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谷集 (柳范休)/卷八
杂著
[编辑]湖上记闻
[编辑]范休问。何以知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先生曰岂有有物而无则者乎。人有此身。必赋此理。而所赋之理。只是元亨利贞之理。故有仁义礼智之名。盖合而言之则只是一理。而理有动静。故分而为健顺。健顺各有微盛。故又分而为仁义礼智。仁义礼智各有许多道理。故又分而为万理。〈以下大学〉
问。但言气质之不齐。而不言人欲者。莫是言禀赋之初故然否。曰言心处方言物欲。言性处不必言物欲。盖心有知觉。故便为物欲所引去。性却无知觉。
问。老佛之别。曰老氏之虚无。未必尽绝天下之事也。有可为之势则便出手做。似不可为则便袖手任他。佛氏之寂灭则都扫了外物。
先生曰自明必新民者何欤。范休对曰均赋此性。觉有先后。安得恝视。曰然矣。然明德自是具众理而应万事。则新民亦是自家性分。
问。物格而后知至。物才格则知便至。知至而后意诚。知虽既尽。诚意工夫必待著力然后可得。曰此有两义。若所知竆到则诚意工夫亦不费力。
问。孔子之言曾子之意。曰经一章。三代之法。孔子诵而传之。故曰言。传十章。孔子之言。曾子讲明之。故曰意。
先生曰苟日新苟字。当著眼看。涤其旧染之污而若有一分未尽去者。不可谓之苟日新也。
先生曰补亡章。说格致之道。而不及下手节目。参看或问然后可以知用工处。
先生曰知自欺之义乎。以今读书言之如何。范休对曰知大学之所当读而读之者。心与事未必不是。而若或九分好中。有此二分不好底意思便是。曰然。
又曰自欺二字。终觉难解。吾辈工夫不进。只缘不得透了诚意关头。
先生曰芝山以章句又言此以结之。为谓富润屋以下三句似未稳。又以使无讼属新民。亦似未安。
先生曰栗谷以见肺肝。谓见自己肺肝。虽吾之肺肝。岂可见乎。此说恐未稳。
先生曰七章章句一有之而不能察。看其文义。有之二字似可带病看。然既有老先生定论。当更详之。
先生曰九章章句。又明立教之本以下。初以为单说使众一款。后知章句兼说孝弟慈三者而言。
问。人心生于形气。道心原于性命。其来历苗脉。自其根本而已不同。但如饮食男女之得其正者。饮食男女是人心。得其正者是道心。如此处何以分。曰分而言之。自人心而收回。虽得其正。而这毕竟是人心之收回者也。自道心而放去。虽失其正。而这毕竟是道心之放去者也。然合而言之。人心收回。乃是道心为之主。虽谓之道心亦可也。道心放去。乃是人心为之主。虽谓之人心亦可也。〈以下中庸〉
问。人心生于形气。固所危矣。至于道心之微则性命之理。既完全在中。其发必微妙何。曰理自是无形影底物事。其发微妙。又曰微者著。权景晦看作小者大之义。而愚意似不然。譬如一个孤舟。风起波荡。出没隐见。微茫难见。及其风定波平。桨棹呈露。望之分明。前之微茫难见者是这个舟。后之呈露分明者。亦是这个舟。
问。更互演绎。曰或先引夫子之言而以己意推演之。或先言己意而以夫子之言推演之。是更互演绎也。
问。受读而窃疑之。曰读者读中庸也。疑者疑所辑录及程氏门人所自为说者。
先生曰。序文中自盖尝论之以下。至动静云为。无过不及之差。是切要处。当于此加工。
致道丈问。篇题其味无竆下。必曰皆实学者何。曰放之而弥六合。卷之而藏于密者。这个道理。皆是实底。非如老佛之虚寂。庄氏之荒唐。
问。第一章章句。性道虽同。是兼人物而言否。曰是。然就人上说重。
先生曰不睹不闻。这不是目无见耳无闻也。盖谓此心寂然不动。万事皆未萌芽。无可睹无可闻者。
先生曰戒惧慎独。朱子以前。皆作一项工夫。或徒属之于谨独。朱子以后。又皆判作二项。或以戒惧但作未发时工夫。然则只未发及初动处有工夫。而及其正应事接物处则却无工夫。其可乎哉。盖上文包括下文。戒惧是兼动静大体工夫。慎独是大体工夫中更加工夫处。朱夫子所谓无所不谨而谨上加谨者是也。
问。喜怒哀乐。是兼理发气发而言否。曰于此不须说理发气发。理气元不相离。子思盖浑沦言之。而至孟子说出四端然后。以四端对说七情则七情是气之发。四端是理之发。盖于此虽不可不开析言之。而若一向分开。更不可复合则恐亦太过。
先生曰章句无所偏倚是横说。其守不失是竖说。无少差谬是横说。无适不然是竖说。天地万物。本吾一体二句。道理许大固难说。然要之人物禀天地之气以为体。赋天地之理以为性。天地万物。既与我同一理气。天地万物岂不是与我一体。惟其一体。故其效验如此。
先生曰第二章章句。释中庸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下。更说精微之极致者。盖这个过了些子便非中。不及了些子亦非中。乃是精之极微之极者。此下诸章。累言中庸之难能。盖惟其至精至微。故实难择难守也。故于此特以精微之极致言之。以为张本。先生曰第四章章句。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或作两项病痛。以为愚者既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不肖者仿此。〉此恐不然。盖两个又字。是对前两个既字。盖惟其不知。故乃不知所以行。〈不肖者仿此。〉不是两项病痛。
先生曰第七章言知之事而幷言择与守何也。盖知者知斯二者不去是也。能择能守然后。方为真知。若择而不能守则便不可谓之知。
先生曰于知仁章章句。不言人欲之私。于九章及下章始言之。盖勇者资品差下。困而知勉而行者也。故以勉强克治之事言之。
先生曰第十章上二强。是胜人者也。下四强。是自胜者也。
先生曰十二章或者以形而下者为费。形而上者为隐。此则不然。形而下者。是器也非道也。费隐皆当就形而上说。盖形而上者。流行昭著底是费也。其所以然而不可见闻底是隐也。
先生曰造端二字。最是学者用工处。盖上文极言道体之大。而于此乃示其下手之地。学者欲体至大至广之道。则当自至切至近处始。
问。十三章章句。众人望人。其义柰何。曰众人非皆昏愚庸众之谓。如言天生蒸民。凡厥庶民之类。盖难以圣人遽望于人人也。今若责人曰汝何不以舜之事亲者事亲。舜之事君者事君乎。则是岂人人之所可遽及者哉。只可望之以父子有亲。君臣有义之事。则这是众人同得之理而可知可能者也。故其从之也易。
先生问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皆是恕之事。而其幷言忠字者何也。范休对曰忠者体也。恕者用也。无忠则便无恕。才有恕。便可见其本于忠。曰可也。然体用元不相离。其推己及人者恕也。而方其推之之时。尽己之心而无一毫伪妄者。这是忠也。忠实在此。非是忠在于内而恕行乎外也。如夫子一贯。只是这个一。便贯了万殊处。非是一在此而贯在彼也。致道问曰忠与恕不是别物。只是就推己及物上说则谓之恕。就尽己上说则谓之忠。便是一物而异其名。曰此说约而明。
先生曰庸德之行。庸言之谨以下。与上十四句。是一项事。不是二项事。盖先施之未能也以上。是自责之事。庸德之行以下。是自修之事。盖己之所以求乎子求乎臣求乎弟求乎朋友则其言常有馀。己之所以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则其行常不足。故君子于其所不足者。不敢不勉。于其所有馀者。不敢尽。方其行也。必顾其言。而其言十分则其行不敢不十分。方其言也。必顾其行。而其行未十分则其言不敢至十分。于此必承上文而通看之。然后方亲切有味。
问。夫子于四道。谓之未能者。莫是谦辞。而章下直以为圣人所不能者何也。曰义理无竆。圣人于此四者。每自觉其有所不能者。
先生曰十四章正己而不求于人一句。此理最好。学者当体味之。
问。君子只当居易而已。俟命不必言。曰不然。圣人固不言命。大贤以下。不得不言命。
问。十五章以妻子兄弟属卑迩。以父母属高远如何。曰以地位言之。妻子兄弟是卑底。父母是高底。卑底自然亲密。高底自然尊敬。亲密故曰迩。尊敬故曰远。
问。十六章天地之功用。造化之迹。二气之良能。何以别。曰这个只是一物。而分而言之则自屈而伸。自伸而屈。屈伸往来者是功用。其屈伸往来处是迹也。其能屈能伸者良能也。
先生曰体物是主鬼神而言。不可遗是主物而言。
问。天地造化之迹。却分明易见。至于祭祀之鬼神。却渺忽难见。其必引祭祀之鬼神。以发明其发见昭著者何。曰今人于祭祀。或不能尽其诚敬。故无以见洋洋发见之实。至于古人。于祭祀致敬致诚。思其居处言语所嗜容貌。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洋洋发见。昭著心目。故引此以明之。
问。鬼神盖难知底。固非初学之急务。然至于祭祀之鬼神则是人子之所不可不熟讲而体念之者也。盖天地造化之鬼神则既有是物。自有体是物者。即是物而求之。其鬼神即在。至于祭祀之鬼神。则〈曰天地造化之鬼神。曰祭祀之鬼神者。非谓天地鬼神之外。别有祭祀之鬼神。特分段言之耳。〉人之祖先。其身已没。更无凭依。若曰其身虽没而其气常存则无是理矣。若曰其身已没。其气已尽则无可求矣。虽曰子孙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能致敬尽诚则鬼神即在此。此亦信不及。何以则可以见感应之道。曰此难言。然人之死也。其气虽曰飘散。而其散也有渐。实非死之日。即尽消散也。因指火器曰此火虽灭。其气有未即尽灰。与器久有暖气。且如夏日烘热。及其暮也。日虽已没。这个热气久存于天地之间。至夜半后渐次消尽。此可为人死气未即消之证也。故先王为之主以为鬼神凭依之所。则其神固已凭依于此也。且夫人之气。即天地之气也。只是一气而已。祖考之生也。禀得此气。其没也其气虽已消散。而若夫天地之所以生祖考之气则固根于理而生生不竆也。况子孙之气。即祖考之气。一气相传。在于吾身。以吾身相传之气。致了诚敬。焚香灌酒。以求于天地之一气而祭之于神所凭依之主。则亦岂无感应之道耶。然今人既不能识得此理。又不能尽其诚敬。故虽曰祭之而实如孔子所谓如不祭者也。是为可惧耳。
先生曰孔子所谓百物之精者。非谓众物之精。凝聚于此也。昔朱子言久废房室。人忽地开户。当著幽闭之气。或中恶而死。此百物之精也云云。是岂百物之精凝聚于一室之中耶。如百姓之称。本以人多姓百得名。而如今虽一人亦谓之百姓。所谓百物之精者。恐是类此。
问。章句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小注指鬼神之实理而言云者恐未安。其下章句不曰阴阳合散。无非实理。而必曰实者者字。极有微意。盖以此章主气而言也如何。曰是。昔朱夫子以实然之理。说鬼神之德。而退溪先生以为未安。若非朱门记录之误。则恐是初年未定之说。章下费隐字。亦皆主气而言也。
先生问十八章章句。推己以及人。是指何事而言。范休对曰以文势观之。似单指父母之丧言之。而窃尝考之。盖包尽追王以下而言。曰是也。盖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皆推己以及人。非特丧服而已也。
问。十九章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视诸掌者。其义如何。曰天地高远。祖先玄远。于此能知之明而行之尽。则治国亦不难矣。盖推演言之。其说甚多。撮而言之。不过曰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已。以此之明。何事不知。以此之诚。何物不格。
先生曰修道以仁。其义柰何。范休对曰不是道外别有所谓仁者。盖道是日用当行之路。仁是性分所具之理。只是率此性而有此道。是以所谓修道者。不过以吾性所具之理而修之而已。曰似不然。道是日用事物当行之路。仁是吾心生生恻怛之理。修道者必须以此慈详恻怛之心做去。然后道与我方亲切衬贴。为吾所有。若无此慈详恻怛之心而依样做去。则所行虽或得当。毕竟是道自道我自我。判为二物矣。譬如天道于穆不已。万物各正性命。若只得万物各正性命。而不自于穆不已中流出。则是岂谓之天道哉。故于人日用之间。酬应事物。而必须此心生生恻怛之意。莫不相贯了始得如何。致道问曰夫仁盖指性之本体而言。循其性而为天下之达道则道虽散在日用。而实不外此心所具之仁。然道是义理公共之名。仁是本心亲切之妙。欲修此道者。只就日用事物之间。依样做去。而不能以本心亲切者行之。则道自道我自我而不能合而为一矣。必须以吾心所具之仁而修日用当行之道。则性道相贯。体用无间。而道以之修矣。其下文详说四德而达道次之。盖言四德为达道之本。而修道者不可以不以是德也如何。曰不必然。然道理无竆。当更商量。
问。仁者人也。此甚难知。曰是难言。然反之吾身而体味之。亦可默识。盖人之一身。得天地生物之心以生。其生生之气。流动充满。无一处之欠阙。生生之理。流行融泄。无一息之间断。拔一毛下一针。便觉痛了。四支百骸一毛一发。莫不有恻怛慈爱之意。所谓满腔子是恻隐之心是也。以此体味。可见人之一身都是仁了。
问。行之者一也之一。初不言一之为何物。而朱夫子断然以诚字当之者何。曰下文有许多诚字。如反诸身不诚。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数个诚字。为此章之枢纽。诚则行此道。不诚则不能行。此可知其所以行之者一之为诚。
先生曰人之达道有五。只此五伦之中。举天下之人。无一不包。以父子之伦言之。自己之父。至于父之诸昆季。而凡在父之行者。皆父之类也。自己之子。以至于子之从兄弟而凡在子之行者。皆子之类也。〈己之祖。祖之诸昆季。己之孙。孙之诸从兄弟放此。〉以君臣之伦言之。自一人之君。以至于幕府之上官。奴仆之其主。皆君之类也。自朝廷之臣。以至于上官之幕府。其主之奴仆。皆臣之类也。以夫妇之伦言之。自居室之夫。以至于天下之男。皆夫之类也。自居室之妇。以至于天下之女。皆妇之类也。以长幼之伦言之。自吾之兄。以至于乡党邦国。凡年之长于我者皆长也。自吾之弟。以至于乡党邦国。凡年之幼于我者皆幼也。以朋友之伦言之。自道义相交。德业相磨。以至于僚友宾客皆朋友也。然其处之之道。则又各有等级。所谓理一而分殊也。不可不辨。
问。此章章句。一有不诚者。老先生皆作三者之一九者之一。然范休妄尝窃意。以为看作三者之一九者之一则一者不诚。三者便皆不诚。一者不诚。九者便皆不诚。语恐太快。或可看作一番之一。以为此心一有不诚则三德九经便皆不诚云云。义恐不至于大错。一番之一。有作一有者。二十五章章句。人之心一有不实者是也如何。曰某亦看作三者之一九者之一。今闻此说亦有理。盖三德知行相资。首尾相应。一者不诚则三者固当便皆不诚。至于九经如来百工柔远人等事。虽或不诚。未必以此而九经便皆不诚。当更商量。翌日先生曰昨日所论更思之。当作一番之一看。
问。生知安行。知仁兼尽而必属之知。学知利行。知处亦高而必属之仁。困知勉行。亦兼知行而必属之勇者何也。曰安行固是仁。然自是本来生而知之。明无不照。故自然不勉而中。是以生知安行者重在知。学知者亦是知。然必须行其所知然后方为己有。是以学知利行者重在仁。困知勉行者。于知于行。莫不勉强而为之。故重在勇。
先生曰章句闻道有蚤莫。以知言。行道有难易。以仁言。能自强不息。以勇言。
问。学知利行困知勉行者。莫是皆自三近而入者否。曰困知勉行者。固自三近而入者。至于学知利行者则资质尽高。虽有些三近气味。恐非用力从事于三近者也。
致道问。勇之次是躔次之次否。曰是也。然亦兼次第之次。
问。知仁勇三达德。看来似无等级。知则大知。仁则至仁。勇则大勇。而经文既以大舜颜渊子路分别言之。此章章句又曰以其等而言则云云。看此则三者之有等级分明如何。曰以成德言之。固无等级。然究观三字之义。自有分别。知字有聪明睿智之意。仁字有体行守之之意。勇字有勉强直前之意。三者固自有等级。
问。章句所谓自私者是何样人。曰自占吾身之所便利而更不顾他人之利害。义理之如何者。
先生曰九经虽是许多条目。撮而言之。不过仁义二字。尊贤敬大臣体群臣。是义之事也。子庶民来百工柔远人怀诸侯。是仁之事也。修身之道。不过曰仁义而已。
问。范休平日读如此文字时。于修身尊贤亲亲等处则窃有区区翫索体行之意。而自敬大臣以下则盖非目下切身工夫。故恒患有阔略意思多。今来累承拻拓规模之诲。如此处自觉其规模之狭隘。曰此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自夫妇之可知可能。以至圣人之不知不能。莫非此道之体。而初不外于吾人性分之中。学者当先知道体之大。以立自家规模间架。然后又分别本末先后缓急之序。而次第用工方好。若但著工于本而遗其末。用心于急而弃其缓。则是亦病痛。他日忽遇未思量未理会事。便茫然不知措置其事。今人读书林下。他日出而需世。别无事业可观。终归于腐儒而已者。政患此病痛。如伊尹傅说耕筑于𤱶畒之间。一朝举而置之公卿之上。则其措置天下之事。如平日所尝惯熟者然。无他以其虽处𤱶畒之中。而于治国平天下之事。未尝不一一熟讲而理会故也。如孟子加齐之卿相而不动心者亦如此。
先生曰齐明盛服。非礼不动八个字。修身之道备焉。合内外兼动静。交相养之事也。
问。章句分言天理之本然。人事之当然者。盖圣人之德。浑然天理。这个真实无妄之理。不待思勉而自然流行。故谓之天理之本然。贤者之学则由教而入。这个真实无妄之理。未能自然流行。而必择善然后明之。必固执然后诚之。择之执之。涉于人为。故曰人事之当然否。曰是。
读五不措一节。先生敛衽曰吾辈用工节度。尽在于此。
读果能此道矣一节及吕氏注解。先生曰别无说话。但当默默加工而已。
先生曰二十一章自诚明自明诚上下自字。虽皆训由而有轻重。上自是自然由底。下自是用力由底。故章句德无不实以下。皆以自然与用力意思释之。
先生曰自此以前。皆论道体之大。自此以下皆论成就此道者。不思而知此道。不勉而行此道者。圣人也。天道也。思而后明此道。勉而后行此道者。贤人也。人道也。行此之道而有得于心为德。故此以下道字少德字多。
问。二十三章章句。形著动变之功功字。是工夫之功。抑功效之功。曰形而著。著而动。动而变。盖吾之德。无不实无间断而斩至于此。不可专谓之工夫。亦不可专谓之功效。恐是功用功业之功。
先生曰二十五章难看。且上下自成字不同。当依本注看。然语类或人问上下自成字作一意看。以为自成己之意。则上下文义相应云云。朱子曰如此看亦好。
问。合内外之道。盖谓仁与智也。合之为言。非是合二物而为一也。盖仁与智只是一个理。自其成己而谓之仁。自其成物而谓之智。不过一物而异其名。故曰合内外之道否。曰是。盖性中只有个浑然一理而已矣。而于浑然一理之中。包得仁义礼智四者之德。〈如今五味子只是一个团物。而包得酸咸甘苦辛五味。〉分而言之。有是四者。合而言之。只是一理。惟其有四。故四者各自有体用。如恻隐之心仁之端。羞恶之心义之端之类是也。惟其一理。故四者互相为体用。如仁体而义用。〈以存心制事言。〉义体而仁用〈以阴阳而言。〉之类是也。是以从一处而发。四者便俱发。如孝弟是仁之用也。而宜斯二者是义也。节文斯二者是礼也。知斯二者是知也。且如学不厌是成己。〈仁〉而却谓之知也。教不倦是成物。〈知〉而却谓之仁。盖此理本是一个物事。故如此看则便如此。如彼看则便如彼。横看竖看横说竖说。无所不可。
先生曰二十六章。或者以无息训诚字非是。盖诚故无息。非无息是诚也。
先生曰二十七章。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是天地之道。而乃曰圣人之道者何也。盖人禀天地之塞以为体。得天地之帅以为性。天人只是一理。吾人仁义礼智之性。即是天地元亨利贞之理。故天人虽有形体之别。而其理则更无分别了。人之语默动静。亦天之命也。天之发育万物。亦人之道也。然众人蔽于气质。牿于物欲。不能有以尽吾性之所有。惟圣人能举其性之全体而尽之。故曰圣人之道也。
先生曰尊德性道问学。吾辈工夫。尽在于此。盖能存心然后方能致知。而既存心。又不可不致知。此能如此。方能如此。既如此又不可不如此之义。此理甚好。又曰温故似近于致知。道中庸崇礼似近于存心。而将吾已知之理而益加涵养之工。以养吾德性。是实存心之属也。处事则精择其过不及者。节文则日竆其所未谨者。所以择之竆之者。是实致知之属也。又曰存心而极其道体之大。致知而尽其道体之细。则居上便不骄。为下便不背。有道足以兴。无道足以容。居上居下。有道无道。无所处而不当。若徒存心而不能致知。徒能致知而不能存心。则却不能如此。
问二十八章章句。礼亲疏贵贱相接之体体字。何以看。曰是体面体貌之体。兼有骨子之义。
先生曰二十九章。本诸身征庶民。以己对人而言。考三王而不谬。俟圣人而不惑。以前后而言。建天地而不悖。质鬼神而无疑。以幽明而言。
问。远之则有望。曰其人道大德盛。其威仪法则。有可瞻望而警动人者。
先生曰三十章章句。兼内外该本末。指律天时袭水土两句而言。
问三十一章。四德之发。四端是也。聪明睿智之发。却于四端上观之否。曰是。
问三十二章。所倚之倚。曰至诚之道。不思而得。不勉而中。自然而能之。是岂有所倚著于物而能之乎。若未至于圣则必思此而后得。必勉此而后中。此不免倚于所思所勉之物也。又曰至圣之德。以著于外者言之。故末节言声名洋溢。至诚之道。以存诸中者言之。故末节言其孰能知之。
先生曰三十三章。知远之近以下难看。然如家人善则是自吾之善。不善则是自吾之不善。此所谓知远之近也。这是观乎人而察乎己也。吾之言行。著于外而有得有失者。本乎吾之所养。存乎内而有邪有正。此所谓知风之自也。这是观乎外而察乎内也。胸中所存者有邪有正。而发于事物者有是有非。此所谓知微之显也。这是自内而察外者也。
问。笃恭先儒有以未发之中论之。然则所谓笃恭而天下平者。只是致中。不待致和而天下自平否。曰不然。笃恭不但指此心寂然不动。事物不来时节。虽方应接事物酬酢万机。而特以不思而得。不勉而中。自然而然。不见其迹。故曰笃恭而天下平。是岂谓块然静坐。无所作为者乎。如所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者。不成是只得穹然在上。无所作为之谓。虽四时行焉。品物亨焉。而但其自然而然。不见其迹。故曰无声无臭。
问。太极图理与气。本无先后。有则俱有。无则俱无。恐不可谓未有阴阳之前。先有一个太极悬空了。今此图以太极圈置之阴阳圈上。恐为未有阴阳之前。先有太极之象如何。先生曰理者盖不离乎气而亦不杂乎气。孔子曰易有太极。盖谓阴阳中有太极也。周濂溪恐后人徒知太极之不离乎阴阳。而不知太极之不杂乎阴阳。故特抽出为图。以示其未尝相离而亦未尝相杂之义。非谓未有阴阳之前。先有太极也。〈以下圣学十图〉
问。阴阳圈阳中有阴。阴中有阳。莫是动极复静而生阴。故置阴于阳中。静极复动而生阳。故置阳于阴中否。玄休谓恐未然。不待动极而阳中固有阴。不待静极而阴中固有阳。先生顾玄休曰果有见矣。今以一岁观之。自至月至四月是阳动。而至月阴五爻。十二月四爻。正月三爻。二月二爻。三月一爻。至四月阴才尽于上而即眹于下。自五月至十月。是阴静。而五月阳五爻。六月四爻。七月三爻。八月二爻。九月一爻。十月阳才尽于上而即眹于下。以此观之。不成阳动之时元无阴。而必待动极然后阴忽生。阴静之时元无阳。而必待静极然后阳忽生也。特有宾主盛衰之别。故阳为主而方盛则谓之阳动。阴为主而方盛则谓之阴静。然其实未尝有独阴独阳。
又曰阴阳动静。是无端底。欲以阳动为始则阳动前便有阴静。欲以阴静为始则阴静前便有阳动。今截自子月为阳动而亥月以前又是阴静。截自子时为阳动而亥时以前又是阴静。
问注者之根也。◠者之根也。是阳为阳之根。阴为阴之根否。曰如此看方是。阴阳之消于上者。虽未必轮转回生于下。言其来脉则来者毕竟是根于往者矣。故五行之生也。虽曰阳根于阴。而其实阴中有阳故生出火与木。虽曰阴根于阳。而其实阳中有阴故生出水与金。
问图说无极而太极两极字。恐有些分别。上极字以形体言。下极字以极至言。如曰无形体而实极至之意如何。曰上下极字。不必差殊看也。朱子注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实造化之枢纽。品汇之根柢。声臭字应上极字。枢纽根柢字应下极字。皆是借有形体者为言耳。
问五行恐是兼气与质言之否。曰固兼气质言。然看下妙合造化之说。从气上说居多。
又曰太极之理。全体在我。其体之之要。在于中正仁义四字。而敬又是贯动静合内外底。故朱子于注中特拈出敬字。学者当知此用力焉。
问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皆以动静言。然则地之生长万物是刚。收藏万物是柔否。曰生长是刚。收藏是柔。然生长收藏底气。是天之气也。生长收藏底质。是地之质也。易干有元亨利贞。坤亦有元亨利贞。生长收藏之气。是干之元亨利贞也。生长收藏之质。是坤之元亨利贞也。
问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阳刚仁是始。阴柔义是终。始是生底道。终是死底道否。曰是。
问西铭图上一截。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两句。以幷生之仁言之。大君者以下。以推行之仁言之。曰民物幷生。是自然底。故以幷生之仁言之。以大君为父母之宗子。以大臣为宗子之家相等。是稍涉人手分世界。故以推行之仁言之。恐当如此看。
问分殊各圈有可商者。如以民物分殊言之。所谓分殊者。非但谓民与物有分也。盖民虽谓之同胞而亦不能无分别。物虽谓之同类而亦不能无分别。此所谓分殊也。馀皆仿此。曰图中分排。是大纲底。
又曰于西铭别无说话。只当反求扩充。尽其道理。其下手处则在存心养性四字。
问存心养性。固是下手处。然盖人之所以害仁而天地万物都不属己。顽如木石者。惟是私欲作祟耳。然则克己复礼。是西铭紧要工夫。曰存心养性则克己复礼。便在其中。
先生曰小学图仁义礼智。乃元亨利贞之理。一理而异其名者何。范休对曰天地是无心底。只此公共之理。自然流行于太虚中。生物长物成物遂物。只当曰元亨利贞。若人则以血肉之躯。灵觉之心。盛载此理。不得不以仁义礼智名之如何。曰此说是。盖人以血肉之身。知觉之心。盛得此理。故元之理便为慈爱之理。亨之理便为辞让之理。利之理便为羞恶之理。贞之理便为是非之理。
又曰人性之纲纲字。其义柰何。范休对曰吾人性分中。万善俱足。有许多道理。而撮其大纲。不过曰仁义礼智四者而已。四德之总众理。如纲之举目。故曰纲。曰仁中有许多道理。如亲亲仁民爱物之类系焉。义中又有许多道理。如尊尊贵贵长长之类系焉。故曰纲。礼智皆然。
又曰以培其根。以达其支。古注以大小学释之。今注改之。然古注恐好。
又曰明命赫然四字。当翫味。盖人禀得天命在方寸。此理便流行于日用。故人之语默动静。莫非天之明命。所谓与天周旋者也。但日用云为。循人欲而悖天理。则天人乃相隔了。
问大学图。静而后能安。是能得之前则所谓安者。是安于何处。曰非谓既得而安。盖物格知至。其心既定。其心既定。故其身亦随所处而安。如今当难处之事者。知识不明。心志不定。则手忙足乱。其身便不安。
白鹿洞规图。先生曰五伦之目。该括天下许多人。〈详见中庸讲录。〉
又曰夫妇有别。便是男女有别。男女中夫妇尤亲切底。故举亲切者言之。
问蕫子明其道不计其功。正其义不谋其利。道与义功与利。何以分别。曰以当行之路言之则谓之道。故曰明。以裁割断制而言之则谓之义。故曰正。而裁制者毕竟是道也。不是别物。功利字亦未必分。
又曰不谋其利之利。不计其功之功。君辈曾如何看。对曰不是利欲功名之类。只是功效之意。曰是。又曰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非所逆睹。此语亦得此心法。
心统性情图。先生曰中图是不杂乎气质而指出本然之性。其言情处却兼说七情。学者多疑之。然于此不须说气发。只当说理乘。盖七情虽曰气发。而其发而中节者则乃是理乘而得其中耳。七情之系于此。亦无所不可。
又曰子思言喜怒哀乐时。四端在其中。盖子思方言大本达道。位天地育万物。而只说此四者则不成。除却性命之发。倚阁一边。只以形气之发言之也。又孟子之言四端时。喜怒哀乐之发于义理者。亦在其中。如孟子之喜。文武之怒。孔子之哀与乐。则这便是四端耳。若必欲除却此等而求四端。则四端恐无可见处矣。故思孟两训。不对待而平论。则喜怒哀乐中四端在焉。四端中喜怒哀乐在焉。及其对待而论则七情是气之发。四端是理之发。而遂有理发气发之分焉耳。故分而言之则固不可浑杂了。统而言之则亦不可一向分析了。
又曰四七既不可不分。而又不可一向分而二之。其故柰何。范休对曰理气虽不相杂。而亦未尝相离。故四端虽曰理之发而气又随了。七情虽曰气之发而理又乘了。然则理之发处。实未尝无气。气之发处。实未尝无理。盖理气未尝相杂。故四七不可不分。又未尝相离。故四七又不可一向分而二之。曰看得是。
问心圈中既书仁义礼智。又书性字。恐是剩了。曰性是赋于天在于人之名。仁义礼智是性中所有之理。譬如天地方圆。不可道方圆为天地。
问勿论气发理发。皆是理乘气。曰七情气为之主。故曰气发而理乘之。四端理为之主。故曰理发而气随之。然其实皆是理乘气而气载理也。
问仁说图元亨利贞以下十个字。本说无之。此盖解释天地生物之心一句。是亦朱子所系否。曰语类载此图而亦有此十字。恐是朱子所系。
问心学图良心赤子心。何以系遏人欲边。先生曰良心赤子心。是从人欲未汩上说。本心大人心。是从义理具足上说。以本心对良心。以大人心对赤子心。则不得不系之此。又曰虚灵知觉神明六个字。不是虚灵知觉外。又有所谓神明者。只是古人言心。有曰虚灵知觉。又有曰神明者。故幷书之于此。如良心本心之类。非有六样心。古人言心有如此般样。故俱书而幷收之。又曰精一择执。是通贯遏欲存理底。故置之于中。
问敬斋箴图。对越上帝。曰上帝不可求之于高远苍苍之天。只在吾身心之上。大学传曰顾𬤊天之明命。顾𬤊明命。便是对越上帝。
问战兢洞属。有表里之别否。曰论其地头。虽有表里之分。然其心之战兢洞属。则无表里之分。周公之事文王。洞洞属属。如不胜如恐失之云。则洞属字。古人亦尝用之于表耳。
问主一无适。恐不是两项工夫。主一则便无适。曰主一便无适。无适便主一。然主一是勿二勿三之意。无适是不西不北之意。语意亦自不同。
问不东以西。不南以北。先儒有解作不去东西南北。只在中央之义。此说如何。曰朱子自解。作不自东之西。不自南之北之义。
又曰吴氏心之正而达于事。事之主一而本于心之说。恐或未安。
又曰须臾有间。私欲万端。毫厘有差。天壤易处。不成是自有间。渐至于私欲万端。自有差。渐至于天壤易处。才有间便成私欲万端。才有差便成天壤易处。譬如千枝万叶之树。断绝根株则其千枝万叶。即成死底树。范休曰吾人之心。敬以直之则性理森然。万善俱足。一有间断则即此之时。全体皆病。万善之理。即变为万端之欲。固理势然矣。又敬义夹持。事得其宜则便是天地定位。一有差忽则此理便皆放倒。万事便皆乖当。即此便是天壤易处。何必苍然者处于下。𬯎然者处于上。然后方谓天壤易处乎。大抵一有间。便曰私欲万端。一有差。便曰天壤易处。语意似太快。然今不善之人。心性都丧。而乍见孺子入井。善端一萌。则于此霎时。心之全体。便纯善无恶。大学或问所谓介然之顷。本体已洞然者此也。以是反观则箴说可推。先生曰看得是。
问有间是以心言。然心之有间。便害于事。有差是以事言。然事之有差。实由于心。曰天下万事。孰不管摄于此心。
问夙夜箴图次第条理。曰此指省愆䌷得而言。
又曰严肃整齐。是外面工夫。结盥栉衣冠。端坐敛形两句。虚明静一。是里面工夫。结提缀此心。皦如出日两句。
又曰惟心是监。是言此心通贯动静。照管万变。须臾不放过之意。下句所谓静而存之。动而察之。乃是此心之所以监察了。或有作监察此心之义看者。此则禅家以心观心之说。恐不可从。
问养以夜气是夕惕八句外。又别有养气工夫否。曰夕惕八句。是养以夜气工夫。
问念玆在玆之玆。是指何而言。曰恐指贞则复元一句。要之夙寤晨兴。读书应事。日干夕惕。许多时分。皆在其中。
范休问。圣贤说话。受用甚难。如才看惩忿窒欲字。而遇事便不能惩窒。事过后即有悔心。何以则可。先生曰此初学之通患也。惟省察工夫。可以治此病。事到面前。七情发见。便平心思量。此事何以处之则可以得宜。彼事何以应之则可以中节。惟从义理则处事鲜失。虽或有失。便可知之。知之则便可惩之于后。如是著工。日磋月磨。则渐觉有进。且平日涵养深厚。则省察工夫煞觉省力。
问自检平日。或时克去私欲。心下如孤军弱卒。才经大战。却无快活意思。过少顷后。方觉有自慊意味。先生莞尔曰此能自点检之说也。要之才克私欲。悸惧之心犹存。故然尔。亦何害焉。但后来自慊云者。大学所谓自慊者。异于是。方克私从善。是自慊。非克私从善之后。方始自慊。
又曰凡物。塞则昏通则灵。故如肝肺脾胃等物。无虚处故无知觉。惟心则中有方寸之虚。故一身精英之气。摠会于此。一身所赋之理。咸具于此。虚灵知觉酬应万变。如耳目视听口鼻呼吸。亦皆如此。
先生问曰儒道之必为是。释氏之必为非。何以断然决之乎。范休对曰吾人心性。不是死物。具众理而应万事。自是本分。吾儒之格致修齐治平。岂不是是。释氏之绝物离伦。岂不是非。先生笑曰心性何尝刻具众理应万事字乎。释氏则又以外物为心外幻界。都不信听。如此说去。难致其竖降幡也。吾尝思之。有一言可以断之者。盖人禀天地之理气而为人。只是一个小底天。今夫天之道。以发育万物为事。春以生之。夏以盛之。秋以成之。冬以藏之。若断置品物。只穹然在上而已则不成是天。儒者之管摄万事。天之道也。释氏之绝物离伦。非天之道也。合天之道者非耶。悖天之道者非耶。
问此心寂然不动之时。只是在躯壳内也。感而应物之际。亦只是在躯壳内也。曰然。是善思量也。心之应事。譬如主人坐在房室。酬应外事。何尝此心逐物去做乎。今夫目之视物。遍照众物。而瞳睛却只在此。
先生曰先儒有言曰只有责己。都无责人。此言说得似太过。然圣贤用心。大抵如此。孟子尝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又曰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盖君子之用心如此。学者宜存得此心。
又曰古之圣贤。凡遇患厄。只是顺受天命而已。无一毫㤪尤意思。公伯寮愬子路。子服景伯来告曰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其言盖甚愤惋。夫子乃答之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谢氏释之曰虽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实寮无如之何。盖人之荣辱得丧。乃天也非人也。则如公伯寮之徒。只是为命数所使了。若非公伯寮则又必有他人愬之。其实公伯寮不足怒耳。
又曰程先生涪州之行。上蔡言今日之行。邢恕,程公孙有力。先生曰故人情厚不敢疑。族子至愚不足责。孟子既知天。焉用尤臧氏。使凡人当之。以故人族子而有万里之行。则其何能无㤪尤之心。而先生之言却如此。此乃孔子心法也。此理最好。学者当知之。问太中有涪州之行。则于程子何如。曰亲与己有间。如所谓孟子既知天。焉用尤臧氏等说。似无之。然其无㤪尤之心则恐无亲与己之别。昔范忠宣窜逐。子弟怒章蔡。公禁止之。路遇风涛。舟中震恐。公谓子弟曰此亦章蔡为之乎。盖以子弟之憎疾章蔡为非也。孔子厄于陈蔡。子贡曰夫子道至大。天下莫能容。颜渊曰不容何病。无一言及于陈蔡大夫。观此则虽父兄遇患厄。恐当无㤪天尤人之义。今人不然。父兄解之于前。子弟怒之于后。恐无是理。问然则伊川家子弟。于邢恕。程公孙辈。将无改旧日情好否。曰不㤪之云。只是以直报㤪之谓。今人与人有隙。言言憎恶。事事深疾。至于以私灭公。贼害直道。此则固非道理。然安有人饷我父兄以祸。加我父兄以辱。而其子弟便好颜相对。诩诩如平日之理乎。
范休问。近欲读易。先看启蒙。此书只是阴阳象数说。于心性工夫。似未亲切如何。先生曰天人一理。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千变万化。至于无竆。在人亦然。盖禀太极之理以为性。而性发为情。酬应事物。变化亦无竆焉。天与人只是一而已。今究得了天地阴阳造化之妙。以拻拓其胸次。则亦未始不切于吾人心性上。
又曰读易。朱子本义不可不读。然程传尤好。盖程传都以义理解了。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天下许多事变。尽在这里。于学者受用尽好。不可不熟读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