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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溪先生朴文纯公文正集/卷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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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四 南溪先生朴文纯公文正集
卷第八十五
作者:朴世采
1731年
卷八十六

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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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李先生年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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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世宗皇帝嘉靖十五年本朝恭僖大王三十一年

丙申十二月二十六日丁未。寅时先生生于江陵府北坪村之寓舍。即先生外氏第。初考赠赞成公娶于进士申公命和之女。时适归宁焉。是年春。梦到东海。有龙女出自海中。抱一童男置夫人怀中。遂有娠。将降之夕。又梦黑龙自大海飞入寝室。俄而先生生。故小字见龙。盖自有娠至是正十有二朔也。神气秀朗。英睿绝伦。人目以神童。

十六年丁酉先生二岁

十七年戊戌先生三岁学语便知读书。其所游戏。皆看书作文之事。○一日外祖母李氏以石榴试先生曰。此物甚似。对曰所谓石榴皮裹碎红珠者也。闻者奇之。

十八年己亥先生四岁○尝读史至齐威王初不治诸侯皆来伐。其口诀误于诸侯下作句。先生默视良久曰以皆字文势观之。当于不治下作句。教者叹服。

十九年庚子先生五岁母夫人疾。潜祷外家祠堂。母夫人尝疾剧。一家奔遑。先生潜入外王父祠堂祷之。众惊异。相与慰解而抱归。又大雨前溪水涨。有行者渡而踬几危。人皆拍笑。先生独抱柱忧叹。其人获免乃已。其于诚孝仁爱。天性然也。

二十年辛丑先生六岁随母夫人归京第。第在寿进坊。时赞成公侍母洪氏居焉。

二十一年壬寅先生七岁作陈复昌传。略曰君子德积于内。故其心坦荡荡。小人荏蓄于内。故其心长戚戚。余观复昌之为人。阴怀戚戚。阳欲荡荡。使期人得志。异日之患。庸有极乎。时复昌在比邻而有时誉。故先生辨之。后果起士祸。○先生幼始受书于母夫人。间就外傅。不劳而学日就。至是文理该贯。四书诸经率皆自通。

二十二年癸卯先生八岁○登花石亭。有山吐孤轮月江含万里风之句。见者益奇之。以为语意清远。他日必成大儒。亭即五代祖康平公所筑。在坡州栗谷里。

二十三年甲辰先生九岁手画兄弟奉父母同居图尝览二伦行实。至张公艺九世同居。慨然慕之曰。九世同居。势或有碍。至于兄弟。不可离忻。乃手画兄弟奉父母同居之图以观之。又好摭前古名贤将相事实。题其姓名。记其行迹。次第汇分。以为玩慕之资。其于日用动作之间。必有法度如此。

二十四年荣靖大王元年乙巳先生十岁

二十五年恭宪大王元年丙午先生十一岁赞成公疾。割臂进血。泣祷先祠。赞成公疾革。先生割臂进血。泣祷于先祠。请以身代曰。某年少多才。可以能事鬼神。若父则年耄不若某多才。翌日赞成公乃甦曰。梦白头老人指此儿谓之曰这是东国大儒。其名王边耳也。遂以命焉。

二十六年丁未先生十二岁

二十七年戊申先生十三岁中进士解。时有与先生年同被选者。银台诸公嘉之。并招见。其人颇有夸矜之色。先生则谦虚若无所有。识者又以大器目之。○自是文章日就。声闻藉藉。而专意学问不屑也。

二十八年己酉先生十四岁

二十九年庚戌先生十五岁

三十年辛亥先生十六岁夏从赞成公往海西。○五月丁母赠贞敬夫人申氏忧。是年赞成公迁寓于三清洞。时为右水运判官。故先生从行焉。还到西江。闻母夫人讣。丧祭遵家礼。庐下墓侧。不脱衰绖。朝夕躬执祭馔。虽洗涤等事。不委于僮仆。至后丧亦然。撰先妣行状。

三十一年壬子先生十七岁夏服阕申心丧。○十一月因读书成脾疾。先生一日感老泉之语。发愤读书。遂得是疾。后遗听松先生书曰。脾疾日增。读书静坐俱所不能者。是也。

三十二年癸丑先生十八岁秋行冠礼。○撰外祖母李氏感天记。

三十三年甲寅先生十九岁春始与牛溪先生定交。○三月入金刚山。先生自少。为学甚博。泛滥诸书。而要以收心养性为本。其在内艰。孝思罔极。不能自制。殆至毁性。后至奉恩寺。偶看佛书。深有所感于以妄塞悲之说。又意其学之清高简约。非世俗科臼之比。仍欲一谢人事而学之也。至是遂作金刚之游。○去时留书诸友曰。人能养气。气役于心。不能养气。心役于气。役于心则一身有主宰而圣贤可期。役于气则七情无统纪而愚狂难免。古之人有善养者孟子是也。孔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所谓乐之者。非为其流峙而已。取其动静之体也。然则善养气者。亦含山水而奚以哉。其意亦可见也。○一日游小庵。见老僧。问儒家亦有即心即佛之语乎。答曰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何异于此乎。但吾儒见得实。仍赠一绝。有鱼跃鸢飞上下同。这般非色亦非空之句。并小序见本集。○尝至深处。静坐凝思。几忘寝食者久之。忽思佛氏戒其徒勿作增减想者何也。盖其学无他奇妙。只欲截断此心走作之路。凝聚精神。以造静极虚明之域。故假设话头。使之依靠下功。第恐人先知此意则下功必不专精。而卒无所得。又设此禁而诳之也。遂疑其学之耶。复取旧读论语书而温绎之。知其说之真不我欺也。始乃大悟。书报外王母家。俾治任来迎。○先生后谓学者曰。吾少时妄意禅家顿悟法。于入道甚捷。尝自念以为万象归一。一归何处。思之又思。终未有透悟。反而求之。乃知其非真也。

三十四年乙卯先生二十岁春还江陵。著自警文。凡十一条。其第一条曰先须大其志。以圣人为准则。一毫不及圣人。吾事未了云。绘藏朱子遗像。以致慕学意。尝绘藏朱子遗像。中夜必兴。自告日用之云为。苟或中理则告以允合于遗行。或有差失则辄为之内讼。其慕学大贤之意。盖无一日间也。

三十五年丙辰先生二十一岁春还京第。对策魁汉城试。

三十六年丁巳先生二十二岁九月聘夫人卢氏。牧使讳庆麟之女也。卢公性峻少许可。唯于先生爱重甚笃。待以师友。每事必咨焉。○后卢公将卒。家人问后事。公曰有某在。必能善处。盖指先生也。既而先生力请外姑曰舅氏只有二妾子。析产不必用嫡庶常法。平分可也。他友婿感其言亦从之。

三十七年戊午先生二十三岁春谒退溪李先生于礼安。时自星山向江陵。遂历谒。质问主一应事之要及诸说。仍呈一诗曰。溪分沐泗派。峯秀武夷山。治计经千卷。生涯屋数间。襟怀开霁月。谈笑止狂澜。小子求闻道。非偸半日闲。退溪先生和之。有始知名下无虚士之语。至论四皓出处。深以先生说为是。且与赵士敬书曰。某来访。其人明爽多记览。颇有意于吾学。后生可畏。前圣真不我欺也。诗则不如其人。○未几先生以书论学。退溪答曰。足下行年甫弱冠。而颖脱如许。不可谓失学。而尚且云然者。岂不以所学有差。同于未学也耶。悟前非而思改。又知从事于穷理居敬之实。可谓勇于改过。急于向道。而不迷其方矣。圣远言湮。异端乱真。古之聪明才杰之士。始终迷溺者固不足论矣。程伯子,张横渠,朱晦庵诸先生。其始若不能无少出入。而旋觉其非。噫。非天下之大智大勇。其孰能脱洪流而返真源也哉。往闻人言足下读释氏书而颇中其毒。心惜之久矣。日者之来见我也。不讳其实而能言其非。今见两书之旨又如此。吾知足下之可与适道也。世间英才何限。只为不肯存心于古学。滔滔尽然。如君高才妙年。发轫正路。他日所就。何可量哉。千万益以远大自期。其诗曰从来此学世惊疑。射利穷经道益离。感子独能寻坠緖。令人闻语发新知。归来自叹久迷方。静处才窥隙衷光。劝子及时追正轨。莫嗟行脚入穷乡。冬入别试解围。对天道策。及入解围。士子争来质问。先生酬答甚详。对上辞理卓然。遂魁其榜。考官梁应鼎等曰。吾辈经思数日。始构此题。李某短晷之下。所对如此。真天才也。后乃流传入于中国。

三十八年己未先生二十四岁

三十九年庚申先生二十五岁○是岁有书韩长兴叙后及至夜书怀诗。

四十年辛酉先生二十六岁五月丁赞成公忧。

四十一年壬戌先生二十七岁

四十二年癸亥先生二十八岁夏服阕。与墓下近地有先茔士夫。修风树契。以寓永慕之情。

四十三年甲子先生二十九岁春哭听松成先生。及葬有祭文。后又撰行状。中生员壮元。○八月复中明经及第壮元。己亥拜户曹佐郞。是岁魁监试两场及文科解。又魁生员会试及文科覆试殿试。盖自弱冠以后居魁者凡九唱榜之日。市童拥马曰九度壮元公也。奉教制进御题律诗。上闻先生才名。召至阙内。命题释褐登龙门三十韵。先生立就以进。上嘉赏。锡赉特优。

四十四年乙丑先生三十岁春移礼曹佐郞。○八月上疏论尹元衡。时文定王后薨。朝议始正元衡罪。上久不从。故先生上疏极论焉。九月差黄肠木敬差官往关西。冬复命。○十一月辛亥拜司谏院正言。上疏辞不许。先生自此屡入谏院。如请择任太学官。祛铨曹请托之习。革两宗禅科。无不论列。其他纠劾邪枉。不惮贵近。朝廷始知有公论焉。

四十五年丙寅先生三十一岁三月乙卯复拜正言。○五月与同僚上封事论时务。凡三条。请正心以立治本。用贤以清朝廷。安民以固邦本。正心之目有三。曰立大志勉学问亲正人。用贤之目有三。曰辨邪正振士气求俊乂。安民之目有四。曰询弊瘼宽一族选外官平狱讼。上嘉纳。详见本集。冬拜吏曹佐郞。时仕路溷浊。先生慨然以恢公道绝私请为务。流俗多忌之。

穆宗皇帝隆庆元年丁卯。先生三十二岁六月恭宪大王昇遐。○八月上退溪先生书论国葬。时昭敬大王新即位。退溪先生方为宗伯。将欲辞疾而归。先生面陈其不可。退溪答曰。道理虽如此。以吾观之。不可不退。身既多病。才亦无能为也。先生曰。若先生在经席之上。为益甚大。假使无所猷为。而上心倚重。人情悦赖。此亦利及于人也。至是明宗大葬。因日官议进定于九月。先生贻书退溪。并论其事。略曰。今嗣王幼冲。国步多艰。揆之道理。恐不如令旨。明公受恩三朝。位跻六卿。而能恝然于斯乎。伏乞上念国恩。下悯斯民。为久留之计。且间自上改择葬日。此诚美意也。在下之道。似当将顺。阴阳拘忌。明者所不道。古昔圣贤。岂不谨于安言。而必以五月葬耶。礼曰生与来日。死与往日。葬期既近。卒哭又促。甚为未安。明公虽一日在职。当尽一日之责。此事不可救正乎。未几退溪竟南归。○先生言于长官曰。方今守令侵渔。生民困悴。欲择守令。莫如择初入仕。而皆以干请得之。因此仕路不清。邦本不宁。适值新政。正是振作之几。请自今务张公道。以革宿弊。长官不能用。九月与六曹郞官上疏论沈通源。○十月与奇高峯书。奇高峯大升以大学止至善只属于行处。又以明明德非穷理尽性。先生辨之曰。至善云者。只是事物当然之则也。统而言之则知行俱到。一疵不存。万理明尽之后。方可谓止至善。分而言之则于知亦有个至善。于行亦有个至善。知到十分恰好处。更无移易则谓知之止于至善。行到十分恰好处。更无迁动则谓行之止于至善。若如来教则于行只有至善。而于知无有至善。有物必有则。知是何物而独无至善也。若以知为非物则明德且为之物。知独非物耶。且来教所谓明明德虽尽。犹未到穷理尽性者。尤为未安。明明德之目。有格物致知。此则穷理也。有诚意正心修身。此则尽性也。若如来教则大学工夫虽极尽。而犹未至圣人也。夫如是则孔子何不教人以至极之道。而乃教以第二等耶。其他数条。亦皆剖析明白。以尽其趣云。

二年昭敬大王元年戊辰先生三十三岁春。复书勉退溪先生赴召。时退溪久辞特召。仍乞致仕。以陞拜赞成为不安。先生复以书勉之曰。珥尝妄揣阁下谦恭太甚。自以为学力未至。故深缩不出。此正程子所谓量能度分。安于不求知者也。当今国事无一可恃。似不可有为。而但主上盛年美质。向学不倦。若培养辅导。克成允德。则太平之基。其不在此欤。百万苍生。在漏船之上。其命悬于一人之成德。必资于阁下之上来。机不可失也。今日之事。揆之以道理。质之以古昔。权之以时势。参之以阁下之身。则恐不可终退也。既曰可进矣。则倘来之物。不可以此为大嫌而不进也。二月戊戌拜司宪府持平。出柳眉庵希春日录。据此以前除拜。恐多不录。下仿此。五月答牛溪先生书论至善中。牛溪先生长于先生一岁。而初欲师之之。先生辞焉。遂以道义相勉。讲磨不辍。至是牛溪先生贻书。以中为体。至善为用。且以时中之中为率性之道。先生辨之曰。先儒有言。至善太极之异名。而明德之本体。得之于天而有本然一定之则者。至善之体。乃吾心体统之太极也。见于日用之间。而各有本然一定之则者。至善之用。乃事事物物各具之太极也。以此观之。至善之体。非未发之中耶。至善之用。非事物上自有之中耶。盖至善之体。即未发之中而天命之性也。至善之用。即事物上自有之中而率性之道也。止于至善者。即时中之中而修道之教也。至善上分性道。而着教字不得者。至善是专指正理。不兼人事而言故也。中字上通性道教而言者。中字兼性情德行而言故也。兄乃以中为体。以至善为用。无乃未安耶。且兄以时中之中为率性之道。似亦误。时中是修道者也。若以此为率性之道。则道乃因人而有者也。乌可哉。且未发之中。只是吾心之统体一太极也。不可便唤做理之一本处。易有太极之太极也。若曰至善与中同实而异指。至善即吾心与事物上本然之中。而专指正理而言。中即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正理。而兼指德行而言。中庸之理是至善也。中庸之行是止至善也。中和是至善之体用也。致中和是止至善也。如此立说。方无病痛矣。○高峯尝疑先生所论颜子未尽正心工夫之说。牛溪先生亦仿此意。先生辨之曰。颜子与圣人所争者。只在思与不思勉与不勉耳。颜子若造其极则圣人。过其极而非中也。圣人若止于其极。则颜子必有所未至也。所争在此。夫岂多言。朱子曰人心私欲者。非若众人所谓私欲也。但微有一毫把捉底意思。所谓动以人则有妄。颜子之有不善正在此间者是也。须是都无此意思。自然从容中道。方纯是道心也。深味此言。可见心正之极功。非圣人未可。而程子所谓颜子心麤者。非谓众人之麤心也。差千秋使书状官。拜成均馆直讲兼司宪府持平赴京师。有清节祠诗冬复命。○拜弘文馆副校理知制教兼经筵侍读官春秋馆记注官。赐暇读书。上疏辞不许。自陈少时误染禅学之失。不敢当论思之任。仍请解官勉学。批曰。自古虽豪杰之士。未免为佛氏之所陷溺。不可以昔日从事禅门之小失。轻递玉堂论思之重任。且悔过自新。其志可嘉。十一月复拜吏曹佐郞。闻外祖母李氏病。弃官归江陵。李氏有养育之恩。老而无子。闻其病甚。呈辞归侍。谏院以外祖归觐法典不载。擅弃职务。请罢。上曰虽外祖。情切则何可不往觐乎。孝行之事。罢职似过。不允。

三年己巳先生三十四岁四月游青鹤山。有记○又有游五台山诸诗六月拜弘文馆校理。上疏辞。不许趣召。七月还朝。时朴思庵淳除吏判。累辞不拜。先生劝令就职曰。当今时势。当裒集清流。静以镇物。务积诚意。以感圣心。铨衡之任不可委之流俗。公若固辞。使小人操柄则是公误国也。朴公乃出。八月上疏请解职。终养外祖母不许。先生自以学未进。累辞要职。至是申请归养。上曰身虽在朝。亦可以往来省觐。何必解职。仍命吏曹曰往见外祖母。虽非法例。特令往来可也。先生遂感激就职。丙寅上箚请停禫日陈贺。朝廷将依旧例禫后陈贺。先生谓同僚曰。自上丧制甫毕。遽即受贺。揆之情礼。实为未安。百官哭泣之馀。旋即陈贺。是调哭同时也。乃陈箚请行慰礼而停贺。进讲孟子。因论图治勉学之功。临文启曰。一代各有所尚。战国之时。所尚在于富国强兵。至于西汉之淳厚。东汉之节义。西晋之清谈皆是也。人君当观一代所尚之如何。以矫其弊。今者承权奸钳制之后。士习委靡偸惰。徒知食禄以自肥。而无忠君忧国之心。纵有一二有志者。皆为流俗所拘。莫敢出气力以振国势。俗尚如此。圣上当奋大有为之志。以作士气。然后世道庶可变也。昔者孟子以匹夫之力。只以空言教人。尚能熄邪焰廓正路。以成如禹之功。况人君任治世之责。能以斯道教民则非徒兴化于当时。亦可垂法于后世。其功岂特孟子哉。因启曰。人君不欲治则已。如欲为治。必先下功于学问。所谓学问者。非特勤御经筵。多读古书而已。必也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工夫不解。实有此效。然后乃可谓之学问。匹夫在家。虽有学问之功。其效不见于世。人君则蕴之心意者发为政事。故其效立见也。当今民生困悴。风俗薄恶。纪纲陵夷。士习不正。而殿下临御数年。未见治效。窃恐殿下格致诚正之功。有所未至而然。伏愿殿下奋发大志。存心道学。讲求善政。使臣民晓然知圣主将兴三代之道。然后熟察群臣之臧否。举措得宜。人器相称。则经济之士。必有出为世用者。而国事庶可为也。○时承旨奇大升等请对。极陈金铠欲害上林之意。至是领议政李浚庆进曰。朝廷之上。当守体统。顷日承旨请对之事。非近规。恐坏体统。先生启曰。此言不然。若所言是则何妨于体统。承旨亦经筵参赞之官。请对言事。亦其职也。今者善政不举。百度废弛。若不奋然振作。以新一代之规矩。而徒欲拘常守旧。安能祛积弊而大有为哉。大臣不能引君当道。而惟遵守近规。殊非群下所望也。○他日又启曰。为治先须识时。人君虽欲有为。若权臣专国。兵革扰乱。则治务难成。今者幸无二患。此正汲汲有为之秋也。上曰孟子劝齐梁以王道。则虽有戎马亦可行矣。先生对曰。圣见诚为卓然。但王道之行。不在言语。伏愿殿下实下工夫也。孟子之言曰一正君而国定。此语最要。夫君心既正。则政事虽有小失。自当改革。君心不正。则政事虽有偶合。渐变为非矣。殿下若先正圣心。日用言行。粹然一出于正。以表率臣民。则君子有所恃而尽忠辅佐。小人亦知上心之不可干以私。将必革面向善。此所谓一正君而国定者也。○一日上将视朝。适所御冠不正。宫嫔告其故。上愕然曰他人尚不可以此接之。况如李珥者耶。其见敬礼如此。九月制进东湖问答。凡十一条。其一论君道。其二论臣道。其三论君臣相得之难。其四论东方道学不行。其五论我朝古道不复。其六论当今之时务。其七论务实为修己之要。其八论辨奸为用贤之要。其九论安民之术。其十论教人之术。其十一论正名为治道之本。○又于经筵启曰。自古有为之主。必推诚待贤。酬酢如响。故上下交孚而政治乃成。尧舜之时。都兪吁咈。无言不答。至如我世宗。与群臣相亲。不啻家人父子焉。今臣每见殿下于群臣之言。略不酬答。夫入侍之人。昼思夜度。及至上前。怯于天威。言不尽意。十达一二。况沉默不答以阻之乎。目今天灾时变。近古所罕。臣民惴惴。不知复有何事。为殿下计。当敷求善策。汲汲救时。不宜深拱无所猷为也。上曰蕴之为德行。然后乃发之为事业。岂可无德行而有事业乎。且三代之治。不可猝复也。先生曰殿下此言。固是循本之论。但德行非一朝可办。而政事不可一日废。允德未成之前。将置政事于不问。而任其紊乱乎。是故德行事业。当交修幷进。且三代之治。固不可猝复矣。至于革弊救民。则此岂难行之事。程子有言曰后王若明春秋之义。则虽无舜禹之德。亦复三代之治。此其明验也。德虽不及于舜禹。而奋发大志。力于躬行。信任贤臣。每事取法舜禹。则其治可庶几也。上仍问曰东湖问答何以汉文帝为自弃乎。对曰先儒谓若道将第一等让与别人。且做第二等。便是自弃。文帝以质美之君。当汉道全盛之时。可以复古。而志趣不高。终于杂伯。故臣以为自弃耳。人君立志不高者。大抵皆自弃也。请削卫社伪勋。先生既以正名为治道之本。一日语及乙巳事。领相李浚庆启曰。卫社之时。善士或有坐死者。先生曰大臣之言。何可含糊。卫社是伪勋也。其得罪者皆善士也。仁庙礼陟。中庙嫡子只有明庙而已。天命人心。岂归他人。而奸凶乃敢贪天之功。斩伐士林。以录伪功。神人之愤久矣。今当圣上新政之初。当削勋正名。以定国是。不可缓也。浚庆曰此言则然矣。但先朝之事。不可猝改。先生曰不然。明庙幼冲。虽不免奸凶之欺蔽。今则在天之灵。洞照其奸。虽曰先朝之事。岂可不改乎。请革四馆弊习。时四馆侵虐新进之习方盛。先生启曰。豪杰之士。尚不以科举为念。况使之毁冠裂服。宛转泥中。尽丧威仪弃廉耻。然后乃登仕版。则孰肯为世用乎。中朝接待新恩。颇加礼貌。若闻此事。必以为胡风矣。不可不革。遂命痛禁。与同僚上封事论时务。凡九条。请定圣志以求实效。崇道学以正人心。审几微以护士林。谨大礼以重配匹。振纲纪以肃朝廷。尚节俭以舒国用。广言路以集群策。收贤材以共天职。革弊法以救民生。详见本集。其论重配匹略曰。古之帝王。所与婚者。莫非仁贤之后。其求之之道。不过曰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而已。未闻聚阙庭辨优劣如今日之为。请自今勿以容姿服饰。推卜吉凶为等级。先观父母之贤否。以察家法。次观威仪之合度。以察女德。宣问大臣。允协众心。然后乃定则国家之福也。不纳。○尝于筵中。献纳吴健启曰。外戚之患。不可不预防。上曰人君自不贤。故外戚为患。人君苟贤。外戚岂能作威福。且王莽之女孝平皇后亦贤明。则何系于父母乎。先生对曰。圣教诚然。但人君虽贤。不可自恃其贤而不为之检防也。且择圣媲。不问其父母家法之如何。以冀万一之幸则无乃不可乎。上箚辞命制摩尼山醮词。略曰。臣待罪经筵。纵未能仰裨圣德。尽废左道。亦安敢顽然制进。以玷论思之职乎。圣上方奋大有为之志。以复三代之治。如此左道之醮。尚且因循不革。则他复何望。不许申辞。○此条不知的在何时。姑附于此。十月上箚请归救外祖母病。因陈弭灾之策。未至遇丧。尝讲孟子至王顾左右而言他启曰。当今四境之内不治甚矣。设使孟子问上以何如。则将何以答之耶。上不答。先生在玉堂数月。前后进言。言无不尽。而未见采纳。或斥以过越。先生知天意不可回。遂有去志。上箚请还前命解职。归救外祖母病。会上下教求言。兼陈弭灾之策。凡五条。一政府会六曹议革弊法。二开言路。三防戚里。四预忧西北二方。五削乙巳伪勋。详见本集。上因赐暇往省。未几李氏卒。

四年庚午先生三十五岁四月复拜校理。被召还朝。李氏葬讫召命复至。似有惓惓之意。故遂赴召。上退溪先生书。论圣学十图。因论去就之义。退溪先生尝进十图于朝。至是先生以别纸质疑。○原书曰前承既无旧业可归宁。勿为退计。谨闻命矣。但珥为虚名所误。已入名宦之途。若循例旅进。则与平昔素志背驰。故未免拜官辄辞。以为禄仕之计。进则无学可施。退则无地可归。欲为禄仕则拘执不许。未知古人亦有遇此事而善处者乎。退溪答曰然亦无可如何。不如职思其忧。随时处义。无负于所学而已。惟此无负二字处实不易。正如来书所云三则之间。而其拘执不许。益所难处。古则未知。今之遇此不能善处者。即滉是也。五月拟上封事陈时弊不果。时旱灾益甚。上又下教求言。先生乃上疏凡六条。减御用以舒民力。正祀典以改烦渎。省官司以汰冗员。重外任以委字牧。雪冤柱以快众心。会上亲祷社稷得雨。遂不果上。详见本集。甲午复力请削卫社伪勋。朝廷因白公仁杰上疏请雪乙巳己酉诸冤。先生遂主削勋之论。一时大臣名贤颇以为难。而先生抗议不挠。前后四十馀箚。大抵先生笔也。举朝争论数月。竟不得请。八月哭伯氏丧。○十月病辞归海州。即野头村先生外姑家也。始遂退居之计。京乡士子从学者甚众。○先生后与牛溪先生书云去冬陈疏乞解官。未蒙允兪。又以病递。复弃兵郞而归。似指是时。十二月退溪先生讣至。为位哭之。素带居外。又有哭诗。后遣弟瑀操文以祭。

五年辛未先生三十六岁正月归栗谷。○除吏曹正郞不赴。○夏复拜校理赴谢。○除议政府检详,舍人,弘文馆副应教,知制教兼经筵侍讲官,春秋馆编修官。皆以病辞归海州。○六月与诸生游石潭。一日与诸生游赏枫岩一带泉石。即所谓高山石潭者也。凡九曲。每曲有潭深可运舟。遂名第四曲曰松崖。仍作记。其馀八曲及架空庵皆名以识之。遂有卜居之意。甲寅拜清州牧使。为治专务教化。州旧有乡约。而条理颇疏。先生手加檃栝。以牖其民。

六年壬申先生三十七岁三月病递入京。○夏复拜副应教谢恩。病辞归栗谷。○答牛溪先生书论四端七情。先生尝谓云峯胡氏则曰性发为情。其初无有不善。心发为意。便有善不善。退溪先生则曰四端理发而气随之。七情气发而理乘之。胡氏以情意为二岐。退溪以理气为互发。此皆未然。盖心之体是性。心之用是情。性情之外。更无他心。故朱子曰心之动为情。情是感物初发底。意是缘情计较底。非情则意无所缘。故朱子曰意缘有情而后用。故心之寂然不动者谓之性。心之感而遂通者谓之情。心之因所感而䌷绎思量者谓之意。心性果有二用。而情意果有二岐乎。五性之外无他性。七情之外无他情。孟子于七情中剔出其善政目为四端。非七情之外别有四端也。情之善恶。夫孰非发于性乎。其恶者本非恶。只是掩于形气。有过不及而为恶。故程子曰善恶皆天理。朱子曰因天理而有人欲。四端七情果为二情而理气果可互发乎。夫以心性为二用。四端七情为二情者。皆于理气有未透故也。凡情之发也。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非气则不能发。非理则无所发。自注云发之以下二十三字圣人复起不易斯言理气混融。元不相离。若有离合则动静有端。阴阳有始矣。理者太极也。气者阴阳也。今曰太极与阴阳互动则不成说话。太极阴阳不能互动则谓理气互发者。岂不谬哉。至是牛溪先生以为朱子论人心道心。有或生或原之说。似与退溪之意合。四七之于人心道心。虽其立言意味差有不同。皆说性情之用耳。理气互发之说。非天下之定理。则朱子何以有此言耶。先生答曰。感动者固是形气。而其发也直出于仁义礼智之正。故主乎理而目之以道心。其源虽本乎天性。而其发也由乎耳目四肢之私。故主乎气而目之以人心。人心道心虽二名。而其源则只是一心。故随其发而异其名耳。若理气互发。则是理气二物。各为根抵于方寸之中。未发之时。已有人心道心之苗脉。理发则为道心。气发则为人心矣。然则吾心有二本。岂不大错乎。朱子曰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吾兄何从而得此理气互发之说乎。退溪以四端为由中而发。七情为感外而发。以此为先入之见。而以朱子发于理发于气之说。主张而伸长之。心必有感而动而所感皆外物也。天下安有无感而由中自发之情乎。特所感有正有邪。其动有过有不及。斯有善恶之分耳。今以恻隐言之。见孺子入井然后此心乃发。所感者孺子也。孺子非外物乎。安有不见孺子之入井而自发恻隐者乎。就令有之。不过为心病耳。非人之情也。朱子之说。意必有在。亦不过曰四端专言理。七情兼言气云尔。非曰四端则理先发。七情则气先发也。且言七情则四端在其中。非若人心道心之相对立名也。吾兄并而比之何耶。既曰道心则非人心。既曰人心则非道心。故可作两边说下矣。若七情则已包四端在其中。不可谓四端非七情。七情非四端。乌可分两边乎。且天地之化。即吾心之发也。天地之化。若有理化者气化者。则吾心亦当有理发者气发者矣。天地既无理化气化之殊。则吾心安得有理发气发之异乎。若曰吾心异于天地之化。则非愚之所知也。自注六此段最可领悟处往复长书十数篇。明白痛快。间有先贤所未发者。牛溪先生遂从之。又有心性情图理气咏并见本集。八月差远接使从事官病辞。时检讨韩世能,给事中陈三谟赍新皇帝登极诏出来。远接使郑惟吉辟焉。庚辰上疏辨相臣遗箚。时权奸既去。士论稍张。而大臣多流俗专主旧辙。至于旧宰之庸碌保位者。尤怀不平。李相浚庆少负时望。及辅初政。亦无所建明。士论颇短之。繇此遂与新进士类不协。群小之欲生事者多依之。白公仁杰尝谓人曰。方今大臣务欲安靖。其弊也偸。士类务欲建白。其弊也激。吾将见上尽言。使得调剂。先生闻之。恐其言繁失旨。反致上疑有朋党。止之甚力。至是李相临终上箚。请破朋党之私曰。今世之人或有身无过举。事无违则。而一言不合。排斥不容。其不事行检不务读书。而高谈大言。结为朋比者以为高致。遂成虚伪之风。终必为国家难救之患。盖指新旧二辈也。上见箚大惊问大臣曰。若有朋党。朝廷必乱矣。大臣为之分疏而语极糢糊。先生素以此为忧。因虑上意疑惑。奸人伺隙。遂成士林之祸。乃上箚痛辨之。不纳。箚见本集。○九月除司谏院司谏不赴。○十二月除弘文馆应教。兼如故。上疏辞。因陈保养圣躬之方。时上候每多违豫。先生闻而忧之。因辞职陈三说。盖请清心以养德。任人以省事。亲医以察候也。于是有李珥自是迂阔者之教。除弘文馆典翰。兼如故。不赴。湖堂录先生名下。有拜艺文应教之语。今不记其岁月。姑附于此。

神宗皇帝万历元年癸酉。先生三十八岁夏精言妙选成。先生闷后世诗道益舛。乃取古今诸体。采其冲淡尔雅者。为元亨利贞仁义礼智八篇。至是序之。后佚。七月拜弘文馆直提学兼如故。病辞不许趣召。庚子入谢。三上疏乞退许之。三司交章请留不允。八月归栗谷。或曰求退得退。可谓快适。但人皆求退。孰有扶持国家者乎。先生笑曰。若使上自三公下至庶僚。皆有求退之志。则国家之势自升大猷。勿患其不能扶持也。○有感君恩四绝。九月复拜直提学。再辞不许。乃赴谢。复辞不许。先生进曰。臣疾病久退。今日亲承玉音。殊未通利。不知何故也。窃闻殿下厌闻戒色之语。此必圣资清明寡欲。直以人言为不晓而妄言耳。然无则加勉。不宜如是。上曰。尔疏亦然。但予语声自是然尔。非可疑者。对曰。殿下初年臣尝侍讲。玉音琅然。今忽如此。臣敢疑之。辞气快直。天意颇以为忤。仍曰尔何以退而不来。对曰臣病甚才疏。自度不能有为。故不敢进耳。上曰。尔才予所知也。勿为过谦。从今不更退可也。又进曰。臣跧伏田里。未知圣学成就几何。但人君若有实德。则四方莫不风动。而今民生憔悴。风俗颓败。臣窃怪焉。圣质英明。真是有为之资。因即位之初。大臣辅导失宜。每引近规。排抑儒者之论。故至今不善治耳。又曰匹夫读书躬行。尚且志在济世。况殿下禀可为之资。操可为之势。宁无慨然自奋之志乎。乡约是三代之法。而殿下今行之。诚近古所无之庆也。但凡事有本有末。朝廷百官未底于正。而先正万民。则舍本治末。事必无成。必须殿下躬行心得。而施及朝廷。政令皆出于正。然后民有所感发而兴起矣。弘文正字金宇颙曰。有关睢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先生曰非谓是也。必待德如尧舜。然后可兴唐虞事业。则何时可做。若殿下诚心愿治。则只此一念。便是关睢麟趾之意。即此而勉勉不退。则可行周官之法度矣。冬上箚论弭灾之道。请立志以振纪纲。革弊以安百姓。批曰辞意直切。论议痛快。览之令人竦然。第予性不敏。不能策励施为。非敢故为退托也。○他日启曰。昔者圣人亦有师。或以一言之善为师。故刍荛之言。圣人择焉。非必若汤之于伊尹。然后乃可谓之师也。人君处崇高之位。自以为满足。则善言何由而入乎。必也兼听博闻。择善虚受。然后德业以之崇广。殿下谦冲退让。形于下教。臣不胜感激。但谦让有二焉。不自满足。舍己从人则为善之本也。退托不进。无振起之意则反为病矣。殿下之言则谦矣。至于不从公论。自是非人则反有谓人莫己若之病。臣窃闷焉。陞通政大夫承政院同副承旨知制教兼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上疏辞不许。入侍启曰。凡人所见不同。迂儒则以为尧舜之治朝夕可做。流俗则以为古道决不可行。此皆非也。为治须以唐虞为期。而事功则须以渐进。臣昔者忝冒玉堂。每以唐虞三代之事启达。自上答谓何可猝然为之。此教诚是也。臣意亦非欲遽见其效也。只是今日行一事。明日行一事。渐入佳境耳。我国之不治久矣。己卯年间赵光祖见遇于中庙。有大有为之望。第以年少士流作事无渐。未免骚扰。小人乘间起害士林。至今任事者以己卯为戒。己卯之作事无渐虽过矣。岂不愈于今日之专不做事乎。自上若欲有为则必先躬行。本源澄澈。然后为治之具次第举行。而群下耸动矣。既先修己。必须尊贤。所谓尊贤。必用其言。施之事为。然后方是尊贤也。今殿下固好贤矣。但见召而命之爵而已。未闻其用言。则彼诚守道之士。岂肯为虚礼而来仕乎。且当今之务。莫急于恢张公道。而必须殿下无一毫私意。然后使人感发矣。近日台谏所启。若涉宫禁内需司等事。则自上必牢拒群下。举疑殿下之有私。将安所取则乎。○尝于夜对启曰。自上言语甚简。群臣之言略不俯答。圣意以为不足答耶。如臣之愚固无可问。然入侍累日。一不咨问。臣不知殿下有为治之志否乎。上曰。自顾不能兴治也。先生曰。自上虽曰不能。臣不信焉。今者殿下沈溺女色乎。好听音乐乎。耽嗜饮酒乎。好驰骋弋猎乎。但殿下所欠。惟不立志图治耳。此正由学问上欠践履之功故也。上曰自古创业之君。则不能无失德。而尚致少康。立国浸久。渐至衰微。则虽有贤君。不能为治矣。先生曰。此亦不然。周宣王,汉光武皆中兴之主。二君岂贤于武王,高祖乎。至于晋悼年才十四即位。六卿强公室弱。而悼公能自振奋。卒成霸业。顾其立志如何耳。时上意每谦让不自振作。故先生眷眷以立志为言。○金宇颙谓先生曰。公于经席启辞。事业上言语多。心学上言语少。吾意则不然。自上若知学问入头处。则事为自中于理矣。先生曰。君言甚好。但吾所启。皆是立志之事。必上志愿治。然后亦于学问得力。苟无其志则学问无安顿处。故以诚心求治之说反复焉。非先事为而后学问也。十一月请用未出身人为台宪。先是启曰。未出身人。若有才德。则用为宪官。国家恒规。而自己卯祸后遂社其路。此不遵祖宗之法也。世衰道微。士子只知科举为发身之路。彼第一等人。岂肯屑屑于此。科举用人。乃叔季之习也。或疑如比则不好者混进。亦有不然。若公论行则此等必选其人矣。若公论不行则文士固多有不善者居要地矣。何独于未出身者忧其混进乎。上曰。此言是也。至是复申前说。大臣之议亦同。上从之。壬寅论李滉赠谥。时廷臣请赠退溪先生谥。上以无行状不许。先生进曰。昔黄干以朱子高弟。其制行状。犹在二十年之后。况李滉门人安能容易乎。如滉行迹。昭在耳目。其一生沈潜义理之学。言论风旨。笔之于书者。虽古昔名儒。亦不是过。行状有无。有何增损。殿下于已死之贤。尚靳褒崇。况于一时之士乎。滉之谥虽迟一二年。犹无大害。以此四方疑殿下无好贤之诚。则其害岂浅浅乎。○时先生欲积诚以回天意。黾勉从仕。牛溪先生谓之曰。儒者惟以格君心为主。若上心不可回。则当速引退。苟不出此。而先务事功则是枉尺直寻。非儒者之事也。先生曰此言固然。但上心岂可遽回。迟迟积诚。以冀感悟。若以浅薄之诚。责效于旬月。而不如意则辄欲引退。亦非人臣之义。

二年甲戌。先生三十九岁正月升右副承旨。应旨上万言封事。其略曰。今之所可忧者有七。上下无交孚之实。臣邻无任事之实。经筵无成就之实。招贤无收用之实。遇灾无应天之实。群策无救民之实。人心无向善之实。今陈修己安民之要。为祈天永命之本。修己为纲者其目有四。曰奋圣志期回三代之盛。曰勉圣学克尽诚正之功。曰去偏私以恢至公之量。曰亲贤士以资启沃之益。安民为纲者其目有五。曰开诚心以得群下之情。曰改贡案以除暴敛之害。曰崇节俭以革奢侈之风。曰变选上以救公贱之苦。曰改军政以固内外之防。详见本集。批曰省观疏辞。可见尧舜君民之志。善哉论也。古之人无以加焉。有臣如此。何忧不治。敢不书绅。此疏示诸大臣议处。且命誊疏以进。未几入侍。副提学柳希春曰。识时务在俊杰。顷日李珥疏。自上命大臣议处。群下举为欣悦矣。先生起谢因进曰。圣明在上。人人进言。不为不多。但无分寸之惠及于民生。傍观者乃以无实效归咎于言事之人。如此则士气必沮丧矣。愿上务求实效。无尚空言。○他日上谓先生曰。汉文何以不用贾谊。对曰文帝虽贤。志趣不高。见谊言大。疑而不用耳。凡人有大志。可以做大事。譬如主人欲构数间小屋。而工师乃欲构大厦。则岂肯听其言乎。今者圣明在上。民生困悴。此真将治将乱之机。不可徒曰恐惧修省。而无其实也。近来传教尽善。而实效则未之见也。自上每以变通为难。故终无实效。上曰若非祖宗法则更张何难。先生曰。非欲尽变祖宗之法。至如贡案是燕山所加定。臣亦非好更张。欲救民瘼也。自古圣贤随时变通。以天运言之。岁久则历数必差。若不随改则天象差谬。四时易序矣。○一日上以纲纪未振为叹。先生对曰。纪纲之在国家。若浩然之气在一身也。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非一事偶合于义而可袭取之也。今日行一义。明日行一义。义积于身。仰不愧俯不怍。然后浩然之气充满流行矣。纪纲亦然。非一朝发愤而可立也。须以公平正大之心。施之政事。今日行一善政。明日行一善政。直必举枉必错。功必赏罪必刑。则纪纲立矣。上曰。今行何事。可以为治乎。先生对曰。先定大志。得贤委任可也。但知人实难。必先用功于学问。于穷理居敬力行三者。勉勉加功。至于理明德成。则贤愚邪正。可以洞照不差矣。修撰尹𬀪曰。李珥论学。以穷理置于居敬之先。臣意居敬当在穷理之先。先生曰。程子曰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𬀪言是也。但敬是贯始终之功。无先后可论。殿下立志坚定。而敬以穷理。敬以力行则初似辛苦。用功之久。至于义理有味。则处善徇理。快然自足。心广体胖。泰然悦豫矣。时上频有微恙。群臣每进戒色之言。上曰。大德必得其寿者。举理而言。寿夭在天。只当顺受而已。先生曰。顺受甚不易。若毫发自戕则非顺受也。程子曰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此言当留念也。二月请以成浑兼带经筵。上于经筵问曰。成浑何如人。先生对曰。此人臣所熟知。是故征士守琛之子也。早承家训。资质纯厚。可以为善。但其人多病。如持平之职。决不能堪。殿下必欲见此人。则递其职而使之上来可也。未出身人兼带经筵。是祖宗朝所为也。如成浑以闲官兼带经筵。时时入侍可也。他日上又问浑才何如。可以致治平乎。对曰。才非一般。有才智出众。可以独当大事者。有才虽不足而能用群策者。浑之才智出众。则臣所未知。若其容量则可以能用群策。岂不可以治国乎。请勿径行乡约。时群臣请行乡约。上从之。至是先生启曰。臣意以为行乡约大早也。养民为先。教民为后。民生憔悴。莫甚于今日。汲汲救弊。先解倒悬。然后可行乡约也。德教是粱肉。若脾胃极伤。糜粥不下。则粱肉虽好。其能食乎。副提学柳希春曰李珥之言是也。上命议大臣遂停之。乞移闲局调疾。递授佥知中枢府事。先生以多病不堪剧仕请递。上答曰尔当在予左右。辅予不德。未可辞退。调理出仕可也。三告始许。拜兵曹参知。○三月拜司谏院大司谏。陈启再辞不许。○请寝黄蜡入内之命。时上命义盈库纳黄蜡五百斤。外间莫知所用。或云将用于佛事。先生率同僚启问何用。且请勿纳。答曰内用之物。非下所敢仰问也。又启曰宫中别无许多用蜡之处。此必出于邪岐曲迳。故臣等欲防微杜渐耳。司马光有言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今臣等方以正心诚意望于殿下。而只此一事不敢宣示。则未知幽独得肆之地。其能不愧于屋漏乎。答曰昔梁武帝口苦索蜜不得。不料再见于今日。先生诣阙辞职曰。殿下至以侯景比。臣等不胜惊愕战栗之至。近者外间喧播。以为将造佛像。疑信之际。水银黄蜡之命适下。人心愈疑。故兹敢仰问。以昭圣明之无惑耳。昔者舜造漆器。谏者十人。武王嗜鲍鱼。太公不进曰礼鲍鱼不登于俎。此岂爱敬不足而然哉。诚以忠臣爱君以德。敬君以礼。逢迎承顺。反害于爱敬故也。答曰未知闻于何人。予欲拿鞫而辨之。又启曰。传播之言。行于道路。出于里巷。则道路里巷之人其可尽鞫乎。古者立诽谤之木。且使行旅谤于道。商旅议于市。未闻明王以谤议之无实而辄加拿鞫也。殿下只治臣等妄言之罪足矣。何必立威而拑口。以骇四方之观听乎。答曰敢讳所闻之人。多言以塞之。此果无隐之道乎。周礼有造言之刑。今则姑恕。勿辞可也。又启曰。台谏有闻不敢不达者。因是事君无隐之道。而人君听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诘言根者。所以待言官以礼而广开忠谏之路也。若必穷诘言根。而辄以造言之罪加诸谏臣。则群下莫敢发言。而聪明日弊矣。不几于一言丧邦乎。请亟罢斥。前后凡五启不许。先生因此知上意轻士。遂有归志。上箚请勉学亲贤臣。略曰。为学在于涵养本源。变化气质。为政在于虚己推诚。倚任贤臣。涵养之功不密则变化之术未由。虚己之诚不至则倚任之道不成。详见本集。时上才摧折言官。且径许左相朴淳之辞。至于大臣二启请仍而不允。先生遂上箚统论其本焉。○四月谢病免。旋拜右副承旨。复以病免归栗谷。尝入侍。自陈多病不能从仕之状。请退而调摄。上曰病若如此则亦无奈何。古诗曰洗耳人间事不闻。青松为友鹿为群。岂不乐乎。先生对曰古之隐士。与人主不相接。无君臣之契。故可以相忘而自适于佳山好水。为此乐也。臣则受恩甚重。虽在畎亩。心悬冕旒。又有疾病。每患呻吟。隐居何乐。只是难于尸素。故不得不退耳。至是决退。郑公澈曰闻上洗耳之教。明日便可引去。先生闻之曰。季涵过矣。我以在朝无裨益故退耳。若以此教决退。明日即去则真是悻悻小丈夫。非我心事也。朴思庵淳以书勉留。先生于简尾书杜诗一句曰。安危大臣在。何必泪长流。明日出杨花渡。乘舟以归。复除承旨大司谏皆不赴。○六月庶子景临生。○十月拜黄海监司。上疏请革一道民弊。先生以为外职非如近侍之列。且方伯可救一道民瘼。遂赴任。时修撰金宇颙白曰。李珥久在帷幄。有学有才。自合大用。若用之不尽其才。恐有后世之恨矣。其以监司拜命也。殿下竟不赐对。臣于此窃恐好贤之不诚也。未几上疏请革一道民弊之大者。一曰西塞远戍之苦。二曰进上烦重之弊。其馀悉以便宜变通。大抵以兴学校尚教化。恤民隐修军政。彰善瘅恶为务。士民莫不感悦。贪官污吏闻风悚戢。

三年乙亥先生四十岁二月上疏请勿过哀。时仁顺王后薨。上哀毁尽礼。几不能支。先生不敢以外藩为解。遂上疏。三月病递归栗谷。○拜弘文馆副提学知制教兼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入京以病三辞不许。四月出谢。复陈启辞不许。时大丧未靷。先生以为分义不可退在。遂舁疾入临。三告犹赐暇。乃出谢复辞。批曰。屡赐休告。岂无其意尔。今出仕。予心良慰。陈善格非。是予所期。可勿辞也。先生不得已就职。○后诸公多疑其去就。先生曰进退亦非一端。我当初固无供职之志。欲于山陵事毕后退去。而自上屡赐休告。不改其职。且主上哀疚之中。善端开发。异于昔日。故欲姑留积诚。以冀万一之幸耳。君子果于忘世则已。如或有意于斯世。当此锢阴生阳之际。岂无可乘之机乎。请于下玄宫时行望哭礼。仁顺王后发靷。上疾不能行。教曰下玄宫时。欲率百官望陵而哭。此礼何如。先生启曰。礼有常有变。躬诣山陵。礼之常也。有疾摄行。礼之变也。五礼仪只道其常。故无摄行之仪。若于下玄宫时。全然无事。似为欠阙。窃恐议礼之臣未及建白也。自上孝思纯至。当此大事。无所不用其极。下教之辞。允合礼意。此实处变而得礼之正。传之后世。永为成法。决无可疑也。五月请从宪官议。卒哭后仍以白衣冠视事。时持平闵纯上疏。请于卒哭后依宋孝宗例以白衣冠视事。上下其议。廷议不一。先生启曰。必欲尽合古礼。则当初上下当具衰绖。如仪礼之节。别造布帽布团领布带。以为视事之服。今既蹉过。不能追复。宁依宋孝宗制。上下白衣冠带视事。为近于古也。若玄冠乌带之制。揆之情礼。至为未安。宋高宗朝罗点建为此制。此时丧纪废坏。易月之后。纯用吉服。故点议犹愈于己。朱子君臣服议。辨论甚详。岂可不从朱子之论。而泥于罗点之议乎。五礼仪撰定时。许稠引其说。遂为定制。当时无识礼儒臣。不能导先王于正礼。至今志士慨叹。岂可再误于今日乎。上更议大臣从之。进讲书传。论肯构肯堂。一日群臣将退。上呼先生曰。前日归乡里。仍为监司。久不相见矣。且问海西民瘼。温谕良久而罢。后进讲书传至肯构肯堂启曰。今人多不解此义。只以胶守前规为堂构。此甚不可。其父定其基址。其子仍其制而构屋。是谓善承父业也。以国家言之。祖宗创业。固有未遑者。或时移岁变。事多可以矫革。则随时经纪。当乎义理。是亦善承父业也。若只守其法。不知变通。岂继志述事之谓乎。又启曰。臣尝闻殿下谓侍臣。子欲学问。只缘多事未遑也。不识有诸。上曰有之。先生曰臣闻此言。一以为喜。一以为忧。喜者喜上有学问之志也。忧者忧上不察学问之理也。所谓学问。初非兀然端坐。终日读书也。只是日用间处事。一一合理之谓也。今若读书而日用处事不求当理。则岂所谓学问者哉。且学问要以立志为先。立志不极高大。则所趣必卑。须奋发大志。以尧舜为准可也。论徐敬德赠职。时朝臣请加赠花潭徐先生职。上曰敬德所著书。多论气数。而不及于修身之事。无乃是数学耶。且其工夫多有可疑处。先生启曰。其工夫固非初学所当法。其学出于横渠。其所著书。若谓之吻合圣贤之志则臣不知也。但世之所谓学者。只仿先儒之说以为言。而心中无所得。敬德则深思远诣。多有自得之妙。实非文字言语之学也。上许之。遂赠议政。六月上箚论君德四事。一立志不可不笃。二进德不可不勇。三推行不可不慎。四保躬不可不重。详见本集。上答曰毋甚高论。寡人不敏。不足以当之。先生明日入对启曰。自上所答。只是殿下谦辞则可矣。若实以臣等之言为高。则恐非宗社生民之福也。汉文帝以三代之说为高论。故功烈如彼其卑。此岂可法乎。○他日启曰。今日急务。莫如勉圣学以为出治之本。而必得贤士与之居处。可为启沃之资。曾以未出身人出入经筵事进启。而自上以为难。幸更问大臣处之。且承旨亲入启事。此是旧规。成宗朝无时招玉堂入直之人。名曰独对。亦可复也。上曰予欲亲政。对曰殿下若亲政则当用超迁久任之法。皇朝罗钦顺请用此法。而时不克从。诚欲为治。不可舍此。世宗用人以此法。故其时庶绩咸煕。今之官爵朝更夕变。有同儿戏。百事不可做矣。因启曰。闵纯学问之士也。今闻退归可惜。上曰。白帽之事。人多非议。虽欲有为。人心如此。何能为乎。对曰末世习于为非。少欲复古。必纷纷不安。若坚定圣志。力行不已则人心自然定矣。命删定四书小注。上教曰。四书小注多有未稳处。欲稍删削。以便观览。可任此也。先生启曰。此非臣所能独当也。学问之士。不论出身与否。使与同议删削。恐得其宜。○眉庵日录云先是上命副提学柳希春详定四书五经口诀释义。希春对以力小任重。请命他人。仍荐李珥学问高明。至是上遂命焉。○此条本出经筵日记。与眉录不同。未详其故。先生后修四书谚解及四书小注圈点。亦未知其果为应命之举也。详见下文。七月箚论推治宪吏之非。时宫奴有犯禁者。跳入王子寓舍。宪吏追捕之。上以为作挐。下其吏于禁府。先生启曰。殿下只听妇寺之言。妇寺不可尽信。且王子下人素称纵恣。不可不严加检饬。而其所阿保。亦当择醇谨慈良之人。且侯氏一妇人也。尚知教子之方。尝曰患不能屈。不患不能伸。今殿下有子。何患其不能伸乎。又上箚争之后。于筵席进曰。近以宪吏事。守法之臣多忤圣旨。殿下历观前史。岂无所见。自古阿谀附托者。后必背叛。守正不挠者。后必尽忠。汉高欲以赵王为大子。周昌廷争甚强。以人情言之。昌可谓不爱赵王矣。厥后高祖深以赵王为忧。举周昌为赵相。昌尽诚保护。故吕后不能召致赵王。先召周昌。然后乃致赵王。惟其平日有守正之节。故后日能保护也。此意非独自上知之。妃嫔亦当知之。八月箚论谏院请推大臣之失。时载宁郡有奴杀主者。左相朴淳为委官。上以无明验命释之。宪府请还囚。谏院以为再起狱有后弊。先生上箚曰。奴杀其主。纲常大变。十分穷治。明知无罪之实然后可释也。今此狱事。尸帐虽不符合。未及究竟。遽命放送。如其无罪则固不可更鞫。如其有罪则虽十起王狱。乌可已乎。纵纲常之罪。助为恶之人。独无后弊耶。先是沈义谦为舍人。以公事到领相尹元衡家。其孽婿李肇敏与之有旧。引入书室。义谨见室中多有寝具。历问之。其一乃金孝元也。时孝元有文名。义谦心鄙之曰。安有文学之士。从栖于权门。决非介士也。后孝元登魁科。声名日盛。义谦执前事遏铨荐。孝元居郞僚六七年。始入铨。盖义谦曾有扶护士林之功。孝元当官尽职。喜进清流。故前后辈各自推许。孝元亦常谓义谦心戆而气粗。不可柄用。由是主义谦者疑孝元有修隙之意。主孝元者疾义谦以为害正之人。两不相协。将有分党之渐。及是孝元为司谏。许晔为大谏。晔虽前辈而推许孝元。故后辈尊之为领袖。朴淳有清名重望而是前辈。故指为义谦党。晔遂以按狱失体。请推考朴淳。物情甚不韪之。正言赵瑗以请推考大臣为非。两司皆避嫌。而独大司宪金继辉所见与瑗同。仍论许晔以尸亲切族。持论过重。玉堂将处置。而僚议不一。先生以为大臣有罪则递之可也。罢之可也。虽流放窜殛可也。言官随事论斥。有何回避。但不可请推。推考者。有司诘问照律。乃督察庶官之法也。昔汉臣有请使司隶校尉督察三公而议者非之。今之请推大臣。是以有司督察三公也。谏院之启既非。而宪府雷同。皆可递。惟大宪及正言可出。僚议又以大宪之论亦过可递。于是尽递两司。而只出正言。公议皆以为得中。而孝元侪辈多不快。晔子篈为铨郞嗛继辉。参判朴谨元素附孝元。乃出金公为平安监司。又以李公后白为咸镜监司。会柳公希春弃官南归。先生曰柳公读书之人也。李季真后白字,金重晦继辉字练达时务。明习典故。皆不可去。朝。乃上箚请留不得。自是党论纷纭。先生务为调停镇定之策。士林倚以为重。九月圣学辑要成。并箚子投进。先生锐意格君。遂辑经史要语。次第汇分。以修己正家为政为序。凡五篇。且以变化气质。推诚用贤之说。具箚子以进。详见本书。翌日上谓先生曰。其书甚切要。此非副学之言。乃圣贤之言也。甚有补于治道。如我不敏。恐不能行。先生谢曰。自上每有此教。臣切闷焉。昔宋神宗曰此尧舜之事。朕何敢当。明道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宗社臣民之福。殿下之言。无乃近此乎。十月进讲大学衍义。论克己复礼。启曰。人性本善。纯是天理。只为己私所蔽。故天理未复。若克去己私则全其性矣。颜子穷理已明。天理人欲如见白黑。故直从事于克己复礼。今人从前无穷理工夫。直欲克己。则不知何者为己。何者为礼。或有反以己私为天理者矣。此所以格物致知。为大学之始功也。且古者做工夫不多说。克己复礼便去实做。故只此四字可以作圣。今者言语尽多。而元无实功。故亦无实效矣。上曰。颜子云博我以文。此时有何等文乎。对曰此时已有六经。且楚左史倚相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倚相之生。先于孔子则此时有文可读。但不若后世之多耳。上曰颜子非徒明智。尽是有勇。故能向进不已。对曰上教甚当。既知如此。笃志勇诣。则何所不至。近日自上每发爱民之教。但有其心无其政。则民无蒙惠之效矣。上曰今日生民。比曩时何如。对曰比于权奸当国之时。浚剥似减矣。但贡赋徭役之规。不得事宜。渐致坏误。民受其害。若不改辙。则虽日下爱民之教。无益也。上默然。受暇省墓于坡州。因请徙富宁府使金孝元于内地。时沈金角立。朝著不靖。先生尝见卢相守慎曰。两人当出于外。以定浮议。卢相欲白上以出之。先生又启曰。此两人未必深成嫌隙。只是我国人心轻躁。其亲戚故旧。各相告语。遂致纷纭。大臣当镇定。故欲出两人。以绝其根耳。今日朝廷虽无奸邪显著者。亦岂必无小人乎。若小人目以朋党。为两治之计。则士林之祸必起矣。自上不可不知此意。后以特旨授金孝元富宁府使。沈义谦开城留守。先生乞暇将行。启曰。孝元补外之举。非但大臣之意与臣合。实是士林间公论。第孝元疾病甚重。受任北塞。颠顿霜雪之中。则缓死为幸。且大臣欲以两人补外。以为镇定之策而已。非以孝元为有罪而放逐之也。请以内地僻邑授孝元。上疑其党于孝元。严批不许。后于筵中先生复申前请。遂命改三陟府使。还朝己丑召对思政殿。启曰古者无学问之名。日用彝伦。皆人所当为。故君子只行其所当为者而已。后世道学不明。彝伦之行废而不举。于是以行其所当为者。名之以学问。其名既立。反为世人所指目。吹毛觅疵。或指为伪。使为善者讳秘迁就。以避其名。此后世之大患。人君须主张学问。使流俗不得谤议可也。上曰予观往史。时代渐变。夏不及唐虞。商不及夏。周不及商。今代固难复三代之治也。对曰。世道固渐降矣。然若行古道。岂无复古之理乎。程子有言。虞帝不可及。三代则决可复。盖唐虞之世无为而化。后世所不能及。若三代之治则苟行其道。必可复也。只是不为耳。○后于夜对启曰。天理人欲。间不容发。二者初非二本。人心未发时。只是浑然天理而已。每于动处。善恶分焉。心动然后乃有人欲。上曰动者因气。气有清浊。故善恶分。天理人欲。初非并立于心中也。先生曰上教至当。天理人欲。初非二本。而既分之后。界限甚明。非天理则是人欲。非人欲则是天理。无中间温呑煖处也。仍启曰。古人以夜对胜于昼讲者。群动既息。君臣于静中相对。思虑专精。启沃有效故耳。今自上亦当以学问可疑处及时政得失下问臣僚也。上曰。必须稍有所得。然后乃可会疑。故不能问也。十一月请加赠成守琛职。启曰。徐敬德,成守琛一时并出。学问之功。敬德固深。而德器之厚。守琛为优。故论者互分优劣。先朝赠守琛为执义。赠敬德为佐郞。近者加赠敬德右相。而守琛则不加焉。士类以为歉。臣意加赠为当。守琛廉顽立懦之功真可尚也。上曰。既以为贤者则褒赠为重矣。爵之高下何关。敬德之赠亦似过矣。十二月复朴思庵书。思庵少游花潭之门。至是以为经传所论。未尝及天地之先。又以为天地未生之前。冲漠无眹而已。又以澹一清虚。为气之始。先生以书辨之。略曰。夫子曰易有太极。周子曰太极生两仪。阁下以此等说。皆归之于天地已生之后乎。天地未生之前。谓之阴者甚当。但既是阴则是亦象也。安得谓之冲漠无眹乎。冲漠无眹者。只是单指太极。而实无冲漠无阴阳之时也。阁下且道天地只一而已乎。若曰天地无穷生灭则此天地未生之前阴含阳者。乃前天地既灭之馀也。岂可以此为极本穷源之论乎。台论又曰然则太极悬空独立。此又不然。前天地既灭之后。太虚寂然只阴而已。则太极在阴。后天地将辟。一阳肇生。则太极在阳。虽欲悬空独立。其可得乎。张子之论。固为语病。滞于一隅。而花潭主张太过。不知阴阳枢纽之妙在于太极。而乃以一阳未生之前。为阴阳之本。无乃乖圣贤之旨乎。大抵阴阳两端。循环不已。而太极无不在焉。此太极所以为万化之枢纽。万品之根柢也。今曰澹一寂然之气。乃生阴阳。则是阴阳有始也。有始则有终矣。然则阴阳之几。其息也久矣。花潭用功非不深。而但思之过中。反以气为阴阳之本。理气杂糅无辨。不能妙契圣贤之旨。岂不可惜哉。病免授护军。有送赵汝式之任通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