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宫史续编/卷一
○训谕
尚书冏命曰：“出入起居，罔有不钦；发号施令，罔有不臧。”诚以帝王教本身先，宫寝之地，尤严出纳，所为言而世为天下则也。臣等谨按：国朝宫史编于乾隆七年，复辑于乾隆二十六年。排卷三十有六，分列六门。首登训谕，溯自世祖章皇帝，范金树则，垂诫深远。圣祖仁皇帝、世宗宪皇帝，家法相承，懋昭崇训。逮高宗纯皇帝，博综治要，内政聿修。其在乾隆二十六年辛巳以前谕旨，固与三圣典谟，后先胪载，是训是行矣。由是化彰久照，贻训倍周。自二十七年迄乾隆六十年，岁奉圣谕，实有关于亿万年之大经大法，所谓不出家而教成天下者，胥在是焉。钦惟我皇上道本见知，统承授受，传中有自，固一以高宗之心为心，高宗之训为训，整纲饬纪，法度修明。以严出入，则门禁有常制也。以节冗汰，则使令有定额也。而且仁必逮下，无不周之隐；知必旁烛，杜交结之端。并宜勒为典要，肃著彝章。臣等奉旨绩修宫史，仍依前编六门排次，冠以训谕，起乾隆二十七年壬午，由嘉庆元年丙辰以次登辑。综括二典，荟萃戍书，敬拜手稽首，录高宗纯皇帝谕旨为五卷，皇上谕旨为一卷。
○训谕一高宗纯皇帝谕旨
乾隆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二日，奉谕旨：造办处工匠，向令苏州织造及粤海关监督等挑选送京。乃该工匠等往往到京未久，辄行借词告假。造办处奏请行文本籍，令其查明后，再行给假，办理未尝不是。但该处行文往返未免迟缓，苏州、广东工匠甚多，此后挑选时，应择其手艺精工而无家累牵制者送京，亦可省将来告假纷纷、稽查往返之烦。著将此传谕知之。
十二月十二日，总管潘凤等将八阿哥下太监王玉年岁缮写绿头牌，带领至御前，口奏八阿哥放本家太监王玉为首领，请旨按无官职首领每月赏给三两钱粮米石。奉谕旨：尔总管等殊属多事。阿哥将本家太监放为首领，何必又奏添给钱粮？阿哥每月现食月银五百两，欲添给若干，应听阿哥酌给，不必又添赏官钱粮。以后嗬上太监首领，以此为例。
乾隆二十九年十月十三日，总管王常贵奉谕旨：传谕总管等，永安寺遗失陈设一案，已经外边大臣等审明，系本处太监王玉柱同本处苏拉定柱、老儿偷窃。可见太监刘文，掌钥匙数年，并无遗失，尚属妥实，因将伊派出孝差，所管钥匙交与太监王玉柱掌管，致有偷窃情弊。其总管贾进禄，系管瀛台等处总管，理应斟酌将妥协太监留在本处当差，将平日滑懒太监派拨外差方是。贾进禄于此等事件，自应留心办理，伊所司何事？瀛台等处，不必贾进禄管理，著总管王忠管理，并将贾进禄交总管治罪。至太监王玉柱，原系瀛台当差太监，曾有偷窃太监什物之事，因首领未经呈报总管，以致今日偷窃官物；应将彼时首领查明，一并交总管治罪。再：近来各处太监等饮酒赌钱者甚多，大抵因久赌无钱，必致偷窃，本处首领一经知觉，即当呈报总管；总管或不具奏，亦应从重责虑，调拨苦处当差，使太监等知此等小事即行呈报处治，自不致偷窃官物。并使太监等共知某太监因行窃赌钱，即调拨苦处当差，庶各处太监咸知警戒，亦得预为防范。迩来各处首领太监每多畏事，遇有赌钱偷窃太监什物，并不呈报总管。如见总管时，概以无事为辞，总管亦不愿闻有事。因循日久，以致偷窃官物。如永安寺之事，因不能掩饰，始行具奏，此皆素日未经管束所致。数年前总管等尚查赌钱太监，近来赌钱太监甚多，总管等竟不查，将此严行传谕各处首领太监等知之。错派刘文外差之永安寺该管首领，本应从重治罪，但既经大臣等已将伊等治罪，内裹毋庸另议。
乾隆三十年九月十三日，总管内务府大臣等奉谕旨：太监张凤，因盗毁金册，获正法，并将失查之总管太监等分别议处。张凤身为首领，乃敢肆行无忌如此，补放首领时，该总管等果能慎重拣选，何至似此妄为！况首领有何紧要事件，但取其老成谨慎而已。乃总管等于补放首领时，并不加意慎选，只就其平日合意、巧便伶俐者保举。太监首领，无足轻重，不过就其带来正陪中补放，及至补放首领后，岂能尽无过愆？然从前犯法各案，皆从别处发觉，从未见总管等参奏一人。此皆伊等一味掩饰，冀图无事。此等习气，最为不堪，以致酿成张凤盗毁金册之事。譬如中外大臣保举属员，遇有作奸犯科者，皆随时参劾。如瞻回护，经他人揭参，并将原保大臣按例降调，处分甚严，岂止仅以罚俸了事。尔总管等处分，不过量罚月银，及年终查办时，尚可邀恩宽免，问有不免者，伊等即以为处分过重。此皆太监等由来之恶习，不可不严加整顿。嗣后除特旨补放首领外，其该总管等保举首领，务择其行走勤慎，为人诚实，已过三十年者，方准保举。仍一面报明总管内务府大臣查核，不得任意滥举。如有违例妄保者，内务府大臣即查参，严加治罪。
乾隆三十一年二月初五日，总管王常贵奉谕旨：朕于初三日至兆祥所，看视五阿哥病症。于无意中问及，现在患病，何能坐起剃头？据五阿哥奏称，福园门外，有一民人剃头甚好，著人唤进来剃的。朕想阿哥剃头，自有按摩处太监，何用外边民人？今五阿哥既用民入剃头，阿哥中用民人剃头者，谅不止一人，著总管查明具奏。再福园门系园庭禁地，不应令外人出入。今既将剃头民人领至阿哥住所？若优伶等辈亦可唤入乎？该管总管及五阿哥谙达等，交宫内总管治罪。
五月十三日，上于乾清宫召见大学士、军机大臣，谕曰：朕昨见十五阿哥所执扇头，有题画诗句，文理字画，尚觉可观，询之知出十一阿哥之手。幼龄所学如此，自属可教。但落款作“兄镜泉”三字，则非皇子所宜。此盖师傅辈书生习气，以别号为美称，妄与取字，而不知其鄙俗可憎。且于蒙养之道，甚有关系。皇子读书，惟当讲求大义，期有裨于立身行己。至于寻章摘句，已为末务，矧以虚名相尚耶？皇子中或年齿已长，间有书斋名字，见之图章，尚无大碍。若十一阿哥方在童年，正宜涵养德性，尊闻行知，又岂可以比种浮伪之事，淆其见识耶！朕昔在藩邸，未尝不留心诗文，然从未有彼此唱酬题赠之事，亦末私取别号。犹忆朕年二十二岁时，皇考世宗宪皇帝因办当今法会一书，垂问汝等有号否？朕谨以未曾有号对。我皇考因命朕为长春居士，和亲王为旭日居士。朕之有号，实由皇考所赐，然亦从未以之署款题识，此皆和亲王所深悉，可问而知也。我国家世敦淳朴之风，所重在乎习国书、学骑射，凡我子孙，自当恪守前型，崇尚本务，以冀垂贻悠久。至于饰号美观，何裨实济，岂可效书愚陋习，流于虚谩而不加察乎？设使不知省改，相习成风，其流弊必至令羽林侍卫等官，咸以脱剑学书为风雅，相率而入于无用。甚且改易衣冠，变更旧俗。所关于国运人心良非浅鲜，不可不儆惕。朕前此御制皇朝礼器圆序，特畅申其旨，曾令阿哥等课诵。迩来批阅通监辑览，于北魏金元诸朝，凡政事之守旧可法、变更宜戒者，无不谆切辨论，以资考监。将来书成时，亦必颁赐讲习，益当仰体朕之思深计远矣。阿哥等诞育皇家，资性原非常人可及，其于读书颖悟，自易见功。至若骑射行围等事，则非身习劳苦，不能精熟。人情好逸恶劳，往往趋于所便，若不深自提策，必致习为文弱而不能振作，久之将祖宗成宪亦罔识遵循，其患且无所底止，岂可不预防其渐耶！阿哥等此时即善辞章，工书法，不过儒生一艺之长，朕初不以为喜。若能熟谙国语，娴习弓马，乃国家创垂令绪，肤所嘉尚，实在此而不在彼。总师傅等须董率众师傅，教以正道。总谙达亦督令众谙达，时刻提撕劝勉，勿使阿哥等耽于便安。著将此谕敬绿一道，实贴尚书房，俾诸皇子触目警心，咸体朕意。毋忽。
乾隆三十三年六月十二日，奉论旨：大门上侍卫等皆在内廷当差，一切进班扈从，甚属紧要。伊等各宜谨慎小心，黾勉差务。今据领侍卫内大臣等奏称，侍卫等在紫禁城东园、南园进班及跟随阿哥等出入，有空班者数人。进班之散秩大臣，非正管之人，往往含糊了事。请饬散秩大臣等，嗣后进班，务须严查侍卫等语。侍卫等疏懒成习，朕屡经降旨训饬，伊等仍复不悛，皆因领侍卫内大臣平日并不严查所致。如傅恒、阿里衮系军机大臣，管项甚多，无暇及此；其馀该管大臣扎拉丰阿、兆德、达色等，所司何事？理宜留心稽查，严加管束。嗣后各该管大臣如不严查，以致因循空班，查出必将伊等一并从重治罪，并令进班之散秩大臣等留心稽查本班侍卫空班，应参奏者参奏，应禀知领侍卫内大臣者即行禀知。倘不以为事，因循故纵，被领侍卫内大臣查出，将散秩大臣一并参奏。再：前恐紫禁城内进班之护军等，坐更送筹疏懒，特饬委员严查，至今并未派委，日久恐又怠惰。著将此旨并交各该管大臣，通行晓谕侍卫、护军，敬谨遵行。
乾隆三十五年五月初七日，奉谕旨：阿哥等在书房读书，所以检束身心，自当出入有常，跬步必谨。如每月派祭奉先殿等事，原可循例径行，其馀或有他故外出，必须以实奏闻，庶举动不得自由，且有合于出告之礼。今八阿哥以己事入城，并未奏知，又不关白师傅，殊属非理。且皇子每出，例派散秩大臣、侍卫等护行，非惟体制宜然，亦所以致其防闲，使不得行止任情，趋于所便也。乃八阿哥仅带亲随及园门护军数人，策骑同往，有何急务，而忽遽若此？纵不自重，其如大体何。率此以往，或相习效尤，无所顾忌，必将肆意游行，无所不至。且恐外间愚妄之徒，得以借瑞诡遇，驯至结纳依附诸弊，皆从此隐伏，其所关系尤钜，不可不为先事之防。况阿哥等渐皆长成，尤宜慎于所习，即在书房，原非专事儒生占毕，惟当循循规矩，使心志不至外驰。且兄弟辈昕夕相聚，砥砺交资，尽化其畛域忮忌之见，亦甚有益。至阿哥等之未习职事者，固当以就学为先务，即如四阿哥派管武英殿等处，六阿哥派管内务府，绵恩阿哥派管前锋统领，遇有应行事宜，及有与同事大臣商酌者，自不防各就官所办公；其无事之时，仍当日理常课；即文书画诺，亦可携至斋中，正复并行不悖，其他更不容稍有旷废矣。至于八阿哥进城之事，朕初亦竟不知，因近日派诸皇子诣黑龙潭分班祈雨，八阿哥与十一阿哥同班，适伊二人下班之期，朕遣人唤至，传旨询及雨坛事，惟十一阿哥对答，始知八阿哥之私自入城。朕并非有意觇察，而其迹自然发露，得以因事提撕，小惩大戒，未必非诸皇子之福。在八阿哥惟当益深感惧，即众阿哥亦当共知奋勉，方不负朕教育成全恩意。若八阿哥谓十一阿哥讦发其私，隐怀嗔恨，此乃不明理之见，谅亦不出此。试思十一阿哥，当朕问及时，设稍为其兄掩饰弥缝，岂非欺父？若唤来面询，何能复隐？且朕非特慈爱诸皇子，为之杜渐防微，实敬念我祖宗贻泽之长，惟期世世子孙，永守无斁，因不惜谆谆教迪。诸皇子宜善体朕心，恪遵朕训，志日笃而业日修，复彼此相亲相爱，式好无尤，方能永承福庆。至师傅为诸皇子授读，岂仅以寻章摘句为能，竟不知随事规劝，俾明大义，而总师傅则尤当尽心诲导，凡事纳之于善，勿使稍有过愆，方为无忝厥职。今于八阿哥擅自出入一节，漫无觉察，所司何事？且朕昨岁即闻书房中诸务懈弛，乃总师傅从无人奏及一语，此非漠不关心，即系务为姑息，以致阿哥等不复畏惮，酿成此事。所谓爱之适以害之，又岂朕委任老成本意乎？若谙达等之不晓事理，自取咎戾，更不足责备矣。今已将八阿哥及师傅、谙达分别示儆，并为明切诫谕，令录一通，实贴尚书房，使皇子等朝夕观省，知所劝戒。
八月十九日，驻跸要亭行宫，胡世杰奉谕旨：著传谕王常贵，八月十三日系万寿圣节，十四日，畅春园总管李文贵即奏总管邓荣贵病故。今岁系六旬大庆，太监总管病故，何关紧要，李文贵岂不知尊卑大体？况伊在养心殿当差多年，何事不谙，今乃糊涂若此。即王公大臣如有此事，亦不敢具奏。著问李文贵，伊于雍正年间亦敢如此冒昧乎？彼时若果如此，已发往黑龙江矣。著王常贵问明，从重治罪。再：总管王忠，曾于八月初四日擅奏总管潘凤病故，亦属非是。即潘凤病故，亦当俟过万寿月，或俟改銮后发报具奏，亦不为迟。著将王忠一并议罪。再：总管等近来渐无忌惮，嗣后凡遇此等事件，毋得于万寿月妄行具奏。至邓荣贵病故，著赏银二十两。
十二月初三日，奉谕旨：今日偶有询问四阿哥之事，遣人至书房传旨，知四阿哥因祀神竟未进内。祀神行礼，原在清晨，祀毕仍可照常进内。乃四阿哥借此为名，一日不选书房，殊属非是。但较之夏间八阿哥自圆明园擅行入城者，其过稍轻，此次姑从宽免责，向后如不知省改，一经查出，不能再为曲恕。其师傅、谙达所司何事？著即查参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