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文类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四
国朝文类 卷第十四 元 苏天爵 编 景上海涵芬楼藏元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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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文类卷第十四
奏议
立政议〈中统元年八月上〉 郝 经
臣闻所贵乎有天下者谓其能作新树立列为明
圣德泽加于人令闻施于后也非谓其志得意满
苟且而巳也志得意满苟且一时与草木并朽而
无闻是为身者也于天下何有有志于天下者不
贵也为人之所不能为立人之所不能立变人之
所不能变卓然与天地并沛然与造化同雷厉风
飞日星明而江河流天下莫不贵之而巳不以为
贵以为已所当为之职分也古之有天下者莫不
然后之有天下者亦莫不当然天下一大器也用
之久则必弊窳残缺甚则至于破碎分裂置而不
修则委而去之耳生民万物者器之所中者也器
弊而委则其中者亦必坏烂而不収有志于天下
者则为之倡率其群而修之追琢而俾之完扶持
而置之安藻饰而新之涤荡而洁之使其中者可
以食可以藏可以积而丰可以餍而饫为器之主
而天下王之安冨尊荣而享天下彼志得意满苟
且一时者见器之所有而不见器之残缺染指垂
涎放饭流歠始则枵然终则哆然既饫而足并其
器与其馀举而弃之不知馁之复至矣至于神器
乏主中藏尽亡而天下馁者众于是群起而争其
馀天下乱矣夫纲纪礼义者天下之元气也文物
典章者天下之命脉也非是则天下之器不能安
小废则小坏大废则大坏小为之修完则小康大
为之修完则太平故有志于天下者必为之修而
不弃也以致治自期以天下自任孳孳汲汲持扶
安全必至于成功而后巳使天下后世称之曰天
下之祸至某君而除天下之乱至某君而治天下
之亡者至某君而存天下之未作者至某君而作
配天立极继统作帝熙鸿号于无穷是则可谓
有志于天下矣由汉以来尚志之君六七作于汉
则曰高帝曰文帝曰武帝曰昭帝曰宣帝曰丗祖
曰明帝曰章帝凡八帝于三国则曰昭烈一帝于
𣈆则曰𡥉武一帝于元魏则曰𡥉文一帝于宇文
周则曰武帝一帝于唐则曰高祖曰文皇曰玄宗
曰宪宗曰武宗曰宣宗凡六帝于后周则曰丗宗
一帝于宋则曰太祖曰太宗曰仁宗曰高宗曰𡥉
宗凡五帝于金源则曰丗宗曰章宗凡二帝是皆
光大炳粮不辱于君人之名有功于天下甚大有
德于生民甚厚人之类不至于尽亡天下不至于
皆为草木鸟兽天下之人犹知有君臣父子夫妇
昆弟人伦不至于大乱纲纪礼义典章文物不至
于大坏数君之力也呜呼上下数千载有志之君
仅是数者何苟且一时者多而致治之君鲜也虽
然是数君者独能树立功成治定揄于千载之
下岂不为英主也哉其视坏法乱纪斁彝伦毒海
丙覆宗社碌碌以偷生孑孑以自蔽甘为慵懦者
可为悯𥬇也国家光有天下绵历四纪恢拓疆宇
古莫与京惜乎攻取之计甚切而修完之功弗逮
天下之器日益弊而生民日益惫也盖其几一失
而其弊遂成初下燕云奄有河朔便当创法立制
而不为既并西域灭金源蹂荆襄国势大张兵力
崛阜民物稠伙大有为之时也苟于是时正纪纲
立法度改元建号比隆前代使天下一新汉唐之
举也而不为于是法度废则纲纪亡官制废则政
事亡都邑废则宫室亡学校废则人材亡廉耻废
则风俗亡纪律废则军政亡守令废则民政亡财
赋废则国用亡天下之器虽存而其实则无有赖
社稷之灵祖宗之福兵锋所向无不摧破穿彻海
岳之锐跨凌宇宙之气腾掷天地之力隆隆殷殷
天下莫不慑伏当
太宗皇帝临御之时耶律楚材为相定税赋立造
作榷宣课分郡县籍户口理狱讼别军民设科举
推恩肆赦方有志于天下而一二不逞之人投隙
抵罅相与排摈百计攻讦乘宫闱违豫之际恣为
矫诬卒使楚材愤悒以死既而牵连党与倚叠缔
构援进宵人𢌿之以政相与割剥天下而天下
其祸荼毒宛转十有馀年生民颙颙莫不引领望
明君之出 先皇帝初践宝位皆以为致治之
主不世出也既而下令鸠括符壐督察邮传遣使
四出究核徭赋以求民瘼污吏滥官黜责殆遍其
愿治之心亦切也惜其授任皆前日害民之尤者
旧弊未去新弊复生其为烦扰又益剧甚而致治
之几又失也今
皇帝陛下统承先王圣谟英略恢廓正大有一天
下之势自金源以来纲纪礼义文物典章皆巳坠
没其绪馀土苴万亿之能一存不大为振澡与
天下更始以国朝之成法援唐宋之故典参辽金
之遗制设官分职立政安民成一王法是亦因仍
苟且终于不可为使天下后世以为无志于天下
历代纲纪典刑至今而尽前无以贻谋后无以取
法坏天地之元气愚生民之耳目后世之人因以
窃𥬇而非之痛惜而叹惋也昔元魏始有代地便
参用汉法至孝文迁都洛阳一以汉法为政典章
文物粲然与前代比隆天下至仐称为贤君王通
修元经即与为正统是可以为监也金源氏起东
北小夷部曲数百人渡鸭绿取黄龙便建位号一
用辽宋制度收二国名士置之近要使藻饰王化
号十学士至世宗与宋定盟内外无事天下晏然
法制修明风俗完厚真德秀谓金源氏典章法度
在元魏右天下亦至仐称为贤君燕都故老语及
先皇者必为流涕其德泽在人之深如此是又可
以为监也今有汉唐之地而加大有汉唐之民而
加多虽不能便如汉唐为元魏金源之治亦可也
恭惟
皇帝陛下𧇖禀仁慈天锡勇智喜衣冠崇礼让爱
养中国有志于为治而为豪杰所归生民所望久
矣但㫁然有为存典章立纲纪以安天下之器不
为苟且一时之计𡚒乾刚应天革命进退黜陟
使各厌伏天下不劳而治也今自践祚以来下明
诏蠲苛烦立新政去旧污登进茂异举用老成縁
饰以文附会汉法敛江上之兵先输平之使一视
以仁兼爱两国天下颙颙莫不思见德化之盛至
治之美也但恐害民馀孽扳附奸邪更相援引比
佽以进不辨之于早犹夫前日也以有为之姿
㩀有为之位乘有为之势而不为有为之事与前
代英主比隆 陛下亦必愧怍而不为书曰罔不
在厥𥘉易曰履霜坚冰至诗曰如彼雨雪先集维
霰春秋书元年春王正月皆谨之于初辨之于早
也有有为之志而不辨奸邪于早而郤之则铄刚
以柔蔽明以晦终不能以有为盖彼奸人易合难
去诱之以甘言承之以怡色赂之以重宝便辟迎
合无所不至不辨之于早而拒之皆堕其计授之
以柄而随之耳昔王安石拜参政吕献可即以十
罪章之温公谓之太早献可曰去天下之害不可
不速异日诸君必受其祸安石得政宋果以亡温
公曰吕献可之先见范景仁之勇决吾不及也夫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理有所必然虽天地亦可先
见况于人乎方今之势在于卓然有为断之而巳
去旧污立新政创法制辨人材绾结皇纲藻饰王
化偃戈郤马文致太平 陛下今日之事也毋以
为难而不为母以为易而不足为投几挈会比隆
前王政在此时母累于宵人不惑于群言兼听俯
纳贲一代号为英主臣之所愿也臣草木愚昧
既知遇而又远离轩陛日以隔越迫于事几故
不避斧𨱆冒触神威庶奸党少郤纲纪粗立虽万
死无恨
三本书〈至元五年十月上〉 陈 祐
嘉议大夫卫辉路緫𬋩臣陈祐谨斋沐百拜献书于
皇帝陛下臣今越职言事事曰三夲皆国家大计
非不知获罪于时也顾臣起身微贱臣之先王〈谓穆〉
〈哥大王也〉㧞臣于畎畒之中进臣于陛下陛下任臣以
方面之重锡臣以虎符之荣臣叨居陛下之官食
陛下之禄将逾十年矣是以朝夕感愧毎思敷陈
国计效死以报陛下亦所以报先王也傥𫎇陛下
察臣愚忠以臣言万一有𥙷于时贳以不死俾开
言路臣之幸也以臣言狂瞽冒犯时忌其罪当
死死于国计臣之义也伏望陛下赐以燕闲之暇
熟览臣言则臣纎芥之忠山岳之罪举无逃于
圣鉴矣惟陛下仁圣裁之臣闻殷周汉唐之有天下
也天生创业之君必生守文之主盖创业之君天
所以定祸乱也守文之主天所以致隆平也昔我
圣朝之兴也
太祖皇帝龙飞朔方雷震云合天下响应统一四
海君临万虽汤武之盛未之有也天眷圣朝实
生陛下陛下神武圣文经天纬地能尽守文之美
兼隆创业之基兆民懽康品物咸遂典章民物灿
然可观暨遐域远方之民上古所不能臣者陛下悉
悉能臣之虽高宗之兴殷成康宣王之兴周文景
光武之兴汉太宗宪宗之兴唐无以过也是以海
内豪杰之士翕然向风或谓天命陛下启太平之
运者有四民望陛下树太平之本者有三臣请条
列而言之陛下昔在藩邸之初奉辞伐罪西举大
理势摧枯南渡长江神于反掌此天命陛下
万里之威定四方之乱将降大任于陛下即位之
后内难方殷藩王之阶乱者在北逆贼之连祸者
在东然天戈一指俱从平荡此天命陛下削藩镇
有衅之权新唐虞无为之化将以跻斯民于仁寿
之域也臣故曰天命陛下启太平之本者有三其
一曰太子国本建立之计宜早臣闻三代盛王有
天下者皆以传子非不欲法尭舜禅让之美也顾
其势有不能尔何则时俗有厚薄之殊民情有变
迁之异苟或传非其人祸源一启则后世争之之
乱未易息也以是见圣人公天下之忧深矣故孟
轲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夫所谓天与
子者非谓天有谆谆之言告谕人主以𫝊子之计
也政谓时运推移无非天理圣人能与时消息动
合天意故自天祐之吉无不利是以三代亨祚长
久至有逾六七百年者以其传子之心公于为天
下不私于已故也伏见圣代隆兴不崇储二故授
受之际天下忧危𭧽者建藩屏之国授诸侯之兵
所以尊王室卫社稷寔祖宗创业之弘规也迨乎
中统之初颇异于是恃其国之大也谋倾王室者
有之恃其兵之强也图危社稷者有之当是之时
赖陛下断自圣𠂻筭无遗䇿故揔𭣄权纲则藩镇
之祸销矣深固根本则朝廷之计定矣此陛下守
文之善经也何以言之天下者太祖之天下也
律令者太祖之法令也陛下岂欲变易旧章作
为新制以快天下耳目之观听哉诚以时移事变
理势当然不得不尔期于宗社之安而巳矣由此
观之国夲之议昭然甚明不可缓也语曰虽有智
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今年屡登四
海晏然此其时矣亿兆戴徳侯王向化此其势矣
诚万世一时也夫天与不受则违天意民望不副
则失民心失民心则可忧违天意则可惧此安危
之机不可不察也伏惟陛下上承天意下顺民心
体三代宏远之规法春秋嫡长之义内亲九族外
恊万建皇储于春宫隆帝基于圣代俾入监国
事出抚戎政绝觊觎之心壹中外之望则民心不
摇本自固矣陛下蕴谦光之徳纵不欲以天下
传子孙独不念宗庙之灵社稷之重生民之涂炭
乎愿陛下熟计而为之则天下臣民之幸甚矣其
三曰中书政本责成之任宜专臣伏见陛下励精
为治顷年以来建官分职纲理众务可谓备矣曰
中书曰御史曰枢密曰制国用曰左右部夫承命
宣制奉行文书铨叙流品编齐戸口均赋𭛠平狱
讼此左右部之责也通漕运谨出纳充府库实仓
百姓冨饶国用丰备此制国用之职也修军政
严武备辟疆场肃号令谨先事之防销未形之患
士马精强敌人畏服此枢密之任也夫屏贵近
退奸邪绝臣下之威福强公室杜私门紏劾非违
肃清朝野非御史不能也如斗之承天斟酌元气
运行四时条举纲维著明纪律緫百揆平万机求
贤审官献可替否内亲同姓外抚四夷绥之以利
镇之以静涵飬人材变化风俗立经国之远图建
长世之大议孜孜奉国知无不为作新太平之化
非中书不可也且皇天以亿兆之命悬之于陛下
之手陛下父事上天子爱下民其道无他要在慎
择宰相委任责成而巳钦惟陛下元首之尊也中
书股肱之任也御史耳目之司也方今之宜非中
书则无以尊上非御史则无以肃下下不肃则内
慢上不尊则外侮内慢外侮乱之始也上尊下肃
治之基也故虞书载明良之歌贾生设堂陛之论
其旨岂不深且远哉凡今之所以未臻于至治者
良由法无定体人无定分政出多门不相统一故
也臣谓诸外路军民钱榖之官宜悉委中书通行
迁转其赏罚黜陟一听于中书其善恶能否一审
于御史如此则官有定名之实法有画一之规矣
又大臣贵和不贵同和于义则公道昭明有揖让
之治同于利则私怨萌生起忿争之乱此必然之
效也诚能中外戮力将相同心和盐梅固如金
石各慕相如冦恂相下之义夹辅王室叶赞圣猷
陛下临之以日月之明怀之以天地之量操威福
之权执文武之柄俾法有定体人有定分上之使
下如身之运臂臂之任指下之事上如使足之承
身身之尊首各勤厥职各尽廼心夫如是天下何
忧不理国势何忧不振乎虽西北诸子未觐天颜
东南一隅未霑圣化其来庭之议称藩之奏可克
日而待不足为陛下忧也所可忧者大臣未和大
政未通群小流言荧惑圣听于挠庶政𧇊损国威
摧壮士之心钳臣之口至使人情以缄默为贤
以尽节为愚以告讦为忠以直言为讳是皆奸人
敌国之幸非陛下之福也臣恐此弊不巳习以成
风将见私门万启于下公道立于上虽有䕫皋
为臣伊周作辅亦不能善治矣陛下有垂成太平
之功而复有小人基乱之衅此臣所以为陛下惜
也今大臣设有奸邪不忠窃弄威柄者御史自当
言之乃其职也百官自当论之乃其分也乌在无
赖小人不为郷党所齿者骤兴攻讦之风于朝廷
之上乎臣知国家承平吉祥之言必不出于辈
之口也惟 陛下远之则天下幸甚其三曰人材治
本选举之方宜审臣闻君天下者劳于求贤逸于
得人其来尚矣盖天地间有中和至顺之气生而
为聡明特逹之人以待时君之用是以圣王遭时
定制不借材于异代皆取士于当时臣愚以为今
之天下犹古之天下也今之君臣犹古之君臣也
今之人材犹古之人材也贤俊经纶之士岂皆生
于曩代而独不生于当今哉顾惟陛下求之与否
尔伏见取人之法今之议者互有异同或以选举
为尽美而贱科第或以科第为至公而轻选举是
皆一已之偏见非古今之通论也夫二帝三王之
下隋唐以上数千百年之间明君𧇖主所得社稷
之臣王霸之辅盖亦多矣其丰功盛烈章章然著
于天下后世之耳目者迹其从来亦可考也或起
于耕耘或求之于版筑或猎之于屠钓或遇之献
言而入侍或由荐进而登朝至于贤良方正直言
孝廉贡举之著遭际万殊不可胜纪岂一出于科
第乎自隋唐以降迄于宋金数百年间代不乏人
名臣伟器例皆以科第进岂皆一出于选举乎及
乎遇合于君聚精会神于朝廷之上皆能尊主庇
民论道佐时宁复有彼优此劣之间哉夫士之处
世亦犹鱼之处水今鲂之在河鲤之在洛人皆知
之其致之之术固有筌𦌘𦊙钓之不同期于得鲂得
鲤则一也臣愚谓方今取士冝设三科以尽天下
之材以公天下之用亡金之士以第进士并历显
官耆年宿德老成之人分布台省谘询典故一也
内则将相公卿大夫各举所知外则府尹州牧岁
贡有差进贤良则受赏进不肖则受罚二也颁降
诏书布告天下限以某年开设科举三也三科之
外继以门劳效参之可谓才德兼収勲贤并进
如此则人人自励安敢苟且庶几野无遗材多士
盈朝将相得人于上守令称职于下时雍丕变政
化日新陛下端拱无为而天下治矣夫天下犹重
器也器之安危置之在人 陛下诚欲措天下于泰
山之安基宗社于磐石之固可不以求材为急务
乎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其斯之谓欤抑臣又
闻凡人臣进深计之言于上自古为难昔汉贾谊
当文帝治平之世建言诸侯强大将不利于社稷
譬犹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
谓之安甚非安上全下之计莫众建诸侯而少
其力可谓切中时病矣然当时举皆以谊言为过
故帝虽嘉之而不能用逮景帝之世七国连兵几
危汉室谊之言始验于此矣董仲舒当武帝穷兵
黩武之初重敛苛刑之际一踵亡秦之馀敝唯崇
尚虚文而欲求至治仲舒以为更化而不更化虽有
大贤不能善治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当更张而不
更张虽有良工不能善鼓耳又言临渊羡鱼不如
退而结网临政愿治不如退而更化可谓深识治
体矣然当时举朝皆以其言为迂故帝虽纳之而
不果行逮季年之后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帝于是
发仁圣之言下哀痛之诏仲舒之言寔验于此矣
向文帝用贾谊之言武帝行仲舒之䇿其祸乱
之极必不至此汉之为汉又岂止如是而巳哉暨
乎有唐驭宇太宗皇帝清明在躬以纳谏为心而
魏徴之伦耻其君不及尧舜是以知无不言言无
不听听无不行故能身致太平比功较德优迈前
主矣臣诚才识驽钝不足以比拟前贤如霄壤泾
渭固自有间然于遭逢圣明诚诚恳恳志在纳忠
其义一也臣请以人身之计言之且冬之祁寒夏
之甚暑此天时变于上者也在修人事以应之故
祁寒则衣之以裘甚暑则服之以葛非人情恶常
而好变也盖亦理势当然不得不尔期于康宁其
身而巳矣或者安于循习昧于变通冬之裘且加
于流火铄金之夏夏之葛苟施乎坚冰拆地之冬
将见严酷疠人危在朝夕矣又乌能荅天地之正
筭养乔松之上寿哉国计安危理亦如此臣愚切
谓三本之䇿施之于
太祖用武之世有所未遑行之于陛下文明之时
诚得其宜矣此是天下之公论非臣一人之私意
也愿 陛下不以人废言力而行之则可以塞祸乱
之源可以兴太平之化可以保子孙于万世可以
福苍生于无穷矣臣猥寄外藩不明大体加以性
识愚戆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
论卢世荣奸邪状 陈天祥
窃惟御史台受国家腹心之寄为朝廷耳目之司
选置官僚扶持国政肃清风宪镇遏奸邪卑职等
在内外百司之间伺察非违知无不纠非于人有
宿仇私怨而怀报复之心也盖于国家事体所系
者大臣子之分不得不然往者阿合马以枭獍之
资处钧轴之重内怀阴狡外事欺谩专擅朝权収
罗奸党子侄亲戚分制州军腹心爪牙布满中外
威福由己生杀任情稔恶之心为谋不浅实赖
圣上洪福幸殒其命妻子诛窜无有孑遗此乃前
途之覆车后人之明鉴也于其贪暴旷代罕闻遗
毒于今未能湔洗人思至元之初数年之治莫能
忘也去春安童大丞相自远而还天下闻之室家
相庆咸望复膺柄用再整宏纲思仰治期谓可立
待十一月二十八日忽闻丞相果承恩命复领中
书省事贵贱老㓜喜动京师继而知有前江西道
榷茶转运使卢丗荣者亦拜中书右丞中外喧哗
皆云彼实阿合马党人乃当时贪横之尤者访其
根因来往往能道本末之详今自罪废中侥幸
崛起率尔骤当宰相之任分布党与内外连结见
者为之寒心闻之莫不惊骇斯乃生民休戚之所
关国家利害之所系事之大者莫大于此卑职食
禄居官任当言路舎此不言将复何用且宰相之
于国家犹栋梁之于巨室也所居职任荷非轻
非有才望厌服人心必致将来倾覆之患易曰开
国承家小人勿用必乱也传曰小人之使为国
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由是言之置
立相臣宁容不审彼卢世荣者素无文艺亦无武
功实由趋附贼臣阿合马滥获进用始凭商贩之
资图欲白身入仕舆赃辇贿输送其门所献不充
又别立与欠少课银一千定文卷买充江西道榷
茶转运使其于任所靡有不为所犯赃私动以万
计其隐秘者固难悉举惟发露者乃可明言凡其
取受于人及所盗官物通计钞二万九千一百一
十九定金二十五定银一百六十八定茶引一万
二千四百五十八引马一十三疋玉器七件其馀
繁杂物件今皆不录已经追纳到官及未纳见合
追徴者俱有文案人所共知今竟不悟前非狂悖
愈甚以苛刻为自安之䇿以诛求为干进之门既
怀无餍之心广设贪夺之计而又身当要路手握
重权虽其位在丞相之下朝省大政实得专之是
犹以盗跖之徒掌阿衡之任不止流殃于见代亦
恐取𥬇于将来朝廷信其虚诞之用居相职名
为试验实授正权校其能败阙如此考其行毫发
无称斯皆既往之真踪可谓巳然之明验谓必
须再试止可叙以他官宰相之权岂宜轻授夫宰
天下譬犹制锦初欲验其能否先当试以布帛如
无能效所损或轻今乃捐󠄂相位试验贤愚亦犹舍
美锦校量工拙脱致隳坏悔将何追虽有良工在
傍亦莫如之何矣今也丞相以忠在上渠軰以
同志合从中间纵有二三善人势亦安能与彼相
抗惟以一齐人之语宁堪众楚人之咻终恐事效
无徴同归不胜其任自古国有名贤不能信任而
为群小所沮以致大事隳废者多矣如乐毅之于
燕屈平之于楚廉颇之为赵将子胥之为吴臣汉
萧望之杨震之流唐陆宣公裴度之类千数百年
之后读其传想其人无不敛容而长叹者今丞相
亦国家之名贤也时政治与不治民心安与不安系
在丞相用与不用之间耳又如玉昔帖木儿大夫
伯颜丞相皆为天下之所敬仰海内之所瞻依者
朝廷果实专任此三名相事无大小必取决而后
行无使馀人有所沮挠仍须三相博采众议于内
外𦒿旧之中取其声望素著众所推尊者为之参
赞则天下之才悉展效用能者各得尽其能善者
皆得行其善此诚厚天下之大本理天下之大䇿
为今致治之方莫有过于此者又安用掊克者在
位倚以为治哉如以三相緫其纲领群才各得其
职下顺民欲上合天心兆庶之气既和天地之和
斯应天地交而品物遂风雨调而年事稔上天所
赐获益良多听聚敛之人专为刻剥之计民力
既困国用遂空兆庶诚有惨伤天地必生灾异水
旱相仍螟蝗作孽年岁荒窘百姓流离于其所损
亦岂轻哉愚尝推校古今事理国家之与百姓上下
如同一身民乃国之血气国乃民之肤体血气完
实则肤体康强血气损伤则肤体羸病未有耗其
血气能使肤体丰荣者是故民冨则国富民贫则
国贫民安则国安民困则国困其理然也昔鲁哀
公欲重敛于民问于有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
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以此推之民必须赋轻而
后足国必待民足而后丰书曰民惟夲本固
宁历考前代国家因其百姓冨安以致乱百姓贫
困以致治自有天地以来未之闻也薄赋轻徭者
天下未尝不安也急征𭧂敛者天下未尝不危也
故孟献子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诚以为
聚敛之患过于盗贼蠧国害民莫斯为甚也夫财
者土地所生民力所集天地之间岁有常数惟能
取之有节故其用之不乏今卢世荣欲以一岁之
期将致十年之积危万民之命易一巳之荣广邀
增羡之功不恤颠连之患期锱铢之悉取帅上下
以交征视民如仇为国敛怨果欲不为国家有远
虑惟取速效于目前肆意诛求何所不得然其生
财之道既巳不存敛财之方亦何所赖将见民间
由此凋耗天下由此空虚安危利害之机殆有不
胜言者计本人任事以来百有馀日验其事迹备
有显明今取本人所行与所言巳不相副者昭举
数事始言能令钞法如旧钞今愈虚始言能令百
物自贱物今愈贵始言课程増添三百万定不取
于民而能自办今却迫胁诸路官司勒令尽数包
认始言能令民皆快乐凡今所为无非败法扰民
之事既及于民者民巳不堪其生未及于民者民
又难为后虑不早有更张须其所行自弊蠧虽
除去木病巳深始嫌曲突移薪终见焦头烂额事
至于此救将何及所谓早有更张者冝将夲人移
置他处量与一职待其行事果异于前治政实有
成效然后升用未以为迟不使骤专非分之任无
令致有横侈之权则朝廷无将来后悔之患本人
无阿合马丧家之祸君父臣子之间上下两全其
美非惟国家之幸实亦本人之大幸也彼心能自
审此卑职必不是憎如或不然亦何敢避愚亦知
阿附权要则宠荣可期违忤重臣则祸患难测缄
默自固亦岂不能正以事在国家关系不浅忧深
虑切不得无言又况阿合马事败之后朝臣以当
时不言之故致𫎇
圣旨诘让者多矣今卑职忝预言官适值有此
复默无一语实有惧于将来正须尽此愚直之心
庶免知而不言之责既已言矣敬听所裁俯伏于
兹待罪而巳
国朝文类卷第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