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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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通俗演义
三国志通俗演义卷之十二
目录
曹操大宴铜雀台
诸葛亮三气周瑜
诸葛亮大哭周瑜
来阳张飞荐凤雏
马超兴兵取潼关
马孟起渭河六战
许褚大战马孟起
马孟起步战五将
张永年返难杨修
厐统献策取西川
三国志通俗演义卷之十二
晋平阳侯陈夀史传
后学罗本贯中编次
曹操大宴铜雀台
却说周瑜被诸葛亮预先埋伏关公黄忠魏
延三人三枝军马一击大败黄盖韩当急救
下船丧折水军数多遥观玄德孙夫人车马
㒒从都停住于山顶之上瑜如何不气箭疮
脓水未干因此怒发金枪迸裂众将救活开
船逃去孔明教休追赶自和玄德归荆州庆
喜赏赐众将周瑜自回柴桑蒋钦䓁一行人
马自归南徐去报吴侯吴矦不胜大怒要拜
程普为都督倾国𧺫兵去取荆州周瑜又发
书到教主君兴兵雪恨张昭谏曰不可今曹
操欲报赤壁鏖兵之恨但恐孙刘同心因此
未敢兴兵今主公为一时之气若自相吞并
操必乘虗来攻家国危矣权曰如之奈何顾
雍曰许都岂无细作在此若知孙刘不睦操
必使人勾结刘备矣备惧东吴必投曹操若
是投操江南何日得安也可使人赴许都表
刘备为荆州牧使曹操知之则怯惧不敢加
兵于东南亦能使刘备不恨于主公矣却暗
使一心腹人以间谍之计使曹刘如常不睦
方可图之权曰元叹之言甚善谁可为使雍
曰有一人乃曹操平生信爱者见在此处可
当遣之权曰何人也雍曰前任豫章太守平
原高唐人也姓华名歆字子鱼权大喜即时
写表令华歆赴许都密嘱以间喋之计歆领
命𧺫程迳到许都闻知曹操会群臣于邺郡
庆贺铜雀台歆亲往见却说曹操自离荆州
心中尝欲雪赤壁之恨为军兵未曾严整又
疑孙刘并力因此不敢轻进时建安十五年
春造铜雀台成操大会文武于邺郡设宴庆
贺其台正临漳河中央乃铜雀之台左名玉
龙之台右名金凤之台三台森耸可高十丈
上横二桥相通千门万户金碧交辉是日操
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罗袍玉带朱履凭
高而坐文武侍立于台下操先观武官比试
弓箭便命近侍将西川红锦战袍一领挂在
垂杨枝上下设一箭朵离百𡵯为界武官分
为两队曹氏宗族俱穿红外枝将士皆穿绿
各带雕弓长箭跨鞍勒马听侯指挥操传令
曰如有射中红心者鸣金系鼓以应之遂将
红锦战袍以赏之如射不中者罚水一杯能
射者射之不能射者听令押阵连问三声声
犹未绝红袍队中一人拈弓骤马而出众皆
视之此少年将军乃曹操外房之侄姓曹名
休字文烈见充虎豹骑卫众见曹休弓马精
熟无不称贺曹休飞马往来奔驰三遭扣上
箭拽满弓弦响箭落正中红心金鼓齐鸣操
在台上大喜曰此吾家千里驹也左右欲取
锦袍与曹休绿袍队中一骑而出曰丞相锦
袍也合让俺外人先争汝宗族中不宜搀越
众视之乃汉上将文聘也众官曰且看文仲
业射法骋拈弓纵马一箭正中红心金鼓齐
鸣聘大呼曰快取袍来只见红袍队中又一
将飞马而出曰小将军先将汝何夺之看我
与汝两个解箭拽满雕弓一箭也中红心众
皆喝采视之乃曹丞相从弟曹洪也却欲取
袍只见绿袍中又一将而出曰你三人射中
红心岂足为奇看我射来众视之乃大将张
郃也郃飞马番身背射一箭也中红心四枝
箭齐齐的攅在红心之里郃曰吾番身背射
命取锦袍言未毕红袍队中又一将飞马而
出曰汝番身背射何足为道看吾夺射红心
耶众视之乃夏侯渊也渊骤马到界口纽头
回身一箭射去正在四箭当中渊兜住马按
张大叫曰此箭可夺锦袍么众皆喝为又只
见绿袍队中一将飞马而出大叫曰留下锦
袍还我视之乃大将徐晃也晃曰汝夺红心
何足道哉看吾单取锦袍拈弓搭箭一箭遥
望柳条射之射断柳条锦袍坠下徐晃飞取
锦袍披于身上往来驰骤一遭望台上声喏
曰谢丞相之袍众皆大惊却才勒马要回猛
然台边一将跃马而出大叫曰你将锦袍那
去早蚤留下与我众皆视之乃谯国谯人也
姓许名禇字仲康飞马便来夺袍两马相近
晃便把弓打许禇禇一手接住弓弝徐晃一
扯扯离鞍鞒晃急弃了弓时翻身下马禇亦
下马两个揪住一处厮打操急使人解开时
那领锦袍已扯粉碎操曰二人都上台来晃
睁眉怒目禇切齿咬牙皆有相持之意操笑
曰孤特视汝䓁之勇耳岂惜一锦袍乎便教
诸多将士尽都上台各赐蜀锦一疋尽皆依
位而坐乐音竞奏水陆毕陈文官武将轮次
把盏献酬交错操大喜曰武将既以骑射为
乐足显威勇矣汝文官乃饱学之士登此高
台何不进佳章以纪一时之胜事乎文官皆
躬身而言曰愿从钧命互相奖让有一人进
曰小臣不才愿献铜雀台诗章可乎操大喜
乃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东海郯人也姓王
名朗字景兴朗拂笺援茟立书七言诗以进
之诗曰
铜雀台高壮帝几水明山秀竞光辉三千
剑佩趋黄道百万𧴀貅现紫微风动绣帘
金凤舞云生碧瓦玉龙飞君臣庆会休辞
醉携得天香满袖归
操观毕大喜取玉爵赐酒就以玉爵赏之朗
拜谢讫座上一人进曰老臣亦有俚语敢进
于上乎操曰愿闻佳章其人官封东武亭侯
侍中尚书左㒒射颕川长社人也姓锺名繇
字元常善写隶书万古为法繇援茟立写七
言八句诗以进之诗曰
铜雀台高按上天凝眸览遍旧山川栏干
屈曲留明月窗户玲珑压紫烟汉祖歌风
空系筑楚王戏马谩加鞭主人盛德齐尧
舜愿乐升平万年
操览毕笑曰二公佳作过于太甚矣〈意思知道二人〉
〈以帝王尊之言太过矣〉操遂赏锺繇而对众文武曰孤
本庸愚始举孝廉聊立微名于世耳后值天
下大乱故以病回乡里筑精舍于谯东五十
里欲夏秋读书春冬射猎为二十年之计以
待天下清平方出仕耳然不能如意朝廷微
孤为典军校尉遂更其意专欲为国家讨贼
立功图死后得题墓道曰汉故征西将军曹
侯之墓使不辱于祖宗此平生愿足矣遭董
卓之难兴举义兵因黄巾之乱剿降万馀又
讨击袁术擒其四将摧破袁绍枭其二子复
定刘表遂平天下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
意望已过如国家无孤一人正不知几人称
帝几人称王或有一䓁人见孤强盛任重权
高妄相忖度度孤有篡位之心此言大乱之
道也齐桓公晋文公所以垂称至今日者以
其兵势广大犹能奉事周室也孔子云周文
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𣪞周之德其可
为至德也已矣夫能以大事小此言耿耿在
心又读乐毅传毅昔日归赵赵王欲与之图
燕毅伏而垂泣对曰臣事燕王犹事大王宁
死不为非义之事孤又观蒙恬传昔日胡亥
之杀蒙恬也恬曰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德于
秦三世矣今臣手下精兵三十万卒能背叛
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
先君之恩也孤读此二人之书未尝不怆然
流涕也孤安有篡逆之心哉此言皆肝膈之
要也所以勤勤恳恳叙心腹者见周公有金
縢之书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然欲孤便尔
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孤所封武平
侯之国实不可也何者诚恐已离兵为人所
害也既为子孙计又已败则国家倾危是以
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也汝诸文武必不知
孤心也众皆𧺫拜曰虽周公伊尹不及丞相
耳尹氏有诗一首单道王莽奸邪处后人读
此诗有感因而可以拟曹操也诗曰
周公恐愳流言曰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
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曹操连饮数杯不觉沉醉唤左右捧过笔砚
孤欲作铜雀台赋耳拂笺写云吾独步高台
俯观万里之山河〈此两句有旁若无人之意〉后史官贬曹
操建铜雀台有古风一篇云
邺中山青水如练老瞒雄据作宫殿穷奢
极多兴群怨诈力欺天天肻眷东风只与
周郎便云散烟飞事都变铜雀台高春日
转二桥空锁芙蓉面不似朝阳贮飞燕英
雄一去不复见古互与人磨作砚
曹操刚才落笔止写了两句忽有人报东吴
使华歆表奏刘备为荆州牧今孙权以妹嫁
之汉上九郡太半已属刘备矣操闻之手脚
慌张投茟于地程昱曰丞相知华歆来意否
操曰未也昱曰孙权本忌刘备欲以兵攻之
但恐丞相乘虚而击也今权故令华歆入国
为使乃安刘备之心以塞丞相之望耳操暹
如之奈何昱曰某有一计使孙刘自相天并
丞相于中一击而可得也操问其计若何
诸葛亮三气周瑜
曹操闻之大喜遂问其计程昱曰东吴倚仗
者周瑜也丞相就表奏周瑜为南郡太守程
普为江夏大守留华歆在朝重用之瑜必自
与刘备为雠敌矣乘此相并却作良图操曰
仲德之言正合孤意当日召华歆上台重加
赏赐封为大理寺少卿程昱曰丞相在万刃
之中矢石交攻之际未尝动心今闻刘备得
了荆州何以惊耶操曰刘备人中之龙也平
生未尝得水今得荆州如困龙而入大海孤
安得不动心哉即日颁诏加周瑜为总领南
郡太守程普江夏太守命使𧺫程文武尽醉
莚散操回许都使命迳至东吴周瑜程普各
受其职瑜自领南郡更思向日之雠如何不
报遂上䟽与吴侯令鲁肃去取荆州孙权唤
肃曰当初汝保荆州来今日刘备又是我妹
夫迁延不还䓁待何时肃曰文书上明白写
着得了西川便还权叱曰只说取川到今又
不动兵不䓁老了人肃曰某愿取之遂辞下
船投荆州而来却说玄德与孔明在荆州广
聚粮草调练军马远近之士多有归之忽报
鲁肃到玄德国孔明曰子敬此来何意孔明
曰昨者孙权表主公为荆州牧此是惧曹操
之计操封周瑜为南郡太守此是令俺自相
吞并之意也他使两处兴兵于中便来取事
今鲁肃此来又是周瑜既受太守之职又要
夺荆州之计玄德曰如何抵对孔明曰若肃
提𧺫荆州之事主公放声大哭将自哭到悲
切之处亮自出来解劝计会已定远接鲁肃
来到堂上谦让坐次肃曰今日皇叔做了东
吴女婿即是鲁肃主人如何敢坐玄德曰如
何太谦只念旧交让肃坐于侧茶罢肃开言
曰今奉吴侯钧命专为荆州一事而来自借
许多时了未蒙见还今日既然结了亲眷合
宜交付最好玄德闻知掩面大哭肃大惊曰
皇叔何故如此玄德哭声不绝孔明从屏风
后出曰亮听之久矣子敬知吾主人哭的缘
故么肃曰某实不知孔明曰有何难见当初
我主人借荆州时许下取得西川时便还仔
细想来益州刘璋是我主人兄弟一般都是
汉朝骨肉若要兴兵去取他城池时恐被万
人唾骂若要不取还了荆州何处安身若不
还时于舅舅面上不好看事实两难因此泪
出痛肠只得恸哭孔明说罢耸动玄德衷情
真个捶胸顿足放声而哭鲁肃𧺫身劝曰皇
叔且休烦恼与孔明从长计议孔明曰有烦
子敬回见吴矦勿惜一言之劳将此烦恼情
莭恳告尊亲再容几时肃曰倘吴侯不从如
之奈何孔明曰吴侯既以亲妹娉嫁皇叔安
得不从乎望子敬诚为之鲁肃是个宽仁长
者见玄德哀痛至甚只得应允玄德孔明拜
谢宴毕送肃下船迳到紫桑见了周瑜尽言
其事周瑜顿足曰子敬又中诸葛亮之计也
当初刘备依刘表时常有吞并之意何况西
川刘璋乎似此推调未免累及老兄矣吾有
一计使诸葛亮不能出吾计子敬便当一行
肃曰愿闻妙策瑜曰子敬不必去见吴侯再
去荆州对刘备说既然吴矦结为亲眷便是
一家若不忍予取西川我东吴𧺫军发马去
取取得西川时以为嫁赀却把荆州交还东
吴此计如何肃曰西川迢逓取之非易都督
此计莫非不可瑜咲曰子敬真长者也你道
我真个去取西川与他非也只以此为名实
欲去取荆州且教他不做准备东吴军马收
川路过荆州刘备必然劳军就问他索要钱
粮兵到城下一鼓平收雪吾之恨解足下之
祸鲁肃拜辞再往荆州来玄德忙与孔明商
议孔明曰必是不曾见吴侯只到柴桑和周
瑜商量了计又来但说的话主人只看我点
头满口应承计会已毕接鲁肃入肃曰某回
见吴侯把皇叔言语尽情禀了吴侯狗是称
讃皇叔仁德遂与诸将商议𧺫兵发马替皇
叔收川取了西川却换荆州想念爱亲之故
以此为嫁资但军马经过却望应付些钱粮
孔明听了忙点头曰非亲不解其祸难得吴
侯好心玄德拱手称谢曰此皆是子敬之赠
一言称谢难尽孔明曰如雄师到日即当远
远犒劳鲁肃暗喜自回玄德问孔明曰此是
何意孔明大咲曰周郎死日近矣这䓁计策
小儿也瞒不过玄德又问如何孔明曰此乃
假途灭号之计也虗名收川实来取荆州也
䓁主公出城劳军乘势拏下便就杀入城来
攻其无备爪其不意也玄德曰如之奈何孔
明曰主公宽心便收拾窝弩以擒猛虎安排
香饵以钓鳌鱼䓁周瑜到来他便不死也九
分无气唤赵云听了计如此如此其馀我自
有摆布玄德大喜自作准备却说鲁肃回见
周瑜说玄德孔明欢喜一节准备出城劳军
瑜大笑曰原来今番也中吾计便教鲁肃诉
禀吴侯差人交割城子并遣程普引军接应
周瑜此时箭疮结了白痂浓水无出身躯无
事调遣甘宁为先锋自与徐盛丁奉为苐二
凌统吕蒙为后队水陆进兵五万望荆州而
来周瑜自在船中时复欢咲以为孔明中计
水军二万五千人迤𨓦进发前军至夏口周
瑜问前面有远接之人否人报皇叔使糜竺
来见都督瑜唤至问劳军如何竺曰主公皆
准备下应付钱粮陆续𧺫运瑜曰皇叔何在
竺曰荆州城门外相䓁与都督把盏瑜曰今
为汝家事劳军之礼休得轻易糜竺领了言
语先回战船密密排在江上依次而进看看
至公安并不见一只军船又无一人远接周
瑜在那军中趱上船只离荆州十馀里只见
江面上静荡荡的哨探的回报荆州城上插
两面白旗并不见一人之影周瑜教船傍岸
瑜上岸乘马带了甘宁徐盛丁奉一般军官
皆上马随行虎贲千馀人遥望荆州来到城
下并不见动静瑜勒住马令前军叫门城上
守门将军问曰是谁吴军荅曰是东吴周都
督亲自在此忽一声梆子响白旗倒处两面
红旗便𧺫城上军一齐都竖𧺫枪刀敌楼上
赵子龙出曰都督此行端的为何瑜曰吾替
子主取西川何相罔耶子龙荅曰孔明军师
已知都督假途灭号之计故留赵云在此吾
主公有言孤乃汉朝皇叔安忍背义而取川
乎若汝端的取蜀吾当披发入山不失信于
天下也瑜闻之勒马便回一人打令字旗于
马前报曰左右探得四路军马一齐杀到关
某从江陵杀来张飞从姊〈音子〉归杀来黄忠从
公安小路杀来魏延从孱〈音川〉陵小路杀来四
路正不知多少军马喊声远近震动百馀里
皆言要捉周瑜瑜马上大叫一声箭疮复裂
坠于马下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诸葛亮大哭周瑜
却说周瑜怒气充满肺腑坠于地上左右急
救归船苏醒忽有人传报说玄德孔明在前
山顶饮酒取乐瑜大怒咬牙切恨而言曰你
道我取不得西川吾誓取之正恨间人报吴
侯遣宗弟孙瑜到瑜字仲异乃孙权叔父孙
静之子坰瑜接入尽言其事孙瑜荅曰吾奉
兄命助都督一臂之力遂令催前军行兵至
巴丘〈地名〉人报上流有军截住水路乃刘封关
平也周瑜大怒忽又人报孔明遣人送书至
周瑜拆封视之书曰
汉军师中郎将诸葛亮致书于大都督公
瑾先生麾下亮自柴桑一别至今恋恋不
忘闻足下欲取西川亮以为必不可也益
州民强士险刘璋暗弱足可以自守今欲
举师远征转运万里欲收全功虽吴𧺫不
能定其规孙武不能善其后也操虽有无
君之心而有奉主之名或有愚人见操失
利于赤壁无复兴远伐之志矣今操三分
天下有其二欲饮马于沧海观兵于吴会
安肻坐守中原而老王师乎今孙将军兴
兵远征非长计也倘操兵一至江南虀粉
矣不忍坐视特此告知幸垂照鉴
周瑜览毕长叹一声唤左右取𥿄笔作书上
吴侯乃聚众将曰吾非不欲尽忠报国奈何
天命绝矣汝䓁善事吴侯共成大事言讫昏
绝徐徐又醒仰天大叹曰既生瑜而何生亮
连叫数声而亡寿三十六岁时建安十五年
冬十二月初三日也后史官有庙讃曰
慷慨知音律风流有纪纲气能吞汉国力
欲展吴邦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三分
夸俊杰四海识周郎
后宋贤吊周瑜诗曰
赤壁遗踪迹青春有政声胸谋如管仲风
味似陈平曾谒三千斛常驱十万兵巴丘
天命尽谁不痛伤情
又范石湖先生吊周瑜诗曰
年少曾将社稷扶三分独数一周瑜世间
豪杰英雄士江左风流美丈夫功迹巍巍
齐北斗声名烈烈震东吴青春年纪归黄
壤题𧺫教人转叹吁
又武成庙史臣讃曰
美哉公瑾间世而生于吴定霸与魏争衡
乌林破敌赤壁陈兵所以玄德谓瑜世英
将传诗曰
赤壁功成一战劳威名实可振刘曹蛟龙
不是池中物三复周郎还虑高
又咏史诗曰
师行赤壁拒曹公战舰无非用火攻图备
置吴功盖世小桥风月属诗翁
林迈赤壁怀古诗曰
武昌夏口吊周郎两岸春风𧺫绿杨上竟
霸图何日在追思尘迹事难忘吴宫花草
埋幽径魏国山河远夕阳千古吟翁哀瘦
马诗成吟咏转凄凉
周瑜停葬于巴丘众将将所遗书缄遣人赍
上飞报吴侯孙权权听得瑜死哭绝于地鲁
肃䓁救醒拆书视之方知是荐鲁肃代瑜领
兵之事书曰
瑜伏禇泣血顿首百拜致书于主君明公
麾下切以凡才昔受讨逆殊特之遇委以
腹心遂荷荣任统御兵马志执鞭弭自效
戎行先定巴蜀次取襄阳凭赖威灵事在
掌握至以不谨忽有暴疾昨自医疗日加
无益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
微志未展不复奉教命耳方今曹公在北
疆场未静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
而未知终始此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
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之
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倘或言有可采瑜
死不朽矣临禇不胜痛切之至建安十五
年冬十二月朔日上书
孙权览毕大恸而叹曰公瑾有王佐之才今
乃忽短命孤何赖哉言毕又哭曰既公瑾临
危而独保鲁肃孤何不从也随即便遣鲁肃
为都督总统兵马便教发灵柩回孤当自接
于半路却说孔明未知瑜丧于巴丘夜观天
文见将星坠地乃笑曰周瑜死矣至晓却白
于玄德玄德使人探之果然死矣玄德问孔
明曰周瑜既死还当如何孔明曰代瑜领兵
者必鲁肃也亮观天象将星聚于东方亮以
吊丧为由就寻贤士佐助主公玄德曰惧吴
中将士加害于先生孔明曰瑜在之日亮犹
不惧何愁下者乎乃与赵云引五百军具祭
礼下船来与周瑜吊丧于路探听人报孙权
已令鲁肃领兵权扶柩回柴桑做好事孔明
迳至柴桑人报鲁肃刘皇叔遣孔明来与周
都督吊丧肃乃接入相见礼毕周瑜部将皆
欲杀之因见子龙带剑相随不敢下手孔明
教设祭物于灵前亲自奠酒跪于地上而读
祭文曰
呜呼公瑾不幸天亡修短故天人非不伤
我君寔爱酹〈音类〉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蒸
牚吊君幼学以交伯符尚义踈财让舍以
居吊君弱冠际会风云定建霸业割据江
南吊君壮力远镇巴丘景升怀虑讨虏无
忧吊君丰度佳配小桥汉相之婿不愧当
朝吊君气㮣主不纳质始不垂翅终能奋
翼吊君鄱阳蒋干来说府皆纳舌事主终
济吊君弘才文武筹略迩迩小子心寒胆
落昭君凛凛公独谔谔〈音恶张昭欲降曹独周瑜不肻耳〉
火攻破敌挽强为弱想君当年雄资英发
哭君早逝俯地流血忠义之心英灵之气
命终三纪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肠千结
惟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昏暗三军怆然
主已哀泣更皆泪涟亮也不才丐计求谋
助吴拒操辅汉安刘掎角之援首尾相俦
若存若亡何虑何忧呜呼公瑾生死永别
朴守其真冥冥寂灭魂如有灵以鉴我心
从此天下再无知音呜呼痛哉尚享
孔明祭毕伏地而哭泪如涌泉哀恸不已三
军众将皆自言曰人尽道公瑾与孔明不睦
观此祭奠之情人皆虚言也鲁肃见孔明如
此悲切亦为伤感自思曰乃公瑾量窄自取
死耳因此再三敬劝孔明后人有诗叹曰
龙卧南阳睡未醒又添列曜下舒城苍天
既以生公瑾尘世何须出孔明一幅祭文
追往事三杯酹酒诉交情从前霸业归先
主犹有吞吴志不平
孔明辞鲁肃䓁回却欲下船一人道袍竹冠
皂绦素履一手揪住孔明大笑曰汝气死周
郎却来吊孝此是明欺东吴皆土木偶人耳
掣所佩剑要杀孔明未知性命如何
耒阳张飞荐凤雏〈耒音累〉
背后鲁肃赶到忽叫不可而止之此乃襄阳
人姓厐名统字士元道号凤雏先生也肃曰
孔明以礼至此不可害之厐统掷剑而喜笑
曰吾亦戏之耳遂相欢乐鲁肃自回统独送
孔明至船中各诉心事孔明乃留书一封与
统曰吾料吴矦必不能重用足下稍有不如
意者可来荆州共扶玄德此人宽仁厚德必
不负平生之所学也统允其言而别孔明自
回荆州却说鲁肃将送灵柩至芜湖孙权接
着哭祭于前权与挂孝哀恸周瑜有两男一
女长男循次男㣧〈循尚公主拜骑都尉有瑜风早卒㣧初拜兴业都督〉
〈妻以宗室之女后以瑜之女却配与太子孙登此是孙权极念瑜之恩也〉葬于本
乡吴侯回郡与众将说𧺫周瑜无不下泪权
曰周郎身死是吾股肱废矣安能复兴大事
乎鲁肃曰肃碌碌庸才误蒙公瑾之重荐其
实不称所职愿举一人以助主公此人上通
天文下晓地理谋略不减于管乐枢机可配
于孙吴往日周公瑾多用其言孔明深服其
智见在江南何不重用孙权闻知大喜遂问
贤士名姓肃曰斯人襄阳世家姓厐名统字
士元道号凤雏先生权曰孤亦闻名久矣见
在何地肃曰见在府下权即时使人请入统
与权施礼毕权见其人浓眉厥鼻黑面短髯
形容古怪权便不喜乃问统曰汝平生所学
以何为主统曰不必拘执随机应变权曰公
之才学比公瑾何如统曰某之所学与公瑾
大不相同权平生绝喜周瑜见统轻之心中
大怒乃对统曰汝且退待有用汝之时却来
唤汝统长叹一声而出鲁肃曰主公何不用
厐士元权曰狂士也用之何益肃曰赤壁鏖
兵之时此人曾献连环策成苐一功主公必
想知之权曰此时乃曹操自欲钉船非此人
之功也吾誓不用之后宋贤有诗叹曰
君臣道合是前缘不遇教人意惨然堪叹
凤雏何命薄功名未遂丧西川
鲁肃出与厐统曰非肃不荐足下争奈吴矦
不能用人也公且耐心统长叹低头不语肃
曰公莫非无意于吴中乎统不荅肃曰公抱
匡济之才何愁功名乎留此但𢙢屈沉公实
对肃言之统辰吾欲投曹公去也肃曰明珠
投暗耳可自往荆州投刘皇叔必然重用统
曰实欲如此前言戏耳肃曰某作书以荐之
公如此必令两家无相攻击同力破曹幸也
统曰此平生之定志也乃求肃书迳往荆州
来见玄德此时孔明按察四郡未回门吏转
报江南一名士厐统特来相投玄德闻之久
矣便教请入相见统见玄德长揖不拜玄徳
见统貌陋心中不悦乃问统曰足下远来欲
何为也统不拏出鲁肃孔明书投呈乃荅曰
闻皇叔招贤纳士特来相投玄徳曰荆楚稍
定苦无闲职此去东北一百三十里有一县
名耒阳县〈今属衡州〉缺一县宰公且任之如后有
缺当重用统思玄德待我何薄欲以才学动
之见孔明不在遂勉强相辞而去绕到此县
不理政事终日嗜酒为乐一应钱粮词讼并
不理会每有人来报知玄德言厐统将耒阳
县尽废玄德大怒曰竖儒焉敢辞吾法度耶
遂唤张飞分付带左右去荆南诸郡巡视一
遭如有不公不法者就便究问恐于事有不
明处可与孙乾同去张飞领了言语与孙乾
前至耒阳县军民官吏皆出廓迎接独不见
县令飞问曰县令何在同寮覆曰厐县令自
到任及今将百馀日县中之事并不理问每
日饮酒自旦及夜只在醉乡今日宿酒未醒
犹卧不𧺫张飞大怒欲擒之孙乾曰厐士元
乃高明之人且未可轻忽到县问之如果于
理不当治罪未晚飞入县正听上坐定教县
令来见厐统衣冠不整扶醉而来飞怒曰吾
兄以汝为人物令作县宰汝焉敢尽废县事
也统佯笑曰将军以吾废了县中何事飞曰
汝到任百馀日并不理词讼安得不废政事
也统曰量百里小县㱔小公事何难决断将
军少坐看我发落随即唤公吏将百馀日公
务一时剖断吏皆纷然把卷上厅将诉词被
论人䓁环跪堦下统执茟佥押口中发落耳
内听词曲直分明并无分毫差错民皆叩首
拜伏不到半日将百馀日之事尽断了毕投
笔于地而对张飞曰难断之事在乎曹操孙
权耳吾视此辈若掌上观文量小县何足介
意飞大惊遂下席而谢曰先生大才小子安
知吾当于兄长处极力举荐统乃将出鲁肃
所荐之书飞曰先生初见吾兄何不将出统
曰吾恐未尽信耳飞与孙乾曰非汝则失一
大贤也遂辞统回荆州见玄德细细说厐统
之才玄德大惊曰吾一时之失也飞将鲁肃
荐书取出转呈玄德玄德甚喜遂拆封视之
其书曰
厐士元非百里之才也使处于治中别驾
之任始当展其骥足耳如以貌取之恐负
所学亦终于他人之所用实可惜乎哉惟
皇叔察之
玄德看毕尚在懊悔之中忽报孔明回至玄
德接入礼毕孔明先问曰厐军师近日无恙
否玄德曰近治耒阳县大废县事正欲问罪
孔明笑曰厐士元非百里之才胸中所学胜
亮十倍亮尝有荐书在士元处曾达主公否
玄德曰今日却得子敬书如此如此孔明曰
大贤若处小任多以酒糊𡍼倦于视事玄德
曰若非吾弟所言险失大贤随即又令益德
往耒阳县敬请厐统到荆州玄德请罪统方
将出孔明所荐之书玄德看书中之意言凤
雏到日可宜重用玄德才悟曰昔日司马德
操之言徐元直之语云伏龙凤雏两人得一
可安天下今吾二人皆得汉室可兴矣遂拜
厐统为副军师中郎将与孔明共赞方略教
练军士听候征伐时建安十六年夏五月也
早有人报到许昌言刘备有诸葛亮厐统为
谋士招军买马集草屯粮连结东吴早晚必
兴兵北伐曹操闻之遂问计于众谋士荀攸
曰不必动京师之兵可差人往西凉州取马
腾就领兵南征可得诸侯之心也操然之遂
差人往西凉州宣马腾腾字寿成汉伏波将
军马援之后桓帝时其父名肃字子硕为天
水兰干县尉后失官因流落陇西与羌人杂
居家贫无妻遂娶羌女生腾腾身长八尺馀
面鼻雄异秉性温良人生敬之灵帝末年羌
胡多叛州郡招募民兵讨之腾统军有功初
平中年拜征西将军与镇西将军韩遂为弟
兄当年奉诏乃带次子马休马铁兄子马岱
并全家老小皆赴许昌留长子马超守边于
路到京先参见曹操次日乃面君操封马腾
为偏将军马休为奉车都尉马铁马岱皆为
骑都尉就领关西军马克日出征收复刘备
腾谢恩毕未及𧺫行一日献帝宣马腾入内
登麒麟阁共论旧日功臣宣腾近前屏退左
右帝曰卿知汝先祖乎腾曰臣祖伏波将军
名列青史深荷圣朝之大恩岂不知之帝曰
汝能效汝祖力扶汉室以诛逆贼乎腾曰臣
已领圣旨去讨反贼刘备也帝曰刘备乃汉
室宗亲非反贼也反贼者曹操也早晚必篡
朕位矣所𨹓诏旨皆非朕意卿思先祖何不
与朕图之腾含泪奏曰臣昔奉衣带诏与国
舅同谋杀贼不幸事泄非无此心力不及耳
帝曰朕畏曹操度日如年今操付以兵权可
就而谋之勿复泄漏腾曰臣愿以全家报陛
下帝大喜腾欣然领命而出遂与三子商说
皆有报国之心忽值曹操催督𧺫军又遣门
下侍郎黄奎为行军参谋请黄奎议行兵之
事置酒痛饮奎酒半酣而言曰吾父黄琬死
于李催郭氾之难是吾心切齿之雠誓诛反
国之贼今不想又被反贼所使实不忍也腾
曰宗文〈奎表字也〉以谁为反贼耶以谁为正人也
奎曰欺君罔上以正为邪乃操贼也腾恐是
操使来相探急止之曰耳目较近休得乱言
奎叱之曰汝祖乃汉代名将今汝从贼而欲
害皇叔有何面目见天下之人耶腾良久而
言曰宗文真心耶否耶奎嚼指流血为誓腾
遂以心腹告之奎曰吾死得其所矣二人商
议檄关西兵到请曹操点视就点军处杀之
约誓已定黄奎回家恨气不收似欲平吞曹
操者其妻再三问之皆不肻言妾李春香与
奎妻弟芳泽私通泽欲得春香百般无计其
妾对泽曰黄侍郎今日商议军情回意甚恨
不知为谁泽曰汝可以言挑之曰人皆说皇
叔仁德曹操奸雄何耶却看他说甚言语是
夜黄奎果到春香室中妾以言挑之奎乘醉
言曰汝乃妇人尚自知礼何况我乎吾所恨
者欲杀曹操也妾遂密告于苗泽去说关西
兵至许田〈地名〉马腾黄奎请操点军并入相府
操喝左右拏下马腾腾曰何罪操曰吾保汝
为将汝反欲杀吾耶二人抵语操唤苗泽一
证黄奎无言可荅马腾大骂曰腐儒悮我大
事矣两番欲杀国贼不幸泄漏此苍天欲兴
奸贼而灭炎汉也操下令将马腾黄奎并两
家良贱共三百馀口斩于市曹马腾二子对
面受刑关西军大叫哀哉操喝散只走了侄
儿马岱泽告操不愿加赏只愿留李春香赐
之操笑曰为一妇人害了你姐夫留此不义
之人何用亦皆斩之忽人报来刘备调练军
马收拾器械将欲取川操惊曰若刘备收川
则羽翼成矣将何图之言未毕堦下一人进
言曰某有一计使刘备孙权必自死矣江南
西川亦归丞相操大喜未知此人是谁且听
下回分解
马超兴兵取潼关
却说献策之人乃治书侍御史参丞相军事
颕川许昌人也陈寔之孙陈纪之子名群字
长文操问曰陈长文有何良策群曰目今刘
备孙权结为唇齿若刘备欲取西川时丞相
可命上将亲提大兵会合淝之众迳取江南
则孙权求救于刘备刘备意在西更必无心
救孙权矣其孙权力乏兵衰势败江东之地
先为丞相所得若得江东则谈笑连荆州一
鼓而可平收矣若得荆州则刘备进退无门
西川亦属丞相也操曰长文之言正合吾意
即时𧺫大兵三十万迳下江南令合淝张辽
准备粮草以为供给早有细作报知吴侯孙
权权聚众将商议张昭进曰昔鲁子敬与玄
德有恩其言必从更兼是吴中佳婿可差人
往子敬处教急发书过荆州使玄德同力拒
曹则江南之患可解矣孙权即差人往子敬
处令求救于玄德鲁肃遂修书遗人到荆州
玄德看了书中之意留使者于馆舍差人往
南郡请孔明孔明到荆州玄德将鲁肃书与
孔明看毕孔明曰也不动江南兵也不动荆
州士使曹操不敢正觑东南回书与鲁肃教
高枕无忧若但有北兵侵犯皇叔自有退兵
之策使者去了玄德问曰今操起三十万大
军会合淝之众一拥而来先生有何妙计可
退孔明曰操平生所虑者乃西凉之兵也近
操贼戮灭马腾全家其子马超见统西凉之
兵必恨操矣主公可作一书结构马超超必
兴兵入关操岂有下江南之闲暇乎玄德大
喜即时令孔明作书遣一心人腹迳往西凉
州投下却说马超在西凉州夜感一梦梦见
身卧雪地群虎来咬惊觉心疑次早聚各寨
将佐都到超管下八寨有八员头目乃侯选
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也这八
部军马共二十万超自有六万馀当日会集
众将超言梦中之事众未及言忽帐下一人
立于当面其人生得面圆睛突身长八尺馀
见为八部首将乃超帐前心腹校尉南安狟
道人也姓厐名惪字令明对超言曰雪地遇
乕不祥之兆也莫非老将军在许昌有事否
忽一人至前哭拜于地曰叔父并弟死矣超
视之乃伯弟马岱也超惊问为何岱曰叔父
与侍郎黄奎同力杀操不幸事泄两家皆斩
于市曹惟岱跳𡓜走脱扮作丐〈音盖〉者出城受
千生万生而来超哭倒于地众将宽解忽报
荆州刘皇叔遣人赍书至超止泪拆封视之
书曰
备顿首再拜征西大将军麾下伏念汉室
不幸而遭遇操贼专权黎庶凋残致使奸
臣秉政欺君罔上结党成群天下之人无
不欲食其肉也令尊翁忠义闻于四海今
被操之所害此本不共天地同日月之雠
也为子之道安忍坐视若能率西凉之兵
以敌操之势备当举荆襄之众以遏操之
威则逆操可擒奸党可灭仇辱可报汉室
可兴诚能如是幸莫大焉书不尽言立待
回报建安十六年七月上旬日书
马超看毕即时泣泪回书使回荆州超随𧺫
西凉军马正欲进发忽西凉太守韩遂使人
请马超超往见之遂将出曹操书示之门云
若将马超擒赴许昌即封汝为西凉矦超拜
伏于地曰请叔父就缚俺弟兄二人解赴许
昌免叔父戈戟之劳遂扶𧺫而言曰吾与汝
父结为弟兄安忍害汝故请汝来观书汝若
兴兵吾当相助马超拜谢遂将操使者推出
斩之尽𧺫大军望潼关奔杀而来长安郡安
锺繇〈音由〉一面飞报曹操一面引军拒敌繇引
军二万离长安京兆府布阵于野西凉州前
部先锋马岱引军一万五千浩浩荡荡漫山
遍野而来锺繇出马荅话岱使宝刀一口与
繇交战不一合繇大败奔走岱扬刀赶来马
超韩遂引大军都到踏平村野围住长安繇
上城守护长安乃西汉建都之处城廓坚固
壕堑险深急切攻打不下一连围了十日不
得长安厖德进计于马超曰长安城中土硬
水咸甚不堪食更兼无柴今围十日军民饥
荒不如且收军退如此如此唾手可得马超
曰此计大妙即时差令字旗传与各部尽教
退军当晚马超亲自断后各部军马渐渐而
退锺繇次日登城看时军皆退了只恐有计
令人于西门哨探果然远去方才谓心从令
军民出城打柴取水众皆畏惧西凉兵又来
多取柴水入城往来纷纷不计其数初时也
自计较后三日心安大开城门放人出入苐
五日人报马超引八部兵又到军民奔竞入
城锺繇教城上守护繇自引部将各门提调
却说西门守将锺繇弟锺进正在城头上防
御马超直来城下大叫若不献门老幼皆诛
锺进也在城上辱骂约近三更城门里一把
火起锺进急来救时城边转过一人举刀纵
马大喝曰厐德在此立斩锺进于马下〈原来厖惪〉
〈献计故意退军却扮作打柴九杂在百姓伙内入城内应〉德引十馀勇士
左冲右突杀散军校斩关断锁放马超韩遂
军马入城锺繇从东门弃城而走马超韩遂
得了城池赏劳三军却说锺繇退守潼关飞
报曹操操知失了长安那有征南之意遂唤
曹洪徐晃先带一万人马替锺繇紧守潼关
如十日内失了关隘并皆斩之十日外不干
汝二人之事我统大军随后便至二人领了
将令星夜便行曹仁谏曰兄弟性躁诚恐悮
事某当一往操曰你与我押送粮草随纹也
起却说曹洪徐晃到潼关替锺繇坚守关隘
并不出战马超军士中选有能言快语声音
响亮者迳来关下把曹操三代毁骂曹洪大
怒要提兵下关厮杀徐晃谏曰此是马超要
激将军厮杀切不可与战待丞相大军来必
有主画马超军日夜轮流十番毁骂曹洪只
要厮杀徐晃苦工当住一过九日当日在关
上看时西凉军都弃马在于关前草地上坐
多半困乏就于地上睡卧曹洪便教备马点
𧺫三千精兵杀下关来徐晃恐怕有失也领
兵随后赶来西凉兵弃马抛戈而走洪得胜
迤𨓦追赶徐晃急纵马赶来大叫曹洪回马
忽然背后喊声大震马岱杀来曹洪徐晃急
奔关时一棒鼓响出律律山背后两军截住
左是马超国是厖惪混杀一阵曹洪抵当不
住折军太半撞出重围奔到关上随后西凉
兵赶来洪䓁弃关而走厖惪直杀过潼关连
夜追杀败军行不数里撞见曹仁军马救了
曹洪䓁一军翻身直杀到关下马超救了厐
德抢上关来据住曹仁自回于路接到两程
迎着操军操知失了潼关遂唤曹洪入曰与
你十日限如何九日失了潼关洪曰西凉军
兵无般不骂因避之后见彼军懈怠乘势赶
去不想中贼奸计操曰曹洪年𢆲躁暴徐晃
你须晓事晃曰累谏不从当日晃在关上点
粮车比及知道小将军已下关了晃恐有失
因此赶去操大怒喝斩曹洪两班文武皆跪
而告曰权且计罪待后有功准罪无功诛之
曹洪服罪而退操次日进兵直扣潼关曹仁
曰可先下定寨栅然后打关未迟操令砍伐
树木立𧺫排栅分作三寨左寨曹仁右寨夏
侯渊操自居中寨次日西凉哨马直到寨前
操引三寨大小将校杀奔关隘前去正遇西
凉军马两边各布阵圆操出马于门旗之前
看西凉之兵人人勇健个个英雄一人手执
长枪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声
雄力猛乃扶风茂陵人也姓马名超字孟𧺫
上首者厐德下首者马岱背后八员健将一
字儿摆开操暗暗称奇自纵马与超曰汝乃
名将之子孙何故背汉而反耶超咬牙切齿
大骂操贼欺君罔上罪不容诛害吾父弟不
共戴天之仇吾当活捉生食贼肉一骑马一
条枪杀过阵来当日胜负还是如何下回便
见分解
马孟𧺫渭桥六战
时建安十六年秋七月下旬日曹操自与马
超对阵超挺枪纵马冲杀过来操背后于禁
出迎两马交战閗到八九合于禁败走张郃
出迎不三合败走李通出迎超奋神威交战
数合之中一枪刾李通于马下超把枪望后
一招西凉子弟兵抖搜精神冲杀过来操兵
大败左右将佐皆敌不住被马超厖惪马岱
引百馀骑直入中军来捉曹操操在乱军中
只听得西凉军大叫穿红袍的是曹操操就
马上急脱了红袍又听得大叫长髯者是曹
操操就掣所佩剑断其髯军中早有人将操
割髯之事告于马超超遂令人叫拏短髯者
是曹操操闻之即扯旗角包颈而迯后人有
诗曰
潼关战败望风迯孟德怆惶脱锦袍剑割
髭髯应丧胆马超声价盖天高
曹操正走之间背后一骑赶来回头视之见
一人身穿白袍银铠众皆知是马超各自迯
命四散去了只撇下曹操超厉声大叫曰曹
贼休走飞马赶来操惊得马鞭堕地看看赶
上马超从后使枪㮶来操绕树而走超一枪
㮶在树上急拔下时操已走远超纵马赶来
山坡边转过一个小将军大叫一声勿伤吾
主曹洪在此轮刀纵马拦住马超操得命走
脱洪与马超战到四五十合渐渐刀法散乱
气力不加夏侯渊引数十骑随到马超独自
恐被所算因此弃了曹洪而回夏侯渊也不
来赶曹操回寨却得曹仁死据定了寨栅因
此不曾折了军马操入帐叹曰吾若杀了曹
洪今日必死于马超之手也遂唤曹洪重加
赏赐收拾败军坚守寨栅深沟高垒不许出
战超每日引兵来寨前辱骂搦战操传令教
军坚守如乱动者斩诸将曰西凉之兵甚是
强壮尽使长枪若非选葥弩迎之则不可当
也操曰战与不战皆在于我非在贼也贼虽
有长枪安能便刾于诸公但坚壁观之贼自
退矣诸将退而言曰丞相自来征战身当于
先今一败于马超何如此之弱也各不知其
意细作报来潼关马超又添二万力生兵乃
是羌胡部落前来助敌操闻知大喜诸将曰
马超添兵丞相反喜如之何也操曰待吾胜
了却对汝说三日后又报关上又添军马操
大喜就于帐中设宴作贺诸将皆暗笑之操
曰诸公笑我无破马超之谋公䓁有何良茦
徐晃进曰今丞相盛兵在此贼亦全部见屯
关上此去河西必无准备是贼无谋也若得
一军暗渡蒲版津先截贼归路丞相迳发河
背击之贼两不相应势必危矣操曰公明之
言正合吾意也与汝精兵四千同朱灵去迳
袭河西伏于山峪待我渡河北同击之徐晃
朱灵领命先引四千军暗地去了时建安十
六年秋闰八月也操下令先教曹洪于蒲阪
津安排船筏留曹仁守寨操自欲暗渡渭河
却说马超与韩遂升帐忽有人报来尽言其
事超曰今操不攻潼关而使人准备船筏欲
渡河北必遏吾之后也吾知其意当引一枝
军扣河拒住岸北操兵不得渡二十日间河
东粮尽操兵必乱却循河南而击之操可擒
矣韩遂曰不必如此岂不闻兵法云兵半渡
可击待操兵渡至一半汝却于南岸击之操
兵皆死于河内矣超曰叔父之言最善即使
人探听曹操几时渡河却说曹操整兵已毕
分三停军前渡渭河比及人马到河口时日
光初𧺫操先发精兵渡过北笔开创营寨杂
兵在中操自引亲随护卫军将百人踞胡床
按剑坐于南岸看军渡河忽然人报后边白
袍将军到了众皆认得是马超一拥下船河
边军争船者声喧不止操犹坐胡床不动按
剑指约休闹只听得人喊马嘶蜂拥而来船
上一将跃身上岸呼曰贼至矣请丞相下船
操视之乃许禇也操口内犹言贼至何妨回
头视之马超厖惪离不得百馀步许禇拖操
下船时船已离岸一丈有馀禇负操一曜上
船随行将士尽皆下水扳住船边欲争上船
逃命船小将翻禇掣刀乱砍傍船者尽拆其
手倒于水中急将船望下水棹去许禇立于
梢上忙用木橰撑之操伏在脚边马超赶到
河岸见船已流在半河遂拈弓搭箭喝令骁
将绕河射之矢如雨急禇恐伤曹操以左手
举马鞍遮之以右手撑橰用臂当箭马超箭
不虚发船上驾舟之人应弦落水舡中数十
人皆被射倒其船反撑不定于急水中旋转
许禇独奋神威将两腿夹柁摇撼一手使橰
撑船一手举鞍遮护曹操后人有诗曰
臂挽鞍鞒护主身手持橰楫在波津若非
许禇倾心救孟德应为泉下人〈史官亦曰若无许禇〉
〈曹公必亡矣〉
时有渭南县令丁斐在南山之上见马超追
操甚急恐伤曹命遂将寨内牛只马匹尽驱
于外漫山遍野皆是牛马西凉兵见之都回
身争取得其牛马者皆无心追赶曹操因此
得脱方到北岸便把船筏凿沉诸将听得曹
操在河中迯难急来救时操已登岸许禇身
披重铠箭皆篏在甲上众将保操至野寨中
皆拜于地而贺随后来者皆战栗惊惶含泪
而拓曰不曾侵犯贵躰耶操大笑曰今日我
几为小贼所困众皆愕然操曰若非他人纵
马放牛以诱贼贼必努力渡河矣操问曰绣
贼者谁也一人荅曰渭南县令领兵官丁斐
也忽斐入见操谢曰若非公之良谋则吾被
贼所擒矣遂命为典军校尉斐曰贼虽暂去
来日必然复来须以良茦拒之操曰吾已准
备了也遂唤诸将各分头循河筑𧺫甬〈音永〉道
暂为寨脚贼若来时兵陈于甬道外立旌旗
于内却为疑兵更沿河掘下壕堑虚土堋盖
河内以兵诱之贼急来必陷贼陷便可击矣
操连夜教人安排挑壕却说马超回见韩遂
说几乎捉住曹操数内一肘以力负操下船
如此救护去了不知何人也遂曰吾闻曹操
帐前有一部将名曰虎卫军选极精壮之人
两人领虎卫兵已亡了一人止有一人在亡
了者陈留已吾人也姓典名韦使双铁㦸重
八十斤真操之虎将也见存者谯国人也姓
许名禇曾倒拔奔走之牛人皆称为虎痴〈勇猛〉
〈如虎而性痴故曰虎痴〉救操者多管是许禇也如遇之
切不可轻敌超曰吾亦闻名久矣遂曰今操
渡河将袭我䓁关后可速攻之不可令他创
立营寨若立营寨急难剿除超曰吾始终只
要拒住北岸勿令兵渡河此为上茦遂曰贤
侄守寨吾引军循河战操若何超曰令厖惪
为先鏠跟叔父前去遂将兵五万直抵渭南
操已令众将于甬道两傍诱之〈甬道乃墙垣之类也〉厖
惪先引铁骑千馀冲突而来喊声𧺫处人马
俱落于陷马坑内厖惪涌身一跳立于平地
曹操掩杀厖惪立杀数人步行砍出重围时
韩遂已被困在垓心厖惪正迎曹仁部将曹
永被厖惪一刀砍于马下夺其马反复杀开
一条血路救出韩遂投东南而走背后曹兵
正赶之间马超一军接到杀败曹兵复救出
太半军马战至日暮方回计点得折了将佐
程银张横陷坑内乱枪㮶死者二百馀人超
与韩遂商议诺迁延日久操于河北立了营
寨难以退敌不若乘今夜引轻骑去坳野营
操必走矣遂曰须分兵前后相救不可托人
超自为前部令厖惪马岱为后应当夜便行
却说曹操收兵屯渭北唤诸将曰贼折不多
欺我未立寨栅必然来劫野营可四散伏兵
虗其中军号炮响时伏兵尽𧺫一鼓可擒也
众将得令伏兵已毕当夜马超先使成宜引
三十骑离六里之地哨探成宜见无人马侄
入中军操军见得西凉兵到遂放号炮四面
伏兵皆出只围得三十骑成宜被夏侯渊斩
之马超从背后与厖惪马岱兵分三路蜂拥
杀来未知胜负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许禇大战马孟𧺫
当夜两兵混战直到天明各自收兵马超收
兵屯于渭口日夜分兵前去攻击曹操在渭
河内将船筏锁链作浮桥三条接连南岸曹
仁军马两边夹河欲立营寨旋伐树木立𧺫
寨栅将粮草车辆穿连以为屏障人暗报与
马超教军士各挟草一束带火种去烧操车
马超韩遂互换打旗南北两岸并力杀到寨
前堆积草把放𧺫烈火操兵抵敌不住弃寨
而走车乘浮桥尽被烧毁西凉兵大胜截住
渭河曹操为立不起营寨心中忧惧谋士荀
攸曰可取渭水中沙土筑作土城可以坚守
操拨三万军担土筑城马超闻之差厖惪马
岱各引五百马军往来冲突更兼沙土不实
筑起便倒操无计可施时遇九月尽间天气
暴冷彤云密布连日不开因此两军罢战却
说曹操在寨中纳闷忽人报曰有一老丈来
见丞相陈说方略操请入看其人上长下短
鹤骨松姿问之乃京兆人也隐居终南山姓
娄名子伯道号梦梅居士操以客礼待之子
伯曰知丞相跨渭安营久矣何不乘时而谋
之操曰沙土之地筑垒不成隐士有何良策
愿赐教焉子伯曰丞相用兵如神岂不知天
时乎连日阴云布合朔风𧺫必大冻矣风𧺫
后却驱兵泼水比及天明城可就矣操大悟
拜谢子伯欲留重赏子伯竟不受而去是夜
北风大作操尽驱兵士担土泼水为无盛水
之具作缣囊盛水浇之随筑随冻比及平明
水沙冻紧城𡓜已完人报马超超领兵观之
大惊疑有神助次日集大军鸣鼓而进操得
营寨心中大喜遂自乘马出营止有许禇一
人后随操扬鞭大呼曰孟德单骑至此请马
超出来荅话超自乘马挺枪而出操曰汝欺
吾营寨不成今一夜天已筑就何不早顺归
降不失封侯之位马超甚恨曹操意欲突前
擒之见操后一人睁圆怪眼手提钢刀勒马
而立超疑是许禇乃扬鞭而问曰闻汝军中
有虎侯者安在〈不称虎痴而称虎侯者美称也〉操荅曰吾有
虎痴许禇岂惮天下草宼耶超大怒许禇提
刀大呼曰吾乃谯郡许禇也目射神光威风
抖搜超惧之而不敢动乃勒马回操亦引许
禇回寨两军观之无不骇然操与诸将曰贼
亦知仲康乃虎侯也自此得名后有诗曰
凛凛威风镇九州当年许禇果如彪只因
孟𧺫军前见天下从兹播虎侯
许禇曰某来日少擒马超操曰超极英勇不
可轻适禇曰某誓死战即时使人下战书云
虎矦单搦马超来日决战超在寨中与韩遂
商议忽接得战书超大怒曰何敢如此相欺
耶即批次日誓杀虎痴〈不称虎矦而称虎痴者贬之也〉次日
两九出营布成阵势超分厖惪为左翼马岱
为右翼韩遂押中军超挺枪纵马立于阵前
高叫虎痴快出共决一死战当日曹操在门
旗下回顾众将日马超不减吕布之勇言未
绝许禇拍马舞刀而出与马超大战一百馀
合胜负未分马匹困乏各回军中俱换马匹
又出阵前两马又閗一百馀合不分胜负许
禇性𧺫飞回阵中缷了盔甲浑身䈥突赤躰
提刀翻身上马来与马超决战雌雄两军大
骇又閗到三十馀合禇奋威举刀便砍马超
超闪过一枪望禇心窝刾来被禇亦闪过将
枪挟住便弃刀两个在马上夺枪许禇力大
一声响绝断枪杆各拿半节在马上乱打操
恐禇有失遂令夏侯渊曹洪两将齐出夹攻
厖惪马岱见操将乱出两翼铁骑横冲直撞
混杀一处操兵大岰许禇臂中两箭诸将慌
退入寨马超直杀到壕边操兵折伤太半操
令坚闭休出马超回至渭口与韩遂曰吾见
恶战者总不如许禇真虎痴也却说曹操料
马超自觉气骄可以行计密使人令徐晃朱
灵尽渡河西结营前后夹攻操于城上望见
马超引数百骑直临寨前往来如飞操观良
久掷兜鍪于地曰马儿不死吾无葬地矣夏
侯渊听了心中气塞厉声曰吾宁死于此地
誓灭马贼而回遂引本部千百人大开寨门
直赶去操急止不住只恐有失慌自上马前
来接应马超见追兵至乃将前军作后队后
队作先锋一字儿摆开夏矦渊到马超接住
厮杀超于乱军中遥见曹操就撇了夏侯渊
直取曹操操大惊拨马迸星而走曹兵大乱
正追之际忽报操有一军已在河西下了营
寨超无心追赶急收军回寨与韩遂商议言
操兵乘虗已渡河西吾军前后受敌如之奈
何部将李堪曰不如割地请和两边各罢兵
捱过冬天到春暖别生计茦韩遂曰李堪之
言最善可从之超犹豫未决杨秋侯选皆劝
求和于是遂遣杨秋为使直往操寨下书言
韩遂马超愿割地请和各无侵犯操曰汝且
回寨吾来日使人回报杨秋辞操而退贾谬
入见操曰丞相主意若何操曰汝所见若何
诩曰兵不厌诈可伪许之次后用间喋计令
韩马相疑一鼓而可破也操顿足而大喜曰
天下高见必多相合文和之谋〈文和诩之表字〉吾心
腹之事也于是遣人回书言待吾徐徐退兵
还汝河西之地操一面教搭𧺫浮桥作退军
之意马超得书与韩遂曰曹操虽然许和奸
雄难测倘不准备反受其制超与叔父分轮
调兵今日叔父向操超向徐晃明日超向操
叔向徐晃两下堤备以防其诈遂依计所行
早有人报与曹操操顾贾诩但吾大事济矣
问来日是谁合在我这边人报曰韩遂次日
操引众将出营摆布戈㦸十重左右围绕操
独显一骑于中央西凉之兵有不识操者皆
出阵观看前后重沓动以万计操跨宝马而
出高叫曰汝诸军欲观曹公耶吾亦犹人也
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谋耳诸军皆有惧色
操使人过阵对韩遂曰丞相谨请单骑会话
遂即出阵见操并无甲仗亦弃衣甲轻服匹
马而出二人马头相交各按辔对语操曰吾
与将军之父同举孝廉吾常以叔事之吾亦
与公同登仕路不觉有年矣将军今年妙龄
几何韩遂荅曰四十岁矣操曰往曰京师皆
青春年少遨游胜景何期又中旬矣安得天
下清平共乐耳只把旧事细说并不提起军
情说罢转背大笑相谈有一个时辰二人欣
喜而别各自归寨早有阵前一卒来报马超
超忙来问韩遂曰今日曹操阵前所言何事
遂曰只诉京师旧事耳超曰安得不言军务
乎遂曰曹公不言吾何言之超心甚疑不言
而退却说曹操回寨与贾诩曰公知阵前之
意否诩曰此意虽妙未足间二人为仇某有
一茦令韩马自相仇杀矣操求其计未知若
何且听下回分解
马孟𧺫𡵯战五将
贾诩献计曰马超乃一勇之夫不识机密者
丞相亲笔作一书单与韩遂中间朦胧字样
于紧要处自相𡍼抹改易然后实封与韩遂
还须大惊小怪故意要马超知超必索书看
若看见上面紧要去处尽皆改抹只猜是韩
遂恐超知自改抹也正应单马会话之疑疑
则必生乱矣却暗牢笼韩遂部下诸将互相
间谍必擒超矣操曰此计甚妙随写书一纸
将紧要处尽皆改抹然后实封差一奸细人
送过寨去多遣从人欲使超知也下了书自
回果然有人报知马超超心越猜迳来韩遂
处索书看遂将书与超超见上面有改抹字
样问遂曰书上如何都改了字样遂曰曹公
原来如此超曰岂有以草稿送与人耶必是
你怕我知详细先改了遂曰莫非曹公错将
草稿误封了来超曰吾又不信曹贼是个奸
雄之人岂有肝错吾与叔父并力杀贼汝何
背我而向贼乎遂曰汝若不信吾心来日吾
在阵前赚操再说话汝从阵内突出一枪刾
杀便了以显我真心超曰若如此时吾方信
也两人约定次日韩遂引侯选李堪梁兴马
玩杨秋五将出阵马超蔵在门影里韩遂使
人到操寨前高叫韩遂将军请曹丞相攀话
人报曹操操唤曹洪分付如此如此洪得令
引数骑迳出阵前与韩遂相见马离数步洪
马上欠身而言曰夜来丞相拜意将军之言
切莫有悮言讫便回马超听得大怒挺枪骤
马便刾韩遂五将拦住劝解回寨遂曰贤侄
休狐疑我无歹心马超全然不信恨怒而去
韩遂与五将商议曰这事如何解释杨秋曰
马超倚仗武勇尝有欺陵主公之心便胜得
曹操他怎肻相让以其愚心不如暗投曹公
名正言顺他日不失封侯之位遂曰吾与马
腾乃弟兄安忍为之杨秋曰马腾造反已遭
诛戮今主公甘为反臣之党耶遂曰谁可以
通消息杨秋曰某愿往遂即时写密书遣杨
秋迳来操寨说投降之事操大喜许封韩遂
为西凉侯杨秋为西凉太守其馀皆有官爵
约定放火为号共谋马超杨秋拜辞回见韩
遂备说重加官爵厚敬之事约定今夜放火
里应外合遂大喜就于中军帐后堆积干柴
拘集各寨军士五将常悬刀剑侍立于侧遂
欲设宴赚请马超就席谋之犹恐不能众皆
持疑未决操却差各将引轻骑于寨外巡探
早有人报与马超曰韩遂已同五将结连曹
操欲谋将军超大怒即与厖惪马岱商议各
准备壮马常带鞍辔堤夫厮杀忽一人又报
五将与韩遂不时便谋将军超愈加忿怒带
亲随五七人先行厖惪马岱为后应超𡵯行
入帐果见各人与韩遂灯下说话超窃听之
杨秋曰事不宜迟可速行之超大怒㧞剑直
入大喝曰群贼焉敢谋害我耶众皆大惊超
一剑望韩遂面门刴去遂慌以手迎之砍落
左手五将亦挥刀齐出奔杀马超超纵𡵯出
帐外五将围绕混杀超独挥宝剑力敌五将
剑光明处鲜血溅飞早砍翻马玩四将犹敌
不住超奋威背砍又刴倒梁兴三将各自逃
生超复入帐中来杀韩遂时已被左右救出
帐后两把火𧺫超即上马时各寨兵皆𧺫厖
惪马岱皆至互相混战寨四围火𧺫超领一
军杀出时操兵四至前有许禇后有徐晃左
有夏侯渊右有曹洪西凉之兵自相并杀超
不见厖惪马岱引百馀骑截于渭桥之上天
色微明西凉部将李堪领一军桥下过超挺
枪纵马杀之李堪拖枪而走背后于禁赶来
禁开弓要射马超超听得背后弦响急闪过
却射中前面李堪落马而死超回马来杀于
禁禁拍马走了超回桥上住札操兵前后大
至虎卫军当先乱葥夹射马超超以枪拨之
矢如飞蝗之急超背后从骑一半下河往来
突杀五七番兵厚不能出虎卫军看看䟎上
渐渐危急超于桥上大呼一声杀入河北从
骑皆被截断超独在阵中寻路而出暗弩极
多射倒坐下马马超堕于地上操军逼合枪
刀近身忽西北角上一彪军杀来为首两员
大将乃厖惪马岱也救了马超翻身杀条血
路望西北而走曹操听知马超走脱问有多
少人马一人荅曰止有千馀军士操曰诸多
将士无分晓夜务要赶倒马儿如得首级者
千金赏万户侯生获者大将军之次众将得
令各要争功迤𨓦追袭马超人困马乏不能
停住从骑渐渐皆散𡵯军走不上者多被擒
之行不到十数程被操兵赶杀数阵超回顾
时亡剩得三十馀骑并厖惪马岱望陇西临
洮而去曹操亲自追至安定〈地名〉知马超予远
方始收兵不追回到长安时荀彧请操班师
回许都操得书下令众将毕集时韩遂已无
左手作残疾之人操教就于长安歇马受西
凉侯之职杨秋侯选皆封列侯令守渭口〈后建〉
〈安二十年五月韩遂被后槽所杀非是年身死〉是时凉州参军杨阜
字义山天水人也迳来长安见操操问之杨
阜曰马超有韩信英布之勇深得羌胡之心
今丞相若不剿捕杜绝他日养成气力陇上
诸郡非复国家之有也望丞相且体回兵操
曰吾本久住于此柰中原多事南方未定不
可久留君当与孤保之阜领诺保韦康为凉
州刺史与阜领兵共屯冀城以防马超阜拜
命临辞曰长安必留重兵以为后援操曰吾
已定下汝但放心阜辞而去众将皆问曰初
贼守据潼关渭北道缺丞相不从河东击冯
翊〈地名〉而反守潼关迁延日久而后北渡立营
固守何也请丞相教之操曰初贼守潼关若
吾初到便取河东贼必以各寨分守诸渡口
则河西不可渡也吾故盛兵皆聚于潼关前
使贼尽皆守南而河西不准备故徐晃朱灵
得渡也吾然后引兵北渡连车树栅为一甬
道筑冰城欲贼知吾弱以骄其心使不准备
先使间谍然后畜士卒之力一旦击破之正
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兵之变化固非一道也
众将又请问曰丞相每闻贼加添兵众则有
喜色何也操曰关中边远若群贼各依险阻
征之非一二年不可平复也今皆来聚作一
处其众虽多人心不一易离间也兵多将累
一举可灭之矣吾故喜也众将拜谢曰丞相
神谋众不及也操曰亦赖汝文武之力也遂
重赏诸军留夏侯渊屯军长安所得降兵分
拨各部夏侯渊保一人可为京兆尹招谕流
移民户复业操问何人渊曰乃冯翊高陵人
也姓张名既字德容操大喜即命为京兆尹
与渊同守长安操班师回都献帝排銮驾出
廓迎接令操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如汉相萧何故事自此威震中外播扬汉中
耸动一人乃沛国丰人也姓张名鲁字公祺
其祖张陵在西川𦈯鸣山中造作道书以惑
人人皆敬之𨹧死之后其父张衡行之〈一名修〉
百姓但有学道者助米五斗世号米贼〈与黄巾张〉
〈角一班般〉张衡死张鲁行之到此三辈鲁在汉中
自号为师君其来学道者皆号为鬼卒为首
者号为祭酒领众多者号为治头大祭酒〈即万〉
〈户侯之职〉务以诚信为主不许欺诈如有病者即
去投坛使病人居于静室之中自思已过当
面首说与病者请祷之人号为奸令祭酒请
祷之法书病人姓名说服罪之意作文三通
一通放于山顶以奏于天一通埋于地以奏
于地一通沉于水底以申水官名为三官手
书如此之后但病痊可将米五斗以赂盖义
舍舍内饭米柴火肉食许容过往人量食多
少自取而食多取者以受天诛有境内犯法
者必恕三次不改者然后施刑所在并无官
长尽属祭酒所管如此雄据巴蜀之地近三
十年国家以为地远不能征伐就命鲁为镇
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通进贡而已当年闻
操剑履上殿汉中百姓于地下掘得一玉玺
进与张鲁百姓曰西凉马腾遭戮马超新败
曹操必然来取汉中百姓欲尊师君为汉宁
王以拒曹操巴西阎圃谏曰汉川之民户出
十万馀众财富粮足四面险固上匡天子则
为桓文次及窦融不失富贵今马超新败西
凉之民从子午谷〈地名〉奔入汉中者数万家益
州刘璋昏弱不如先取西川四十一州为本
然后称王未迟张鲁大喜遂与叔张卫商议
𧺫兵早有细作人报入川中益州刘璋字季
玉即刘焉之子焉字君郎汉鲁恭王之后章
帝元和中徙封竟陵支庶因居于此后官至
益州牧兴平元年患病疽而死州大吏赵韪
〈韪音伟〉䓁共保璋因此为益州牧曾杀张鲁母
及弟因此有雠吏厖义为巴西太守以拒张
鲁时鲁欲动兵厖义报知刘璋璋平生懦弱
听得张鲁兴兵心中大忧急聚众家商议忽
一人昂然而出曰主公放心某虽不才凭三
寸不烂之舌使张鲁不敢正眼来觑西川此
人是谁下回便见
张永年反难杨修
刘璋视之出进言者益州成都人也官带益
州别驾姓张名松字永年其人生得额䦆〈音决〉
头尖鼻偃齿露身短不满五尺言语有若铜
钟刘璋问曰别驾有何高见可解张鲁之危
松曰某闻许都曹操已扫荡中原吕布二袁
皆被灭之南直抵于江汉北直抵于幽燕近
又破马超天下无敌矣主公可备进献之物
松亲往许都说曹公兴兵去取汉中以图张
鲁则鲁岂敢望蜀中矣璋曰汝于建安十三
年冬去荆州见曹公甚不相待汝犹恨之今
何故欲此行耶松曰曹公在荆州时手下领
百万之众事犹猬〈音位〉集岂有闲暇待人耶今
在许都文武各执乃事松以利害说之曹公
必兴兵矣璋曰汝且试言利害吾听之松曰
某话间说𧺫马超有韩信黥布之勇与丞相
有杀父之雠今虽暂时兵败久后必欲报雠
今汉中张鲁兵精粮足百姓尊之为汉王不
久必然称帝称帝则必侵犯中原矣所欠者
惟大将耳若马超急欲报雠必聚陇西之兵
去投张鲁鲁得超是虎生翼矣鲁超共出丞
相何以当之不如乘超未投之前汉中无备
一鼓而可破矣将此䓁利害之语更有随机
利害而往说之事不患不谐矣今不早去若
张鲁兵动虽苏张之辩曹公亦不听矣刘璋
大喜收拾金珠锦绮为进献之物便发送张
松赴许都松暗画西川地理图本蔵之带从
人十骑辞刘璋行于路早有人入荆州报知
孔明此时孔明有意图川常使人入川探细
因此得信知张松入许都孔明便使人入许
都打听消息却说张松到了许都馆驿中下
定每日去相府伺候求见曹操操原来自西
都回傲睨物表自谓得志不以天下为念每
日饮宴无事少出国政皆在相府商议第三
日张松方通得姓名左右侍从先要贿赂却
才引入操坐于堂上松拜毕立于前操问松
曰汝主刘璋连年不进贡何也松荅曰为路
途贼宼生发不能通进操叱之曰吾扫清中
原有何盗贼松曰南有孙权北有张鲁中有
刘备至少者带甲十馀万纵横无可当者岂
得为太平耶操先见张松人物猥锁五分不
喜又闻语言冲撞遂乃拂袖而𧺫转入后堂
左右责松曰汝为使命不会启丞相意一昧
冲撞幸得丞相看汝远来之面不见罪责汝
可急急回去松笑曰吾川中无谄佞之人也
忽然堦下一人大喝曰汝川中不会谄佞吾
中原岂有谄佞者乎松观其人单眉细眼貌
白神清慌问姓名其人答曰某乃弘农人也
太尉杨彪之子司空杨震之孙一门出六相
三公安平举孝廉出身见为丞相门下郎中
掌内外仓库主簿姓杨名修字德祖此人博
学言词敏捷智识过人时年二十五岁松知
修是个舌辩之士有心难之修平生有才小
觑天下之士当时见张松言语讥讽相府之
人遂邀出外面书院中分宾主而坐修有心
将一席话来难张松遂与松曰蜀道崎岖远
来劳苦松曰主公有命岂言万里之遥虽赴
汤蹈火未敢辞也修问蜀中地物如何松曰
蜀为西郡古号益州路有锦江之险地连剑
阁之雄回还二百八程纵横三万馀里鸡鸣
犬吠相闻市井里闾不断田肥地茂岁无水
旱之忧国富民丰时有管弦之乐所产之物
阜如山积天下最雄莫可及也修又问曰蜀
中人物如何松曰文有相如之赋武有管乐
之才医有仲景之能卜有君平之隐九流三
教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者不可胜计岂能尽
数也修又问曰方今刘季玉手下如公者还
有几人松曰文武全才智勇全备忠义慨然
之士动以百数如松不才之軰车载斗量不
可以计修曰公近居何职松曰滥充别驾之
任甚不称职敢问公处朝廷何官修曰见为
丞相府主簿松曰久闻明公世代簪缨祖宗
相辅何不立于庙堂而辅佐天子今乃区区
作相府门下一吏乎杨修闻之满面羞惭强
言而荅曰某虽位居下僚丞相委以军政钱
粮之重早晚多蒙丞相教诲极有开发故就
此职耳松笑曰某闻曹丞相文不明孔孟之
道武不达孙吴之机转务强霸而居大位岂
足以教诲足下开发明公耶修曰公居边隅
安知丞相大才耳吾令汝观之呼左右于厨
内取书一卷以示张松松观其题曰孟德新
书从头看至尾遍观一次共一十三篇皆用
兵之要法松看毕而问曰公以此为何等耶
修曰此是曹丞相酌古凖今体孙子十三篇
所作号曰孟德新书汝欺丞相无乂此堪以
传后世否松大笑曰此书吾蜀中三尺小童
亦能暗诵何为新书此是战国时无名氏所
作曹丞相盗窃以为已能止好瞒足下修曰
丞相秘蔵之书虽已成帙未传于世汝于蜀
中小儿暗诵如流何相欺乎松曰公如不信
吾试暗诵之修曰愿闻一遍松将孟德新书
从头至尾朗诵一遍并无一字差错修听之
大惊遂下席而拜之后有诗讃曰
古怪形容异清高礼貌踈语倾三峡水目
视十行书胆量包以蜀文章贯太虚千经
并万论一览更无馀
杨修曰公一览无馀耳二人相对大笑修曰
公且暂居馆舍容某再禀丞相令公面君松
谢修而退修入见操曰适来丞相何慢蜀使
张松乎操曰容貌不堪语言不逊吾故慢之
修曰若以貌取人恐失天下之士丞相尚容
一祢衡何不纳张松乎操曰祢衡文华播于
当今吾故不忍杀之松有何能修曰且休言
倒海翻江之辩嘲风咏月之才适来将丞相
所撰孟德新书彼观一遍即能暗诵如瓶泻
水如此博闻强记世之罕有松言此书乃战
国时无名氏所作蜀中小儿皆能暗诵操曰
莫非古人与吾暗合欤遂令扯碎其书烧之
〈柴世宗时方刊板旧本书作板差矣今孙武子止有魏武帝注〉修曰此人可
使面君教见大国气象操曰此人不知吾用
兵耳来日吾于西教场点军汝先引他来教
见吾调遣蜀中去说待吾下了江南收川未
迟修回至次日与张松同至西教场操点虎
卫雄兵五万布于教场中果然盔甲鲜明衣
袍灿烂金鼓震天戈㦸参地四方八面各分
队伍旌旗散彩人马腾空松斜目视之良久
操唤松前指而示曰汝川中曾见此英雄人
耶松曰吾蜀中不曾见此兵革但有以仁义
定天下之士操变色视之松全无惧怯之意
颇有藐视之心杨修频以目视松操与松曰
吾觑天下鼠辈犹草芥耳大军到处战无不
胜攻无不取顺吾者生逆吾者死非止能令
人荣达亦能使人灭族汝知之乎松曰丞相
驱兵到处战必胜攻必取松亦素知也操曰
汝既能知吾用兵何不畏服松曰丞相昔在
濮阳敌吕布之时宛城战张绣之日赤壁遇
周郎华容逢关将割髯弃袍于潼关此皆无
敌于天下操大怒曰竖儒怎敢揭吾短处喝
令左右即推出斩之杨修急谏曰松虽可斩
奈何从蜀道而来入贡恐伤蛮夷之心也知
者谓此人口出不逊之言不知者谓丞相嫌
礼物之微故斩来使操怒气未息荀彧苦谏
操方免死令乱棒打出张松松归馆舍连夜
出城收拾回川松自思曰吾本欲献西川州
郡谁相如此慢人我故辱之来时于刘璋之
前开了大口今日怏怏空回须被蜀中人取
笑吾闻荆州刘玄德仁义袁播久矣不如径
由那条路回试看此人如何我自有主见也
于是乘马引仆从望荆州界上而来前至郢
州界口〈音颕州〉忽见一队军马约有五百馀骑
为首一员大将轻装软扮马道相迎那员将
问曰来者莫非张别驾乎松曰然也那员将
慌忙下马声喏曰赵云䓁侯多时松问曰莫
非常山赵子龙也云曰然某奉主公刘玄德
命为大夫远涉路途鞍马驱驰特命赵云聊
奉酒食护送人夫以卫回程言罢军士捧过
酒食来云跪而进之松自思曰人言刘玄德
宽仁爱客今果如此远接却又有那曹操傲
慢我遂与子龙饮了数杯上马同行来到荆
州界首是日天晚前到馆舍见门外两边百
馀人侍立击鼓相接一将于马头前施礼曰
奉主公刘玄德将命为大夫远涉风尘遣关
某洒扫驿庭以待宿歇松下马与云长同入
馆舍相待酒礼早已设毕云长子龙再三谦
让而后方坐殷勤相劝饮至更阑宿了一宵
次日早善毕上马行不到三五里远远一簇
人马到当中乃是大汉刘皇叔左有卧龙右
有凤雏遥见张松早先下马䓁候相见玄德
曰久闻大夫高名如雷灌耳恨云山遥远不
得听教今闻回都专此相接倘蒙不弃到荒
州暂歇车马片时以叙渴仰之私未知大夫
肻容否松大喜遂上马皇叔䓁与张松并辔
而入荆州设宴管待坐间只说闲话并不提
𧺫西川一事亦不动问刘璋安乐否并川中
人品䓁项席之所以言及者松一一对答也
只䓁刘玄德开言然后说之玄德并孔明亦
默然不题松曰今皇叔守荆州还有几郡孔
明便荅曰荆州乃暂借东吴的每每使人取
讨今我主因是女婿故权且安身松曰东吴
据六郡八十一州民强国富犹且不知足耶
厖统曰吾主公汉帝皇叔反不能占据州郡
其他皆汉之蟊〈音毛〉贼以霸道居之惟智者不
平焉玄德曰二公休言吾有何德岂敢望居
高位而守城池乎松曰不然天下者非一人
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惟有德者居之
何况明公乃汉室宗亲仁义充塞乎四海体
道占据州郡便代正统而即帝位亦不分外
玄德拱手惶恐而谢曰如公所言吾何敢当
之自此丌连留张松饮宴三日并不题𧺫川
中之事松辞去于十里长亭设宴送行玄德
举酒举松曰甚荷大夫不外肻留三日今日
相别不知何日听教澘然泪下〈音山然〉张松自
思玄德有尧舜之风安可舍之不如说之令
取西川成吾愿也松遂言曰松亦朝暮趋侍
恨未有便耳松观荆州东有孙权常怀虎踞
北有曹操每欲鲸吞亦非可久恋之地矣玄
德曰故知如此但未有安迹之所而容身也
松曰益州险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人杰地
灵带甲十万智能之士久慕皇叔之德若𧺫
荆襄之众长驱西指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玄德曰备安敢当此刘益州亦帝室宗亲恩
泽布蜀中久矣他人岂可得而动摇乎松曰
某非卖主求荣今遇明公不敢不披沥肝胆
也刘季玉虽有益州之地禀性暗弱不能任
贤用能加之张鲁在北为人不武赏罚不明
号令不行人心离散思得明主松此一行专
欲纳𣢾于操何期逆贼恣逞奸雄欺君罔上
终为汉朝大祸明公先取西川为基然后北
图汉中次取中原匡正天朝名垂青史明公
若果有取西川之意松愿施犬马之劳以为
内应未知明公钧意若何玄德曰深感君恩
备虽艰窘奈刘季玉与备同宗若相攻之恐
天下人唾骂松曰明公知天时人事乎若以
人事而背天时恐日月逝矣大丈夫处世当
以努力建功立业着鞭在先今若乘时不取
为他人取之梅之晚矣玄德曰备闻蜀道崎
岖千山万水车不能方轨马不得联辔虽欲
取之用何良茦松于袖中取出一图逓与玄
德曰松感荷难尽故献此图上报明公知遇
之恩也但将此图观看一日便知蜀中之道
矣玄德略展视之上面尽写着地理行程远
近阔狭山川险要府库钱粮一一具载明白
松又曰明公可速图之松有心腹契友二人
法正孟达也此二人必能夫助矣如二人到
荆州时可以心事共议玄德拱手谢曰青山
不老绿水长存他日相期必当厚报松曰松
遇仁义之主不得不尽情告焉岂敢望报乎
二人相别孔明厖统皆拜于长亭之下云长
䓁皆送数十里方回张松望西川而去玄德
䓁自回荆州却说张松回益州先来见友人
法正字孝直右扶风郿人也贤士法真之子
松见正备说昔操轻贤傲士只可同忧不可
同乐吾已将益州许刘皇叔矣专欲与兄议
之法正曰吾料刘璋非其主也已有心见刘
皇叔久矣此心相同有何疑焉待吾乡兄孟
达同议少顷孟达至达字子庆与法正同乡
达入见正与松大笑达曰吾已知二公之意
将欲献益州耶松曰是欲如此兄试猜之合
献与谁达曰非刘玄德不可当也三人抚背
大笑法正曰汝明日见璋若何松曰吾荐二
公为使可往荆州二人应允次日张松见刘
璋璋问干事若何松曰操乃汉贼欲篡天下
不可为言彼已有取川之心璋曰似此如之
奈何松曰某有一谋使张鲁曹操皆不敢轻
犯西川璋又曰如何解之松曰见居荆州的
刘皇叔与主公同宗加之本人仁慈宽厚有
长者之风赤壁鏖兵之后操闻之而胆裂何
况张鲁乎主公何不遣使赍书以结好之使
为外援足可以拒曹操张鲁蜀中可安矣璋
曰吾立此心久矣谁可为使松曰非法正孟
达不可往也璋即召二人入修书一封令法
正为使先通情好次遣孟达送精兵数千令
玄德守御正商议间一人自外突然而入汗
流满面大叫曰主公若听张松之言则四十
一州郡已属他人矣松大惊言者是谁下回
便见
厖统献策取西川
进言者乃西阆中巴人也姓黄名权字公衡
见为刘璋府下主簿璋问曰吾结好刘玄德
为一家汝何故出此言耶权谏曰某居西蜀
素知刘备久矣斯人宽以待人柔能克刚英
雄莫敌曹操尚自寒心其馀何足论也斯人
远行士心近得民望兼有诸葛亮智谋关张
英勇赵云黄忠魏延为羽翼若召到蜀中以
部曲待之则刘备安可伏低做小若以客礼
待之则一国不容二主若听某言则西蜀有
泰山之安若不听某言则主公有垒卵之危
矣张松昨日从荆州过必与刘备同谋可先
斩张松后绝刘备则西蜀万幸也璋曰若如
此张鲁到来何以拒之权曰不如闭境绝塞
深沟高垒以待时清璋曰贼兵犯界有烧眉
之急若待时清此是慢计也璋不从遂遣法
正便行又一人阻而谏曰不可不可璋视之
乃帐前从事官王累也累顿首而言曰主公
今听张松之说自取其祸璋曰不然吾结好
刘玄德实欲拒张鲁也累曰张鲁犯界乃疥
癣之疾刘备入川是心腹之大患也况刘备
世之枭雄先事曹操便思谋害后从吴侯便
夺荆州心术如此安可同处今召之西川休
矣璋叱曰再休乱道玄德是我宗兄他安肻
有夺我基业之心也便教扶二人出遂命法
正便行后有诗曰
四海鲸吞百战秋堪嗟季玉少机谋当时
若听黄王谏安得西川属那刘
法正离益州迳取荆州来见玄德参拜已毕
呈上书信玄德拆封视之书曰
族弟刘璋拜手致书于宗兄将军麾下久
伏电誉蜀道崎岖未及赍贡甚切惶愧璋
闻吉凶相救患难相扶朋友尚然况宗族
乎今张鲁在北旦夕兴兵侵犯璋界甚不
自安专人谨奉尺书上乞钧听倘肻俯念
宗族之亲援以手足之义即日兴师剿灭
狂宼永为唇齿自有重酬书不尽言专𠊱
车骑建安十六年冬十二月宗弟璋再拜
奉书
玄徳看毕大喜设宴相待法正玄德于筵上
屏退左右与正曰久仰孝直英名张别驾多
谈盛徳今获听教甚慰平生法正谢曰蜀中
小吏何足为道盖闻马逢伯乐而嘶人遇知
己而死张别驾昔日之言将军复有异乎玄
德日备一身寄客未尝不伤感而叹息常思
鹪鹩尚存一枝狡兔犹蔵三穴况吾人乎且
蜀中乃丰馀之地非不欲之奈刘季玉同一
宗室法正曰益州天府之国非治乱之主不
可居也今刘季玉不能用贤立事刚无勇柔
过弱此业不久必属他人矣今付与将军此
机会不可错失岂不闻逐兔先得之语乎将
军欲之某当效死玄德拱手谢曰倘便天助
实出公之所赐也暂请少歇尚容商议当日
席散孔明送法正归馆舍玄德尚自沉吟间
厖统不退笑而言曰事有不决疑惑其心者
愚人也主公仁智高明何太疑耶玄德问曰
以公之言当复如何统曰荆州荒残人物殚
尽东有孙权北有曹操难以得志今益州户
口百万土广财富以为可资大业而王霸诚
足成也幸张松法正以为内助此天赐也何
必疑惑哉某故笑之玄德曰今与吾水火相
适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宽操以㬥吾以仁
操以谲吾以忠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耳今
以小利而失信义于天下吾为此不忍也后
史官看到这里作诗讃曰
累劝收川意已深谁知玄德问沉吟不因
小利忘仁义便是当年尧舜心
厖统荅曰主公之言虽合天理奈离乱之时
用兵争强固非一道也若拘埶于礼寸步不
可行矣宜从权变用之且兼弱攻昧五伯之
常逆取顺守古人所贵若事定之后报之以
义封为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被他人
取耳历代以来多以权变得天下用仁义以
守之主公熟思焉玄德拱手而谢曰金石之
言当铭肺腑于是遂请孔明同议起兵西行
孔明曰荆州重地必须分兵守之玄德曰吾
与厖士元黄忠魏延前去军师可与云长益
德子龙守之孔明应允了次日孔明总守荆
州关公拒襄阳要路当青泥隘口张飞领四
郡巡江赵云屯江陵镇公安玄德令黄忠为
前部魏延为后军玄德自与刘封关平在中
军马步兵五万起程临行廖化引一军来降
玄德教廖化辅佐云长以拒曹操是年冬月
引兵望西川进发行不到数程孟达接着拜
见玄德说刘益州令某领兵四千远来迎接
玄德使人入益州先报刘璋璋便发书告报
沿途州郡供给钱粮动以万计璋自出涪〈音浮〉
城亲接玄德即下令准备车乘帐幔旌旗铠
甲并皆一新主簿黄权忙入谏曰主公此去
必被刘备之害也某食禄多年不忍主公中
他人之奸计望三思之张松曰黄权踈间宗
族之义滋长宼盗之威实无益于主公璋大
喝权曰吾意已决汝何逆之权叩首碎破流
血满面近前口𠼫璋衣而谏璋大怒扯衣而
𧺫权不放顿落门牙两个璋叱左右推出黄
权权大哭而归璋欲行一人叫曰黄公衡〈公衡〉
〈权之字也〉直言不纳欲就死地耶伏于堦前而谏
璋视之乃建宁俞元人也姓李名恢叩首谏
曰切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
下诸矦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
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
身不失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
黄公衡忠义之言何不纳之若容刘备入川
是纵虎于山将䀋点茶也何能制之乎璋曰
玄德是吾宗兄安背亲而向疏也再言者斩
叱左右推出李恢张松曰今蜀中文官各顾
妻子不复与主公守关诸将恃功骄傲欲有
外意不得刘皇叔则敌攻于外民变于内必
败之道也璋曰如公之言深于吾有益也次
日上马出榆桥门前面人报广陵〈地名〉王累自
用绳索倒吊于城门之上一手持文一手仗
剑口称如谏不从自割断绳索撞死于此地
刘璋教取所执谏文以观之其文曰
益州从事臣广𨹧王累泣血恳告而言曰
昔古者尧立敢谏之鼓舜置诽谤之木食
苦口之味纳逆耳之言楚怀王会盟于武
关不听屈原之言囚于秦邦吴夫差约会
于黄池不纳子胥之谏诱于越国今主公
轻离大郡与刘备见于涪城恐有去路而
无回路矣倘沐回心斩张松于市曹绝刘
备之盟约则蜀之老𢆲万幸矣主公之基
业万幸矣惟垂察焉
刘璋观毕大怒而言曰吾与仁者之人相会
如亲芝兰汝何数侮于吾耶王累大叫一声
惜哉自割断其索撞死于地后有诗曰
自古忠臣多丧亡堪嗟王累谏刘璋城门
倒吊披肝胆身死犹存姓字香
刘璋将三万人马往涪城而来后车乘装载
资粮钱帛一千馀辆来接玄德却说玄德前
军已到垫江〈音殿江〉所到之处一者是西川供
给之厚二者是玄德号令严明如有妄取百
姓一物者斩之于是所到之处秋毫无犯提
老携幼满路观瞻焚香礼拜玄德皆抚慰之
忽张松遣心腹人见法正正得书知其意来
见厖统正曰近张永年使密书到此今于涪
城相会疾便可图之大事即定矣机会切不
可失统曰此意且不可言待二刘相见了方
进言之若预走泄于中有变法正乃秘而不
言矣涪城离成都三百六十里璋已到使人
迎接玄德两军皆屯于涪汞之上玄徳入城
与璋相见各叙兄弟之情讲礼毕备挥泪以
诉汉朝宗族筵散各回寨中安歇璋与众官
曰可笑黄权王累䓁辈不知宗兄之心妄相
猜疑吾今日见之真仁义之人也吾得为外
助又何虑曹操张鲁耶非张松则失此羽翼
当夜脱所穿绿袍并黄金五百两令人往成
都赐与张松璋对众官喜而言曰吾结好玄
德夜卧安矣时手下将佐刘璝〈音颓〉泠苞〈音灵包乃〉
〈川中名将此姓最稀春秋左传内有周大夫泠州鸠〉张任邓贤这一般
儿蜀中文官武将曰主公且休为喜刘备心
意难测柔中有刚难以度处倘一时有变未
可量也璋笑曰汝䓁皆心术之人也吾兄岂
有外心哉遂归帐中而宿却说玄德归到寨
中厖统入谏曰主公今日席上见刘季玉动
静乎玄德曰季玉真诚真吾弟也统曰季玉
虽善其刘璝张任䓁各抱不平睨视主公中
间吉凶未可保也以统之计莫若来日设宴
请刘季玉赴席于壁衣中埋伏刀斧手一百
人主公掷杯为号就莚上杀之一拥入成都
刀不出鞘弓不上弦可坐而定也玄德曰季
玉是吾同宗骨肉诚心待我更兼吾初到蜀
中恩信未立若行此事上天不容下民亦怨
矣公之谋虽霸者亦不为也如此则不义矣
统曰非统所见如此是法孝直得张松亲书
所言事不宜迟只在早晚可图之法正入见
曰某䓁非为自己顺天命也玄德曰刘季玉
与吾同宗不忍取之正曰明公差矣若不如
此张鲁与蜀有杀父之雠其人必取也今主
公不可久住当速图之切谓主公远涉山川
驱驰士马既到此地进则有功退则无益若
执其狐疑之心迁延日久师老财废不但如
此又恐机谋预泄被他人所筭那时主公何
处归着不如乘此天与之时人归之际而定
其西川以立基业诚有为之时不可失也此
时法正再三说玄德取蜀未知玄德心下若
何且听下回分解
三国志通俗演义卷之十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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