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自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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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自由说
作者:莫安仁
中华民国6年(1917年)4月15日
1917年4月15日
公布于东方杂志1917年14卷第4期
本作品收录于《东方杂志

  自由之说尚矣。记者不敏。亦尝竭其浅陋。著为论说。载之报纸。以与世人相切磋矣。然为学之道。非执一而可者也。坐而言者必起可行。斯乃足贵耳。夫天下之物。莫不有理。而凡物莫不有情。即所谓体与用者是也。质言之。体者何。理论是也。用者何。事实是也。理论尚矣。而施诸事实则窒碍者。不切之理也。事实然矣。而反之理论则不合者。不经之事也。明乎此。则知立言之要道矣。吾今以之说报纸之自由焉。夫自由之为义。若依米耳之所讲说。则其为界。无一定之区画。然此就理论立言者也。理论与事实相一致。则举而措之可也。使犹未能相入也。则亦择其长者而从之耳。设事有未便。而理属旷泛。则又安得不暂舍理以从事乎。此其义观于欧报近日之情形。可以知矣。今日者中国报张。与政府之关系。非一至重要之事乎。吾故缕举欧报与政府间之关系。与其人士之名论以相吿。虽亦自知不免费辞。然于中国其庶有万一之补助也乎。作报纸自由说。

  欧洲各国报纸。自由权利。亦不相同。大抵俄报自由权最小弱。德稍强。法又加强焉。至于英斯极矣。此亦有说焉。俄之政治。仍未脱专制之臭味者也。一切事务。政府皆取干涉主义。故即报纸。亦不得自由登载。德稍宽。然亦取干涉主义。苟有开罪于政府之处。时亦加以惩罚。法自革命而后。自由平等同胞三大主义。深印于人人之脑中。故报纸亦得享受自由权利焉。至于我英。则素持宽大主义。不取防民政策者也。故报纸之自由。更远过于法人。然其自由亦有界限。非如米耳说之广漠也。凡此皆指疆场无事之时而言。设遇国家有危急之事。则又未可以槪论。欧战开始而后。凡百事务。殆皆改良。而报纸之自由权利。其不免应时有所迁改者。亦自然之事。政府为保全一国之故。对于个人。不免有所限制。有所禁止。此类之限制禁止。于个人之自由权。虽有所妨碍。然令出唯行。莫不遵服者。盖人皆信其为保全群众起见。非有他故。故此项禁令。虽为少数人之政府所颁行。然其实不啻大多数之人所共颁发。而为一国之障者也。惟其国民具此心理。故无不自愿缚束其身。减少自由。以就政府之范围。而免舆众之危险。又深冀危险既过。徐得恢复其自由。非欲终受羁缚而任政府之把持者也。报纸之言论自由。其不能不暂受羁缚者。义盖如此。然亦非遂绝对无评论政府之馀地也。吾英大学教授某君曾著一文极论其事。其言曰。‘报纸之功用。其在平时。为监视政府。如政府专擅。不顾公理。则讥弹之。或财政当局。操守不谨。有侵蚀之事。则攻揭之。苟无偏见杂于其间。则其感动力自大。常足以左右全国。故政府有畏惧之心。而非法之事。赖以减少。及至战争之时。则其言论之间。有不可不加之意者。凡与海陆军相关之事。决不可以宣言。设将己国重要事实。直言无隐。是不啻间接与敌人以助力。乌乎可哉。例如在法境之英兵。为数若干。英国某队陆军。现驻何处。某种舰队。现泊何所。苟一一明白揭载。则于本国所损颇大。故政府自开战而后。创设一局。专司检阅报纸者。即防有此类之登载者也。其对于财政当局。则其评论。一如向时。无所限制。且须严密监视。苟一不慎。为所朦蔽。则影响于国民负担者甚大。又如海陆军士之待遇。兵士家属之赡养。阵亡士卒遗族之抚恤。苟政府应之以轻心。则将以灰士心而隳军气。至大之危险。于以发生。故报纸于战争之时。他种言论。虽有应受限制者。而监视政府此等行动。转为其最重大之新事业也。

  外此则犹有重要之职焉。即对于工界当尽其保护之任也。例如酬金之多寡。是否相当。劳动之时间。是否合宜。工作之地点。是否净洁。皆宜加之意焉。盖此类之事。皆为一地方之事业所关。纵极论之。亦无与助力于敌人之虞。故不妨从容评论。而不在禁止之列。以近事证之。则其效益见。英富豪某建一工厂。苛刻工人。其所给之酬金。不及应给之半。嗣经报纸登揭其事。且痛诋其无人理。某乃惧而增给焉。向使无报纸以为工人之援助。则不几呼吁无门。而一任其厂主之朘削已乎。似此之事。日所恒有。而救济之方。端恃报纸。设无人主张公道。令之反省。充其贪利之心。极其无厌之欲。势必朘削日甚。而食力之氓。将有日不给食之忧。故监察工界。使不容有非理事件之发生。实为报纸当尽之天职。虽在危急时期。政府亦不能加以若何之限制者也。然如本国或同盟之国。军略上或战术上有疏缺之点。则决不得论及。即使意存献替。非关攻诘。亦所不可。盖如一经宣布。则流传于外。将为世人所共闻。是授敌以间隙也。又或统率之人。不尽力于战争。甚至确实发见纵敌之事实。亦应谨缄其口。不可浪言。非惟有泄漏真相于敌人。且使中立之国闻之。生不信任之心。损己国之威严。启他人之藐视。实不可之大者也。近今巨特伦之战。双方皆无胜负之可言。而英国某报误听谣传。言英为敌所败。此声一播。莫可救正。君子惟庸言之是谨。况关于军国之大者乎。道听而涂说之。淆乱国是。摇惑民听。吾诚不能为某报恕也。不但本国之报。对于本国之事为然。即协约国各报。其相互间。亦宜各自为地。无得彼此瓦诋。转而赞美敌人。亦不得甲国之报。漏载乙国之事。或妄揣某国有媾和之意。以自启疑间。凡此诸端。皆为报界人士。于危急之时。所当恪守者也。设有不慎。则政府即停止出版权。亦非为苛。但政府诸人。亦宜以公正为心。对于各报。须取同一态度。如甲报之感力大。遇有违法之事。则畏葸而不敢过问。乙报感力小。稍有不谨。便处以严罚。则政府先已立于不公平地位。自不能餍饫人心。而一切主张。皆将无以贯澈之矣。吾英政府。即未能免于斯弊者也。意者其措置之间。有难言之隐存乎。则非某之所敢知矣。’某君又曰。‘报纸之惩罚。与其惩罚其报馆。毋宁惩罚其记者。’某君之言如此。窃愿中国人士。览之而有动于中。师其大意。订为报律。俾众遵守。然其精神。则尤在政府有实力。有公心。毋苛毋滥。持之以坚。而报界人士。亦宜服膺其说。无为高论放言。上下交相勉庶乎其可。此则记者献言之私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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