。方周之衰。中国微而夷狄横。强楚之势。威动诸夏。当此之时。不有桓,文之伯。则问鼎之举。岂王孙满所能以口舌却之乎。邵陵之绩。楚人服罪。城濮之役。一战定伯。葵丘之会。践土之盟。搂诸侯而号令天下。奉大义而推奖王室。使天下知一统之义而免于左衽之域者。皆桓,文之绩也。以此而言。在周公之盛则不可有桓,文。而当周室之衰则不可无桓,文也。古语云。中流失船。一瓢千金者。真善喩也。然则桓,文其不为中流之一瓢乎。桓,文之后。晋悼继伯则中国犹有赖也。及乎宋之盟也。晋不主盟矣。晋,楚之从。交相见也。中国诸侯南面而朝楚蛮夷之君篡弑之贼。大合十有一国之众。而用齐桓邵陵之礼。虽以列国之良。相率而献礼。无敢违者。呜呼。此秪为无桓,文。故天下之势日入于弊。人伦变为禽兽。中国变为夷狄。可胜叹哉。且战国之时有四公子者。亦以权力驰骛天下。此盖出于霸者之馀习。而君子以为盗其君之禄以立私党。是特奸人之雄也。夫鸡鸣狗吠。不可谓之得士。而其声名亦足动天下之听。故虽以秦之强。犹有所忌惮。则其于山东诸侯。有可恃之势也。田文一怒攻秦。率韩,魏而入函谷。则秦以之割城。邯郸之围旦暮且急。而信陵窃符往救之。则大破秦军。及魏之受兵也。无忌不促还则大梁为墟矣。此数子者不及桓,文之仆隶。而尚能效一时之伟绩。四公子既没。而山东诸侯益不支于秦矣。六国相继就亡。甘心烹灭之不暇。而无一人出声而先应者。于是乃知四公子之力也。呜呼。世之俗儒。徒知贵王贱霸。而不知桓,文之为可称。徒知振暴其短。而不知四公子之有力。亦非识务之论也。仲尼修春秋。卒桓,文者。乃亦伤中国之衰也。纲目卒四公子者。亦犹春秋之旨也。愚取以为说焉。此传有意而言。伤时之义也。

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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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自周夷王时。有楚子熊渠者始僭称王。著于史传。不可谓不信也。然愚尝窃疑之。何也。楚之僭王。当周之九世。去文,武,成,康未远也。典礼犹在。周室虽衰。楚遽敢僭王也哉。观春秋之世。楚始与于诸侯之会。当是时也。楚果僭王。则其文告之际。必有义士非之者。而玉帛之聘。交通中国。虽以齐桓邵陵之师。管仲之问罪。不过曰昭王之不复。包茅之不贡而已。先儒谓桓公之伐楚。只责久远之恶。不举僭伪之罪。而若果如此。天下之耳目。其可掩乎。桓公虽曰假仁。而一匡之绩。圣人何取于此也。孔子修春秋。楚之书于经者。或举号。或称人。或进而其君书爵。其臣书名。夫圣人之所诛者恶逆也。春秋讨乱臣贼子。为万世之法。而楚若僭王则其为可恶。非特纯夷狄也。其治之当不遗馀力。而圣人徐徐宽纵之。一抑一扬。而胡氏以为僭王暴横故夷之也。又以为圣人大改过。故进而列于诸侯之会。夫楚之改过者何事也。设使楚有救患恤邻之举。苟不革其僭拟之号。则圣人岂肯轻许其改过之善乎。春秋赏罚之权。必不如是之迂也。胡氏又曰。楚虽僭王。而春秋书之以子者。是黜其僭号也。有善则进之者。圣人道大德宏而重绝人也。呜呼。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此天地之常经也。圣人于名分之际。必不苟焉而已。楚果僭王则孔子当书楚僭称王。与列国大夫之叛逆者比。以示天下之变。然后削其伪号。书之子爵。与戎狄比。而垂万世之戒矣。今胡氏以为楚僭称王。降而称子。其不书葬者。恐民之惑而避其号也。若如此说。则是圣人于楚。初没其僭拟之罪。有若讳其大恶。而擅进退乱名实矣。圣人虽曰道大德宏。而春秋之立法。决不如是也。此固可疑者也。且吴,楚皆僭号也。王之与公侯。其等固悬殊也。苟以王自处。则其于歃盟之礼。岂有与诸侯相先后。而或请读旧书。或以次争长。不敢以王自居。而君子之数楚。亦曰。汉阳诸姬。楚实尽之。为楚之罪。曾无一语及其僭拟之罪。何也。且公山不扰。乃季氏之叛臣也。召孔子而子路不悦。孔子卒不往。楚僭王也。以礼聘之而孔子往焉。楚果僭王。而圣人往焉。则安在其尊周之义也。此亦可疑者也。周至宣王。周室中兴。王化复行。方叔元老南征荆蛮。而未闻有诘其僭王之罪。盖考之春秋及诗。未尝显有著其僭拟之事。揆之圣人列国之良。亦未有斥其反逆天常之罪。此愚之所以反复而不敢以史传为必可信者也。无已则抑有一说焉。或意楚之僭号。私行于其国。而不敢闻于中国欤。朱子谓吴楚盟会不书王。恐是吴楚当时虽自称王于其国。至与诸侯盟会则未必称也。朱子已有此意也。抑或后而追谥之以自尊大。而史氏𢭏杌。书诸其策。讹而承讹。遂以为真王也。周之文王。没世事殷。未尝称王。考之诗书。未追王之前。亦有称王之号者。汤诰,泰誓是也。传者谓此则记者追述之也。抑此类也欤。难者曰。然则春秋常抑楚。而君子以为攘夷狄。何也。曰。荆楚本三苗之地。而有蛮夷之风。加以横暴恃力。凭凌诸夏。至于问鼎之轻重。则其势将骎骎不可制也。圣人安得不以为忧而为中国之豫防乎。大抵史氏之说固可传信。而尤当信圣人之笔。参之以事迹。不可徒据往牒之言而为必可信也。愚故不避僭妄。录其臆见。窃自附于古之索隐。以俟后之博雅君子也。

桓公十四年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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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传谓传疑也。愚以为阙文也。此夏五月也。仲尼之时。未尝阙文。初非可疑。而后人传写之际。脱一月字。胡氏遂以为传疑也。又曰。疑而不益。见圣人之慎也。呜呼。圣人未尝及史之阙文。则虽欲益之而不得也。夫四时具而后成岁。故春秋虽无事。必书首时。此胡氏自言之也。若有事则随其时月而录之。亦春秋之凡例也。观上文书春正月。下又书秋八月。冬十有二月。则此为夏五月无疑也。春秋书法。其例皆然。胡氏亦知其然矣。而乃谓圣人传疑而不益。何也。此由尽信书而不悟其后来阙文也。以此谓传疑也。谓疑而不益也。谓见圣人之慎也。此见胡氏自过于慎。而见圣人之慎也。使鲁之旧史若果有夏五之文。则圣人必属事比辞而详其意义。知其阙文则当益之。知其无义则当削之。有何不可。而疑而不益。以惑后世而乱是非乎。则非所谓传疑也。是以承讹踵谬。其亦害于义矣。如郭公。胡氏亦疑其误字。而独于此为传疑。不几于固乎。愚以此知夏五乃后来阙文。而非圣人之传疑也。此胡氏尽信书而过于慎之故也。且胡氏至以此戒后世以私意改易古书。此固前辈厚意也。然既知有阙文误字无疑。则何可以知非。而不为之改乎。损之益之。各有其宜。不可执一论也。朱子于程子之书。欲改误字。南轩张氏以为自胡氏诸贤皆不敢改。而朱子深卞其不然。以谓知非而不改。则必误后学。其害甚矣。以是言之。设使旧史有夏五阙文。圣人岂有不为之益乎。大抵胡传之说。或未免固滞。亦有牵强之意。非独此处为然也。援例而旁通之。则可知其然矣。愚故僭为之说。以俟后之博雅君子也。

僖公四年。楚屈完来盟。盟于召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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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传言桓公退师召陵。卒与之盟而不遂。于此见桓公能以律用之而以礼下之。庶几乎王者之事也。愚以为不然也。何者。楚本暴横僭窃。凭陵上国。而汉阳诸姬。楚实尽之。则楚之无王甚矣。桓公为诸侯盟主。所当告于天王。纠合同盟。奉辞致讨。深入其阻。则虽不能六师移之。而削其地而归其侵疆。然后庶几怛威帖息。制其暴横之罪矣。桓公为攘夷之谋不为不久。管仲为帖荆之计不为不审。远则与江黄会盟。近则帅八国之师南向伐楚。而不为奉辞声罪。但责其包茅之不入。昭王之不复。则彼亦有辞矣。继之以徼与同好。岂问罪之义乎。夸示兵威。而对以用力之难。则此如赵咨之对魏丕。而桓公情见力屈。堕其锐气。不免有师老之虞。此桓公所以知其难以力胜。而自托于仁义之师。退师以礼。遂与之盟。夫以中国之伯主。仅能与蛮夷之臣退盟于境外而止。以此谓为王之事。不亦过乎。且所谓王者之事何也。仁义而已。仁义之兵。非徒姑息之谓也。昔周公诛纣伐奄。灭国者五十。则此岂非王者之事。而用之以律乎。以此观桓公之服楚。可知其姑息而非王者之事也。呜呼。桓公假仁。而管仲小器也。故其规模浅狭。虑事不远。才得服楚。遽以自足。虽稍伸中国之威。而终不能大挫强楚之焰。自是之后。楚无亡镞遗矢之费。而灭弦伐许。亟病中国。外虽辞服。内实无王。然则其所以服楚者。适所以张楚也。难者曰。若如子言。则仲尼称其一匡之绩。其义何居。曰。桓,文所以有功于王室者。盖当时楚最强大。向非桓,文有以遏之。则周室为其所幷矣。及乎桓,文。做得一半。比如久雨积阴。忽遇天晴。光景便别。赫然为之一新。民到于今知有父子君臣之道。而免于左衽之域。岂非仁者之功乎。此圣人所以取之也。虽然。夫子亦尝大桓,文之功。而小管仲之器。其微意可见。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孟子岂欺我哉。故愚于胡氏之说。亦不得不辩之也。

齐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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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考春秋。晋献公当齐桓之伯。一不与衣裳之会。而桓公未尝一番致诘。献公杀树子。犯天子之禁。而桓公亦不敢致讨。其故何也。愚意当时诸侯惟楚与晋最强大。桓公积岁经营。纠合诸侯。才得召陵之一盟。自是之后心懒意阑。不复致力于他。置此晋人于度外。此固出于力之不足。非其心之所欲也。盖尝论之。非徒晋国为天下之莫强焉。献公虽曰不义。而亦强忍有谋。其臣如士𫇭,荀息之徒为其谋主。虽使桓公问罪。而不即服罪。则举兵相向。岂能保其必胜哉。终至兵连祸结。中国不暇自救。而蛮夷乘衅。不可复制矣。此桓公所以去其太甚。不治其细微。宁容网漏。而不钝其铓刃以制其弊。此实学于管仲之阴谋也。先儒谓桓公每事持重。不是一个率然不思后手者。愚于此类见之矣。

桓文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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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于余曰。齐桓,晋文其功烈孰优。余对曰。圣人有言矣。一匡之绩。正谲之辨。其不可改评矣。然而尝论其世也。则其功烈亦有未易优劣者也。考之春秋。小白入于齐三十年。而后始伐楚。盟于召陵。文公则返国才五年。而败楚于城濮。桓公仅得与屈完来盟。而文公则与楚子相遇。败子玉之师。及楚杀子玉。则晋再胜而楚再败也。自是之后。楚大挫其锋。终文公之世。不敢出气。而晋袭其馀烈。历数世而不衰。桓公不能救楚之灭黄。而文公既没之后。阳处父帅师救江。桓公之盛。莫如首止之会葵丘之盟。而文公则天王下劳于践土。诸侯阙朝于河阳。虽有名义之嫌。而实得尊王之义。以此观之。二公之烈。未知如何。反复论之。桓公之初。楚人未至甚盛。庄公十年。经始书荆败蔡师。以献舞归。十四年。又书荆八蔡。十六年。又荆伐郑。于是诸侯患楚之强而嘉桓公之义。相与同盟于幽。此桓公所以始主盟也。二十有七年。又书同盟于幽则志同欲也。至是桓公强盛。有伯中国攘夷狄之势。故诸侯归之。郑伯尝贰于齐而与盟。则诸侯皆归之矣。榖梁子所谓于是而后授之诸侯是也。二十有八年。又书荆伐郑而诸侯救之。此见桓公主兵攘夷而安中国之事矣。桓公可以遂伐楚。而犹虑其我之未尽也。故三十年降鄣。急事功也。又伐山戎。盖以南征荆蛮。必先北伐山戎。亦犹诸葛武侯欲北伐中原而先定南方也。其虑远矣。闵公元年。经书齐人救郉。又命仲孙来省鲁。二年。又书迁阳。又高子来盟。以定鲁难也。至僖公元年。经书齐师救郉。又城郉。又会于柽。谋救郑也。二年。又书城楚丘。以封卫也。又书与江黄盟于贯。以断楚之右臂也。三年。又与江黄会于阳谷。以谋楚也。及楚又伐郑。乃帅八国之师。侵蔡伐楚。一举而服楚。夫以桓公之伯。三十年而后始服楚。何其缓也。盖有由然矣。此实管仲之谋也。何者。管仲治兵于内政。为节制之师而养其全锋。未尝用大众以侵伐。又救患恤邻。谋宁中夏。专务强本治内。相时而动。此所以难也。文公则异于是。在外十九年而备尝险阻。及其归晋。诸侯宗之。此由诸侯不忘桓公之绩。思桓公而不可得。则得如桓公者。斯可见矣。此文公之得诸侯。其势易然。而当此之时。楚人恃强。威动天下。非特如桓公之时。故文公不暇远图。阴谋致楚。一战胜之。遂主夏盟。盖观二公之行事。如兵家之奇正。桓公不谋近利而范我驱驰。文公则一战定伯而诡遇获禽。则其功虽高。而亦奇而已。正则未也。此其所以各有长短。而槩乎其未闻道也。愚故窃取夫子之意。而备著其实迹。以俟世之博雅君子也。

庄,僖,顷三王不书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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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于余曰。春秋。圣人笔削之书也。宜若实录矣。而天王之崩葬。或书或不书焉。是果传信之者乎。愚对曰。此则愚亦以为疑焉。愚尝反复考之。胡氏谓春秋历十二王而桓,襄,匡,简,景。志其崩葬者。周赴告而鲁往会之也。平,惠,定,灵。志其崩而不志其葬者。赴告虽及而鲁不会也。至于庄,僖及顷。皆不志崩葬者。王室不告。鲁亦不往也。呜呼。天王之丧。天下之大丧也。如天之崩。四海同忧。周室虽衰。岂有不赴于诸侯。至战国时。周室益末。而周人责齐威王曰。天崩地拆。天王下席。东藩之臣。后至者斮。庄,僖之崩。况当齐桓尊周之日。必无不赴告之理。设令周室不赴。而鲁以王室懿亲。岂有不闻天王之丧乎。苟闻其丧。为诸侯者所当服斩衰。以所闻先后而行丧。今鲁虽无王。不服君父之丧。而圣人固以为大变。尤当存之于经也。夫葬则自我不会则不录。而天王之崩。则虽或不赴。圣人必求之于野。谨录于经。以示万世明君臣之分矣。何可随旧史之文。而或书或不书。苟焉而已。此必无之理也。曰。然则奈何。此阙文也。其为阙文何也。此非圣人之阙疑。乃后来脱简。而诸儒过于传信。求其说而不得。则遂以为王室不赴而仲尼不录也。呜呼。此过于传信之故也。夫春秋于天王之崩。必书月日者。此圣人谨之至也。虽以王猛之未成王。其卒也。圣人犹谨录之。凡笔削之旨。裁自圣心。假令旧史不载三王之崩。而求其继照之际。则自当知其崩年无疑也。圣人虽不能备录其月日。而独不录其崩年如王猛之例。犹愈于己乎。然此皆阙焉。则知其非圣人初不志之。而乃脱简也明矣。且如桓王之崩。在鲁桓公十五年。而葬在庄公三年。则是桓王之葬。至七年之久。此亦可疑也。当是之时。王室无乱。至七年而后葬。此亦必无之理也。此则愚疑其错简也。周室不君。其葬礼略矣。或四月三月而后葬者有矣。则此独七年而葬。岂有此理。愚或疑桓王以鲁桓公十五年三月崩。而葬于庄公三年之五月。盖桓王之崩。下文有夏四月五月。而庄公三年。亦有夏四月五月之文。故因此而误书葬于庄公之五月也。朱子于春秋书卫侯毁灭郉。以为经文只隔夏四月癸酉一句。书卫侯毁卒。恐是因以传写之误。愚亦疑其此类也。因此推之。春秋一经。必有阙误处多矣。不然。天王之崩。事孰有大于此。而可以不志乎。君父死生之变。人道之大经。圣人必无不录之理。而诸儒以为不赴故不志。此盖以圣笔为必可信。而不悟其阙文也。孔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寡尤。愚取以为法焉。按左传。谓缓也。榖梁传曰。改葬也。左传。僖公七年冬闰月。惠王崩。襄王不发丧。经。八年冬十有二月丁未。天王崩。左传注。子襄王立。实以前年闰月崩。今年十二月丁未告。愚谓此亦可疑。

桓,文不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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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五伯桓,文为盛。圣人与其尊王之义。而考诸春秋。一无朝王之事。是桓,文未尝朝于王室也。其可乎。曰。不然也。桓,文亦尝朝于王矣。而春秋不录也。何以不录也。曰。春秋鲁史记之名。则专取鲁之事。详内而略外。故凡列国之事与鲁相参者则录之。其馀则不录也。齐,晋之朝王。自有其国史载之。非鲁之所当记也。夫桓公何如人也。先儒称其每事持重。不是一个率然不思后手者也。衣裳之会至于六七。而委端搢笏朝诸侯。而诸侯皆喩乎桓公之志。不令而行。夫正己而后可以正人。匹夫犹然。以天下之伯主。一不朝于王。而使诸侯从于我乎。文公之才亦与齐桓为伯仲。而踵齐桓之伯业。践土之盟。天王自临河阳之会。以臣召君。而先儒犹嘉其忠。若使文公初不一朝于王。而乃有召王之举。则是天下之大罪也。圣人必不许温之会矣。至战国时。周室益衰。天下无朝周者。而齐威王独朝之。则天下贤之。况于桓,文之时。天下犹知尊周之义。而可以不朝乎。按左氏。文公之季年。诸侯朝晋。卫成公不朝。晋襄公既祥。使告于诸侯而伐卫。先且居曰。效尤祸也。请君朝王。晋侯朝王于温。吾以是知二公之亦尝朝王审矣。或曰。春秋所录。亦有非鲁之事。而独于齐,晋之朝王。以非鲁事而不录。何也。曰。以其赴告则录之。二公之朝王。自是常事。初无赴告之例。则春秋之所不当载也。吾以为二公朝聘之礼固不如王制。而一不朝于王则此理势之必无也。然则桓,文内而朝于王。外而攘夷狄。而君子以为假仁。何也。曰。此桓,文之所以为桓,文也。春秋之时。去古未远。周之典礼犹有存者。故不如是。不足为盟主也。盖桓,文之行事。假其名而蔑其实。比如为礼乐者。玉帛锺鼓者文也。忠信和敬者实也。故桓,文之朝王。不过为玉帛锺鼓之文具也。其实则未也。世或疑桓,文一不朝于王者。是不识桓,文之心者也。谓其真能尊王。是亦不察其情也。假于外而专利于己。此桓,文之所以为假仁也。后世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者。皆桓,文为之作俑也。噫。安有不朝于王而可以为桓,文乎。

僖公二十年春。新作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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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传云云。按胡氏谓泮,閟二宫是为国之先务。故经不书也。愚以为二者。国之大役。凡用民力。得其时制者。犹书于策。况二者为国之先务。则春秋何可以不书也。窃考诗传。朱子曰。泮宫之作无所考。独閟宫为僖公之诗。而盖修之而已。则此非新作之比。诗云。奚斯所作。传言作者教护属功课章程也。大抵泮宫主宴饮颂祷之词。閟宫则虽言奚斯所作。而亦主于祭祀颂祷而言。以此推之。泮宫或意在笔削之前。而閟宫则盖仍旧贯而重修之。非改作也。诗人之词。主于铺张。故其卒章。乃及重修之事而曰。新庙奕奕。非新创之谓也。尝观斯干之诗。楚丘之咏。实是营筑宫室。故其义自别。观此泮,閟二篇。则专主颂祷祭祀之事。而略及仍旧贯之意耳。庆源辅氏曰。序以为修泮宫者。正以此章既作泮宫一句生义。将以作为创造。则又恐鲁不应旧来无学。故遂以为修耳。殊不知此乃鲁侯与群臣燕饮泮宫之诗。而诗人颂祷。欲其有以终获淮夷之服耳。故云。鲁国既作泮宫。则淮夷服其文德矣。眉山苏氏又曰。诗人愿僖公上为神之所福。内为国人之所安。外为邻国之所怀。而修旧起废。治其寝庙。以顺万民之所望也。新安胡氏曰。閟宫是依放殷武而作。故朱子于殷武之末。谓与閟宫卒章文意略同。先儒因此诗服淮夷蛮貊等事。春秋所不载。皆不能无疑。故黄氏以为未然之期望。朱子以为颂祷之辞也。愚尝反复考之。朱子盖以閟宫为修旧。而诸儒则以为颂祷期望之辞。初无修旧之事。是以不见于春秋也。今胡传言修泮宫复閟宫。非不用民力。而有不可废。故经之不书者。其垂教之意深矣。噫。若使圣人之意果如胡氏之说。尤当书之于经。以诏万世。其为垂教之意。由此而益明矣。且春秋之旨在于劝诫。而何独书其可戒。不书其可劝。其于垂教之道。若存若亡。则决非圣人之意也。此盖缘胡氏不察诗人之意。实以为营作而春秋不书也。求其说而不得。则从而为之辞曰。以常事不书也。垂教之意深矣。愚故不得不辨之也。

晋臣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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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晋侯使太子申生伐皋落氏。是君有心矣。太子之臣自里克以下诸人相与谋议。皆知其难。欲令违之。而终不能脱其死。何也。势不可也。恨其不早计耳。既使太子将帅师专行。则虽欲逃之。其势有不可得。此羊舌之言亦甚有理。狐突既知其不能。则不欲使战。劝其安民以免危身之祸。计止于此而已。向使太子违命弃师而逃之。将讨以不孝不忠之罪。是亦祸之也。此其势所以不可也。使太子之臣果有见几之智。则及其未然而图之。即士𫇭其人也。考之左氏。晋侯作二军。使太子将下军。为太子城曲沃。士𫇭曰。太子不得立矣。先为之极。又焉得立。不如逃之。此可谓见微而知著。使太子及是时为吴泰伯之举。则犹可及也。岂有杀身陷父之罪。而惜乎其无以此语于太子者也。且里克谏太子之为将。深得调护之义。责荀息之言曰。从君之义。不从君之惑。所见亦甚正。只缘后来动于优施之言。便为中立之计。未免杀身于不义。然则其所以计较者。适所以自愚也。朱子之言。岂不信哉。至于丕郑。智谋之士也。观其告里克之言曰。不信以疏之。固太子以携之。多为之故。以变其志。志少疏。乃可间也。今曰中立。况固其谋也。彼有成乎。观此数语。切中机变。夫以里克之智。亦非不虑此。而失于几微言语以阶乱。则以利令智昏故也。可胜叹哉。且荀息可谓信矣乎。曰。谓之信则信矣。而其为信也乃所以贼乎信也。语曰。君子贞而不谅。贞者。循理而合于信之谓也。谅则不度事之是非。而自必于信也。方公之有意托孤。为荀息计者极陈其不可曰。奚齐之立。国人不与。力辞托孤之寄。以悟其君。而其君不能用。则是有不必死矣。今既不能正谏于始。又为任托孤之寄。卒使二子相继而毙。是果不负其君者乎。虽不食其言。不足赎负君之罪也。使死者复生。其有不愧其言者乎。呜呼。天下之理。一是一非而利害随之。此仁人君子所以察于毫厘之际。不可苟也。当是时也。里克傅太子。息傅奚齐。各自为党矣。使荀息苟有谋国之心。则揆以大义。翻然觉悟。图其两全。而纳约于其君。为保全太子之计耳。是乃所以保全奚齐也。使奚齐免于危祸之域。置之亲爱富贵之地。岂不诚信士哉。愚观息之谋伐虞也。其揣摩巧计出于诸大夫。则亦非卤莽人也。特以逢君之恶。故不度事之是非利害。而自以不食其言为足以塞责矣。此乃白公之类。非君子之所谓信也。然则春秋何贤乎荀息。世衰道微。虽要质鬼神。犹不能固其约也。而息能终始一节。不食其言。则其视嬖幸之死于难。犹有间也。此圣人所以取之也。或曰。进荀息。以甚其苟免之恶也。噫。

定公十有五年秋七月壬申。定姒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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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春秋于君夫人之丧。薨以夫人而葬以小君。谨之至也。考之十二公无不皆然。而独于定公姒氏。不书夫人。不曰薨而书卒。其葬也。不书我小君。而只书葬定姒。有若降等卑之者然。胡氏亦不能明辨之。何也。愚尝反复考之。文姜之行甚矣。哀姜亦得罪宗社。而用小君之礼。虽以成风,敬嬴之妾媵。亦薨以夫人。葬以小君。而无贬以正之。胡氏以为文姜既为国君之母。臣子致其送终之礼。不可得而贬也。又以成风,敬嬴则圣人纪礼之所由变。出于私情而非义。虽欲正之而不可。此无论其嫡妾之分善恶之殊。而用小君之典礼同一例也。若定姒则不然。以先公之嫡体。为国君之生母。其分则夫人矣。其德则无非也。圣人何独于此变其常例。不书夫人小君。而只书卒葬。有若降等示贬。左氏谓以不赴不祔。故不称夫人。此必无之理也。愚以此知春秋有阙误处多矣。此必有阙误无疑也。如春秋书葬蔡桓侯。胡氏以为蔡季之贤。知请谥也。而朱子以为只是文误。亦此类也。且隐公二年。书夫人子氏薨。胡氏以为隐之妻也。卒而不书葬。夫人之义。从君者也。然朱子则言夫人子氏。只是仲子。考仲子之宫。是别立庙也。且三年夏四月辛卯。书尹氏卒。胡氏以为尹氏天子大夫。家父所刺秉国不平者也。此则愚窃考于诗。时之先后。皆不可信。而必谓之讥世卿者固矣。历考于经。天子大夫。只王子虎,刘卷书卒而不录其日。虽以二公之贤。只书卒而不录日。则此乃略外之法也。今尹氏之卒。备录其日而致谨。则此详于内者也。此非天子大夫明矣。欧阳公以尹氏卒。或谓隐母。今以姒氏之卒及哀公十二年孟子卒为例。则此说为近之。然而只书卒。亦不书葬者。抑圣人之意或有变例也耶。是未可知也。姑记臆见。以俟知者。左传正经。三年夏四月辛卯。君氏卒。注。隐公之母也。隐不敢从正君之礼。亦不敢备礼于其母。左传。君氏卒。声子也。不称夫人。故不言。不书姓。为公故曰君氏也。注。隐为君。故曰君氏。以别凡妾媵也。按欧阳公以为隐母者。以君氏言也。

闵公元年秋八月。季子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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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何人也。春秋书季子来归。胡氏以为贤而喜之也。而朱子以为不然。愚未知何说也。尝反复考之。庄公疾。问后于叔牙。对曰。庆父才。问于季友。对曰。以死奉般。遂鸩叔牙而立子般。及子般卒。季子出奔陈。于是鲁乱。国人思得季子以靖内难。而为落姑之盟。以复季子。又一年。闵公弑。鲁又大乱。季子立僖公以安社稷。此季子有大功于鲁也。然愚以为季子果贤也。则闵公何以再见弑乎。胡氏谓季子执政日浅。庆父兵权。未可遽夺。季子虽贤。其势固不能也。噫。然则季子其果不贤也。何以明其然也。当子般之弑也。季子洁身而去乱。以其力不能讨贼也。今既请复而来归。则有讨贼复仇之责矣。使季子谋之于心曰。我之返国。果能讨贼复仇。而不负先君之托。以副国人之望乎。如其不能则我无以为国之轻重。而徒为往来之不惮烦。量而后入。惟义之与比。且使季子果有讨贼之心。则其势易然也。何者。齐桓为伯主。号令天下。而会盟落姑。请复季子。则为季子者请于桓公曰。子般之难。庆父贼之。不去庆父。鲁难未已。请罪庆父以明大义。臣亦以此去就。惟大国之是望。则吾知桓公亦必瞿然。举法之诛不在哀姜。而在于庆父。况用鲁之众。因齐之力。其有不济者乎。如此则既正其弑逆之罪。又定其危疑之势。邦之抗捏。实赖亲贤。闵公安有再弑之患。而顾乃无一语明讨逆之义。姑徐徐有若幸其再乱。其故何也。曰。此固季子之情也。按左氏。成风闻成季之繇而事之。其意必有在矣。敬嬴之事襄仲亦是一般。不有废也。其何以兴。其于兴废之际。坐占便宜。任其再乱而后徐起而正之。扳立僖公以奉社稷。宜乎国人悦之而喜其来归也。或曰。季子贤者也。必无包藏之心。先儒皆信其贤。而子何攻之深也。夫交通宫掖。人臣之大恶也。内外缔结。必有阴谋。季子智者。其谋虽利于公家。而亦便于身图。盖季子知僖公之足为令主。而己亦不失其权柄也。此其微意实在于僖公。其迹虽公。而其情则私也。季子之专鲁。皆由于此也。其计可谓深矣。然则夫子何贤乎季子。而书法若是乎。朱子有言。以其后来有功于社稷。如取管仲之意。或因旧史而存之。付诸后人之公议耳。愚故取以为说焉。

定公十四年春。卫公叔戌来奔。卫赵阳出奔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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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公叔戌欲去南子之党。夫人愬之曰。戌将为乱。公叔戌来奔。赵阳,北宫结亦戌党也。相继而奔。然则卫之乱已兆于蒯聩出奔之前矣。夫南子之宠。无异骊姬之嬖。南子之才。非特骊姬之比也。慕孔子之圣。而知蘧伯玉之贤。则所谓懿厥哲妇也。妇无公事。而安有不干预之理乎。及蒯聩欲杀南子。不果而出奔。则南子之所忌者蒯聩也。其党人也。骊姬有奚齐之故。必欲杀申生而图之。南子无子则亦欲择立素所亲贤。以保异日之无虞。此理势之必然也。其计之亦熟矣。此其智足以知公子郢之为社稷之镇。而必无害己之心也。是必从容言于公。故公尝游于郊。谓公子郢曰。将立汝。而及公卒。夫人曰。立公子郢。君命也。此可见其预谋也。郢不欲为南子之党。故亦拒之而不受曰。有亡人之子在此。其意亦可见也。因公子郢之一言。卫之大夫相与立辄。以子拒父。使辄有轻千乘之心。则必不为争国之举。而既据国而拒父。则是亦南子之党也。是时南子宠于灵公而专国。故缔结外朝之臣。自公叔数人之外。处于朝者多是南子之党也。南子欲托公子郢授国而为一党。郢既不可则又不得已立辄拒父。而为一党。此虽称国人立之。实由权在夫人也。自是之后。举国交争。内外党援。晋赵鞅纳蒯聩于戚。齐国夏之徒帅师围戚。庄公,出公一入而一出。终至数十年之后定。则愚以此知女子之祸人国家也甚矣。大抵宫闱专宠则必有朝臣之党。然后乃可以交通而用事。贻害于其政。此岂特南子哉。噫。

昭公二十有五年夏。叔诣会晋赵鞅,宋乐大心,卫北宫喜,郑游吉,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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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之乱。天下之大变也。周室凡有孽子之祸三也。而其丧乱之弘多。未有甚于敬王也。惠,襄之世。亦尝有颓带之祸。而未至于甚也。至于子朝之乱。则党援交争。名分倒置。至有东西王之号。则周室之不亡仅如一发。而天下殆将岌岌矣。于此之时。诸侯有能纠合义旅。翼戴王室。使不坠其宗祧。则桓文之绩。无以加焉。晋人乃能征会于诸侯以谋王室。而成纳王之功。则五伯之盛。未之有也。齐桓会诸侯于首止。以定王世子之位。则胡氏以为一匡天下在于此举。故圣人美之。而今此黄父之会。则胡氏以为王室之不靖。亦惟友邦冢君。克修厥职。非异人任免于讥贬足矣。故春秋无美辞。此春秋以正待人之体也。呜呼。此果圣人之意乎。盖尝反复考之。而后可知其不然也。何者。按昭公二十二年夏。天王崩而王室乱。刘,单二子以王猛居于皇。秋。二子以王猛入居于王城。二十三年秋。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二十五年夏。叔诣会晋赵鞅及八国之大夫于黄父。二十六年冬。天王入于成周。而王子朝出奔。终于佚贼。则天下之诸侯果能尽勤王之义。而为方伯者亦不无纵贼之罪也。自王室之乱。至子朝出奔。凡五年矣。其间周之畿内。干戈日争。生民糜烂。肝脑涂地。天王播越迁次。未有攸底。祸乱之惨。有不可言。而方伯连帅未闻有奔走而赴乱。至范献子闻子大叔之言。于是乎献子惧。乃与宣子图之。乃征会于诸侯。期以明年黄父之会。又至明年之夏。单子如晋告急。然后晋人始至。帅师纳王。由是言之。此果克修厥职。不负方伯之责耶。向使子大叔不言于献子。单子不告其急。则吾知晋师之出亦未可期也。晋人尝帅九州之戎。以纳王于王城。则亦非不知其邪正之分。而乃使士景伯莅问于周问于介众。而后乃辞王子朝。则可知其有观望之意也。惟其舆言可畏。其势有不可已。乃始举义。故至于五年之后。仅能克之。而卒使子朝奉周之典籍。自佚于荆蛮。则此晋之罪也。为晋计者。当其乱始。即使问其乱故。而纠合诸侯。亲自释位以图其乱。则乱庶遄已。如此则可谓用力于王室。克修其职者也。顾乃疑于与王。缓于讨逆。迁延岁月。不自赴会。乃使其臣会诸侯之大夫。而又不为纠合之盟。其视齐桓首止之会。轻重何如哉。此春秋之书法所以无美辞也。其意若曰。惟其纳王。仅可以赎罪而止也。胡氏所谓以正待人者。不亦傎乎。圣人盖于此。取其功而诛其意。因其事而不没其实。则亦安知圣人不使后之观者知其有讥贬之意也。若以其修厥职而无美辞。谓之以正待人。免于讥贬而止。则一字华衮。果安在哉。首止之盟。胡氏所谓美之大者。何不以正待人。而独于黄父之会。乃谓以正待人者。此又不通之论也。难者曰。春秋书法。以其事而书之。则只此足矣。子反谓有讥贬之意。无乃穿凿之甚耶。曰。此亦以其事知之也。黄父之会。在于五年之久。则其情缓也。方伯诸侯不亲不躬。不为齐盟。则其事略矣。此异乎首止之盟。而反不如恤邻之举。则书法之外。可以想见其微意也。愚故以为圣人取其功而诛其意。付诸后人之公议耳。胡氏之说。未免为杜撰也。朱子曰。如胡氏谓春秋书晋侯。为以常情待晋襄。书秦人。为以王事责秦穆。却恐未必如此。愚于此亦云。

庄公四年夏。齐侯,陈侯,郑伯遇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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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传云云。春秋有一国而二君者。因其实而君之。春秋莫适与也。皆不没其实也。愚尝深考其义而为之说曰。郑忽与突为二君也。突与子仪亦二君也。卫有衎与剽。皆一国而二君也。则圣人何以莫适与乎。噫。其所谓莫适与者。乃所以适与之也。何以明其然也。突归于郑。不称公子。绝之也。不系之郑。正厉公之不当立也。忽以国氏正也。而称世子者。明突之为篡也。此果莫适与者乎。惟突之称爵。乃因其实也。忽虽正嫡。而不能自立。出奔于卫。及突奔蔡。忽复归于郑。而突又入于栎。则忽以微弱寡助。未尝列于诸侯。数年而遇弑。厉公则终始为君。此所以系之爵而不没其实也。然忽不称其爵而称其世子。则乃所以明其正也。此圣人之权衡也。子仪之为君十有四年。则必有书于经者。而庄公十四年。遇于垂者。杜预以为子仪。而胡氏以为厉公。此说为近之也。盖子仪乘间得立。不禀命于君亲。则其为君微。故春秋略之也。卫剽则异于是。衎以有罪见逐。而剽为国人之所立。定姜以嫡母为之主。而其名位列于诸侯之会。成之为君。十有一年之久。故其弑也。春秋书曰。甯喜弑其君剽。是固君之也。方剽之为君。则衎非君也。及剽之弑也。衎乃为复位而为君矣。此亦非莫适与也。至于蒯聩之与辄。亦类于此。何者。春秋书卫世子蒯聩出奔宋。而胡氏谓春秋两著其罪。故特书世子。其义不系于与蒯聩之世其国也。及灵公既没。辄立以拒父。晋纳蒯聩。而春秋又书世子。则胡氏谓称世子。罪卫人之拒之也。使春秋之旨止于著灵公不能正家之罪而已。则一书世子亦足矣。何以再书世子乎。此其圣人之意乃可见也。至续经。乃夫子门人所修。而亦书世子。则此果何意也。反复论之。蒯聩虽得罪于父。而灵公未尝有命废之。及公之卒。大臣又未尝谋于国人而立贤公子。乃以子拒父。此其名不正而言不顺。与其以子拒父。无宁立蒯聩之为愈也。此圣人所以不去世子。累书不一书。以著世其国之义也。夫以小白系之齐者。明小白之宜有齐。而以蒯聩称卫世子。则反谓不系于世其国也。愚未知其何说也。盖圣人之意。非以蒯聩为无罪也。以为彼善于此则犹为正也。此所以与蒯聩也。夫以春秋之旨。名实不可乱。则圣人所当不没其实。书之于经。而适与之旨实在其中。安有顺逆之际莫之适与者乎。诚使春秋如此。则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也。胡氏之说不能无弊。故愚不得不辩之也。续经。按左传。绝笔之后。门人一依圣笔续书。以止孔丘卒。故谓之续经。

哀公十年三月戊戌。齐侯阳生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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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胡氏据左传。谓齐人弑悼公赴于师。而春秋书之以卒。愚以为不然也。夫弑君。恶逆也。君薨。善卒也。二者之间。不可以毫发差也。齐人若弑君。则春秋何以不著其弑君之罪。而以卒书之乎。又谓不忍以夷狄之民加乎中国之君。此尤不然。夫所谓中国之君者何。礼义而已。夫阳生以弑君而篡立。则非中国之行也。今舍鲁而辞吴。虽有已乱之道。而不足掩其篡夺之罪。岂可以此为中国之君乎。朱子言春秋正欲褒善贬恶。示万世不易之法。今乃忽用此说以诛人。未几。又用此说以赏人。使天下后世皆求之而莫识其意。是乃后世弄法舞文之吏之所为。曾谓大中至正之道而如此乎。愚尝以此求之。则阳生初既诛之以篡夺。而今乃许以中国之君。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可乎。齐人弑君。而春秋书之以卒。则是乃弄法舞文之尤者也。此果褒善贬恶示万世不易之法乎。且齐人之救邾而侵鲁也。用齐之众亦足矣。何至请师于夷狄。加中国之友邦乎。此其造端本非中国之道。亦非谋国之善者也。今特以归鲁侵疆。辞吴之师。为变之正者。礼义之所在。不亦过乎。齐之臣子不能将顺。上及其君。此天下之大变。而没其弑君之罪。以卒书之。则天理由此而灭。此果存天理之意乎。呜呼。陈恒弑其君则孔子沐浴而请讨。今阳生何独见弑而书之以卒。非唯不请讨于其君。亦不书于春秋。以欺天下后世之耳目。此必无之理也。且君弑贼不讨。则春秋不书葬。此书法然也。胡氏亦自言之矣。今悼公书葬。则阳生之见弑。可知其不然也。胡氏又谓春秋不著齐人弑君之罪。亦犹郑伯髡顽之书卒。朱子以为春秋难看。如郑伯髡顽之事。传家甚异。此亦以郑伯之事为不可信也。故愚于此亦谓春秋所书是矣。此由左氏之传未免浮夸。而胡氏传信之过也。按春秋。郑伯亦书葬。

佞人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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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何畏乎。畏乎佞人而已。圣人有言。远佞人。佞人殆。又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遇尝以为佞人不过喋喋利口耳。何至于覆邦家者。而圣人戒之若是乎。及考左传记竖牛,费无极之事。然后乃知圣人之言有不可易也。呜呼。此真可畏之甚者。非但可恶而已也。竖牛有宠于叔孙。因其遇疾而欲乱其室。强与二子盟而不可。则投间伺隙。反复谗巧。欺蔽荧惑。莫测端倪。闻锺声则对以北妇人之客。以中其所忌。不示环而命之佩。遂成其逐。许而不召仲。置馈而不进。簧鼓其说。不终日而乱其家。无极固谗人也。去朝吴出蔡侯。丧子建杀连尹。屏王之耳目。使不聪明。而卒之谮郤宛于令尹。设计杯酒之间。用术甲兵之献。俄顷之间。而灭郤氏之族。以及于令尹。呜呼。此果何术也。此有口才故也。使二人者虽其心孔奸。而苟无利口之才。则其为祸人也必有龃龉。而人亦不受。唯其利口如流。盗言孔甘。与其中心相济而成。故听之者若非聪明上智之资则必陷于其言。莫之觉悟也。可不畏哉。或曰。彼佞人。此固乱人国者。然亦在听之者如何也。使听之者其心不失好恶之正。则虽有佞人。亦何有覆邦家者乎。曰。虽以圣人之为邦。有远佞人之戒。况其下者乎。盖佞者乃天与口给也。以阴柔之资。发之以巧簧。惟其不听。听则必悦。悦则必从。浸润之谮。肤受之诉。有不期然而然也。故圣人远之。其在君子。当如蛇蝎之在侧。其心惟恐一念之或忽而不自克也。货色之害。亦其一理也。然其机变之捷。犹未若谗者之效也。货与色。其祸固亦亡人国家。而必积渐而发也。利口之害。则有一言而丧邦。故凡为听言之道。尤不可不慎也。呜呼。听之者固有祸。而彼佞人者终亦不免其身。古今一辙。而犹不知自戒。可胜叹哉。余故著佞人论以自省焉。

日食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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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春秋多误字。试以日食推之。知其有阙误处无疑也。何以言之。历数春秋所书日食。则可知其朔也。朔者初吉也。其次月。或有有事而录其日者。自前月日食之朔推之。则次月所录之日。或有参差而不合。此最可疑者。其中如成公十七年十二月日食。丁巳朔也。十八年正月庚申。晋弑其君州蒲。而自前月丁巳朔屈指而数之。所谓正月庚申。当在二月之初四日。襄公十四年三月日食。乙未朔也。四月己未。卫侯出奔齐。而以前月乙未朔推之。则所谓四月己未。当在六月之初一日。昭公二十一年秋七月日食。壬午朔也。次八月己亥。叔辄卒。从前壬午朔推之。则所谓八月己亥。在九月之十日后也。定公十五年八月日食。庚辰朔也。至九月辛巳葬定姒。而从前月庚辰朔推之。则所谓辛巳。在十月之初二日也。此虽以大朔计日。而皆过数而越月。必无之理也。此其有误字明矣。次月所录之日若非误字。则日食之朔为误书也。二者必居一于是也。且日食必书某月某日朔。例也而其中或有只书某日而不书朔字。或有书朔字而不书日。或有只书某月而不书日与朔。如隐公三年二月己巳。日有食之。此则不书朔字也。桓公十七年冬十月朔。日有食之。此则不书日也。庄公十八年三月。僖公十五年夏五月。日有食之。此即不书日与朔字也。此亦可疑者也。夫日食。天变之大者。而必在晦朔之间。诗曰。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是志其辛卯为朔日也。故日食必书朔。此圣人所以致谨于非常之变。而今或书朔不书日而或不书日与朔。此必不然也。此亦有阙误也。以此推之。知春秋一经此类多矣。王氏以春秋为断烂朝报。则固有侮圣言之罪。而胡氏至以夏五亦为传疑而不益。则又失之固矣。愚故姑记臆见。以俟世之博雅君子也。按左传。不书朔与日。官失之也。按经。成公十有六年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甲午晦。晋侯及楚子,郑伯战于鄢陵。按自丙寅朔计之。则二十九日甲午也。六月小故也。成公十七年十有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左传。闰月乙卯晦。栾书中行偃杀童胥。按自丁巳至乙卯。五十九日也。按闰月小故也。十八年正月晦日。甲申也。正月小故也。左传。二月乙酉朔。晋悼公即位于朝。经。襄公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冬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按自九月庚戌朔计之至庚辰。三十一日也。按。以上此等晦朔甲子。皆吻合无差。而独经文甲子。或有参差不合。不可晓。按经。定公十四年。无冬。注。此年无冬。杜预注。史阙。范甯云未详。此亦可疑也。

隐公三年夏四月辛卯。尹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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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传曰。尹氏。天子大夫。世执朝权而家父所刺者也。春秋志其非礼。此说得于公羊子也。愚尝历考于经。凡诸书卒。详内而略外。天子之卿王子虎,刘卷。皆只书卒而不录其日。此略外之法也。今此尹氏之卒。备录其月日。则以此知非周之世卿也明矣。非特此也。愚于此窃有所疑焉。胡氏经曰尹氏卒。而左氏经书君氏卒。愚以为左氏有误字。而及考左传则谓君氏卒。声子也。不赴于诸侯。不反哭于寝。不祔于姑。故不曰薨。不书姓。为公故。曰君氏。杜预注曰。不书姓。避正夫人。隐为君。故特书之于经。称曰君氏。然则知其非误字也。胡氏据公羊。以尹氏释之。左丘明称为素臣。受经于仲尼。则愚虽未信其必然。而比于公羊则去圣人为近。不应如是之误传也。公羊出于其后。何所据而以尹氏为说。胡氏亦何所据而从公羊之说为是。凡经之文字。胡氏皆辨其阙误。而独于此亦何无一言以辨其误字。而遽以公羊为说。因此一字之误。而其所说之得失。大有迳庭。此愚之所深疑也。以书法言之。详内而略外。既有其例。以左氏观之。则以君氏为说。据其实事。先儒于此二字。未闻有明辨之者。独欧阳公春秋论。言公羊,穀梁以尹氏卒为正卿。左氏以尹氏卒为隐母。一以为男子。一以为妇人。是知君尹二字之异同。而以为其得于所传者不可尽信。则胡氏独何据。而必谓讥世卿乎。且经书夫人子氏薨。而左传杜预注。子氏。仲子也。胡氏按穀梁子曰。子氏。隐之妻也。而朱子则以为夫人子氏薨。只是仲子。考仲子之宫。是别立庙也。如此之类。胡氏之说。未免牵强之意。不可据而为定论。故幷著之以俟知者。

春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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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尝窃疑孔子作春秋。何故举其大纲。使后人不得其旨意。韩愈谓圣人艰深其文。以避其祸。程子谓微辞隐义。时措从宜者为难知也。虽以朱夫子之博识。以为春秋煞有不可晓处。愚未尝不致疑于此。以为圣人笔削旧史。为万世之大法。而何如是没没乎。寻常求之。不得其说矣。及见皇朝罗整庵困知记。然后乃始悟其然也。何者。罗之言曰。孔子每事只举大纲以见意义。而其详则具于史。当时史文具在。观者得是非之公。所以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其后史既亡逸。惟圣笔独存。左氏必曾见国史来。故其作传皆有来历。虽难于尽信。终是案底。罗说止此吁。此诚然也。尝试以此意求之圣人笔削之迹。可得以言矣。旧史之文。随事记录。有传信而传疑。各随史官之贤否。而为之记录也。于是孔子为鲁卿。观国史为之笔削。以寓褒贬之大法。大抵据旧史之文。而笔则笔削则削。所谓笔者。因旧史而存之。所谓削者。改旧史而正之。旧史所录亦有不足为劝惩。则删去之如删诗书之例也。虽然。此非就国史为笔削也。后人徒知笔削之故。以谓因国史就加笔削则误矣。当时据旧史之文而褒贬之。自为一书耳。试举一二言之。旧史书楚王。而圣人书楚子。未尝称王。旧史书许世子之不尝药。而圣人书弑君。旧史书齐人弑悼公。书郑人弑髡顽。楚围弑郏敖。而圣人皆书卒。旧史书弑君者晋赵穿,郑公子宋。而圣人书赵盾,归生弑其君也。旧史于齐庄公之见弑也。死难者贾举,州绰等十人。宋杵臼之见弑也。荡意诸亦死职。圣人皆削而不书。不得与荀息,仇牧比。鲁公子牙之死。旧史书季子鸩之。而圣人书公子牙卒。十二公独存子同之生。如成宋乱宋灾故之类。此皆非旧史之文。而仲尼笔削之。所谓游,夏亦不能与焉者。此特其表表与旧史为异同也。其馀不可尽记。此可见其笔削之迹也。杜预于经传异同。谓经误者非也。是未知圣人就旧史而笔削之。则与左氏传固自有异同也。左氏之传。是据旧史而修之。则其意与旧史一也。但其修辞之体自别也。然则左氏当与旧史为一例。而圣笔当自为一书也。左氏去孔子时亦远矣。朱子以为秦时人。虽未必其然。而亦未得为孔子徒也。去孔子既远。而不得见旧史。则何所据而作传乎。此其曾见国史。故其作传皆有来历。虽不能如旧史之详。而终是案底。罗氏之言信矣。由此言之。当其国史之存也。观圣笔者有所考据。当得是非之公。此所以春秋成而乱贼惧。圣人之意不难见也。及乎周秦之际。旧史亡逸。而门徒传授。圣笔独存。则观者无由考其事迹。惟幸左氏曾见国史。考事颇精。今其所传者。朱子以为八九分是也。故程子以传为案。经为断例。经传之有异同者。当以经为正也。但左氏不知笔削之义。其传经一据旧史。故其是非不能无谬于圣人。然无左氏则圣人笔削之旨隐矣。今虽难于尽信。岂不为其羽翼乎。已下朱子语公,谷专于解经。而考事甚疏。多出揣度。而义理却精。盖三传皆得一个源流。而渐有讹舛。所以后来说者多致纷纭。要之考据当以左氏为案。公,谷亦当取其是处。但不可为案也。姑记之以俟知者。

庄公九年秋七月丁酉。葬齐襄公。僖公八年夏。狄伐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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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胡传曰。外诸侯葬。其事则因鲁会而书。其义则圣人或存或削。而交邻国之义见矣。备则书日。略则书时。其大致然也。有讳其辱而不葬。治其罪而不葬。圣人所削春秋之法也。已上。隐公三年葬宋穆公传。愚因是以论之。然则春秋葬齐襄公。其义何居。鲁桓躬弑于齐。则鲁之君臣。为不共戴天之仇也。鲁之会葬。可谓辱矣。齐襄贼邻国之君。则可谓罪矣。而春秋备书其月日以葬之。何也。曰。此圣人所以著鲁国君臣之罪。而示万世人道之变也。胡氏历数其葬而不及于此。则是胡氏失之也。文姜以庄公之母。而与闻其弑。则春秋不书姜氏。而传谓绝不为亲。礼也。况于葬齐襄以修睦邻之义乎。圣人不削其葬者。以示庄公忘亲释怨之罪也。鲁之君臣。顽然无复报仇之心。而反自我而会葬。则是鲁国君臣举有罪矣。苟为削而不葬。则无以见鲁之罪。此圣人所以特书其葬也。又按春秋于僖公八年。书狄伐晋。夫晋大国也。凡狄侵中国。皆书侵。而此独书伐者亦有意焉。当是之时。献公无道。溺于骊姬之嬖。杀太子申生。而虽以齐桓之伯。亦不知讨罪。则天下诸侯无复望矣。犹幸侵伐之举出于狄人。则圣人书伐晋。以著方伯诸侯之罪也。仲尼尝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此进夷狄以罪中国。其意乃可见也。凡此皆圣笔之精义。而胡氏亦无一言。何也。难者曰。据左氏。此特报采桑之役。而非讨罪之举也。子之言不亦左乎。曰。据其事而言。则止于报怨。而原其理而论之。可知其然也。夫有女戎。必有男戎。气类之应。自然而至。献公嬖于骊姬。内宠并后。孽子配适。则乱本成矣。故天乃假手于狄。以讨其罪。故圣人因其事而书伐。以寓讨罪之义。以明晋之罪也。卫有淫乱之祸而狄人灭卫。先儒谓鹑奔之诗列于方中之前。以见卫为狄所灭之因也。以此观之。其理愈有不可诬也。大抵狄之侵诸侯多矣。独于晋书伐。又于僖公二十四年。书狄伐郑。此则承王命而伐郑也。其他诸侯自相伐者有之。而未有书狄专伐诸侯。则此可见其书法也。愚故得以为之说焉。

昭公十有三年秋。公会刘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平丘。八月甲戌。同盟于平丘。公不与盟。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归。公至自会。蔡侯庐归于蔡。陈侯吴归于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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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按春秋录会盟。其书法谨严。而尤致意于齐,晋之同盟。庄公十六年冬。经书公会齐侯同盟于幽。僖五年。书公及诸侯会王世子于首止。秋八月。诸侯盟于首止。九年夏。公会宰周公,齐侯于葵丘。秋七月。诸侯盟于葵丘。此春秋之书法然也。今此经书秋公会刘子,晋侯十三国于平丘。八月甲戌。同盟于平丘。则前后一例。而胡氏于前之会盟则以为春秋之所与。独此平丘之会。以为圣人所深恶而加贬斥。夫治春秋者。当观其书法。而后可知其褒贬。若不考其书法之例。而徒以他说乱之。以为一褒一贬。则未免穿凿。虽傅会其言。而未敢信其必然也。此犹不以规矩而论方圆。不以六律而正五音也。尝反复考之。晋自悼公之没。诸侯不协而楚人暴横。德则不竞。而又不为兵车之会。则其弊虽欲为伯。亦不可得也。仲尼虽称管仲不以兵车。而召陵之役。桓公对楚使亲语攻战之威。而今胡氏以叔向一语。谓为竞力不道。齐桓会宰周公于葵丘。而此则胡氏以上要天子之老为非。桓公执辕涛涂。而胡氏以执意如为罪。然此皆踵其故事。而非独平丘之会然也。伯者之事。本非仲尼之所与。而与其无伯而天下为左衽。孰与有伯者以力服人。救中国之乱乎。此圣人不得已有取于五伯。时措从宜者。亦其势然也。诸侯惧楚。同欲而盟。会与盟同地。而书之重词之复。则圣人所以详记而与之。与首止,葵丘之盟其揆一也。朱子曰。圣人所书。好恶自见。如葵丘之会。召陵之师。践土之盟。本末自别。此亦据书法而为言也。若公之不与盟。则胡氏以为讳君父之耻。善矣。而以为自反而缩则亦过矣。侵弱于盟。见罪大国。同盟之会。公独见辞不得与于齐牺之礼。其亦自取之辱。而春秋书曰不与盟。有若自不为与盟。此圣人为尊者讳也。其臣虽罪。而其君亦安得无罪。胡氏反谓垂训之用大矣。此果圣人之意乎。当是之时。晋伯益衰。楚人益强。至于陈,蔡之君。执而用之。灭而县之。及乎平丘之盟。蔡侯庐归于蔡。陈侯吴归于陈。则安知非伯者之绩也。此虽弃疾为君。出于继绝之义。而亦安知非詟于中国之威。其势有不得不归之者乎。经书二侯归于其国。系于同盟之下。若以自归为言。属事比词而观之。笔削之旨。亦或可见也。呜呼。五伯。三王之罪人。而圣人犹有取焉者。其意亦戚矣。故朱子以为观其与五伯。其中便有一个夺底意思。信哉。

僖公十四年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来朝。襄公六年。莒人灭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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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按僖公十四年。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来朝。胡氏以为内女适人者。明有所从则系诸国。季姬书字而未系诸国。则非妇而女也。以此谓使自择配。故得与鄫子遇于防。而遂以季姬归之。揆之情礼。周公之后。千乘之国。虽钟爱其女。岂有使自择配于行路之间。遂成夫妇。此亦理之不近者也。按左氏。鄫季姬来宁。公怒止之。以鄫子之不朝也。夏。遇于防而使来朝。十有五年九月。经书季姬归于鄫。果如胡氏所言。则前所谓季姬。犹可谓之女也。而此又书季姬。则已有所从。而不系其国。何也。十有六年夏四月。经书鄫季姬卒。则胡氏又以为记其卒而不记其葬。此季姬不能自克以礼。恃爱而行。故虽书其卒。因夺其葬。所以谨夫妇之道也。此亦臆度之说也。胡氏所谓其未适人者欲有所别。则书其字若子叔姬是也。以此证季姬之为女也。此亦似矣。然以三传考之。则左氏以叔姬卒。不言杞。绝也。书叔姬。言非女也。公,谷皆以为许嫁。一云许嫁故卒之也。子叔姬之事。亦未有定说也。此亦未可据以为例也。春秋于季姬归于鄫。又何以只书季姬。而不系其国乎。胡氏所谓夺其葬以明教者。亦未敢信其必然也。大抵国君爱其女。使自择配于行路而遂以归之。此不近于事情。而必欲文之则凿矣。又按左传襄公四年冬。公如晋请属鄫。冬十月。邾人,莒人伐鄫。臧纥救鄫。五年夏。穆叔觌鄫太子于晋。以成属鄫。九年。穆叔以属鄫为不利。听命于会。至六年。莒人灭鄫。传曰。鄫恃赂也。晋人以鄫故来讨曰何故亡鄫。杜注。鄫属鲁。恃赂而慢莒。故灭之。鲁不致力辅助。故晋责鲁。属辞比事而观之。莒之侵鄫。其来有素。恃鲁而慢莒。卒致灭亡。据左氏。晋人责鲁以亡鄫之故。此其实事。而公,谷以为非灭也。立异姓以莅祭祀。灭亡之道也。凡观春秋。程子以传为案经为断。朱子以为左氏曾见国史。考事颇精。公,谷考事甚疏。又曰。左氏所传。恐八九分是。公,谷专解经。而事则多出揣度。然则胡氏何所据而必以公,谷为是。设使公,谷为信。胡传亦当先辨左氏之误。然后方可取公,谷。而曾无一言以辨其误。是亦未知其意也。莒与鄫素有嫌怨。则其灭鄫可知。其何可以立异姓自取绝祀。比郭氏立外姓为嗣。春秋之世。去古未远。典礼犹在。未必皆乱纪度如韩谧之为世嗣。且公,谷莒人灭鄫为非灭也。则如楚人灭黄。齐人灭遂。狄人灭温。春秋书法同一例也。而何独以灭鄫为非灭而立异姓乎。果如公,谷之说。则春秋当变文。与他人之灭国有辨。使后世知所戒而为之防也。其书法不应如是之迂也。又按昭公四年九月取鄫。注云莒邑。以此观之。莒之灭鄫而为其邑亦明矣。此岂非其明验也。且莒若以其子为鄫后。则鄫未尝亡也。虽易姓。而当列于诸侯之会也。而自灭鄫之后鄫无见于春秋之会。则是可知其灭亡而为莒邑无疑也。胡氏偏信公,谷之说。断以为立异姓为灭亡之道。不亦傎乎。朱子论胡氏之说曰。义理正当。然多是臆度说。姑记臆说以俟来者。

附浦渚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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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隐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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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说谓隐公之不书即位。圣人不许隐之不让也。又谓隐当尊父命。而为周公之摄政。为得其正理也。未知令之所谓不让者。其谓当初嗣位而不让耶。抑谓桓既长之后因据其位而不让耶。谓当为周公之摄政。则即是谓当立桓为嗣。而已以公子摄政也。夫国君传序之法。有嫡子则嫡当立。无嫡则长当立。此天下之大义也。而鲁君之位。乃周室诸侯之位。鲁先公之所传也。非鲁君之所得而专也。惠公安得授桓公也。惠之欲授桓。其为邪志也明矣。其犯大义干王法亦明矣。隐公以长当立之人。安敢犯天下之大义。蔑周家之定制。用其父之邪志。而擅以其位与其不当立之弟乎。然则其谓以不让故不书即位云者。窃恐决不然也。胡传所谓内无所承。上不禀命之云。其义甚正。何必生疑于无可疑之处乎。至于桓公之书即位。谓以其有父命当立故也。此尤失之大矣。夫其所谓父命者。自是惠公之私意耳。于天下之大义。周家之正法。则得罪也大矣。夫子岂从惠公一人之私意。而不顾天下之大义。周家之大法。而以当立许之乎。桓既以弑逆得位。则虽使其次序当立者。弑逆之人。罪不可容。其可许之为当立乎。鲁之弑立者桓,宣二君。皆书即位。则可见其著弑逆篡夺之罪。而书即位也亦明矣。当立之君无弑逆之罪者。亦不书即位。则其以无所承不禀命也亦明矣。美恶不嫌同辞云者。乃看春秋之要旨也。谓为曲为之说。亦恐未安也。此处恐旧说不可易。而令说为未当也。

子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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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说诚似有理。圣人微旨恐是如此。而发前人所未发也。非察理之精。何及此。叹服叹服。

首止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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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止之会。以常理言之则令说亦诚然。然以书法观之则其非贬辞而为美之也明矣。意者王之欲易树子。乃是关宗周之陨。天下之乱。而又非口舌所可争也。须如此乃得安之也。故谓变之中也。舜不告而娶。大杖则走。此岂常理之当然者乎。此桓公举措之大者。亦春秋所书之大义。若圣人以此为不善也。则其为人伦之变不细。必大为贬辞以示讥斥也。乃其辞无贬而又似美之。又称桓公匡天下之功。以是窃意此实处变而得其中。如胡传所称也。

奚齐,卓子杀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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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则令说似甚是。盖骊姬之使优施告里克也。乃立奚齐之谋也。非欲立卓也。里克称疾不朝。以成其祸者。乃成其立奚齐也。卓之立则初所不期也。然则所谓里克君之者。乃君奚齐也。非君卓子也。其谓国人不子而书杀。里克君之而书弑者。恐不合实事。而令说所论奚,卓有罪无罪说。恐为得之也。此乃极是精察明辨处。岂他人所可及也。

晋侯伐卫。晋人执卫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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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恐非所当疑也。晋侯侵曹伐卫。乃一时事。不当再称晋侯也。其再称之者。必有美恶焉。下书楚人救卫。以救许楚。则其非美而甚之也明矣。此春秋书法之例也。曹,卫不礼于文公。而文公得国首伐之。此非报复而何。如曰。以背华即夷而伐之。则前年陈,蔡,郑,许会楚围宋。又前年。鲁乞师于楚而伐齐。此皆有从楚之罪也。何不此之罪。而独罪曹卫乎。且文公之为人。岂是不报恩怨者乎。如汉高之豁达。尚追憾兄嫂之戛羹。谓文公必不报怨者。岂不太宽乎。其云卫侯奔楚而不名。罪文公也。其复归而名之。罪杀叔武也。执而称人执。不以正也者。恐皆无可疑也。思旧怨而逐邻国之君则罪文公。归而杀同气则罪卫侯。惟其罪之在耳。此见圣人至公之心也。乃颛犬射之也。然因郑之疑而射之。故谓郑杀之也。此其罪可末减。而元咺之讼君。则其罪实莫大矣。为元咺者若不义卫君则唯去而已。不事而已。乃附于大国而必欲罪之。是人臣之大恶也。文公助其臣而执其君。此岂为伯讨乎。卫杀元咺则其专杀大夫。非诸侯之所得为也。而咺之罪当死何疑。至于杀公子瑕。则郑之恶大矣。春秋所书。其与夺宽猛。无不曲当如此。胡氏之说。恐不可疑也。

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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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臣之事。天下万世之大变。天理之所不可知者也。天理固不可知也。以人事言之。则由天下无王无伯之故。大恶得容焉。此圣人之所痛伤。而万世之所大恨也。

楚子麋卒。公子比弑其君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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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灵之会诸侯。子产,向戌之贤。皆献礼焉。至于公子比。未尝一日臣虔而书弑其君。每读之至此。未尝不闷然不快于心。今见令说。若如此则实甚明快可喜。第史氏所记。亦不可尽以为不信。此亦不敢断定也。

齐桓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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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许桓公者。取一时之功也。孟子,董子斥之者。明其心术之不正也。盖以其功言之。则当时天下赖以正焉。圣人安得不许之。非但五伯。如四公子之有功于当时。亦如令所说也。然凡论人品。当以义理之正为主。摠而论之。则圣贤之道纯于仁义。至正至粹。无一毫私意。五伯则诈力仁义相杂者也。而诈力为内。仁义为外。诈力为实。仁义为假。若纯于诈力而仁义灭尽者。乃夷狄也禽兽也。若四君者。又伯者之下也。其于仁义。假亦不能。而犹以意气为尚。比之无意气者。亦稍胜也。观人与自处不同。若观人则凡有功于人者。皆当许之。况五伯之功乎。若自处则岂可不以仁义为志。而以五伯之诈力。四君之意气为可慕乎。夫善利之间。毫厘有差。千里其谬。须深绝诈力。而后可以有进于天道。孟子,董子之论。岂非粹然纯正。学者立心。人君治世之规范乎。若以为义利可以双行。王伯可以并用。则虽使真能双行并用。其为人乍善乍恶。世道乍治乍乱。终不得为正人治世矣。为学为治。岂当以此为期乎。况二者并存。则其势必此微而彼盛。终至于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其为害岂不大哉。令之论以羞称五伯为不当之论。而以俗儒不知桓,文之可称。四君之有力为非。窃恐此论若行。则人皆趋于诈力而仁义废矣。其有害于人心。有害于世道。不亦大矣乎。窃恐此非但言论之失。必是知见有所蔽而然也。切望因此而究极之。洞然见得二者不容并存。一切剔出其低微䮕杂之见。使胸中所存粹然一出于正。则岂不快哉。且令说以俗儒徒知贵王贱霸为病。以愚观之。则今之儒者绝无知贵王贱霸者也。如或有之。则极可贵重。何可以为病也。俗儒讲经之徒。读得四书注解。知有贵王贱霸之语则固有之矣。其知王之可贵伯之可贱者绝无也。伯者犹是假仁义也。今俗儒之所为。专是利欲也。于伯者之事。不敢望焉。岂有贱之者乎。然则其贱伯不当为虑也。

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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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之称王。非但左氏。国语,史记诸书皆然也。诸书所记皆不实。决无此理也。然春秋及诸书。绝未见有罪其僭之语。此令说所以疑也。然诸书决非皆妄也。窃意称王乃蛮夷之常事也。故中国不与知而为罪也。当时称王者非但楚也。吴亦称之。徐亦称之。于此见蛮夷之俗然也。中国不与知者。以蛮夷待蛮夷。置之度外也。诸夏之君。书卒皆称公。此亦僭也。而乃其国中私号也。故春秋皆从其私号而称之。况蛮夷之俗。其可责之以中国之法度乎。盖此只是称之于国中而已。不敢称之于列国。亦不敢欲行王者之事也。故置之度外而不责之也。如南越国中私帝。而至奉书于汉则何敢称帝乎。故汉不之罪也。若中国诸侯有称帝者。则其诛之也岂一日缓乎。以此观之。待蛮夷与待诸夏固不同也。令说以此尽疑诸史。窃恐其求理太深而疑史太轻也。幸更察之如何。

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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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则令说极是。恐胡传太执也。

盟于召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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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公伐楚。只是仅得其辞服而已。非如孔明之伐雍开得其心服。故其后𬺈龁邻国犹尔也。盖伯者之功效。其浅如此。如使当时有王者。则必能讨其僭王跋扈之罪。或削或贬或诛或灭。量其罪之轻重而处之。何者。王者得天下之心服。天下皆父母之。故号令之行。信之如流。伯者之服人。非服其心。乃服其外。故其号令仅能纠合而已。其从不固。安能诛讨如志乎。齐桓之于楚。仅得辞服而不能大挫。乃力不及也。此王伯之分霄壤不侔处也。然使当时无桓公。则其猾夏之祸。不可量矣。其能使之惩戢。不敢大肆凭凌。天下受其赐。其功曷可少哉。此春秋所以许之也。胡传所谓几乎王者之事。言其不暴不骄近于王者耳。非谓真王者事也。如云贞观之治几于成,康。贞观之治何敢望成,康。所谓几乎。非谓真如成,康也。

齐桓不治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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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诸侯之会。晋未尝与。未知何故。而他国不与者亦有之。非但不诘晋。他国不与者。亦未见致诘也。杀树子甚于易树子。其犯天子之禁大矣。然当时诸侯亦未见有以犯禁见讨者。至于列国相征。王法所不许。而未尝禁。弑逆大恶。亦置而不问。晋之不见讨何怪也。盖是时晋未为强国也。献公之父武公以曲沃伯。始灭晋侯缗代为晋侯。则晋乃破败之馀新造之国也。其地亦未必大。自文公以后主盟中夏。始为强大之国耳。以文公之伯故。传记申生见杀。文公出奔之由特详耳。在桓公时非强国也。谓桓公畏其强而不问者。恐未然也。

桓文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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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不敢有议也

庄僖顷三王不书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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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论似甚是。当更详之。

桓文不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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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论亦诚然也

新作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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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传之言。实本于程子。令说亦似然。而亦未敢断定也。当更详之。

晋臣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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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皆得之。更无可疑。

姒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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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氏卒。葬定姒。必是误无疑。诚如令所说也。以此处观之。则他处可疑者亦必多误。而先儒到可疑处。不归之误。而必强为之说。其失本旨亦必多矣。蔡桓称侯。先儒谓蔡季请谥。此亦臆度耳。非有所据也。盖其称侯异于他国他君。而适其臣有蔡季之贤。故疑季请谥故也。此亦或然也。然季之请。无见出处。则何以知其称侯不别有所由。而乃以其臆度无所据者信其必然。称美其所请得义之正乎。使季果独请之也。则其称之固得矣。若或不然。则其称之不亦虚美乎。此夫子所以善史阙文也。朱子以为文误者。当时诸侯书葬。未有称侯者。未必诸国累世皆无一贤臣如季之知义者。皆不请谥而独季请之也。故其称侯恐只是误也。两说未知孰是。然谓请谥近于强说。谓文误乃是阙疑也。隐之世。书夫人子氏。则子氏者似是隐之夫人也。而朱子谓是仲子者。盖以桓之母既是子氏。未必隐之妻亦子氏也故云尔也。此亦未知其孰是也。尹氏卒。以记日例之。则其非周大夫明矣。左传作君氏则尤可疑也。此等处恐当阙之为宜也。

季子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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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论探得季氏心术。可谓透骨。

卫公叔戌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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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亦得其情矣

齐侯,陈侯,郑伯遇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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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论郑忽,突,仪。卫衎,剽则得之。而谓与蒯聩世其国则窃不敢信也。蒯聩。弑母之人。其弑非但有谋而已。乃行弑而未成也。即与已弑同也。何可以有国也。所以书世子。或是著其不子之罪。亦或著其党恶者之罪也。若与之为世其国。则恐不然也。

叔诣会晋赵鞅以下于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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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论深得当时盟主依违前却之情及圣人与夺之意。前人所未及见者。到今始著。积疑顿释。如痒得搔。甚快甚快。柳子厚云。若吾生前距此数十年。不得此矣。今适后之。不为不幸。今吾人得此阐微之论。诚亦幸哉。

齐侯阳生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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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读胡传。至郑髡顽,齐阳生之事。窃深疑之。常闷然不快于心也。盖以情理度之。见传所云。甚不近也。而见弑之说出于三传。亦未敢以为虚也。以是常疑之。而无所取正。未知其如何也。今得此所论。乃知三传所记亦不可信。而圣人褒贬善恶之旨。更无可疑矣。此处朱子所疑亦然。其不可信也明矣。以此观之。则古书中可疑处。其误必多矣。盖经文本自平易。只为传经者以讹谬之闻乱之。曲为辞说。使其意义艰险迂僻。读之闷然。转见幽昧。更不可晓。如此处须以不可信处之。经意乃明白矣。韩公所谓春秋三传束高阁。独抱遗经究终始者。实知其如此也。

日食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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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日食推之。见其所书日辰显然差误如此可矣。前此诸儒读书。多不仔细也。日辰差误如此之多。只由传写之误也。然则岂独于日辰误写。而他文字皆不误写也。其文既误写。则与初本异矣。其文既异。则其意自异矣。此所以多可疑处也。先儒到可疑处。不疑其误。而必强为之说。故其言多牵合不合义理。此圣人所以贵阙疑也。能推索如是。知后人传写之多误说之多。则圣人笔削之旨。不为后人牵强之说所隐蔽。其有功于经文岂少哉。

葬齐襄公狄伐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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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两义亦可以补胡传遗阙处也

题春秋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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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读春秋胡传。见其所说或太深。过于正理。闷然不快于心。而不敢言也。近得申功甫所论。乃知胡传果太过也。如召陵之师。季子之来。荀息之死。胡传皆善之。功甫皆推说其不正处甚为明白。此则胡氏不深察其情实而汎然许之也。传异于经。如阳生之弑则决知传之误也。至于天王或书崩或不书。则知经文缺失也。以日食推之。后月书事之日多错。则可见经文讹谬多也。以此观之。则经文本自有阙文错简讹误。而三子之传亦有传闻失实处。故其于类例事理不合处。当委之阙误。三传异于经处。亦断以传者之误。方无牵合之失。从来说春秋者皆曲为之说。作别样道理。以为义理合如此。而揆之情理。实未见其合也。如郢书本误。燕人乃说其理。其说虽善。实非郢人之意也。然其说自善。则亦无害矣。若阙误之文。以为实然。强为之说而牵合之。其言必多苟且而反失正理矣。如此则岂不为害。孟子曰。我知言。能知言则古今人言正伪得失皆知之矣。然其知之亦求诸理而已。如瞽瞍之事。知莫非王臣之诗非实然也。以血流漂杵。知书之不可尽信也。朱子疑胡传之不可信。亦只是推之理。而知其不然也。以文定精勤博洽。用尽一生精力为此书。而乃有此可疑处。义理之难精如此。前古诸贤所不觉处。功甫能觉得如此。其知识之明。察理之精。实是超出于人矣。而吾人得因此明知圣人作经本旨。而不为后人牵挽缭绕之说所蔽。岂不幸哉。

论浦渚大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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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一章首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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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承令说。一读便觉不逆于心。再三寻思。尤见的当。十年前尝论及此事。未免乍离乍合。而老病废学之后。岂意一朝前疑顿释有如此乎。盖前日专靠诸儒注解。故只以言句求之。而不自反求于心。缭绕注解。辗转差互。半明半暗。而今而后姑舍诸儒之言句。质以自已之心思。故有默契于令说耶。抑前日讲辨之功。至此亦有力也。令说曰。心之虚灵知觉。即魂魄也气也。又曰。心之虚灵即是魂魄也。愚前者以诸儒云理与气合故虚灵。此亦出于语类朱子答语。以此遂疑虚灵不可谓专说气也。今更考朱子语。或问灵处是心抑是性。曰。灵处只是心不是性。性只是理。又曰。心之发处也只是知觉。又曰。气中自有个灵底物事。心字寻常以形体为言。故朱子曰。方寸之间。虚灵洞澈。万理咸备。遂以此为心。更考朱子语曰。心者指知觉而言。盖圆外窍中者是心之体。乃血肉之心。虚灵知觉者是心之灵。谓精爽也。言其妙则谓神明不测。仁义礼智信是心之理。理即性也。知觉属气。又有答门人知觉是心之语。与令说合。且如令说明德指性。不应指心。其所重实在于性也。前以朱子小注只虚灵不昧四字说明德意已足。于此未免有疑。今更参考诸说。朱子曰。人多说性方说心。看来当先说心。古人制字。亦先制得心字。性与情皆从心。以人之生言之。固是先得这道理。然才生。这许多道理却都具在心里。乃知其所重实在于性也。此小注所谓说明德意已足一句。盖朱子叹美心之神明而为言也。或记之者有未莹耶。如令所谓凡看文字宜活看。不可专泥言句。真知言也。试以此思之。益知所重当在于性也无疑矣。令说所谓后之学者或疑以心为明德者。亦岂舍性情。专取心为明德乎。令说世之读者或以心性为无别。此亦未必皆然。盖以心性混合无间。此立言最难处也。大抵理气之分。极是微密。先儒横说竖说。未免差互。后学随语生解。反成疑端。此等说话非一二。前者鄙说亦执言强辨。以为承教之地。而今则平心一读。顿觉释然。更考先儒之说。即知取舍之分。乃知人心自有真见而贵乎择之精也。不可执一论也。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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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按。章句意者心之所发也。则意字以善恶之几言之。主于念虑。所谓诚意者。诚之于思。几善恶而审其取舍。以充其好恶之实。经文小注朱子曰。心尽是义理。意指其发处。心是指体言之。意是动。又曰。几者动之微。是欲动未动之间便有善恶。须就这处理会。新安陈氏曰。几善恶。乃念头初萌动。善恶诚伪之所由分之几微处。必审察于此。以实其为善去恶云。此即令说所谓为善去恶之方是也。章句诚训实也。愚谓实是充实之意。快足其效也。如谷果未成则不能充实。心之所发。不能决去必得如二如之真实。则此如谷果之不能充实也。以此推之。朱子所谓银铁之喩。勉强去做之意。外然而中实不然。或有为而为之。皆是不能十分实也。朱子释诚意。本主于念虑上兼凡欺为言。经文所谓自欺。此实自欺其心。而非欺人之谓也。故经文以慎独结之。而章句曰。其实与不实。盖有人不及知而己独知之。必慎独而审几云。则此亦章句带自字之意也。令说云自欺之自字非虚字也。所以别于欺人也。自欺禁则凡欺皆绝。此禁于念虑处也。令说甚简要。章句虽不明言自字之意以别于欺人。而以意者心之所发。实其心之所发推之。则其不能实用其力者。为自欺其心。亦可见矣。令说以章句徇外为人云。故遂以为人为自欺也。愚又考小注朱子曰。如铸私钱做官会。此是大段无状小人。岂自欺之谓耶。此可见自欺与欺人之别也。此处工夫极细。未便到粗处云。此见毋自欺之工夫也。前后学者说差了。缘赚连下文小人闲居一节看了。所以差也。此又可见自欺者非徒为人之谓也。令说以为人不直为自欺者。恐非章句之意也。大抵自欺。据心上念头虽知为善以去恶。而不能实用其力者言。而徇外为人云者。则据行事上言也。虽有内外之分。而意念隐微。而便有善恶之苗脉。行事显著而实根于心术。不可二之也。故朱子初以意者心之所发。而不能实用其力为自欺。不能如二如之实。则其弊终至于徇外为人也。此表里一理故也。饶氏所谓始终亦此意也。令说以不直而人不与知者为自欺。以徇于外为人者为欺人。欺有内外。而自欺欺人常相因。皆出于心。则名虽有别。同归于欺其心也。此朱子不为拈出自字之意。而通言为自欺也。且二如是无自欺之实。只是真实之意。令说以为效。故谓为自欺以后事。而愚则以为毋自欺之实也。晓学者当如是则是毋自欺固为最初用功处。而二如言其真实不容伪之意。章句非以二如为先。以毋自欺为后也。盖为人之类。苟且徇外。而为善去恶不能如二如之实。则虽自内及外有微著之分。而亦不害为自欺也。令后序之说。亦可以此推之。未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