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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翼真 (四库全书本)/全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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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翼真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大学翼真目录     四书类
  卷一
  大学二字音义
  先王学校之制
  子弟入学之年
  乡学之教
  卷二
  小学之教
  大学之教
  学校选举之法
  卷三
  大学经传撰人
  古本大学
  改本大学
  卷四
  经一章
  卷五
  传之一章释经第一节
  传之二章释经第二节第五节格物致知并释在此章传之三章释经第三节及第六节第七节
  卷六
  传之四章释诚意此以下并释经第四节
  传之五章释正心修身
  卷七
  传之六章释修身齐家
  传之七章释齐家治国
  传之八章释治国平天下
  等谨案大学翼真七卷
  国朝胡渭撰渭有禹贡锥指别著录是书卷一分四目曰大学二字音义曰先王学校之制曰子弟入学之年曰乡学之教卷二分三目曰小学之教曰大学之教曰学校选举之法卷三分三目曰大学经传撰人曰古本大学曰改本大学皆引据精核考证详明非空疏游谈者可比卷四以下为渭所考定之本大旨仍以朱子为主力辟王学改本之误以经为一章传为八章其诚意章以下与诸本并同惟以康诰曰至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为第一章统释三纲领以诗云邦畿千里至此以没世不忘也为第二章谓前三节释经知止能得之序后两节释知止之由与能得之序以听讼吾犹人也一节为第三章谓释本末之意而移此谓知本二句于前章止于信之下谓知本为知止之讹与诸本为异虽少变朱子之说然仅谓格致一章不必补传耳其论格物固仍然朱子之旨也其卷末一条谓古之大学所以教人者其文则诗书礼乐其道则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其法则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故孟子谓庠序学校皆所以明人伦云云所见切实视泛为性命理气之谈似五常百行之外别有一物谓之道别有一事谓之学者胜之远矣乾隆四十三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 费 墀








  凡例
  翼真一书本非欲为讲义而作盖以古本出自礼记多有错简明道伊川并有改本尚未有定论自朱子章句成立于学官始为不刊之书而后人犹或非之则以大学本无阙文又不应作补传也于是有崇信古本以为不分经传者于本经亦无害至有割圣经知止二节合听讼章为格致传者又有移淇澳章置诚意章之前以明格致之义者使大学之书如庐山之横看成岭侧看成峰远近高低所见各异而大学之真面目几不可识矣是书之作欲为大学重开生面也所更定者唯合康诰盘铭为一章标格致义于邦畿章内安顿此谓知本二句于止于信之下如是而已然而向之疑为衍疑为阙因而割裂推移者今已头不欠尾不剩浑然天成毫发无恨矣是书之作实由于此至诚意章后不过博采诸家折中朱子以成此书非作书本意所重
  古本不分经传朱子始别首章为经馀皆为传确不可易然而康诰章已释明明德而盘铭一节复与上章相连邦畿章始释止至善而盘铭章末节又与下章相连界限未清学者疑之今合康诰盘铭为一章释经第一节则传语俱有归宿而界限亦更分明虽与朱子分章小异亦无嫌也
  格物传寓止至善传中瞿氏已言之并非创说吴草庐谓经文玉盘无阙吾于传文亦云
  此谓知本二句当在止于信下虽由夏雨苍一言契合而顾亭林实发其端亭林论知止以仁敬孝慈信五者实之下云是之谓知止知止然后谓之知至则虽未明言此谓知本二句当在止于信下而语脉显然联络不特此二句有安顿之所并知本之当作知止亦已明其故矣
  学校之制言人人殊是书言之特详为从来所未有其于先儒之说散见于礼经注疏者合者取之不合者置而不论不欲轻议先儒之失也
  或问语类中有与章句互异者择而从之惟其当而已至所取诸儒之说极精亦极严而于夏雨苍之朱注发明取之较多者以其能遵章句之指而辟时解之谬也是书究极精微芟尽枝叶其有他书可以互证及馀义可以旁通者彦昇辄附识数语庶览者益知是书之折中尽善尔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翼真卷一
  德清胡渭撰
  大学二字音义
  礼记凡四十九篇其第四十二曰大学陆德明经典释文云大旧音泰刘直带反音代刘昌宗三国魏人撰礼记音五卷与王肃孙炎李轨徐邈同时则固有两音矣朱子大学章句云今读如字从刘音非臆说也音既不同义随而变盖音泰者主学官而言天子之辟廱诸侯之頖宫是也读如字者主教术而言大学之书名及所言三纲领八条目之事是也案释文条例音堪互用义可并行者靡不毕书故学记言大学者五皆音泰王制大学在郊亦音泰与篇中大师大祖大子大乐正等同而此篇独兼存刘音是知言岂一端各有所当学者宜审义以定音不可执一而论矣又孔疏引郑目录云名曰大学以其记博学可以为政然则康成早以博学解大学书名读如字又不自刘始也有疑章句为臆说而欲改从旧音者亦考之不详耳学官当音泰书名当读如字恐亦是三国时翻切盛行之后强生分别原古作者之意大字只与小对言即方音读此字者或轻或重微有不同而其义则一也释文条例云方言差别固自不同河北江南最为钜异或失在浮清或滞于沈浊今之去取冀祛兹弊亦恐还是鷇音寇音更成无辩夫质有精麤谓之好恶并如字心有爱憎称为好恶上呼报反下乌路反当体即云名誉音预论情则曰毁誉音馀及夫自败蒲迈反败他上补败反之殊自坏呼怪反坏撤上音怪之异此等或近代始分或古己为别相仍积习有自来矣大学之大或音泰或读如字正陆氏所谓近代始分还是鷇音更成无辩者也
  朱子章句序曰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上大学谓书名下大学谓所学之官辟廱頖宫是也古者因教法之大小以名其官其义则尚书大传云十三入小学见小节践小义二十入大学见大节践大义方悫曰小学所以处学之小者大学所以处学之大者尽之矣自吕与叔解云大学者大人之学也而章句因之或问又与小子对言曰有大人之学有小子之学今案诸经传所称大人有以德言之者困亨贞大人吉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是也有以位言之者大人患失而惑大人世及以为礼是也有兼德位言之者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是也从未有以年齿称者唯闾巷常谈谓长者为大人幼者为小人不可以说经俗讲或以位言或兼德位言直说大人自为学不知是大学中教人之法其误亦有所自来若改大人之学为成人之学即无病古者入大学之年以冠为期故冠义云冠而后服备将责成人礼焉思齐之卒章曰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成人与小子对言非即士之入大学者与
  大学之学音胡觉切训效论语集注云学之为言效是也汉儒训学为觉则学当音胡教切学记引兑读为说命曰学学半方悫云上学字宜读曰敩说命亦作敩敩教也文王世子曰学世子学干戈学羽籥学舞干戚学之为父子君臣长幼皆音户教反郑注云学教也故说文学与敩同敩可训觉义如以斯道觉斯民之觉主教者言也学之为言效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主学者言也
  大学一篇凡言学者三大学之道学兼知行而言道学也学养子专指知一边以条目言之格物致知即中庸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之事诚意正心修身皆中庸笃行之事故程子曰五者废其一非学也此兼知行之说也又有以学与行对言者则学该问思辨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是也有以学与思对言者则学该问思该辨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也有以学与习对言者则学该问习该思辨行学而时习之是也大抵学以知言者十之九以行言及兼知行言者十之一随文生义要不失圣贤立言之本指而已
  先王学校之制
  礼记学记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郑康成曰教学谓内则设师保以教使国子学焉外则有大学庠序之官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
  郑氏曰术当为遂古者仕焉而已者归教于闾里朝夕坐于门门侧之堂谓之塾周礼五百家为党万二千五百家为遂党属于乡遂在远郊之外
  孔氏颖达曰古之教者谓上世也周礼百里之内二十五家为闾同共一巷巷首有门门边有塾谓民在家之时朝夕出入恒受教于塾庠序皆学名国谓天子所都及诸侯国中也周礼天子立四代学以教世子群后之子及乡中俊选所升之士也诸侯但立时王之学故云国有学
  渭按乡饮酒义主人迎宾于庠门之外郑注云庠乡学也州党曰序而此文云党有庠者盖乡大夫所治之党庠于是乎设故亦得云党有庠其实乃一乡之庠非此党之所得而私也周礼州长以礼会民而射于州序又党正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故有谓此文当作州有序者然果系州字不应在党之下记者之意盖错举乡遂之学名以明庠序之遍设乡以庠为大故略序而不言遂降于乡一等所设唯序故以序属遂每乡一庠五序遂无庠六遂凡六序学校之制详于郊而略于野大率如此
  孟子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
  朱子曰庠以养老为义校以教民为义序以习射为义皆乡学也学国学也共之无异名也
  陈氏祥道礼书曰乡饮酒主人迎宾于庠门之外乡简不帅耆老皆朝于庠则庠乡学名也周官州长会民射于州序党正属民饮酒于序则序亦乡学名也郑人之所欲毁者谓之乡校则校亦乡学名也然乡曰庠记言党有庠州曰序记言遂有序何也古之致仕者教子弟于闾塾之基则家有塾云者非家塾也合二十五家而教之于闾塾谓之家有塾则合五党而教之于乡庠谓之党有庠可也周礼遂官各降乡官一等则遂之学亦降乡一等矣降乡一等而谓之州长其爵与遂大夫同则遂之学其名与州序同可也
  按汉书儒林传三代之道乡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与孟子错互乡庠州序周礼有明文而校独无征盖周之乡学唯立庠序不立校也何休注公羊传云中里为校室此即家塾左传云郑人有游于乡校以论执政者则似乡亦有校岂时俗之混称不可为典要欤
  周礼师氏教国子居虎门之左李景斋曰虎门路寝门画虎以示威武之象保氏养国子以道使其属守王闱宫中之巷门
  蔡氏邕明堂论曰尔雅曰宫中之门谓之闱王居明堂之礼又别阴阳门南门称门西门称闱故周官有门闱之学师氏教以三德守王门保氏教以六艺守王闱然则师氏居东门南门保氏居西门北门也
  礼记内则虞庠在国之西郊
  郑氏曰周立小学于西郊
  按天子之小学有二一在内门闱之学是也一在外西郊之虞庠是也
  诗大雅灵台之三章曰虡业维枞鼖鼓维镛于论鼓钟于乐辟廱传曰水旋丘如璧曰辟廱以节观者正义曰璧体圆而内有孔此水亦圆而内有地犹如璧然土之高者曰丘以水绕丘所以节约观者令在外而观也
  文王有声之六章曰镐京辟廱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皇王烝哉笺曰武王于镐京行辟廱之礼自四方来观者皆感化其德心无不归服正义曰辟廱之礼谓养老以教孝弟也
  张子曰灵台辟廱文王之学也辟廱之在镐京者武王之学也辟廱至此始为天子之学
  灵台辟廱犹遵诸侯之制及武王有天下宜加壮丽故更立辟廱于镐京由是遂为天子之学而诸侯不得正焉周颂曰振鹭于飞于彼西雝传曰雝泽也故先儒以为泽宫即西郊之虞庠恐非王氏曰辟廱有水鹭所集也文王作丰有辟廱矣武王作镐又作辟廱则廱有东西矣今按后汉书注引韩诗薛君章句曰西雍文王之雍也王说本此当从之郑康成云丰在丰水之西镐在丰水之东相去盖二十五里据此则灵台辟廱武王时在镐京之西故指为西雝也史记封襌书澧滈有天子辟池索隐曰即周天子辟雍之地三辅黄图文王辟雍在长安西北四十里括地志辟雍灵沼今悉无复处惟灵台孤立高二丈周回一百二十步元和郡国志周武王宫即镐京也在长安县西北十八里自汉武帝穿昆明池于此镐京遗趾沦陷焉
  礼记内则有虞氏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郑曰皆学名也异者四代相变耳孔曰养老必在学者以学教孝弟之处故于中养老熊氏云国老谓卿大夫致仕者庶老谓士也
  陈氏礼书曰四代之学虞则上庠下庠夏则东序西序殷则右学左学周则东胶虞庠而周则又有辟廱成均瞽宗之名则上庠东序右学东胶大学也故国老于此养焉下庠西序左学虞庠小学也故庶老于此养焉记曰天子设四学盖周之制也周之辟廱即成均也东胶即东序也瞽宗即右学也盖成均居中其左东序其右瞽宗此大学也虞庠在国之西郊则小学也记曰天子视学命有司行事祭先师先圣焉卒事遂适东序设三老五更之席又曰食三老五更于大学所以教诸侯之弟祀先贤于西学所以教诸侯之德夫天子视学则成均也命有司行事祭先师先圣焉即祀先贤于西学也祀先贤于西学则祭于瞽宗也有司卒事适东序设三老五更之席即养国老于东胶也养国老于东胶即食三老五更于大学也然则殷之右学在周谓之西学亦谓之瞽宗夏之东序在周谓之东胶亦谓之大学盖夏学上东而下西殷学上右而下左周之所存特其上者耳则右学东序盖与成均并建于一丘之上而已由是观之成均颁学政右学祀乐祖东序养老更右学东序不特存其制而已又因其所上之方而位之也
  礼书此论最为精核惟谓辟廱即成均而不言上庠未免渗漏按文王世子云礼在瞽宗书在上庠则有虞氏之制周实修而用之为养老学书之地矣昔䕫为乐正见左传典乐教胄子当在上庠而周官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大司乐即王制之所谓大乐正也其官职与䕫同而董仲舒云成均五帝之学故虞之成均别名上庠而周之上庠亦曰成均则成均即上庠可知辟廱乃天子承师问道之所非大司乐教国子之地不得名成均也王氏周礼详说曰五帝之学名失其传所传者总名成均耳成均国之大学所谓养国老于上庠是已盖命䕫典乐教胄子其制详于有虞此周之学名必取于虞氏之庠五帝之成均得无意乎谓右学东序与成均并建于一丘之上亦非盖惟辟廱建在水中之一丘而三学环之于外水北为上庠一名成均水东为东序一名东胶水西为右学一名瞽宗又称西学盖皆存旧制而被之以新号是为天子设四学也
  祭义天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大子齿
  山阴陆氏佃曰天子立四学并其中学而五直于一处并建周人辟廱则辟廱最居中其南为成均其北为上庠其东为东序其西为瞽宗当学礼者就瞽宗学书者就上庠学舞干戈羽籥者就东序学乐德乐语乐舞者就成均辟廱唯天子承师问道养三老五更及出师受成等就焉当天子入大学则四学之人环水而观之矣是之谓辟廱学礼曰帝入东学尚亲而贵仁东序是也帝入南学尚齿而贵信成均是也帝入西学尚贤而贵德瞽宗是也帝入北学尚贵而尊爵上庠是也帝入大学承师而问道辟廱是也总而言之四学亦大学也学记曰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又曰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盖东序之类若辟廱虽大子不得预故曰设四学当入学而大子齿学者所学之官也盖辟廱非其所学之官是以云
  五学之目见大戴礼及汉书贾谊传然四尚四贵配四学绝无义理小戴不取有以也陆氏颇附会安石新经故有此说成均者上庠之别名非二学南北对立王者向明而治义取诸离南方自宜洞辟不宜更建成均以塞其前使车驾绕宫而北以至辟廱也蔡邕云辟廱水广二十四丈四周于外周列三代之学可见周之四学只是兼设虞夏殷之三学与当代之学而为四成均即上庠无南学之制也
  彦昇按文王世子言学世子及学士在东序瞽宗上庠所谓当入学而大子齿者入此三学耳又按虞庠为射宫灵台辟廱为泽宫俱在西郊乐记云左射狸首右射驺虞盖二学自为左右也所谓郊学者止此康成谓周四郊有虞庠刘芳以四小在郊大学在国为五学颜师古以东序瞽宗虞庠及四郊之学为四学皆非也
  王制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頖音半与泮同
  郑氏曰学所以学戸教反士之宫
  张子曰此小学是教国子胄子之幼小者未能入大学则其学在宫之左右
  陈氏礼书曰诸侯之学小学在内大学在外故王制言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以其选士由内以升于外然后达于京故也天子之学小学居外大学居内故文王世子言凡语于郊远之于成均取爵于上尊以其选士由外以升于内然后达于朝故也临川王氏安石曰天下不可一日无教学不可一日废于天下王制所谓命之教然后为学者何也曰立诸侯矣未有不命之教而不得立学也盖古之立国也必资礼于天子所谓命之教矣
  頖宫即鲁颂之泮水郑笺云辟廱者筑土雝水水之外圆如璧四方来观者均也泮之言半也半水者盖东西门以南通水北无也其诗曰无小无大从公于迈言迈则頖宫在郊明矣辟廱只陪说或因上大学在郊遂谓天子亦外大学非也
  明堂位米廪有虞氏之庠也序夏后氏之序也瞽宗殷学也頖宫周学也
  孔氏曰此一经明鲁得立四代之学鲁以虞庠为廪以藏粢盛
  陈氏礼书曰頖宫即泮水大学也鲁之大学在郊故将有事于上帝则于此先有事焉然则序与瞽宗盖亦设于頖宫之左右而米廪其公宫南之小学欤按孔氏学记疏云尊鲁亦立四代学馀诸侯于国但立时王之学又诗泮水疏云鲁有四代之学此诗主颂其修泮宫者先代之学尊鲁侯得立之示存古法而已其行礼之饮酒养老兵事之受成告克当于周世之学在泮宫也据陈氏说则鲁大学止兼立东序瞽宗而改虞庠曰米廪以为小学盖其制亦少杀于周云
  颜昇按鲁有米廪以拟天子之虞庠虞庠在西郊则米廪亦必在西郊但此郊学无取贤敛才之事特于是藏粢盛而因名之为米廪非教子弟之所陈氏以米廪当公宫南之小学是鲁虽设小学而无小学之教也盖鲁于西郊有米廪而公宫南之左又有小学以教子弟犹天子有虞庠又有虎门之学也又按文王世子云王命公侯伯子男反养老于东序可知鲁行养老之礼当在东序不与受成告克等事同在泮宫也又可知诸侯虽不得立四代之学泮宫之外亦皆有东序一学也
  子弟入学之年
  大戴礼记保傅古者年八岁而出就外舍学小艺焉履小节焉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
  卢氏辩曰小学谓庠门庠门一作虎门师保之学也大学王宫之东者束发谓成童白虎通曰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是也此大子之礼尚书大传曰公卿之大子大夫元士嫡子年十三始入小学见小节而践小义年二十入大学见大节而践大义此国子入学之期也又曰十五年入小学十八入大学谓诸子姓晚成者至十五入小学其早成者十八入大学内则曰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者谓公卿已下教子于家也周书卢辩传辩字景宣以大戴礼未有训诂乃注之或以为郑康成注非也
  鄱阳马氏端临曰按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大戴礼保傅传及白虎通之说十三年入小学二十入大学尚书大传之说程朱二子从保傅白虎通又曰尚书大传所言十三年入小学乃公卿大夫元士适子之礼盖公卿已下之子弟年方童幼未应便入天子之学所以十年出就外傅且学于家塾直至十三方令入师氏所掌虎门小学而天子则别无私学所以世子便入小学欤
  古者入学之年大抵以贵贱为差贵者生而有天下国家之责且或有童年嗣世之事故宜早谕教以成其德此天子诸侯之世子所以八岁而入小学十五而入大学也三礼义宗云诸侯之子亦以十年出就外傅在公宫之左路门之外正朝之东其说小异然其入大学之年各以冠为断冠义曰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故曰冠者礼之始也盖古者服备而后可责成人礼故曰冠者礼之始入大学者学成人之礼也国君十五而冠故十五入大学大戴礼白虎通之所言是也由命士以上及大夫之子二十入大学内则曰二十而冠始学礼是也闾里之子亦八岁入塾而士大夫之子反十岁就外傅者以贵家内有傅姆九年以前凡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室家长幼之节早已教之矣故需至十岁亦不妨也士大夫之子二十入大学而闾里之秀者反十五入大学何也其所谓大学乃庠序非成均也三物之教易于四术故十五亦可入也
  汉书食货志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
  按白虎通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此天子诸侯之子入学之年也尚书大传十三入小学二十入大学此公卿大夫元士之子入学之年也其所谓小学大学皆国学也食货志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此庶人之子入学之年也其所谓小学即家塾大学则庠序也大传又曰十五入小学十八入大学汉书儒林传云太常择民年十八已上仪状端正者补博士弟子盖依大传为制与前说异卢氏以为诸子姓成有早晚故晚者十三迟至十五早者二十改为十八理或然也古者二十而冠三十而娶亦言其大率有故则或前或却容有不同
  乡学之教
  汉书食货志在埜曰庐在邑曰里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乡万二千五百戸也邻长位下士自此以上稍登一级至乡而为卿也于里有序而乡有庠序以明教庠则行礼而视化焉视读曰示春令民毕出在埜冬则毕入于邑所以顺阴阳备寇贼习礼文也春将出民里胥平旦坐于右塾邻长坐于左塾尔雅释宫云门侧之堂谓之塾郭璞曰夹门堂也门之内外其东西皆有塾一门而塾四其外塾南乡毕出然后归夕亦如之入者必持薪樵轻重相分斑白不提挈冬民既入妇人同巷相从夜绩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是月馀子亦在于序室苏林曰馀子庶子也或曰未任役为馀子师古曰未任役者是也幼童皆当受业岂论嫡庶乎八岁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始知室家长幼之节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而知朝廷君臣之礼
  渭按五家为邻即周礼之比五邻为里即周礼之闾里胥即闾胥邻长即比长也里有序即下文之所谓序室何休注公羊传云中里为校室选其耆老有高德者名曰父老十月事讫父老教于校室盖校者教也故谓之校室校室即学记之家塾郑康成曰古者仕焉而已者归教于闾里朝夕坐于门门侧之堂谓之塾是也孔疏引白虎通云里中之老有道德者为里右师次为左师教里中之子弟又书传略说云大夫七十而致仕而退老归其乡里大夫为父师士为少师也渭按春将出民里胥坐于右塾邻长坐于左塾此不过朝夕督察其出入而已非能教民者也右师坐右塾左师坐左塾则农隙之时教民于校室穷日而或继之以夜一吏道一师道不可混也班志作序室而谓里有序误矣据州长春秋以礼会民而射于州序则序当设于州里不得有之也校室为小学庠序为大学只就乡学中别大小与国学无涉说者不知此义或指庠序为小学或又谓乡学无大小之名皆非也乡学国学各自有大小不可以乡为小学国为大学也
  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郑曰物犹事也一曰六德知动而明事爱人及物思无不通制事得宜推诚不欺心无乖戾二曰六行孝善于父母善于兄弟亲于九族亲于外亲信于友谊振忧贫者三曰六艺礼玉帛钟鼓弓矢绥䇿文字筹算
  以乡八刑纠万民一曰不孝之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姻之刑四曰不弟之刑郑曰不弟不敬师长贾曰此不弟即上六行友是也友在睦姻之上专施于兄弟此变言弟退在睦姻之下兼施于师长五曰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乱民之刑郑曰造言讹言惑众乱民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也
  平庵项氏安世曰宾兴者所谓格则承之庸之也继之以八刑所谓否则威之也
  三山郑氏锷曰教民之三物以六德六行六艺纠民则止于六行何邪人之性有厚薄昏明之异则德不可以皆同人之材有能与不能之别则艺不可以皆能夫六行者日可见之行人人所当勉者也苟不修其行则害于其身祸于其家乱人伦而伤圣治王法所不容人类所不齿是之谓戮民加之以刑可以无愧矣
  正月之五章曰谓山盖卑为冈为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讹言即此所谓造言也孟子曰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贼民即此所谓乱民也造言无实惑众听乱民左道违政令害教之大莫甚于此王法之所必诛而不以听者故八刑以是终焉
  乃施教法于邦国都鄙邦国外诸侯五等之封都鄙谓畿内三等采地也使之各以教其所治民郑锷曰教法既布都鄙邦国宣化承流之职各推而行之以教其所治之民
  司徒之教法既成于乡遂乃推之于都鄙又推之于邦国此即王制所谓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者也诸侯之所以教一皆听命于天子内自畿甸外薄四海皆以乡三物教其所治之民则道德一而风俗同治天下犹运之掌上矣
  乡老二乡则公一人乡大夫每乡卿一人
  王氏曰乡老公也尊之于乡宪其言行不累以事故称老乡老于司徒之官非属而无职
  郑氏曰王置六乡则公有三人也三公者内与王论道中参六官之事外与六乡之教其要为民是以属之乡
  长沙易氏祓曰天下达尊三乡老兼焉故在朝称公在乡称老
  黄氏度曰乡大夫犹有职掌乡老唯大比兴贤能献书于王则与焉所谓师也父兄也六乡三公为之师书曰周公师保万民盖纪实也
  薛氏平仲曰六官之建未闻三公之列于官也而于乡则见之未闻六卿为之属者而于乡则见之以公卿之尊不嫌于下行六乡之事则教化之务顾不重欤
  按六乡之中有吏有师自乡大夫以至比长皆吏也小司徒所谓六乡四郊之吏是也大夫士之仕焉而已者归教于闾里则师也三公之仕焉而已者为乡老亦师也乡三物之教实三公主之盖欲以小民之亲逊风天下莫先于六乡故庠序之官视乐正尤尊重焉
  乡大夫之职一万二千五百家为乡各掌其乡之政教禁令正月之吉受教法于司徒退而颁之于其乡吏州长以下是也使各以教其所治以考其德行察其道艺王氏曰考知其实伪察见其精麤州长二千五百家为州每州中大夫一人各掌其州之教治政令之法正月之吉各属其州之民而读法以考其德行道艺而劝之以纠其过恶而戒之若以岁时祭祀州社则属其民而读法亦如之春秋以礼会民而射于州序正岁则读教法如初
  党正五百家为党每党下大夫一人各掌其党之政令教治及四时之孟月吉日则属民而读邦法以纠戒之春秋祭禜亦如之禜者祭日月星辰及山川之神见左传国索鬼神而祭祀则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壹命齿于乡里再命齿于父族三命而不齿正岁属民读法而书其德行道艺
  族师百家为族每族上士一人月吉每月朔日则属民而读邦法书其孝弟睦姻有学者春秋祭酺亦如之郑曰酺者为人物灾害之神故书酺或为步
  闾胥二十五家为闾每闾中士一人凡春秋之祭祀谓州社党禜族酺役政役田役政若州射党饮酒丧纪乡老乡大夫于是卒者之数聚众庶既比则读法书其敬敏任恤者凡事掌其比觵挞罚之事
  比长五家为比每比下士一人各掌其比之治五家相受相和亲有罪奇邪则相及
  长乐刘氏彝曰王都之外百里之内为地四同而画为六乡专其德行道艺之职则三公也六卿也中大夫三十人也下大夫百五十人也上士七百五十人也中士三千人也下士万五千人也上下相维礼义之俗成于六乡而化天下之本立矣
  孟子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
  朱子曰庠序皆学名也申重也丁宁反复之意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悌颁与斑同老人头半白黑者也负任在背戴任在首夫民衣食不足则不暇治礼义而饱煖无教则又近于禽兽故既富而教以孝悌则人知爱亲敬长而代其劳不使之负戴于道路矣
  仁山金氏履祥曰古者道路之制轻任并重任分颁白者不提挈不特子弟代父兄之劳凡行道之人少者皆分代老者之任风俗敬老如此则尊君亲上可知矣
  按乡三物之教法可谓详矣而孟子一言以蔽之曰申之以孝悌之义盖庠序学校之设皆所以明人伦而人伦莫先于孝悌孝悌之义明则其馀无不明矣先是校室之教非不以孝悌而其义则未之闻也故自闾里以升庠序者必申之以孝悌之义焉知其义则孝可移于君悌可移于长通之于礼乐推之于朝廷而庠序居然为乡之大学矣
  书舜典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
  孟子人之有道也饱食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人之忧民如此
  朱子曰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彝之性也然无教则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圣人设官而教以人伦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德犹惠也尧言劳如字者劳之来如字者来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辅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从而提撕警觉之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盖命契之辞也
  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
  朱子曰伦序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
  次崖林氏希元曰古人建学惟在于明人伦使民亲于下耳其间俊秀成材者则升而用之今之学校惟欲养士以待用己无古人教民意思至其所以教之又只是区区文艺之末非古人所以造士之旧矣按舜命契之辞其发端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而孟子亦曰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可见古人之建学专为小民而设造士其第二义也放勲之言欲多方诱掖以使之自得其性即敷教在宽之旨也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盖自上世已然尧舜之命契意皆在小民即周官大司徒乡三物之教也后夔典乐别是一大有司专为胄子而设而国之俊选亦与焉虽其意亦主于明伦终不若乡学尽人而教之为化民成俗之要道也









  大学翼真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翼真卷二
  德清胡渭撰
  小学之教
  礼记曲礼人生十年曰幼学
  郑氏曰名曰幼时始可学也内则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
  蓝田吕氏大临曰未十年非不学也能食教以右手能言教以唯俞六年教数与方名七年教之男女之别八年教之长幼之序九年教之数日然未就外傅但因事而教之未足以名之学至十年可以从弟子之职出就外傅乃所谓学也
  内则由命士以上及大夫之子旬而见旬谓十日冢子未食而见必执其右手适子庶子已食而见必循其首冢子适长代父者郑曰冢大也冢子犹言长子也适子谓世子弟也庶子妾子也则命士以上之适子为冢子之同母弟可知矣子能食食上如字下音嗣教以右手能言男唯于癸反女俞唯俞皆应辞男应速女应缓男鞶革女鞶丝鞶小囊盛帨巾者男用韦女用缯六年教之数与方名数谓一十百千万方名谓东西南北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蚤其别也八年出入门戸及即席饮食必后长者始教之让方氏曰经曰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则行固欲其让也又曰衽席之上让而坐下觞酒豆肉让而受恶则坐与饮食又欲其让矣由是推之则无所往而不让矣九年教之数所主反朔望与六甲也十年出就外傅外传教学之师也十年以后有学无教居宿于外日居夜宿皆在于外学书计书谓六书计谓九数衣不帛襦袴襦上衣袴下衣不用帛而用布防奢靡也礼帅朔律反帅循也行礼动作遵习先日所为也辅氏曰礼帅初前已教之逊让礼之端也朝夕学幼仪言从朝夕学幼小奉事长者之仪方氏曰朝夕学幼仪至此乃可以责事长之礼故也若昧爽而朝之类则朝之所当学也日入而夕之类则夕之所当学也请肄简谅肄习也谅信也张子曰童子未能致文故始教之以简童子未能择信故且使之守信陆氏曰请习简而易从谅而易知之事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郑曰先学勺后学象文武之次也成童十五以上之称孔曰以年幼习文武之小舞也陆氏曰象舞文王之乐也勺舞成王之乐也朱子曰勺即酌也内则十三舞勺即以此诗为节而舞也渭按汉书礼乐志周公作勺师古曰勺读曰酌诗序维清奏象舞也酌告成大武也十三舞勺以酌诗为节成童舞象以维清之诗为节也诗诵而未弦舞但用小舞则射御当亦且学其易者
  十年出就外傅此士大夫之子学于家塾者也至年十三则入师氏所掌虎门之小学矣大戴礼曰八岁而就外舍学小艺焉履小节焉小艺即汉志所谓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小节即汉志所谓室家长幼之节以内则言之则朝夕学幼仪所谓履小节而书计与象勺射御皆所谓学小艺也此小学之所由名也
  周礼师氏掌以媺诏王以三德教国子郑曰国子公卿大夫之子弟师氏教之而世子亦齿焉学君臣父子长幼之道一曰至德以为道本二曰敏德以为行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恶教三行一曰孝行以亲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贤良三曰顺行以事师长吕氏曰贤良国中之先生长者师长朝夕与居处者也居虎门之左司王朝掌国中去声失之事以教国子弟郑曰中中礼者失失礼者教之使识旧事凡国之贵游子弟学焉黄氏曰贵游子弟其父兄之爵尊者也游郑谓无官司者也与诸子游倅之游同义渭按国子弟谓冢子及其母弟也贵游子弟谓妾所生之子也
  保氏掌谏王恶而养国子以道郑曰以师氏之德行审谕之而后教之以艺仪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吉凶军宾嘉二曰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三曰五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四曰五驭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五曰六书象形会意转注处事假借谐声六曰九数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圴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乃教之六仪一曰祭祀之容少仪曰齐齐皇皇二曰宾客之容穆穆皇皇三曰朝廷之容济济翔翔四曰丧纪之容玉藻曰累累颠颠五曰军旅之容暨暨詻詻六曰车马之容少仪曰匪匪翼翼按师氏所教不过父子长幼之道与旧事之中失而已未及夫朝廷君臣之礼保氏之艺仪亦皆仪文度数之事而先圣礼乐之义则未之讲也故亦谓之小学
  诸子掌国子之倅诸子即燕义所谓天子之官有庶子者也掌其戒令与其教治辨其等正其位凡国之政事国子存游倅使之修德学道春合诸学大学即东序秋合诸射射宫即虞庠以考其艺而进退之黄氏曰国子与王子弟共学国有政事国子虽尽有职任而必存游倅使之修德学道学校不可一日废也易氏曰使之修德即师氏所谓三德教国子者使之学道即保氏所谓养国子以道而教以六艺者进者任以国事而退者亦有以勉其所未至也
  按命士以上及大夫之子有冢子有适子有庶子皆可称国子冢子代父而适子庶子皆副贰其代父者故谓之倅游倅其无官司者也冢子数少倅数多多则师保之教或有所不逮故又设诸子之官以佐之使之修德学道而考其艺以进退之也先王于民间之秀士固无所遗而故家大族尤其所留意周之盛也乔木有世臣之家裳华有贤者之类夫岂无自哉
  彦昇按诸侯有师儒之官郑注大宰云师诸侯师氏有德行以教民者儒诸侯保氏有六艺以教民者其德行艺仪之教当与天子师保之官同诸侯有庶子之官燕礼有庶子官郑注文王世子云庶子为政于公族者其考艺进退之法亦当与天子诸子之官同
  内则虞庠在国之西郊三代小学周独用虞之下庠立于西郊而名之曰虞庠虞庠与虎门皆国之小学也而虞庠教士之法无闻焉周人养庶老于虞庠经有明文而文王世子云凡语于郊者必取贤敛才焉郑注曰语谓论说于郊学孔疏曰郊西郊也周以虞庠为小学在西郊又周礼庶子职云秋合诸射先儒以射为射宫即虞庠之在西郊者记射义云天子将祭必先习射于泽而后射于射宫郑注曰泽宫名也说者亦以泽宫为虞庠然语郊乃选举之事养老习射于是乎行礼皆非教士之法也食货志言闾里之秀异者移于庠序庠序之异者移国学于少学即小学古书少小通也何休注公羊传亦云庠之秀者移于国学学于小学小学非即虞庠欤窃意乡论秀士升之司徒者本皆学于小学而司徒则又论其秀者以升之大学耳其不得入大学者或用为乡吏或仍留小学而曲艺则名曰郊人以别于成均也虞庠盖大乐正之所兼掌而教法终无可考岂选士之学于此者但观其行礼听其论辨而不必有师长朝夕以董之欤易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其是之谓乎
  论语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朱子曰谨者行去声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实也汎广也众谓众人亲近也仁谓仁者馀力犹言暇日以用也文谓诗书六艺之文语类曰只是行此数事外有馀剩工夫便可将此工夫去学文非谓行到从容地位而后可学文也
  程子曰为弟子之职力有馀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先文非为去声己之学也尹氏曰德行本也文艺末也穷其本末知所先后可以入德矣洪氏曰未有馀力而学文则文灭其质有馀力而不学文则质胜而野愚谓力行而不学文则无以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非但失之于野而已蠡县李塨刚主曰或问弟子有馀力则学文毋乃行先学后乎曰非也即如今一幼者入塾学幼仪其父忽命曰汝为我粪可对曰吾学粪礼乃来乎猝一朋友来访可谢曰吾学相见礼乃会之乎盖其事前此已学则行之即未学亦必先供其职待事讫即速学之以知其得失焉是论弟子之职非论为学之序立言各有当耳
  按古者小学教人之法见于经传而朱子辑为小学书者亦云详矣而夫子括之以数语亦犹大学教人以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如彼其悉备而夫子括之以三言曰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也撮其机要简而愈明谓贤于尧舜生民以来所未有岂溢美哉
  朱子大学或问曰大学之道吾子以为大人之学何也曰此对小子之学言之也曰敢问其为小子之学何也曰愚于序文已略陈之而古法之宜于今者亦既辑而为书矣学者不可以不之考也曰吾闻君子务其远者大者小人务其近者小者今子方将语人以大学之道而又欲其考乎小学之书何也曰学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为道则一而已是以方其幼也不习之于小学则无以收其放心养其德性而为大学之基本及其长也不进之于大学则无以察夫义理措诸事业而收小学之成功是则学之大小所以不同特以少长所习之异宜而有高下浅深先后缓急之殊非若古今之辨义利之分判然如薰莸冰炭之相反而不可以相入也今使幼学之士必先有以自尽乎洒埽应对进退之间礼乐射御书数之习俟其既长而后进乎明德新民以止于至善是乃次第之当然又何为而不可哉曰幼学之士以子之言而得循序渐进以免于躐等陵节之病则诚幸矣若其年之既长而不及乎此者欲反从事于小学则恐其不免于扞格胡客反不胜平声勤苦难成之患欲直从事于大学则又恐其失序无本而不能以自达也则如之何曰是其岁月之已逝者则固不可得而复追矣若其工夫之次第条目则岂遂不可得而复补邪盖吾闻之敬之一字圣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为小学者不由乎此固无以涵养本原而谨夫洒埽应对进退之节与夫六艺之教为大学者不由乎此亦无以开发聪明进德修业而致夫明德新民之功也是以程子发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为说焉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又曰致知在乎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又曰格物者适道之始思欲格物则固已近道矣是何也以收其心而不放也不幸过时而后学者诚能用力于此以进乎大而不害兼补乎其小则其所以进者将不患于无本而不能以自达矣其或摧颓已甚而不足以有所兼则其所以固其肌肤之会筋骸之束而养其良知良能之本者亦可以得之于此而不患其失之于前也顾以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若徒归咎于既往而所以补之于后者又不能以自力则吾见其扞格勤苦日有甚焉而身心颠倒眩瞀迷惑终无以为致知力行之地矣况欲有以及乎天下国家也哉
  次崖林氏曰或问阳明云文公大学新本先去穷格事物之理即茫茫荡荡都无著落处须用添个敬字若须用添个敬字縁何孔门倒将一个最𦂳要底字落了直待千馀年后要人来补出正谓以诚意为主即不须添敬字大抵中庸工夫只是诚身诚身之极便是至诚大学工夫只是诚意诚意之极便是至善工夫总是一般今说这里补过敬字那里补过诚字不无画蛇添足其说如何曰大学之教是承小学做来古者八岁入小学教之洒埽应对进退等许多节目皆是持敬之事及至十有五年入大学此时持敬工夫已熟所以收其放心涵养本原以为穷理格物之地者固已素定初非茫茫荡荡无著落处须用添个敬字也朱子之所添是为过时不及从事于小学者教之由此以为格物穷理之地固非前辈将个𦂳要底字落了而待千馀年后人来补出也乃以是而议朱子宁不为所笑乎诚与敬自有分谓以诚意为主则不消添敬字是以诚当敬字固不是且经文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是意诚工夫又后格物一步也既以格物为去私意则当物格时私意已无了又何须再去诚意再做无自欺慎独许大工夫得无叠床重屋邪若谓格物即是诚意又不应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分做三节中间又用个而后字果如其说则后面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与此一类也亦将谓齐家即是治国平天下邪可谓窒碍不通之甚矣又敬该动静彻始终八条目不言敬而敬自无不该今以诚意当敬则敬列于八条目而为一目不能贯通乎上下矣又可通乎中庸一书通篇言诚不一而足固无待于补先儒亦未尝补之也焉得为此语哉阳明之言句句有病此类甚多予不能尽辩也
  渭按朱子欲以敬补小学之功此特为长年遽入大学者言之耳非谓幼时不必习洒埽应对进退之节与夫六艺之事而徒以敬为学也良知家妄议其后谓小子何年洒埽应对何事乃教之以持守涵养岂不闻程子曰洒埽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乎又谓朱子云洒埽应对间久已持守坚固涵养纯熟是孩童而神圣矣何须大学之教岂不闻孔子曰蒙以养正圣功乎又谓虽已过时而小学之事终不可废敬不足以补之然则古者冠而后服备责以成人之礼亦将峩冠博带而习加帚拘袂负剑辟咡之仪乎若夫六艺之犹可为者则朱子固云进乎大而不害兼补乎其小矣曷尝尽废乎良知家阳儒阴释凡可以诋程朱者吹毛求疵不遗馀力不可不痛为之辟也
  大学之教
  礼记内则二十而冠始学礼可以衣裘帛舞大夏夏禹之乐乐之文武兼备者也惇行孝弟博学不教内而不出
  徐氏师曾曰冠则成人矣故可以学礼冠而后服备故衣裘帛八年教逊让十年学幼仪则已知孝弟之道矣至此益加以笃行也孝弟百行之本故先务惇行而后博学也博学于文而不教人恐所学未精也内畜其德而不暴于外切于为己也
  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郑曰男事受田给政役也博学无方孙读曰逊友视志孔曰言逊顺朋友视志意所尚
  徐氏曰三十曰壮可以娶妻而成立矣于是始治受田给役之事博学无常所志所慕则学之所谓学无常师主善为师也逊顺朋友而视其志之所尚所谓舍己从人唯善是取也
  四十始仕方物出谋发虑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方比也物犹事也服谓任事从谓从君五十命为大夫服官政七十致事致犹还也程子曰古之为士者自十五入学至四十始仕中间自二十五年有事于学又无利可趋则其志可知此所以成德故古之人必四十乃仕然后志定业成后世立法自童稚即有汲汲利禄之诱何由向善徐氏曰四十曰强道明德立之时也故可出仕以治一官之小事仕则有事矣于是以事物相比方而穷其理盖方物出谋以制事则所谋当理方物发虑以揆物则所虑合理而皆不过乎物矣合则服从不合则去去就之义也五十曰艾政成而德尊故可以统一官之大政七十曰老年迈而力衰故当还其职事于君也
  渭按二十三十两言博学谓博学于文即格物致知之事也大学始教于此可见矣郑目录云名曰大学以其记博学可以为政也博学谓格物致知即此章二十三十之事为政谓齐治平即此章四十以后之事也方物出谋发虑其知止之效乎内而不出得君子暗然之道孙友视志广直谅多闻之益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是谓以道事君绰有大臣之风度此由大学来者也
  学记比毗志反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音洛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朱子曰这几句都是上两字说学下两字说所得处离经便是学辨志是所得处他仿此又曰辨志者自能分别其心所趋向如为善为利为君子为小人也敬业者专心致志以事其业也乐群者乐于取益以辅其仁也博习者积累精专次第而遍也亲师者道同德合爱敬兼尽也论学者知言而能论学之是非取友者知人而能识人之贤否也知类通达闻一知十能触类而贯通也强立不反知止有定而物不能移也盖考校之法逐节之中先观其学业之浅深徐察其德行之虚实读者宜深味之乃见进学之验厚斋王氏应麟困学纪闻曰学记以发虑宪为第一义谓所发之志虑合于法式也一年视离经辨志一年者学之始辨志者分别其心所趋向也虑之所发必谨志之所趋必辨为善不为利为己不为人为君子儒不为小人儒此学之本也能辨志然后能继志故曰士先志
  徐氏曰学大学也每岁皆有入学之人间岁而行考校之法其考之也先观其学业之浅深如读经而能断句一也肄业而无倦怠二也博习而不寡陋三也论学能决是非四也知类通达五也徐察其德行之虚实如辨别志趋一也乐于讲习二也亲爱其师三也善于取友四也强立不反五也以此考校则文行相资本末兼备能者知劝不能者知畏由小成以至大成而人才出矣得此大成之士而官使之以其所学施诸政治则有化民易俗近说远怀之效矣此大学教人之道所以明德新民而臻其极也
  按大学考校之法自离经始经即乐正之诗书礼乐离经敬业博习论学即内则之所谓博学论语之所谓博文也下文入学鼓箧孙其业也注云学士至大胥击鼓以发箧而出其书籍然则所谓孙其业者即博文之业也故朱子释此五者虽以上截为学业下截为德行然大槩属知一边于辨志云分别其心所趋向取友云知人而能识人之贤否至于知类通达则曰闻一知十能触类而贯通此即补传所谓用力之久一旦豁然贯通者强立而不反则以为知止有定而物不能移盖初年所辨之志至此而有定向矣可见七年以前皆格物致知之功九年乃物格知至之候此章之义唯朱子能发其缊奥也学者材有高下质有敏钝间岁一考校第察视其能否非必人人悉如期夫以孔子为之师而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尚不能皆底于大成况其师不及孔子者乎
  王制乐正崇四术立四教乐正官名即下文所谓大乐正周礼所谓大司乐乃乐官之长主教国子者也术者道路之名诗书礼乐四者乃入道之路故言术也四教谓以四者教也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孔曰谓敷畅义理赞明旨趣使学者知之造成也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徐氏曰礼乐有度数声容之习故教之宜于春秋诗书则诵读而已故教之宜于冬夏王大子王子郑曰王子王之庶子群后之大子郑曰群后公及诸侯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即内则所谓冢子方氏曰天子之子则适庶皆与诸侯而下则庶子不与者隆杀之别也国之俊选俊士由选士以升之大学故称俊选非言选士亦与大学之教也方氏说误皆造焉郑曰皆以四术成之凡入学以齿郑曰入学皆以长幼受学不用尊卑也
  陈氏礼书曰诗书礼乐谓之四术亦谓之四教犹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谓之五典亦谓之五教也然不言易与春秋者为其非造士之具不可骤而语之故也孔子之于易必待五十而后学游夏之于春秋虽一辞莫赞其意盖可见矣荀卿欲隆礼乐杀诗书是不知崇四术之意也
  按诗书礼乐皆格物致知之具也大学之所以教四术尽之矣三代以上诗书礼乐极其明备不仅如今日之所存然易为卜筮之书春秋为国史纪事之文不列于学官及经夫子之赞修则易为反身寡过穷理尽性之学而春秋则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拨乱反正之道莫近于此皆教之不可一日无者于是与四者并列而为六经矣士生今日虽不幸而不睹诗书礼乐之全犹幸而得见易春秋之微言大义又有论语孟子以为入德之门呜呼备矣蔑以加矣所患学者志之不立或以为词章之用或以为禄利之途而卒无躬行心得之实耳岂患经之不全哉
  文王世子凡学音效世子及学如字士必时学教也与敩同郑曰学士谓司徒论俊选所升于学者渭按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亦当在学士之列必时四时各有所教也春夏学音效下并同干戈秋冬学羽籥皆于东序小乐正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胥鼓南干盾也捍兵之器戈句孑㦸也羽翟雉之羽籥笛属四物皆舞者所执干戈为武舞羽籥为文舞小乐正大胥籥师籥师丞四者皆大乐正之佐也胥即大胥南张氏云二南也以鼔节之曰鼓南徐氏曰二南者修身正家之要故特歌之旧注云南者南夷之乐今按周礼掌教夷乐乃旄人之职亦无胥鼓之事且初教世子即杂以夷乐虽曰以示服远得无启乱雅之渐乎恐不可从春诵夏弦大师诏之瞽宗秋学如字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礼在瞽宗书在上庠诵口诵乐歌之篇章也弦以琴瑟播被诗章之音节也诏亦教也刘氏曰春诵谓教国子以乐语兴道讽诵言语者也夏弦谓教国子以六律六同五声八音以合乐而以弦为首也
  徐氏曰四时各有所教一则使之习有常而无废业一则使之志有定而无分心也
  按王制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与此文不同冬夏亦教乐春亦教诗颇相抵牾窃疑王制乃汉儒刺六经而作于古记撮其大凡不若文王世子之详明言时教者当以此文为正不可举两说而包罗和会之也春夏学干戈至胥鼓南皆教乐之事春诵夏弦大师诏之瞽宗此教诗之事非教乐也周礼大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皆诗之义也非声也秋学礼冬读书与王制合四教之时截然不紊学记所谓时教必有正业者此也
  大司成论说在东序凡侍坐于大司成者远近间三席是为函丈可以问终则负墙问终则却就后席负墙而坐以避后来问事之人列事未尽不问不敢先问以参尊者之言
  新安王氏曰上所谓干戈羽籥之舞弦诵之歌书礼之文无一不尽而非教者为之论说则习其事不明其义诵读其言不明其指归与不学无异大司成所以在东序为之论说也大司成即大司乐不谓之大司乐而谓之大司成者以世子及国子之德业大司乐教之使成也
  时教者博学之事也非讲习则其义不明故大司成必以其所教者为之论说于东序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是也论说必有所问难故下文继言侍问之仪教者既答其问而犹有所疑则待其言尽而更问亦可谓问之审矣退而又以其所闻绎之于已是谓慎思思之而有所得不敢自以为是复进而质之于其师是为明辨文言曰问以辨之是辨亦问之类如仲弓之辨简于夫子非徒决之于心也思辨所以竟问之绪也
  学记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不学操平声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五教反郑曰操缦杂弄也博依广譬喻也杂服冕服皮弁之属艺谓礼乐射御书数辅氏曰上言礼乐矣故下言艺以总射御书数也诗亦乐也故因乐言之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郑曰藏谓怀抱之修习也息谓作劳休止之息游谓闲暇无事之游方氏曰藏则藏于其心修则修于其身辅氏曰藏犹诗所云中心藏之夫然故安其学而亲其师乐音洛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去声师辅而不反也兑命曰敬孙去声务时敏厥修乃来其此之谓乎徐氏曰敬孙务时敏藏修息游之谓也厥修乃来安亲乐信之谓也
  陈氏曰旧说大学之教也时句绝退息必有居句绝今读时字连下句学字连上句谓四时之教各有正业如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春诵夏弦之类是也退而燕息必有燕居之学如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是也弦也诗也礼也此时教之正业也操缦博依杂服此退息之居学也凡为学之道贵于能安安则心与理融而成熟矣然未至于安则在乎为之不厌而不可有作辍也藏焉修焉之时必有正业则所习者专而志不分息焉游焉之际必有居学则所养者纯而艺愈熟故其学易成也
  按徐伯鲁云操缦博依杂服者艺也退息之所宜兴者也弦与诗礼者学也时教之所宜安者也唯其不兴于艺是以不乐乎学可见居学之有关于正业矣盖退息之时若仍如正业之所为则张而不弛恐不胜其劳苦苟其一无所事而或为异物所迁则此心一放即是畔道之渐故必取其艺之近于正业而较为浅易不至劳苦者时时习之则心无所放而正业亦因以加熟此即论语游艺之意也居学独无书盖书之事更无易于读者则暂辍之而已且操缦博依杂服即冬读书之馀亦可为学也
  论语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朱子曰诗以理情性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常言之双峰饶氏曰礼有五礼夫子所常言者只是言人日用所常执守之礼不可阙者耳若宗庙郊社朝觐会同非常所用者则讲之有时亦不常及之也石林叶氏曰执礼犹执射执御之执记曰秋学礼执礼者诏之盖古者谓持礼书以示人者皆曰执周官大史大祭祀宿之日读礼书祭之日执书以次位常凡射事执其礼事此礼之见于书者也 渭按执礼谓行礼时相者所执以诏之礼书也雅言不及乐者盖乐有声有容必身习之而后晓非空言所能尽如语鲁大师宾牟贾亦以其职掌偶及之耳故不在雅言之例先儒谓言礼则乐在其中恐未当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朱子曰按内则十岁学幼仪十三学乐诵诗二十而后学礼则此三者非小学传授之次乃大学终身所得之难易先后浅深也语类云辟如服药初时一向服了服之既久则耳聪目明各自得力此兴诗立礼成乐所以有先后也 渭按此言诗礼乐之效而不及书者盖书以道政事政事必仕而后可以验其能否方其学也无从而验之故不言也
  按王氏困学纪闻云孔庭之教曰诗礼子思曰夫子之教必始于诗书而终于礼乐杂说不与焉荀子劝学亦曰其数则始乎诵经谓诗书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盖自春秋以降学校虽废而儒者之所以教人则仍用诗书礼乐史记云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然则颜子所谓博我以文者亦博之于此而已矣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朱子曰志者心之所之之谓道则人伦日用之间所当行者是也知此而心必之焉则所适者正而无他歧之惑矣据者执守之意德则行道而有得于心者也得之于心而守之不失则终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依者不违之谓仁则私欲尽去而心德之全也工夫至此而无终食之违则存养之熟无适而非天理之流行矣游者玩物适情之谓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阙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务有馀而心亦无所放矣陆氏曰游如人之游观有时而为之次崖林氏曰游艺之功与志道据德依仁亦是并行如馀力学文意不是未到依仁时且都不及待到依仁后方从事也
  按上二章诗书礼乐即大学时教之正业而此章游艺即退息之居学也六艺小学时已习之矣而此于志道据德依仁之下复继之以游艺者先儒云小学习其事此乃究其理也然理不外乎事未有不习其事而能究其理者观集注云日用不可阙又云应务有馀则游艺亦必习其事可知矣盖艺有大小古者教人必先其易者而后其难者故保傅篇曰八岁而出就外舍学小艺焉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如内则十岁学书计学幼仪十三学乐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皆小艺也二十而冠始学礼舞大夏及学记之操缦博依杂服皆大艺也盖既入大学则又以正业之馀力举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之事而遍习之且究其所以然之故以博其义理之趣外之事父事君可以泛应而曲当内之存心养性可以精义而入神此其所以为大学之教而非曲艺者之所能与于此也
  礼记文王世子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齿于学之谓也孔曰物犹事也故世子齿于学国人观之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不知礼者疑之而问曰有父在则礼然知礼者从而晓之如此下同然而众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有君在则礼然然而众著于君臣之义也其三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长长也然而众知长幼之节矣故父在斯为子君在斯谓之臣居子与臣之节所以尊君亲亲也故学音效下同之为父子焉学之为君臣焉学之为长幼焉郑曰学教也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语曰乐正司业父师司成一有元良万国以贞世子之谓也
  按学校之教所以明人伦教之为父子教之为君臣教之为长幼皆明伦之事也由三者推之则夫妇朋友可知矣由齿让一节推之则其馀诸大礼可知矣以是知古之大学所以教人者其文则诗书礼乐其道则父子君臣长幼夫妇朋友其法则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今之学者亦求诸此而已岂有他术哉
  学校选举之法
  礼记王制司徒上贤以崇德简不肖以绌恶二句是纲庐陵胡氏曰自命郷论秀士至曰造士皆崇德也自命乡简不帅教至终身不齿皆绌恶也
  命乡简不帅读曰率下同教者以告耆老皆朝音潮于庠耆老乡中致仕之卿大夫也朝犹会也元日正月朔日习射上功习乡上齿射射礼乡乡饮酒礼也大司徒帅国之俊士与去声执事焉盖欲使不帅教之人得于观感而改过以从善也不变命国之右乡简不帅教者移之左命国之左乡简不帅教者移之右左右对移以易其藏修游息之所新其师友讲切之方庶几其变也如初礼不变移之郊如初礼者乡大夫又于次年之元日习射习乡而使之观也后仿此延平周氏曰乡遂之间谓之郊如初礼不变移之遂遂在远郊之外如初礼不变屏之远方终身不齿四次示之以礼教而犹不悛焉则其人终不可与入德矣于是乃屏弃之
  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去声士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升于司徒者不征于乡升于学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苗之颖出曰秀士之秀者谓其才德颍出于同辈也郑曰秀士乡大夫所考有德行道艺者升之司徒移名于司徒也升之学曰俊士谓可使习礼者学大学也不征不给其徭役造成也能习礼则为成士
  周礼乡大夫之职三年则大比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郑曰贤有德行者能有道艺者变举言兴谓合众而尊宠之乡老及乡大夫帅其吏与其众寡郑曰众寡谓乡人之善者无多寡也以礼礼宾之以乡饮酒之礼礼而宾之厥明宾兴之明日乡老及乡大夫群吏献贤能之书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内史贰之退而以乡射之礼五物询众庶退谓献书毕而退来乡内郑司农曰询谋也问于众庶宁复有贤能者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兴舞黄氏曰和内志正也容外体直也主皮中也复曰和容中不骄不中不慑也兴舞其节比于乐也此谓使民兴贤出使长之使民兴能入使治之易氏曰贤者在位则服休足以长民居于本所则分势不足以相临故出于其乡以长之所以任其教也能者在职则服采足以治乎民居于他所则事情必至于不相谙故入于其乡以治之所以任其事也成周宾兴贤能出于乡不过宾之于乡而亦用之于乡此正所谓出使长之入使治之之事也
  李氏景齐曰古者人才之盛虽得之于乡举里选之公亦其所以长养成就之者自有道也盖以五家之比己有下士一人为之长而有以禁其奇邪之心至于教法之所示则闾胥于聚众庶之时族师于每月之吉党正以孟月之吉州长以正月之吉皆属民而读法无非导民之知所从而使之不戾吾教所以渐摩诱掖之者详且至矣犹未也人才不以渐而进则真贤硕能何以责备于一旦卒然宾兴之日故自比长有以禁其奇邪之心而敬敏任恤则闾胥书之孝弟睦姻有学则族师书之德行道艺则党正书之夫所书至于党正则是才之已成矣犹恐其或滥也州长又有以考其德行道艺而劝之纠其过恶而戒之夫然后乡大夫于三年大比而宾兴之则其贤书之献悉有以公天下之心先王之于人才其教之不苟而进之有渐如此后世取人类薄其所以长养成就之者而一旦旁求博取务得真才亦疏矣
  按司徒未上贤而先简不肖犹牧羊之法恶者辄斥去毋令败群也于是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即乡大夫三年大比所兴之贤能也何休注公羊传云庠之秀者移于国学学于小学小学谓虞庠也选士移名于司徒身即入郊学孔疏云犹在乡学非也司徒又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大学曰俊士亦曰造士则造之以诗书礼乐而进退在九年考校之后矣其不升大学者盖使之观礼于郊而以德进事举言扬次第用为乡吏所谓使民兴贤出使长之使民兴能入使治之者是也贤能之书既献于王而乡大夫复以五物询众庶何也恐其有遗贤也古人之于取士慎之至矣
  士之在乡学其为秀者则由序以升诸庠由庠以升诸司徒矣其有未及乎此而材质犹可教者则教之以待后举其不可教者则归诸南亩而士农从此分矣
  礼记文王世子凡语于郊者郑曰谓论说扵郊学必取贤敛才焉或以德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
  孔氏曰郊西郊也周以虞庠为小学在西郊今天子亲视学于西郊考课论说其学者才能以西方成就之地故也德谓有道德者进之宜先事次德者谓解世事或吏治之属亦举用之言又次事能言语应对堪为使命则扬之扬亦举也
  按此所进所举所扬即乡之秀士移名于司徒而身入郊学不征于乡者也郑注以进士当之误矣
  周礼遂大夫每遂中大夫一人其属则县正鄙师郑长里宰邻长各掌其遂之政令三岁大比则率其吏而兴甿明其有功者属其地治者
  郑氏曰兴甿举民贤者能者如六乡之为兴犹举也鄱阳马氏曰按六乡之外为六遂遂大夫之职犹乡大夫之职也州长以下之职犹县正以下之职也然励教化兴贤能之事乡详而遂略先儒谓乡以教为主遂以耕为主岂遂民不可教而乡民不可耕邪盖亦当互文以推之
  王氏曰乡之所谓贤者皆以德能者皆以道遂未尝以此教安得以此兴之甿即遂人下剂致之田里安之乐昏扰之者也七万家几二万人必当有桀异聪慧者于是乎兴之
  刘氏迎曰兴甿不过明有功属地治而已后世孝廉贤良之举即兴贤能之遗制力田即兴甿之遗制岂可比而一之
  易氏曰小雅云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求髦士于或耘或耔之间得非六遂兴甿之意乎
  黄氏曰遂大夫专以教稼穑为职而里宰合耦于锄酂长趣音促其耕耨无非农事故兴甿明其有功者亦惟田功而已虽然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虽在畎亩不敢废也故汉举孝弟力田有三代遗意按兴甿与兴贤能不同谓如汉举孝弟力田者近是然则遂七万五千家竟无一贤能之可举乎曰非也乡有庠复有序遂则有序而无庠乡学庠为大贤能之举必由乡庠遂之秀士亦必移之乡庠而后得升于司徒乡老及乡大夫主其事而遂大夫不与焉故遂无宾兴之文耳士之升也由遂序而乡庠而郊学而大学正合天子外小学内大学之义然则都鄙如之何曰郑注周礼大宰云都鄙公卿大夫之采邑王子弟所食邑周召毛耼毕原之属在畿内者王制天子之县平声内凡九十三国谓之县内诸侯其论秀当如外诸侯之例三岁而一贡直升司徒不由乡庠也旧说诸侯贡士大国三人次国二人小国一人县内三等采地当亦视此数矣
  礼记王制将出学小胥大胥小乐正简不帅教者以告于大乐正大乐正以告于王王命三公九卿大夫元士皆入学不变王亲视学不变王三日不举屏之远方西方曰棘东方曰寄终身不齿
  郑氏曰出学谓九年大成学止也所简者谓王大子王子群后之大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大胥小胥皆乐官属也大乐正告于王王命皆入学亦谓使习礼以化之不变王又亲为之临视重弃贤者子孙也此习礼皆于大学不举去食乐重弃人也
  长乐刘氏曰不变者九年则虽王子亦屏远方其公于教化而不私其子则凡在学者孰敢不性其情以蹈于中和之域哉
  陈氏曰棘则欲其悔过之速棘急也寄则示其有可复之理可悔而不悔可复而不能复然后终身不齿矣盖教之仁也简不帅义也王亲视学与三日不举仁也终身不齿义也先王之于国子仁之而已其处之以义不得已也
  方氏曰将弃之而不举自贬损以责其教之不至也棘寄则以待贵者之礼有别于贱者故然耳
  按郑注此经不及国之俊选者盖俊选由乡老司徒之论升以入学虽或不能臻于大成而亦不至有过恶安得有棘寄之罪唯国子循例入学不由论升世禄之家鲜克由礼故先王厚之以恩亦必裁之以义习礼以示之而终不变则屏之远方当如伊尹放大甲于桐晋放胥甲父于卫耳先儒谓远方在九州之外果尔则与四凶同罪矣学校之刑恐不至于此
  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诸司马曰进士郑曰升诸司马移名于司马进士可进受爵禄也司马辨论官材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
  孔氏曰此文承王子公卿大夫之子下似专据王子等其实乡人入学为造士者亦同于此其乡人不在学者及邦国所贡之士贡于王亦升诸司马盖司马之职以德诏爵以功诏禄即知凡入仕者皆司马主之下文更不见乡人及邦国所贡之士故知此中兼之也但乡人既卑节级升之故为选士俊士至于造士若王子与公卿之子本位既尊不须积渐学业既成即为造士于是大乐正总论此造士以告于王升诸司马也
  庐陵胡氏铨曰论贤者告于王则不贤者固不告矣后世䇿士于王庭不论人材贤否皆授以官非古论贤之义也
  按学者九年大成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然后得升诸司马司马又论其贤者以告于王而官之爵之而不贤者不得与焉则其人必可以为公卿大夫位之于朝佐天子治平之业非知效一官能效一职者之可得而比矣故学记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
  周礼师氏居虎门之左掌国中失之事以教国子弟凡国之贵游子弟学焉贵游子弟即诸子所谓游倅
  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凡在版者郑曰士谓适子庶子其支庶王昭禹曰士庶子之守在路寝之内次舍之中
  诸子掌国子之倅掌其戒令与其教治凡国之政事国子存游倅使之修德学道春合诸学秋合诸射以考其艺而进退之
  大胥掌学士之版以待致诸子春入学舍采读曰释菜合舞秋颁学合声
  司士周知邦国都家县鄙之数卿大夫士庶子之数以诏王治以德诏爵以功诏禄以能诏事以久奠食止斋陈氏傅良曰古者取士先国子次俊造夫国子非但王子之谓也记曰群后之大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皆造焉则诸侯子在其中矣今见于经师氏居虎门教国子则宿卫王宫之士庶子宫伯所领者也大司乐成均教国子是谓胄子则常在学者也其馀不常在学特名在学士之版则岁春秋一合诸学其籍在诸子其教则大胥小胥由此观之列国之子与在周行者同卫王宫同入成均同隶学士之版于斯取才焉而用之曾何内外之辨传言周公之子伯禽康叔之子牟齐大公之子伋俱事康王而宣王欲得国子之能训导诸侯者樊穆仲以鲁侯对略可睹矣犹以为未广也则乡党有宾贤邦国有贡士是谓俊造盖以三百六十官迭来四方之彦而博极一时之选是故天下无遗才而王室亦无世官之弊故曰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也
  按群后与卿大夫元士之子年十三无问适庶皆得入虎门之学及其二十而冠也则唯适子得入大学为造士而庶子不与焉故又设诸子之官以掌其教治考其艺而进退之进者移名于司士司士以告大司马而官之以宿卫其退者则仍教于师氏以待后举也王宫宿卫皆功臣之世贤者之类此国家所以休戚一体上下亲而内外察欤
  礼记射义古者天子之制诸侯岁献贡士于天子天子试之于射宫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而中多者得与于祭其容体不比于礼其节不比于乐而中少者不得与于祭数与于祭而君有庆数不与于祭而君有让数有庆而益地数有让则削地
  尚书大传诸侯三年一贡士一适谓之攸好徳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一赐以车服弓矢再赐以秬鬯三赐以虎贲号曰命诸侯
  汉书武帝纪有司奏议曰古者诸侯贡士壹适谓之好德服䖍曰适得其人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迺加九锡臣瓒曰九锡备物伯者之盛礼齐桓晋文犹不能备今三进贤便受之似不然也当受进贤之一锡尚书大传云三适谓之有功赐以车服弓矢是也不贡士壹则黜爵再则黜地三而黜爵地毕矣
  食货志诸侯岁贡少学之异者于天子学于大学命曰造士行同能偶则别之以射然后爵命焉
  后汉书左雄传古者诸侯岁贡士进贤受上赏非贤贬爵土升之司徒辨论其材
  王氏困学纪闻曰取士之制其涂有三诸侯三年一贡士侯国之士也乡大夫兴贤能王畿之士也大司乐教国子国之贵游子弟也
  按诸侯每岁必贡士似太数当从大传三岁一贡为是乡大夫三年一兴贤遂大夫三年一兴甿外诸侯岂独岁岁贡之邪然即三岁一贡约略计之有三千馀人岂能皆入大学左雄云升之司徒是也汉志所谓学于大学命曰造士者盖司徒又论其秀者升诸大乐正耳造士九年大成而后升诸司马曰进士别之以射其在司马辨论官材之日乎
  彦昇按仪礼乡饮酒礼郑目录云诸侯之乡大夫三年大比献贤者能者于其君以礼宾之与之饮酒乡饮酒义孔疏云天子六乡诸侯三乡卿二乡大夫一乡乡各有学乡学乡先生教于乡中之人每年入学三年业成必升于君若天子乡则升学士于天子若诸侯乡则升学士于诸侯凡升必用正月将用升之先为乡饮酒之礼据此则诸侯兴贤与天子之礼同其三年所贡士即其兴于乡而升于学者也然其所谓野处而不昵者必不止于所贡之士而其国亦欲使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也则既贡其尤异者于天子其馀升于大学者当如天子之有造士也或遂用为乡吏当如天子之出使长之入使治之也
  礼记文王世子凡语于郊者长乐刘氏曰语谓萃集学士定其优劣必取贤敛才焉或以德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曲艺皆誓之以待又语三而一有焉乃进其等以其序谓之郊人去声之于成均以及取爵于上尊也
  郑氏曰曲艺谓小技能也誓谨也皆使谨习其事又语为后复论说也三说之中有一善则取之以有曲艺不必尽善进等谓进于众学者又以其艺为次序远之者不曰俊选曰郊人贱技艺俟事官之阙者以代之天子饮酒于虞庠则郊人亦得酌于上尊以相旅徐氏曰凡饮酒之礼尊者酌于堂上之尊卑者酌于堂下之尊今郊人虽贱而酌上尊所以荣之也陈氏曰语于郊者论辨学士才能于郊学之中也有贤德者则录取之有才能者则收敛之道德为先事功次之言语又次之曲艺一曲之艺小小技能若医卜之属誓戒谨也学士中或无德无事无言之可取而有此曲艺之人欲投试考课者皆却之使退而谨习所能以待后此再语之时乃考评之也三而一有者谓此曲艺之人举说三事而一事有可善者乃进其等即于其同等之中拔而升进之也然犹必使之于同辈中以所能高下为次序使不混其优劣也曲艺郑但云小技能也孔疏乃以为医卜之属后儒皆遵其说今按王制祝史射御医卜及百工凡执技以事上者不贰事不移官出乡不与士齿贱之也郊学之士由论秀以升此辈安得与其列窃谓此曲艺之人亦乡所兴之能者也乡三物之教本有六艺郑注乡大夫职曰贤有德行者能有道艺者则今之曲艺为初时所兴之能不足于德行者明矣盖艺而本之于德行此之谓道艺保氏养国子以道而教之六艺是也非然者则谓之曲艺名曰郊人以其终不可与入大学也德事言三者既一无所长故愿自贬以各试其所㛠之艺以补事官之阙而先王亦进而序之使人以器不求备也郊人虽贱而犹得酌上尊以相旅为其由宾兴来耳如果为医卜之属则出乡不与士齿安得有若此之荣哉先王之于士取之甚宽而辨之甚严既不限其同升之路亦不淆其流品之分仁之至义之尽也
  乐记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铺筵席陈尊俎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乐师辨乎声诗故北面而弦宗祝辨乎宗庙之礼故后尸商祝辨乎丧礼故后主人郑曰弦谓鼓琴瑟也后尸居后赞礼仪此言知本者尊知末者卑孔曰北面而弦言其处卑也宗谓宗人祝谓大祝但辨晓宗庙诏相之礼故在尸后商祝谓习商礼而为祝者但辨晓死丧摈相之礼故在主人之后皆知礼之末节故位处卑贱也是故德成而上艺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后可以有制于天下也
  庆源辅氏广曰德成而上非遗其艺也艺成而下则局于艺者耳行成而先非废其事也事成而后则役于事者耳本末具举精麤不废得道之全体然后可以制礼作乐以示天下
  按乐师宗祝之属正郊特牲所谓陈其数而不知其义者汉初有徐生善为容制氏能言铿锵鼓舞之节即此类也先王之所以教人者莫大乎礼乐然陈其数而不知其义则名虽在学士之版而实与执技之流相近曾何当于大学之道哉而况射御书数之小于礼乐者哉故乡三物及师氏之教皆先德行而后六艺苟无德行以为之本即非道艺而谓之曲艺故下之后之李刚主大学辨业乃云德行之实事皆在六艺六艺失则德行俱失上下先后不成倒置欤
  大学翼真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翼真卷三
  德清胡渭撰
  大学经传撰人
  朱子章句曰右经一章盖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传十章则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也
  或问曰子何以知其然也曰正经辞约而理备言近而指远非圣人不能及也然以其无他左验且意其或出于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质至于传文或引曾子之言而又多与中庸孟子者合则知其成于曾子门人之手而子思以授孟子无疑也盖中庸之所谓明善即格物致知之功其曰诚身即诚意正心修身之效也孟子之所谓知性者物格也尽心者知至也存心养性修身者诚意正心修身也其他如谨独之云不慊之说义利之分恒言之序亦无不吻合者故程子以为孔氏之遗书学者之先务而论孟犹处其次焉亦可见矣阎氏若璩潜丘札记曰大学一书程子谓孔氏之遗书朱子谓正经意其或出于古昔先民之言又分有经有传洵是独谓传文成于曾氏门人之手则未敢以为决然也何也朱子意不过见诚意章有曾子曰三字以古弟子于师方称子如论语之于有子曾子实然者不知礼记四十九篇称曾子者一百一为曾申馀俱曾参析而数之檀弓二篇曾子四十三杂记二篇曾子五曾子问曾子四十祭义曾子八可见曾子为记礼者之通称不必弟子谓其师若又以大学止一引曾子曰与他屡引者不同试问礼器亦只一引曾子曰周礼其犹醵与内则亦只一引曾子曰孝子之养老也云云岂此二篇亦曾氏门人作邪或曰世以礼记为汉儒书大学得非成于汉儒之手乎余曰否尔雅始自周公释言以下或仲尼所增子夏所足叔孙通所益梁文所补尔雅释训篇载及如切如磋者十二句班固谓记百三十一篇七十子后学者所记则知大学出于七十子之后叔孙通梁文之前必矣若必以为曾子门人记者吾无征
  渭按篇首一章朱子以为孔子之言而又疑其或出于古昔先民愚窃谓大学既为孔氏之遗书则此章必为孔子之言无疑也其馀则朱子据其引曾子之言又多与中庸孟子者合断以为曾氏门人所记此则未有明征诚有如百诗所驳者曾氏门人可考者唯子思乐正子春公明仪而已此三人者谁为作大学者乎谓七十子后学者所记近是然四十九篇中唯中庸大学为出类拔萃之作中庸出于子思更谁与子思匹而能作大学乎即如学记一篇亦言古大学教人之法而广大精微远不逮此书则其他记者可知矣古人著书自明其所得不求名于天下后世故有其言大行而作者之姓氏终无可考者年远事湮阙疑焉可也近世有石经大学与古本大学不同明嘉靖中甬东丰坊所伪撰也其言曰魏正始中诏诸儒虞松等考正五经卫𫖮邯郸淳锺会等以古文小篆八分刻之于石始行礼记而大学中庸传焉松表述贾逵之言曰孔伋穷居于宋惧先圣之学不明而帝王之道坠故作大学以经之中庸以纬之此表不见于魏志裴松之注亦无此事其颠倒经文搀入论语尤为无理诞妄乖缪莫甚于此而郑端简晓焦文端竑皆不辨其伪何欤按孔子世家云子思作中庸使大学亦子思所作则太史公何不并及之盖伪撰者依傍朱子之说以为曾氏门人莫贤于子思遂以归之子思耳
  高子攀龙遗书曰罗近溪云大学原是一章书顾泾阳谓大学原不分经传
  按近溪泾阳学术不同何其言之相似邪盖二公皆信古本大学者也高子亦信古本大学者也以古本观之则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句在未之有也之下上绾修身为本下接所谓诚其意者恰与知至而后意诚相合而其言之涉于三纲领者反在诚意章后则信乎无经传之可分矣以朱子改本观之则自康诰曰克明德以至此谓知本皆释纲领之义自所谓诚其意者以至终篇皆释条目之义前后次第秩然不紊所谓枝枝相对叶叶相当者也经传何不可分之有
  古本大学
  大学之道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所谓诚其意者故君子必诚其意诗云瞻彼淇澳此以没世不忘也康诰曰克明德与国人交止于信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大畏民志此谓知本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以义为利也
  阳明王氏守仁传习录曰大学古本朱子疑其有所脱误而改正补辑之在某则谓其本无脱误悉从其旧而已矣
  按古本大学即今礼记所载大学篇是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句的是错简无论其位置当在何处即此二句之内其义已有不可通者何也物有本末之本即下文之身对家国天下而言者修身为本之本即上文之明明德对新民而言者经文之修身为本与章句之明德为本无二义也知本在明新甲里知至在止至善甲里今以知本为知之至是于止至善甲里又添一本也经无此义知本当作知止方与知至为一串传写者因听讼章有此谓知本句遂误以止为本耳淇澳烈文诸节在诚意章之后尤杂乱难以理会古本其可悉从邪于不可从者而笃信之且曲为之解是郢书而燕说也恶乎可
  改本大学
  明道改本
  大学之道则近道矣康诰曰克明德与国人交止于信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所谓诚其意者故君子必诚其意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辟则为天下僇矣诗云瞻彼淇澳此以没世不忘也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大畏民志此谓知本诗云殷之未丧师以义为利也
  渭按明道所改前一段若挈古之欲明明德四节还之经文则止于信下恰接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句与愚意正合惜乎伊川之见不及此也伊川改本
  大学之道未之有也子曰听讼吾犹人也此谓知本此谓知本四字衍文此谓知之至也康诰曰克明德与国人交止于信所谓诚其意者故君子必诚其意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辟则为天下僇矣诗云瞻彼淇澳此以没世不忘也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骄泰以失之诗云殷之未丧师亦悖而出生财有大道以义为利也
  按朱子章句此谓知本下云程子曰衍文也此谓知之至也下云此句之上别有阙文此特其结语耳此朱子自言非蒙上程子曰也然则伊川改本但移子曰听讼节系经文之末而以经此谓知本为衍文以此谓知之至也为听讼节之结语未尝以是为释格物致知亦未尝谓知至句上有阙文也而朱子补传云窃取程子之意者盖即或问所引正论格致九条非谓伊川意欲补传而不及补已乃续补之也
  朱子改本
  今立于学官人皆习之故不复具列
  按朱子更定古文之错简三移而已移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句于听讼节后一也移诗云瞻彼以下二百九十九字上接圣经二也移之中又有移焉以淇澳烈文二节移在止于信之下子曰听讼之上三也必诚其意接所谓修身至终篇悉依古本即二程所定之治平章亦皆不从千古卓识更无可议较之二程改本亦可谓不涉安排渐近自然矣唯补传为昔人之所疑而此谓知本二句安顿尚未得所辄敢以管见相参耳
  四书辨疑曰前人解经亦当有补正之处字之阙者以其馀文全在意脉可通而有补之之理也然亦但言某处宜有某字不过如此而已今乃全用已意创添一百二十七字以代曾子之言便为正传似与不似且置勿论但以今人而作古书与前圣前贤经传并列于义亦似未安若准此为例则尚书亡逸四十馀篇后人皆得添补长学者不厚之风所系甚大以文公之识量不免有此惜哉宜姑置之只讲注文可也
  董氏改本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所改唯此章馀悉依朱子本而不用补传蔡虚斋又欲移物有本末节于知止之前而章首补所谓致知在格物者一句黄氏震日抄曰辛酉岁见董丞相槐行实载此章谓经本无阙文此特错简之厘正未尽者首章三纲领下即接以古之欲明明德此经也自知止至道矣子曰听讼至知之至也右正系释致知在格物不待别补
  泾阳顾氏宪成曰董叶诸君子表章格物章最为有见但自天子以下二条正发物有本末之义不合遗却知止一条明系止至善又不合混入
  冯氏柯曰格物致知之传本未尝阙但错简耳朱子以己意补之则因其错而谓其阙固非也阳明见其补之非也遂削之而复古本则因其不阙而谓其不错亦非也至如董槐叶梦鼎诸公欲移经文知止以下二条之说与夫近日蔡介夫欲移物有本末条于知止之上之说则世之学者类喜言之然经文一章吴草庐所谓玉盘无阙者也以传简之错遂割不错之经文以补之则欲补其疮而先剜其肉以为疮矣尤非也
  按冯氏剜肉为疮之喻切中诸君子之病而泾阳之说尤善盖经文物格节申明知止能得之义自天子二节申明物有本末之义若去前二节则后三节无根矣此害经之大者知此意则董本可以永废
  崔氏改本
  后渠崔氏铣曰大学其作圣之的乎莫先于本末之知莫急于诚欺之辨是故知本之当先故推平天下者必原于格物知末之当后故充格物者斯极于平天下约之皆修身也淇澳烈文格物之序也仁敬孝慈信物之目也康诰诸文征诸古以列其次也新民而明明德之体全矣挈古本引淇澳以下置之诚意章之前格物致知之义焕然矣实乎此者诚也歧乎此者欺也
  大学之道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诗云瞻彼淇澳此以没世不忘也康诰曰克明德止于信子曰听讼大畏民志此谓知本所谓诚其意者故君子必诚其意所谓修身以义为利也
  高子遗书曰大学自程朱后而百有馀年先儒䌷绎所及亦既知古本之为是矣亦既知经传之不分矣亦既知知本之释格致矣顾仍原本则费解说正错简则涉安排仍原本者不知淇澳诸条附诚意之后文义截然强之而不可合也正错简者不知淇澳诸条移知本之后旨趣跃然味之而不可穷也两简互易残经遂完千古尘埋一朝光复崔先生之见及此天启之矣
  天下万世之心目固有渐推而愈明论久而后定自三先生表章大学之后越三百年而崔先生之说益近自然故敢申明之以俟后之君子若夫割裂推移人人自为大学则何所底极之有嗟乎圣人之学未有不本诸身者六经无二义也大学之道知止而已知止之道知本而已
  格物而不知本不谓物格知本之谓物格故知本之谓知至穷理与知本无二义也穷至事物之理乃知本耳或曰修身为本有何难知而须物格知至曰莫轻看了世间迷谬颠倒都縁这些子不透
  何谓格物曰程朱之言至矣所谓穷至事物之理者穷究到极处即本之所在也即至善之所在也修身为本是一句眼前极平常话却不是道理十分透彻者信不过格物是直穷到底断知天下之物无有本乱而末治者无有薄于身反能厚于家国天下者知到本处便是知到至处故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按忠宪云割裂推移人人自为大学何所底极此改本之弊诚有然者但如朱子所改置淇澳以下诸条亦可谓至当而无疑矣崔本既移其文而犹仍其序何也今观后渠所解以淇澳烈文为格物之序仁敬孝慈信为物之目康诰诸文为征诸古以列其次非但郢书燕说抑且格格不吐盖其义本不可通虽欲通之而有所不能也忠宪极其推服以为益近自然乃天启之果千古之定评乎以知本为知之至义实难晓忠宪解之曰穷至事物之理乃知本耳又曰穷究到极处即本之所在即至善之所在其意盖指至善为本也愚按大学所谓本者以纲领言之则明德为本新民为末以条目言之则修身为本家国天下为末若至善为本将以何者为末乎至善即天命之性中庸以为中者天下之大本大学无此义不可附会其说以知性为知本也且忠宪从古本以知本知至二句缀经文之后绾上修身为本是其所谓知本者亦不过知修身为齐治平之本耳知字浅与知所先后之知同一念警觉当下便知如齐治章所云有诸己而后求诸人孟子所云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但知修身为先务便是知本岂必待用力之久物理十分透彻而后为知本乎知本当在格物之前今乃以物格为知本知本即知至此不过顺经文以立义再三绎之实非经旨也总之此二句既为错简又有讹字知本与知至绝不相因故必读知本曰知止而后其义可通其文亦有所归耳大学有错简讹字而无阙文
  瞿氏汝稷格物训曰大学之道虽列为三而其归于止至善也明明德于天下其序凡八而格物其第一义也由格物而止至善如由治国而平天下释格物无别止至善之功释治国无别平天下之功故平天下之传寓诸治国而不别立格物之传寓诸止至善而不别立格物之无传非逸简也寓诸止至善中与寓平天下于治国传中一也
  瞿氏谓格物之传寓止至善传中而非逸简此真千秋绝识卓然不磨而未有表章其说者愚特为敷畅言之按经文第二节言止至善得力处全在知止第五节是申言知止之由与得止之序观章句云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可见此节正与知止节相发明非顺推八条目所后之效验也舍知止无由得止于至善舍格物无由致知舍物格知至无所为知止非传者故欲省格物之传而寓诸止至善中正以格物致知与止至善通为一事虽欲分之而不可得也然而犹有疑者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明系格致传中语不当在经文之末亦不当在听讼章后二句作何安顿斯又瞿氏之所未详也余蓄此疑久矣岁庚辰客京师与广德夏君雨苍同舍讲习之馀夏君出所撰朱注发明以示余余受而读之擘肌分理洞中窾郤因以前说质之夏君夏君以为然又问知本知至二句当作何安顿夏君沈吟良久曰此当在与国人交止于信之下余闻之蘧然而觉拍案叫绝以千年暗室赖夏君一言为之炳烛也既而思之知本与知至绝无干涉知本当为知止之讹若读知本曰知止而移置此二句在止于信之下则错简正而文义亦顺以是始知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乃略释在止于至善句而邦畿一章复详释之前三节释经第二节故借夫子说诗之言点出知止二字而以缉熙为知止敬止为能得仁敬孝慈信历陈所止之实而结之以此谓知止此谓知之至也与上文知其所止𦂳相照应而格物致知之义亦在其中矣后二节释经第五节故引淇澳而释之点出至善二字学修恂栗威仪民不能忘言明明德之止于至善贤亲乐利言新民之止于至善与君子无所不用其极遥相照应而知止之由与得止之序亦皆在其中矣千古不破之疑至是而始决高忠宪有言天下万世之心目固有渐推而愈明论久而后定者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或问子以知本为知止经字其可轻改乎余曰大学之讹字多矣谦读为慊命读为慢本郑康成亲民之亲当作新身有之身当作心本程子世皆从之康成注又云恂字或作峻𬤊或为题戾或为吝偾或为犇倍或作偝矩或作巨彦或作盘则大学故书之讹字为康成之所厘正者又多矣盖自秦禁学之后口说流行字随声变著于竹帛古隶又殊故讹字最多而山岩屋壁之藏简朽编绝及其出也错简阙文不可胜计而大学一书独无阙文斯又不幸中之幸也其错简讹字可正者自当正之如必欲一仍古本之旧则郢书燕说诒误万世不亦侮圣言而诬来学之甚乎且知本与知至绝无干涉故补传改曰此谓物格而接以此谓知之至也然则朱子之意早已识知本之无关于知至矣其为讹字又何疑焉













  大学翼真卷三
<经部,四书类,大学翼真>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翼真卷四
  德清胡渭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问明德是心是性曰心与性自有分别灵底是心实底是性性便是那理心便是盛平声贮该载敷施发用底心属火縁它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如向父母则有那孝出来向君则有那忠出来这便是性如知道事亲要孝事君要忠这便是心张子曰心统性情此说最精密朱子语类下同
  问仁义礼智是性明德是主于心而言曰这个道理在心里光明照彻无一毫不明
  明德谓本有此明德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其良知良能本自有之只为私欲所蔽故暗而不明所谓明明德者求所以明之也譬如镜焉本是个明底物縁为尘昏故不能照须是磨去尘垢然后镜复明也
  人皆有个明处但为物欲所蔽剔拨去了只就明处渐明将去然须致知格物方有进步识得本来是甚么物
  渭按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故中庸天命之谓性兼人物而言而大学之明德则惟人得形气之正而有之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此几希者即大学所谓明德存之者明之也故下文即言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语类云凡天地之间眼前所接之事皆是物然有多少不甚𦂳要底事舜看来惟是于人伦最𦂳要人伦庶物即大学所格之物也舜生而知之物不待格而自格德不期明而自明在学者则必格物以致其知而后本体之明可得而复也
  厚斋王氏曰大学之亲民当作新犹金縢之新逆当为亲也盖传写之误困学纪闻
  几亭陈氏龙正曰亲民之必为新民也何居亲可施于亲不可施于民也孟子曰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民是兼爱己书曰百姓不亲亲者自相亲也犹云小民亲于下也圣人亲亲墨氏亲民佛氏亲物亲亲则功至于百姓而恩及禽兽矣亲民则不得不薄其亲矣亲物则不得不弃其亲矣或曰亲亲子百姓子之义何以异于亲曰子者养育训迪之耳亲则爱敬兼隆所以殊也君子之于子与百姓也固有用敬时为其为亲之枝也为其为邦之本也又别一义也墨氏欲亲民视其亲亦如民耳故忍于薄亲佛氏欲亲物视其亲亦一物耳故忍于弃亲亲新二言之间乃吾道异端之界学言
  渭按阳明言亲民不当作新其说曰下文治国平天下处皆于新字无发明如云亲贤乐利如保赤子好民好恶民恶此之谓民之父母皆是亲字意亲民兼教养说新民便觉偏此说似是而非愚请奉学记以正之记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又曰九年大成然后可以化民易俗此大学之道也夫化民易俗可以言新不可以言亲是大学之治人元以教化为主也即以此篇论之明明德于天下齐治平之事也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谓之亲民其可乎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可谓于新字无发明乎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此令民为善去恶又可谓于新字无发明乎唯絜矩主养而言故有父母斯民之说然亦在兴孝兴弟不倍之后是大学之道养前豫有教与他书不同也况传者历引五新字正为新民而设安得据如保赤子民之父母以证亲不当作新乎几亭谓亲可施于亲不可施于民亲民乃墨者之道则又踞巅之论矣墨近于佛宜阳明之默契焉也或问他书言治道者皆先养后教大学独以教国为先而继之以絜矩何也渭曰教亦有浅深之别传之所以释新民者教之深者也举其全功而言之也传之所以释齐治平者教之浅者也就其始事而言之也举其全功而言之故必如汤之日新又新武王之作新文王之新命以至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而后为新民之极就其始事而言之则不过尽吾孝弟慈之道以教于家而成于国使之兴起其善端此道之以德之事而齐之以礼犹其后焉者也盖王者继乱之馀人心陷溺风俗大坏必先自明其德以示之标准俾有所观感而兴起以去其旧染之污而后可以施吾不忍人之政不然则虽有良法美意而人心不正法之所立弊辄随之而国卒不可得治矣此君子所以立教为急也若夫谨庠序兴礼乐则又在衣帛食肉不饥不寒之后所谓劳来匡直辅翼使自得之渐民以仁摩民以义使之浃于肌肤沦于骨髓而礼乐可兴者传皆未之及也故曰就其始事而言之也盖絜矩乃道德之后齐礼之前中间一段爱养之政事其实大学之道始终以化民易俗为主故谓之新民不可谓之亲民亲当作新无可议也
  德之在己而当明与其在民而当新者则又皆非人力之所为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而为也是其所以得之于天而见于日用之间者固己莫不有本然一定之则程子所谓以其义理精微之极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传所谓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与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众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学者虽或知之而亦鲜能必至于是而不去此为大学之教者所以虑其理虽粗复而有不纯已虽粗克而有不尽且将无以尽夫修己治人之道故必指是而言以为明德新民之标的也欲明德而新民者诚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过不及之差焉则其所以去人欲而复天理者无毫发之遗恨矣朱子或问止至善包明德新民己也要止于至善民也要止于至善在他虽未能在我之所以望他者则不可不如是也语类下同
  问明明德是自己事可以做得到极好处若新民则在人如何得他到极好处曰且教自家先明得尽然后渐民以仁摩民以义如孟子所谓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如此变化他自解到极好处
  渭按章句说至善云事理当然之极此极字从无所不用其极得来亦即皇极之极极旧训中朱子改训至犹易之太极天之北极也皇建其有极即明明德之止于至善会其有极归其有极即新民之止于至善或问过不及之差句只带过说朱子初不以中训至善也盖中与至善本无二理然言中则或有如子莫执为我兼爱之间以为中者又或有如庄周之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縁督以为经者督中也子莫之执中与执一贼道者无异庄周之縁督则又不论义理专计利害而流为小人之中庸矣不若以至善为事理当然之极以人之止于至善为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为深切而著明也俗讲以无过不及为止至善是得其皮毛而不得其骨髓者也
  世教既衰人心陷溺见说天理人欲便以为腐儒之迂谈不知君子小人之分途未有不由此四字者乐记有灭天理而穷人欲句则此四字本之古昔先民非宋贤臆说也以必至于是为不安于小成义尚宽缓不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说得十分真挚使学者知下手做工夫处也性即理也此言非创自程子乐记不能反躬天理灭矣郑注云理犹性也可见自汉以前己训理为性矣故章句解至善曰事理当然之极又曰天理之极而或问以为此理乃上帝所降之衷烝民所秉之彝刘子所谓天地之中夫子所谓性与天道子思所谓天命之性孟子所谓仁义之心然则至善也者即虚灵不昧中所具之众理也孟子道性善其源盖出于此先儒谓大学不言性何欤朱子以止至善为明德新民之标的标的谓树侯也射者必先谛视正鹄而后内志正外体直以求其必中岂姑先发矢而徐求正鹄之所在乎以是知三纲领重明明德尤重止至善苟不能求事理当然之极则其所以修己者必沦于虚无寂灭之教所以治人者必流为权谋术数之学枉说明明德枉说新民总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全无干涉非但安于小成而已三代以下所以无善治者縁人欲分数多天理分数少耳故朱子答陈同甫书曰同甫名亮永康人以汉高帝唐太宗能建立国家传世久远便谓其得天理之正此正是以成败论是非但取其获禽之多而不羞其诡遇之不出于正也千五百年之间正坐如此所以只是架漏牵补过了时日其间虽或不无小康而尧舜三王周公孔子所传之道未尝一日得行于天地之间也时同甫专讲事功之学谓学成人而不必于儒搅金银铜铁为一器而主于适用故朱子以书规之篇末有云圣人者金中之金也纯乎天理学圣人而不至者金中犹有铁也少杂人欲汉祖唐宗用心行事之合理者铁中之金也欲多理少曹操刘裕之徒则铁而已矣全是人欲夫金中之金乃天命之固然非由外铄淘择不净犹有可憾今乃无故弃舍自家光明宝藏而奔走道路向铁𬬻边查矿中拨取零金不亦误乎盖由同甫不知止至善之义入手工夫便差谓格物致知故溺于功利之说而不能自返也经于明德新民但历陈其条目而止至善则既有知止节以原其始又有物格节以要其终一章之中三致意焉深切著明无过于此说者犹谓三纲领只一明明德而不以止至善为重邪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知止是识得去处既识得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行路知得从这一路去心中自是定如求之此又求之彼即是未定定静安虑得五字是功效次第不是工夫节目才知止自然相因而见语类下同
  定静安相去不远但有浅深耳与中庸动变化相类皆不甚相远定以理言故曰有静以心言故曰能静是就心上说安是就身上说
  答李敬子燔书曰经之所言是学之等级然知有浅深得有大小存乎其人难以一槩论也朱子文集
  双峰饶氏鲁曰譬之秤知止是识得秤上星两虑是将来秤物时又仔细看能得是方秤得轻重的当定静安在事未至之前虑是事方至之际四者乃知止所以至能得之脉络
  次崖林氏曰此静比常说不同此是知边静日用之间动静不一此静固自如也又曰静所以欲作知者盖此条自能得以前尚在知一边能得以后方是行著直略切
  少墟冯氏从吾曰心不妄动四字解静字真发古人所未发盖身不妄动易心不妄动难人心原是神明不测活泼泼地底岂能不动只不妄动便是静非块然如槁木死灰然后为静也此吾儒异端之辨夏雨苍㴻曰或诘知止节当作何安顿㴻曰此节朱子未说明节旨观物格节章句自明盖知止物格两节自其分者言之知止节序纲领得力之所由物格节序条目得力之有渐自其合者言之则纲领得力处必于条目之所得力者见也故知止节虽言纲领却是说知至与意诚等项知行界限处有此一段层次物格节虽言条目却是申言知止之由与得止之序今观物格节章句云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即此四语可见知止节当安顿在知至与意诚等项界限之内
  渭按至善为明新之标的知止如射者觑著红心一毫不差定是用志不分乃疑于神静安是内志正外体直虑是临发时持弓矢审固得则一发而中巧力兼到矣
  一动一静者心之妙也未有一于静而不动者但不妄动即为静妙在加一妄字孟子之不动心亦谓不妄动也告子之不动心则强制之使不动而此心为冥顽不灵之物矣易所谓艮其限列其夤危熏心者也少墟以此为吾儒异端之辨信夫语类一条云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此最是难进处多是至安处住了安而后能虑非颜子不能虑去得字虽甚近然只是难进挽弓到临满时分外难开今按此条看虑字地位尽高犹说诚意章以荀子之偷心为自欺也恐亦是朱子未定之论虑乃思之精审者安而后能虑是此身暇豫自得到临事时不慌不忙更将平日之所己知者随时观变审处一番非必大贤而后能之也若颜子之虑直是择乎中庸其知则闻一知十其得则卓尔欲从人必如此而为能虑则中材以下将终身无得止之日矣有是理乎故知止及定静安虑得等字俱要看得彻上彻下知有浅深得有小大存乎其人之分量其在下学苟有一事识至善之所在便是知止有一事行来合乎天理而无人欲之私便是得止譬如米一石是一斗亦是一升亦是但夹杂秕糠尘垢即不可以为米耳
  雨苍谓此节当安顿在知至之下意诚之上知行界限处真可谓特识丝丝入扣经纬灿然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孔氏颖达曰明德本也亲民末也格致始也诚意以至天下平终也
  明德新民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终始或问
  问事物何分别曰对言则事是事物是物独言物则兼事在其中知止能得如耕而种而耘而敛是事有个首尾如此明德是理会己之一物新民是理会天下之万物以己之一物对天下之万物便有个内外本末语类
  虚斋蔡氏清曰知止知字深知所先后知字浅此知字又在知止之前
  雨苍曰或疑明德当先知止又当先二者毕竟孰先对曰明德以知止为先知止以知明德之止为先
  此节是结上两节非领下两节也旧于下两节分顶知先知后说不思知先云者知明德知止为先也岂古之节专言明德知止之事邪知后云者知新民能得为后也岂物格节专言新民能得之事邪漫无义理而以一二字为联络说破当同声一笑彦昇按卢玉溪以此先后二字起下文六先字七后字陆稼书已辨其非
  渭按物有本末本即身末即家国天下也朱子不欲于结纲领处预透条目中字面故曰明德为本新民为末犹之孔疏以格致为始诚意至天下平为终而章句更之曰知止为始能得为终以此结上非起下故也或疑物是体段事是工夫不当于体段上夹带明新二字工夫语因欲改章句曰德为本民为末明为始新为终然则修身为本身对家国天下而言亦体段也当亦删去修字邪且大学三纲领吃𦂳在止至善知止能得其可抹杀乎陋儒妄谈不足当一吷也
  朱子说事有终始实根柢于孟子孟子以始条理为智之事终条理为圣之事智即是知圣即是得而末复归重于智尤可见知止为始在所当先也语类云始条理是致知终条理是力行如中庸说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与大学物格知至这是始条理如笃行与诚意正心修身以下是终条理王方麓樵绍闻编曰人未有不先知所止而能得所止者此孟子所以有巧力之譬也虽孔子之时亦以为惟其知之至故其行之尽若伯夷伊尹柳下惠则虽各极其一节以至于圣而犹未可谓得其所止则惟其蔽于始是以缺于终也是犹射者不习于教法之巧而徒恃其有力谓吾能至于百步之外而不计其未尝中也渭按此说自好但就圣人分上说不足以该学者之事经意本为出乎仁入乎不仁更无中立之地事君不如舜便是贼其君治民不如尧便是贼其民故学者欲做明新工夫必先求至善之所在语云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其始择焉而不精其终必流为杂学岂但如三子之蔽于始缺于终而已哉语类云三子清处和处亦皆过却是天理中流出无駮杂
  此道字谓圣人之道与章首道字不同尹和靖曰学者所以学为人也学而至于圣人亦不过尽为人之道而已矣为人之道岂有外于人伦者哉圣人人伦之至也朱子答王子合书曰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而言则谓之道以其各有条理而言则谓之理其目则不出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间而其实无二物也此条说道字最亲切有味近字即违道不远意知所先后非徒知之而已才知之便下手做本始工夫当务为急不敢躐等由是而之焉则道矣故曰近道金仁山云方是见得在面前而未行于道上所以只曰近道此说非也大学章句序云大学之书古之大音泰学所以教人之法也故大学之道说者谓即古大学教人之法愚窃以为不然此章前三节是孔子所以教人之法后四节以古之二字领起方是大学中所以教人之法盖自周衰而学校之政废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而以其道设教于洙泗之间三千之徒皆授业焉故自言其教法如此而援古大学之教法以实之序所云独取先王之法诵而传之以诏后世者后四节是也经意若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即吾所谓明明德之止于至善者也齐家治国平天下即吾所谓新民之止于至善者也物格知至即吾所谓知止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即吾所谓得止也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即吾物有本末知所先后之说也古大学之教法有八而夫子括之以两端曰明明德曰新民约而该矣若夫止于至善则又于明新二者究其精微之蕴发古人所未发故传昔历引诗书之言明德新民止至善者以证其说之有所本而非一人之私言也使三纲领亦是大学中之成语则第四节言八条目复贯以古之二字不亦赘乎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所谓明明德于天下者自明其明德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则各诚其意各正其心各修其身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无不平矣或问 新安陈氏曰不言各格物致知者民可使由不可使知之意也亲亲长长即齐家之大者
  问明德之功果能若是不亦善乎然以尧舜之圣闺门之内或未尽化况谓天下之大能服尧舜之化而各明其德乎曰大学明明德于天下只是且说个规模如此学者须有如此规模不如此便是欠了且如伊尹思匹夫不被其泽如已推而纳之沟中伊尹亦只大槩要恁地又如何使得无一人不被其泽又如说比屋可封也须有一家半家不恁地者只是见得自家规模自当如此不如此不得到做不去处却无可奈何规模自是著恁地工夫便却用寸寸进语类新安吴氏浩曰由此推之则治国是欲明明德于一国齐家是欲明明德于一家也
  雨苍曰明明德于天下只说得使天下皆明其明德若推本己德之明便碍先修等语
  虚斋蔡氏曰齐家之道必笃恩义使父子兄弟夫妇皆欢然有恩以相爱必正伦理使父子兄弟夫妇皆灿然有文以相接
  次崖林氏曰齐家治国平天下俱要兼化之处之说不但平天下为然或问是随传发明不可因此谓齐家治国中无处之意
  修身须兼身之所具所接说传中视听食是就所具说孝弟慈是就所接说
  渭按絜矩乃治国之道然即在一家之中亦断不可少苟无絜矩之道以处之则亲疏贵贱之际皆不得其分愿而情义乖离从此起矣
  大学之教明伦为重修身似只须就所接说然未有一身之五官四体不能管摄而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间能尽其道者故洪范五事论语四勿实修身之要也正修章亦举视听食
  心者气之精爽语类下同
  问人心形而上下如何曰如肺肝五脏之心却是实有一物若今学者所论操舍存亡之心则自是神明不测故五脏之心受病则可用药补之这个心则非菖蒲茯苓所可补也问如此则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曰心比性则微有迹比气则自然又灵
  问先生尝言心不是这一块某窃谓满体皆心也此特其枢纽耳曰不然此非心也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人有病心者乃其舍不宁也
  渭按正心兼动静言未发无所偏倚已发无所乖戾便是心之得其正其工夫只在存养省察
  问意是心之运用处是发处曰运用是发了问情亦是发处何以别曰情是性之发意是心之发情是发出恁地意是主张要恁地如爱那物是情所以去爱那物是意情如舟车意如人去使那舟车一般李梦先问情意之别曰情是会做底意是去百般计较做底意因有是情而后用
  敬斋胡氏居仁曰意者心有专主之谓大学解以为心之所发恐未然盖心之发情也惟朱子训蒙诗言意乃情专所主时为近彦昇按好善恶恶是情要为善要为恶是意次崖林氏曰正心是心之应物得其当诚意是发心真实要为善惟真实要为善则此心都在义理上了日间应接始可随事求理使得其当若不真实要为善则此心全在物欲上如何使他应接当理縁应接不当理只是喜怒忧惧之发不得其当却非恶也意不诚全是个恶人了身有大病不说疥癣所以𦂳要在诚意
  雨苍曰意者心之所发或误作一念萌动试看诚是实用其力便知意非偶然一念如明明德章句内所发二字便指一念萌动说彼发处属情此发处属意情则无心感触意则有心主张也意有善恶此处指为善去恶之意说专是好一边彦昇按章句因其所发言其本体之明有时发见语类所谓忽然间闪出这光明来也心之所发是言心意交关处渭按说诚意者有二误一是以意为一念之萌动一是不知所诚之意专在善一边胡云峰曰心发而为意便有善有不善不可不加夫诚之之功盖因传有好恶二句遂错认意有善有恶不知自格物致知以后明知善之当为而恶之不可为矣岂复有为恶之意章句云知为善以去恶则意专在善一边善恶以事言其实与不实以意言己所独知云者谓知其意之实与不实非知其事之善与不善也谨之于此以审其几者谓审其实与不实之几非审其善与不善之几也若为恶之意则惟恐去之不速岂可更实之邪蔡虚斋曰意者心之萌也心该动静意只是动之端心之时分多意之时分少俗讲皆由此而误不知诚意乃力行之始欲将此善意实措诸行事而无一毫之不力如此事须一日方了则一日之意当诚须一月方了则一月之意当诚即延至一岁二岁亦然岂谓方动时一诚而其后遂无不诚邪中庸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此义正可与诚意参看物犹事也诚意直与其事为始终非偶然一念之诚也雨苍最剖得分明彦昇按不实便是恶然是善中之恶与全是恶不同
  象山陆氏九渊曰欲明明德于天下是入大学标的格物致知是下手处中庸言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是格物之方卫湜礼记集说
  渭按象山此言粹然一出于正与程朱无异岂其时尚未为狂禅所惑乎
  或问于程子曰学何为而可以有觉也程子曰学莫先于致知能致其知则思日益明至于久而后有觉尔书所谓思曰睿睿作圣董子所谓勉强学问则闻见博而智益明正谓此也学而无觉则亦何以学为也哉或问下同
  或问忠信则可勉矣而致知为难奈何程子曰诚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故大学之序先致知而后诚意其等有不可躐者苟无圣人之聪明睿智而徒欲勉焉以践其行事之迹则亦安能如彼之动容周旋无不中礼也哉惟其烛理之明乃能不待勉强而自乐循理尔夫人之性本无不善循理而行宜无难者惟其知之不至而但欲以力为之是以苦其难而不知其乐耳知之而至则循理为乐不循理为不乐何苦而不循理以害吾乐也邪昔尝见有谈虎伤人者众莫不闻而其间一人神色独变问其所以乃尝伤于虎者也夫虎能伤人人孰不知然闻之有惧有不惧者知之有真有不真也学者之知道必如此人之知虎然后为至耳若曰知不善之不可为而犹或为之则亦未尝真知而已矣
  致知诚意是学者两个关致知乃梦与觉之关诚意乃善与恶之关透得致知之关则觉不然则梦透得诚意之关则善不然则恶语类下同
  致知所以求为真知真知是要彻骨都见得透因其所己知推之至于无所不知
  致知分数多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四者皆致知只笃行一件是行
  致知有甚了期
  学者要𦂳在求其放心若收拾得此心存在己自看得七八分了本领处是非善恶已自分晓惟到那变处及难处更用子细研究若那分晓底道理却不难见
  为善须十分知善之可好若知得九分而一分未尽只此一分未尽便是鹘突苟且之根少间说便为恶也不妨便是意不诚所以贵致知
  彦昇按章句释明德云具众理应万事或问释知字云妙众理宰万事胡云峰曰心之具众理者体之立而知有以妙之则其用行应万事者用之行而知有以宰之则其体立云峰此解极圆融盖心知一也心之体用因知而见或言明德与知相为体用意圆语滞矣
  程子曰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而至之所谓格物者也或问下同
  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之而至其极也
  黄氏震曰晦庵之说既行异端之辨交起皆所不问惟以格物为格去外物其说本于大贤温公或者宗之以格斗为证后学不能无疑愚谓格之义皆至也格于皇天上至于天也格汝舜舜来至于前也七旬有苗格有苗至于中国也惟先格王先王有极至之德也若格斗云者亦正以两人亲手而斗彼此击刺皆至其身非有间去声隔其间故谓之格安得以格斗为格去外物之证哉若曰格去外物当用间隔不当用感格之格武夷胡氏既以格为格式庐陵胡氏又以格有三义谨按格式之格亦以法制于是而极所谓规矩方员之至也一以论语有耻且格为证不思格乃感格与吾无间隔是亦至也日抄
  车氏若水曰格物是穷理不可易也而以格为至则有可䌷绎者格于上下可以训至格物难以训至曰致知在至物非辞也愚尝谓格者比方思量之谓此为是此为非此为正此为邪此为轻此为重今之谚欲知轻重则曰以秤格之玉篇云格至也量也度也广韵亦然彼之字义多出于古时经注以此训格正与今文合脚气集
  整庵罗氏钦顺曰格字古注或训为至如格于上下之类或训为正如格其非心之类格物之格二程皆以至字训之因文生义惟其当而已矣吕东莱释天寿平格之格又以为通彻三极而无间愚按通彻无间亦至字之义然比之至字其意味尤为明白而深长试以训格于上下曰通彻上下而无间其孰曰不然格物之格正是通彻无间之意盖工夫至到则通彻无间物即我我即物浑然一致虽合字亦不必用矣困知记
  方麓王氏曰格量度之也虽出苍颉篇而于格物之义终觉不亲切不如训至为妥或曰朱子于至上添一穷字故可通若但云至事物之理则不成辞矣余窃谓易文言云知至至之下至乃著力字则以格为至亦可作著力字解不得以此议朱子也绍闻编清澜陈氏建曰阳明讲学诋朱子解格物为义外为支离愚按孟子曰舜明于庶物易曰知周乎万物大学曰格物三言一意朱子训格为至周即至也朱子之训深合圣经学蔀通辨
  雨苍曰格训至谓研究到尽头处如身亲至之也物训事谓当于事上求理恐人泛求一草一木之间故举其切要者言之也
  渭按格物二字仅见于大学而传中绝不道及他书亦未之见秦汉以来训诂又缺遂令千年聚讼至今未定然康成注礼记之格物及周礼之乡三物皆曰物犹事也则物之训事无可疑者唯格训至则至物似不成辞绍闻编引文言至之以为至亦可作著力字解是或一义愚则谓格虽训至比至字却有力犹之克虽训能比能字却有力也八条目皆古大学中教人之法格物二字今人以为难解在当时只与上七者一样五尺童子皆能通晓故传者槩不下注脚洎乎后世训诂不传则老师宿儒皓首穷经而不知其义古书言语若此类非一处也
  格字诸家训解终无定说而愚有以信格物之为穷理者以朱子之言决之也朱子曰格物字义皆有据至以他书论之则文言所谓学聚问辨中庸所谓明善择善孟子所谓知性知天又皆在乎固守力行之先而可以验夫大学始教之功为有在乎此也见或问数语极其洒脱知此意则不必苦向格字索解而其义自明盖格物致知虽二目而通为一事在诚意力行之先自当为穷理非捍御外物之谓也
  彦昇按格字旧训五一训至释诂一训来释言一训陞释诂一训正方言说文一训量度苍颉篇见选注经史注与旧训别者五一是感格之格商颂昭假迟迟假与格同鲜于氏侁曰假感格也一是格斗之格史记殷本纪纣手格猛兽一训旧法缁衣言有物而行有格也注格旧法也一训拘执后汉锺离意传解衣就格注格拘执也一训标准傅燮传朝廷重其方格注格犹标准也大学格物之格郑训来其知于善深则来善物其知于恶深则来恶物二程训至朱子章句同涑水训扞格之格学记扞格格胡客反注格读如冻𠗂之𠗂捍坚不可入之貌姚江训正罗氏因东莱解天寿平格谓此格字正是通彻无间之意车氏从玉篇广韵谓格是比方思量之谓毛氏奇龄大学问同窃谓格训至攧扑不破尔雅极到格皆训至极既训至则至亦极也至即有穷极之义穷极物理其解甚明若训为来则下文物格知至说不去以为扞格则音义俱殊且近禅理训正则知尚未致何由正物之不正以归于正通彻无间意虽明白古无此训且似物格而非格物唯量度之训于格物工夫切合然其义差缓终不若至字说得尽
  致知格物只是一事非是今日格物明日又致知格物以理言也致知以心言也又曰格物是零细说致知是全体说语类下同
  格物致知于物上穷得一分之理则我之知亦知得一分物理穷得愈多则我之知愈广其实只是一理才明彼即晓此
  格物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分不通透最不可须穷到十分处问致知者当就甚么样事推致其理曰眼前凡所应接底都是物事事都有个极至之理若知得到便著定恁地做更无第二著第三著止縁人见道理不破便恁地苟简且恁地做也得都不做得第一义问如何是第一义曰如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之类决定著恁地不恁地便不得又如在朝须著进君子退小人这是第一义更无包含小人之理惟见得不破便道小人不可去也有可用之理这都是第二义第三义如何会好若事事占得第一义做甚么刚方正大且如为学决定要做圣贤这是第一义便渐渐有进步处若道自家做不得且随分依稀做些子这是见不破所以说道不以舜之所以事君事君贼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谓吾身不能者自贼者也
  渭按格物穷到第一义方是十分处方是至善之所在若有一分未通透即是第二义第三义少间说便为恶亦不妨也穷到第一义便是事理当然之极斯为至善做得第一义便是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斯为止于至善
  人多把这道理作一个悬空底物大学不说穷理只说个格物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会如此方见得实体且如作舟以行水作车以行陆今试以众人之力共推一舟于陆必不能行方见得舟果不能以行陆也此之谓实体
  穷理二字不若格物之为切便就事物上穷格如汉人多推秦之所以失汉之所以得故得失易见然彼亦无那格底意思若格之而极其至则秦犹有馀失汉亦当有馀得也
  渭按物犹事也不出乎人伦日用之间朱子解物字云天道流行造化发育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则其所以为是物者莫不各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赋而非人之所能为也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则心之为物实主于身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浑然在中随感而应各有攸主而不可乱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则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则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常是皆必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己所谓理也见或问此条解物字最为亲切古人所格之物尽于此矣其下文所云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则推广言之此等或九年知类通达后自能触物长智必不以是为始教而使学者汎然从事也舟车是比况说非存心器用之谓彦昇按烝民之诗曰有物有则所谓物即大学格物之物也物之则乃民所秉之常性则所谓物固不出乎人伦日用之间矣朱子说孟子引烝民之诗云有物有则莫不各有当然之则所谓穷理者穷此而已
  格物致知是极粗底事天命之谓性是极精底事但致知格物便是那天命之谓性底事下等事便有上等工夫
  渭按至善即天命之性也格物不到知性处即非第一义不可谓知止不可谓知之至何由止于至善故孟子集注以知性为物格尽心为知至或讥朱子不当以上达之功为下学之事此妄言也盖一物各具一太极万物统体一太极自其统礼者言之则知性即孔子知天命地位岂学者所易到自其各具者言之即一事格得通透亦是知性故朱子答张元德书云性可逐事言心则举其全体又答李守约问云就小处一事一物上理会得到亦是知至可见上达即在下学中故曰下等事便有上等工夫也
  或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邪将止格一物而万理皆通邪程子曰一物格而万理通虽颜子亦未至此惟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耳或问下同
  穷理者非谓必尽穷天下之理又非谓止穷得一理便到但积累多后自当脱然有悟处
  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
  或曰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
  致知之要当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之类若不务此而徒欲汎然以观万物之理则吾恐其如大军之游骑去声出太远而无所归也
  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得之尤切以上皆程子语
  昔闻延平先生之教李侗字愿中廷平人以为为学之初且当常存此心勿为他事所胜凡遇一事即当且就此事反复推寻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释脱落然后循序少进而别穷一事如此既久积累之多胸中自当有洒然处非文字言语之所及也详味此言虽其规模之大条理之密若不逮于程子然其工夫之渐次意味之深切则有非他说所能及者惟尝实用力于此者为能有以识之未易以口舌争也朱子语
  问伊川说若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与延平李先生说如何曰这说自有一项难穷底事如造化礼乐度数等卒急难晓只得且放住李先生说是穷理之要若平常遇事这一件理会未透又理会第二件第二件理会未得又理会第三件恁地终身不长进语类下同
  渭按伊川谓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亦是穷理然此颇似能虑在知止之后章句曰虑谓处事精详延平云凡遇一事即反复推寻以究其理便说得穏当朱子云或考之事为之著或察之念虑之微上句亦属临事下句更涉省察学者不能无疑不知考与察仍指思辨工夫在知一边与行无涉考之事为之著即前所云就事物上理会方见得实体察之念虑之微即曾子之随事精察其力行犹在后也胸中有洒然处非文字言语之所及亦谓其自得之趣比讲论更深长耳非谓始初即不用文字言语也若一向屏却文字言语便是西来不二法门而非吾儒之所谓学矣
  如今说格物只晨起开目时便有四件在这里不用外寻仁义礼智是也
  格物莫先于五品
  凡居处饮食言语无不是事无不各有个天理人欲须是逐一验过
  渭按仁义礼智皆性之德而具于心五品是身之所接居处饮食言语是身之所具学者当格之物尽于此矣要其归则心之所具与身之所具必欲穷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亦以明人伦故也孟子言仁义智礼乐之实不外乎事亲从兄又曰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命也有性焉中庸亦言三达德所以行五达道然则四德之发见舍人伦无所施可知矣若夫身所具之理则亦于身所接者见之如礼经所言尊君事亲敬长之仪凡耳听目视手持足行何一非尽伦之事大学之格物格此五品而已故孟子言庠序学校皆所以明人伦岂明伦之外别有所为格物哉
  彦昇按先王以诗书礼乐造士大学之格物当不外此然四术皆所以明伦言明伦而四术固在其中矣
  答陈齐仲书曰格物之论伊川意虽谓眼前无非是物然其格之也亦须有缓急先后之序如今为学而不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于一草木一器用之间此是何学问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其成饭也文集下同
  杂学辨曰吕氏大临曰草木之微器用之别皆物之理也求其所以为草木器用之理则为格物草木器用之理吾心存焉忽然识之此为物格愚按伊川先生尝言凡一物有一理物之微者亦有理又曰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小而一物之所以然学者皆当理会吕氏盖推此以为说而失之者程子之为是言也特以明夫理之所在无间于大小精麤而已若夫学者之所以用功则必有先后缓急之序区别体验之方然后积习贯通驯致其极岂以为直存心于一草木器用之间而与尧舜同者无故忽然自识之哉此又释氏闻声悟道见色明心之说殊非孔子遗经程氏发明之本意也
  渭按伊川虽云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随即有大军游骑出太远而无所归之戒又曰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开示学者可谓至矣吕氏不察遂有存心草木器用之说朱子辟之十分痛快而阳明乃诋朱子格物为义外且托言少时曾格官舍中竹子几成心疾岂未见朱子此等议论乎易系辞传曰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本义云此圣人穷理之事也包牺作易观象于天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便是此种本领舜明于庶物亦然此圣人格物之极功岂学者所能为而朱子云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与其所以然者盖以理无不在论格物之规模固当如此耳诗书礼乐之中此等义理亦无不该载然大学始教必不以此为课程言格物者姑舍是可也
  居甫问格物穷理但理自有可以彼此者曰不必如此看理有正有权今学者且须理会正如娶妻必告父母学者所当守至于不告而娶自是不是到此处别理会如事君匡救其恶是正理伊川说纳约自牖又是一等今于此一段未分明却先为彼引走如孔子说危行言孙当春秋时亦自如此今不理会正当处才见圣人书中有此语便要守定不移骎骎必至于行孙矣此等风俗浙江甚盛殊可虑语类下同
  问大学次序在圣人言之合下便都能如此还亦须从致知格物做起但他义理昭明做得来恐易曰也如此学只是圣人合下体段已具义理都晓得略略恁地勘验一过其实大本处都尽了不用学只是学那没𦂳要底如中庸言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不能焉人多以至为道之精妙处若是道之精妙处有所不知不能何以为圣人这至只是道之尽处所不知不能是没𦂳要底事他本领元无欠阙只是古今事变礼乐制度便也须学
  答张敬夫书曰圣人所以能无不学无不师而一以贯之便有一个生而知之底本领不然则便是近世驳杂之学而非所以为孔子文集
  渭按权是道理上面更有一重道理唯圣人能行权格物未得其正而遽求夫权是学者而以圣人自居也其流为诡随圣人一以贯之故能无所不学格物而先讲古今事变礼乐制度是以圣人之馀事为学者之始事也其弊为驳杂故朱子深以为戒
  二泉邵氏宝曰万物皆备于我故致知在格物物可尽格乎尧舜之智不遍物急先务也简端录
  景逸高氏曰有物必有则则者至善也穷至事物之理穷至于至善处也高子遗书下同
  格物不至极处多以毫厘之差成千里之谬
  孟子说圣人人伦之至又说不尧不舜便贼君贼民圣人人伦之至岂人人可为人不为圣人岂便至贼君贼民不知人伦之至处正是人人可能处乃人之性也所谓仁也出乎此即是不仁中间更无站立处所谓穷至事物之理者如此
  几亭陈氏曰君亲物也思忠思孝所以为格君亲也耳目物也思明思聪所以为格耳目也大抵格物也者格其处此物焉者若就君亲耳目而求之是执物也物莫要于人伦而万物皆后物莫普于人伦而万物多该王文成少时乃欲执竹而格之又不格其所以种此竹者用此竹者是执最缓之物而又失其格之之方也自应致病格物何病学言下同
  详说反说皆格也思之虑之皆格也所说所思虑者必物也远取诸万类近取诸吾身莫非物也但物无穷吾安得穷其无穷不过细吾心竭吾才就人伦日用切且大者穷究之使无遗蕴而馀固可触类而通矣明乎近则举远察乎经则达权其他泛者琐者虽有所存而不论不害其为物格也虽明日晴后日雨此草何名此鸟何出圣人有所不知焉不害其为知至也虽契不攻于治水弃不深于明刑皋不精于播种不害其为知至也故格物之功可以无不包举无不通贯而实未尝屑越其精力于泛滥琐碎之归又何虑万物之不胜格乎
  渭按二泉景逸几亭三先生之论格物折衷程朱之言粹然一出于正不涉于汗漫而亦不囿于浅近有明三百年中如此识解未可多得也
  朱子曰致知格物是穷此理诚意正心修身是体此理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推此理要做三节看语类新安陈氏栎曰大学八条目格物为知之始致知为知之极诚意为行之始正心修身为行之极齐家为推行之始治国平天下为推行之极不知则不能行既知又不可不行诚正修行之身也齐治平行之家国与天下也知行者推行之本推行其知行之验欤虚斋蔡氏曰中庸之学问思辨者格物致知也所谓笃行者诚意正心修身也或曰笃行兼齐治平非也中庸云云止言诚身之事也
  雨苍曰此节亦不是举古人之学以为程式还是说古大学之所以教夫人者如此观朱子补格物致知传中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八个字馀可类推渭按此节言明德新民而止至善在其中下节言知止能得而明德新民在其中或曰看此节未见有止至善意渭曰明德新民虽未必皆止于至善而自古大学言之则其所以教人者无一不出于至善犹之仁敬孝慈信亦有不得为至善者而自文王言之则所止无非至善也故知此节申首节之意兼有止至善在其中也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朱子曰致知者理在物而推吾之知以知之也知至者理虽在物而吾心之知已得其极也语类下同
  问知止便是知至否曰知止就事上说知至就心上说知止知事之所当止知至则心之知识无不尽致知未至譬如一个铁片亦割得物事只是不如磨得芒刃十分利了一锸便破若知得切了事事物物至面前莫不迎刃而解又曰未知得至时一似捕龙蛇捉虎豹相似到知得至了却恁地平平做将去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便是知之至知之未尝复行便是意之实又曰如颜子地位岂有不善所谓不善只是微有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只是那微有差失便是知不至处
  李守约问物格知至到曾子悟忠恕于一唯处方是知得至否曰亦是如此只就小处一事一物上理会得到亦是知至
  知至意诚是凡圣界分关隘未过此关虽有小善犹是黑中之白已过此关虽有小过亦是白中之黑学者到知至意诚便如高祖之关中光武之河内到正心时已好了只是就好里面又有许多偏如水已淘去浊十分清了又怕于清里面有波浪动荡处意未诚时如人犯私罪意既诚而心犹动如人犯公罪亦有间矣
  答吴晦叔书曰大学之书虽以格物致知为用力之始然非谓不涵养践履而直从事于此也又非谓物未格知未至则意可以不诚心可以不正身可以不修家可以不齐也但以为必知之至然后所以治己治人者始有以尽其道耳若曰必俟知至而后可行则夫事亲从兄承上接下乃人生之所不能一日废者岂可谓吾知未至而暂辍以俟其至而后行哉文集云峰胡氏炳文曰章句可得二字盖谓知此理既尽然后意可得而实非谓知己至则不必加诚意之功也意既诚则心之用可得而正非谓意己诚则不必加正心之功也然不曰知既尽然后实其意意既实而后正其心者盖知行二者贵于并进但略分先后非必了一节无馀然后又了一节是当会于言意之表也
  雨苍曰第一个而后两层节次却只有一层工夫下面六个而后便逐句有层次亦逐件有工夫矣或间物格节向依顺推效验说今依覆解上文说如子之言岂两说皆不取邪㴻曰顺推效验太说得现成似物格后都没有工夫至覆解上文之说出朱子或问但据章句只是申言知止节或又曰章句有云修身以上明明德之事也齐家以下新民之事也则此节何尝不是申大学节邪㴻曰八条目原都是三纲领注脚但古之节是申大学节两节都以用功言也物格节是申知止节两节都以成功言也大抵修身以上四句言八条目只完得明明德新民之事物格知至四句言八条目只完得知止得止之事但古之节便分明德新民若知止得止须到物格节才说得故㴻直据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四句而断以此节为申知止节也
  此节申知止节其落法当云明德新民固必由知止而后得止然知止岂无所由而得止岂无其序哉观八条目成功之次序可识矣如此说下庶与章句不背
  言纲领而必提知止一节者恐人不晓得纲领所入首也言条目而必增物格一节者恐人以悬空求知止以直捷为能得不晓从条目循序求之也渭按章句用可得二字见意诚以下逐件仍有工夫非一知至而意遂无不诚之谓语类一条云大学看来虽止滔滔地说去然段段致戒如一下水船相似也要柂要楫即此意也诚意章总注云其序不可乱而功不可阙两言尽之矣
  观章句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云云则此节为申知止节了无可疑自近世有从饶氏之说者以此节为顺推功效有宗或问之说者以此节为覆解上文而章句之本旨晦矣于是有移知止物有二节以为格致之传者决裂圣经为害非小唯雨苍说得分明不但董氏之改本可以永废即朱子之补传亦可不用盖格物致知与止至善一滚释在邦畿章内元无阙文无待于补也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或曰治国平天下者天子诸侯之事也卿大夫以下盖无与焉今大学之教乃例以明明德于天下为言岂不为思出其位犯非其分而何以得为为己之学哉曰天之明命有生之所同得非有我之得私也是以君子之心豁然大公其视天下无一物而非吾心之所当爱无一事而非吾职之所当为虽或势在匹夫之贱而所以尧舜其君尧舜其民者亦未尝不在其分内也又况大学之教乃为天子之元子众子公侯卿大夫士之适子与国之俊选而设是皆将有天下国家之责而不可辞者则其所以素教而预养之者安得不以天下国家为己事之当然而预求有以正其本清其源哉后世教学不明为人君父者虑不足以及此而苟循于目前是以天下之治日常少乱日常多而败国之君亡家之主常接迹于当世亦可悲矣论者不此之监而反以圣法为疑亦独何哉大抵以学者而视天下之事以为己事之所当然而为之则虽甲兵钱谷笾豆有司之事皆为己也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为之则虽割股庐墓弊车羸马亦为人耳善乎张子敬夫之言曰为己者无所为而然者也此其语意之深切盖有前贤所未发者学者以是而日自省焉则有以察乎善利之间而无毫厘之差矣或问
  雨苍曰八条目莫重于致知诚意以致知梦觉关也诚意人鬼关也此独结归修身者言修身便总格致诚正工夫在内也为本只是为齐治平之本可见修身为本即所谓明德为本非八条目独重修身之谓也约其语意犹云一切皆以格致诚正以修身为齐治平之本最结得完密
  渭按此亦是古大学之教但有八条目无知止能得之说故言本末而不言终始以物格知至为知止之由意诚以下为得止之序是朱子将条目贴入纲领语非古时即有此义疏也
  彦昇按前人亦有以物格节为申知止节者蒙引曾辨其非今观章句修身八句确是第四节申第一节第五节申第二节以前四句修身齐家皆第四节中语而属明明德新民物格知至意诚皆第五节中语而属知止能得其意可见也然此特章句以条目贴纲领在古大学之教只是覆解上文耳所以谓物格节申知止节者非古大学之教所有之义疏乃是孔子既言知止一节而援古大学之教法以实之见知止固有由而得止又有序也申只是实之之意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以身对天下国家而言则身为本而天下国家为末以家对国与天下而言则其理虽未尝不一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无等差矣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诚意正心而修其身则本必乱而末不可治不亲其亲不长其长则所厚者薄而无以及人之亲长此皆必然之理也孟子所谓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其言盖亦本于此云或问
  答江德功书曰所厚者谓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当然而人心之不能已者今必外此而厚其身此即释氏灭天理去人伦以私其身之意也必若是而身修则虽至于六度万行具足圆满亦无以赎其不孝不弟之刑矣文集 当时有以所厚谓身者德功以书问故朱子答之如此渭按此结上条目两节即申前结纲领之一节未之有也结得十分斩截其下不容增一语古本以知本知至二句连缀于此真是画蛇添足其为错简无疑而世或笃信之以为不可移易何也右七节为一章朱子以为孔子之言而谓之经愚谓前三节是孔子自言其所以教人之法后四节则援古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以实之也















  大学翼真卷四
<经部,四书类,大学翼真>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翼真卷五
  徳清胡渭撰
  康诰曰克明徳
  东阳许氏谦曰明字即上明字徳字包明徳字
  大甲曰顾𬤊天之明命
  新安吴氏曰言徳则命在其中故释明徳曰人之所得乎天言命则徳在其中故释明命曰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徳
  双峰饶氏鲁曰静存动察皆是顾
  明命即明徳上明字却在顾𬤊二字中
  帝典曰克明峻徳
  虚斋蔡氏曰或以峻徳为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者非也盖明峻徳只就帝尧一身言故下文方说亲睦九族平章百姓协和万邦今之言明峻徳者只可说其徳之明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却是正意若说出外便是新民境界矣
  峻徳是极言明徳之量峻如峻极于天之峻彦昇按朱子以尧典九族既睦是尧一家之明徳百姓昭明是尧一国之明徳黎民于变时雍是尧天下之明徳真西山以尧典为大学之宗祖而首掲之以冠衍义一书是尧典首节与大学首章实相为表里也盖大学孔氏之遗书祖述尧舜此其尤大彰明较著者
  皆自明也
  虚斋蔡氏曰著此一句以别新民小注以为仁由己释之本文无此意观章句己徳二字尤可见
  渭按自明对明明徳于天下而言明明徳于天下即新民也上三引证明明徳下三引证新民中间不得不著此句以清其界限或以此句与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对非也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新定邵氏甲曰日日盥颒人所同也日日沐浴恐未必然内则篇记子事父母不过五日燂汤请浴三日具沐而已斯铭也其殆刻之盥颒之盘欤
  渭按此义虽小然必如此说方与日日又日之意相协当从之彦昇按大戴践阼篇武王有盥盘之铭而无浴杅之铭可见汤盘必是盥盘
  欲新民未有不先自新者汤铭或重在自新然亦未始不可兼新民而传者㫁章取义以证经之新民则以三新字属民如放勲命契之意亦未有以见其必不然也自新即自明上文已有似不必再加提醒
  以新民为明明徳于天下经之所有也以明明徳为自新经之所无也经之所无愚未敢信
  唐诰曰作新民
  孔氏曰作新民者周公使康叔作新殷民也周公当作武王武王之封康叔也以商之馀民染纣污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诰之书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兴之使之振奋踊跃以去其恶而迁于善舍其旧而进乎新也或问
  某氏曰解作字为振起义固不差解新民为自新之民理却未是观康诰之文首言文王克明徳至此乃以新民为结语正当与大学之明徳新民同说新乃已与新之非民自新也蔡氏书传解作新民为作新斯民又曰此言明徳之终也大学言明徳亦举新民以终之又陈大猷亦解为作新天下之民二家书传俱成于注文之后蔡沈又文公之门人皆不以自新之民为是盖公论也学者宜从之四书辨疑 元人撰今逸其姓名渭按康诰作新民下继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其后又曰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杀越人于货睯不畏死罔弗憝又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吊音的吊至也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彝大泯乱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由是观之殷民之恶内则不孝不慈不恭不友民彝大泯乱外则杀越人于货孟子所谓不待教而诛者武王方使康叔刑兹无赦而犹谓之曰自新之民无是理也然虽如此武王又恐康叔之专任刑罚以治乱民也故首以文王之明徳慎罚为训而告之以作新民盖欲康叔先尽教化之道以去其旧染之污必教之不改而后诛之也故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孔传曰勿用以就汝封之心所安然则武王命康叔时殷纣之遗风未变义刑义杀终不可废自新之机安在哉新字属工夫正是经文之新民当従孔疏或问解作新民者言当鼔舞振作以新其旧染污俗之民也洛诰曰明作有功益卦初九爻辞曰利用为大作与此作字意正同
  经之明徳新民字皆出于康诰宪章文武于此验其一端矣亲民之亲当作新更无可疑
  传引五新字专为经之新民而设而章句所解无一与经合者故阳明遂谓亲不当作新今熟玩康诰全篇知殷民实未尝有自新之机或问说较长朱子先成章句后著或问章句说偶不及更定亦容有之此等非大节目少为变通似不妨也
  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是新民之极和天命也新语类
  渭按先儒以虞芮质成之岁为文王受命之年此说最有理传曰虞芮之君相与朝周入其境则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入其邑男女异路斑白者不提挈入其朝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观此则其时文王之民可谓新之极矣天命安得不随之以新也哉彦昇按诗笺言大王聿来胥宇而国于周王迹起矣而未有天命至文王而受命言新者美之也笺不远称后稷而近述大王者据诗本言周邦故以大王之迁岐而国始号周者言之也周本纪述虞芮质成之事云诸侯闻之曰西伯盖受命之君故云诗人道西伯盖受命之年称王而㫁虞芮之讼言称王非也言受命是也质成之明年伐犬戎又明年伐密须又明年败耆国又明年伐邗又明年伐崇侯虎而作丰邑而有声之诗因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则谓受命在质成之岁者信矣
  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极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极者求其止于是而已矣或问渭按传六引诗书各有一极字在内盖圣人之所以明徳新民者无非至善不必专指克明峻徳为明明徳之极其命维新为新民之极也所引虽有浅深始终之次第然亦不可太泥极在古圣人用之者责成在君子故曰君子无所不用其极经首节章句云言明明徳新民皆当止于至善之地而不迁此节章句云自新新民皆欲止于至善自新即明明徳则此节为总结上七节不与皆自明也对无疑矣
  朱子以皆自明也结上三引书为一章释明明徳以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结上三引诗书为一章释新民然无所不用其极即止于至善㫁无偏指新民之理故不得不以盘铭为自新以通其义传者之本意恐未必如此今按此八节通是释经第一节故合为一章而以无所不用其极句总结上七节则盘铭之三新字亦不必专属自新矣右八节当为一章释经第一节康诰曰至皆自明也释在明明徳汤之盘铭至其命维新释在新民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释在止于至善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此以民之止于邦畿而明物之各有所止也或问雨苍曰旧谓第一节单说止字者非也若论诗中止字只作居字解与至善何涉若论传者引诗之意则以民各有所当止之地比物各有所当止之处所谓当止之处指至善言也朱子释知止止字云止者所当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与此正同引诗不重在民能止邦畿重在邦畿为民所当止之地此处未说到人去止至善只说物各有至善物犹事也若在人去止上说便碍下两节
  彦昇按诗传云畿疆也笺云止犹居也王畿千里之内其民居安曽南丰云人于其所归赴则止焉商之盛时邦畿千里民所归赴也许东阳云王畿居天下之中四方之人环视内向皆欲归止于其地惟民之所止也笺但言畿内之民而曽许兼言四方之民者按殷武篇云商邑翼翼四方之极传云商邑京师也笺云极中也商邑之礼俗翼翼然可则效乃四方之中正也以是言之王畿首善之地四方取则有至善之象故引此诗以见人皆有当止之所止居也所当止之地乃指至善
  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云峰胡氏曰此传不特释止至善并知止能得皆释之故首引孔子之言曰知其所止而章句于下文亦以知其所止与所以得止至善之由言之
  渭按云峰虽未知大学无阙文而其言已暗合格致并释在此章之意矣读之快绝
  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此谓知本本当作止此谓知之至也
  引文王之诗而继以君臣父子与国人交之所止何也曰此因圣人之止以明至善之所在也盖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是以万物庶事莫不各有当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则所止之善不一故为人君则其所当止者在于仁为人臣则其所当止者在于敬为人子则其所当止者在于孝为人父则其所当止者在于慈与国人交则其所当止者在于信是皆天理人伦之极致发于人心之不容己者而文王之所以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者亦不能加毫末于是焉但众人类为气禀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唯圣人之心表里洞然无有一毫之蔽故连续光明自无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后得所止也故传引此诗而历陈所止之实使天下后世得以取法焉学者于此诚有以见其发于本心之不容己而缉熙之使其连续光明无少间㫁则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诗所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正此意也或问下同
  五者之目词约而义该矣子之说乃复有所谓究其精微之蕴而推类以通之者何其言之衍而不切邪曰举其徳之要而总名之则一言足矣论其所以为是一言者则其始终本末岂一言之所能尽哉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则仁或流于姑息敬或堕于阿谀孝㦯陷父而慈或败子且其为信亦未必不为尾生白公之为也又况传之所陈姑以见物各有止之凡例其于大伦之目犹且阙其二焉苟不推类以通之则亦何以尽天下之理哉
  为人君止于仁仁亦有㡬多般须随处看这一事合当如此是仁那一事又合当如彼是仁为人臣止于敬敬亦有多少般不可止道擎跽曲拳是敬如陈善闭邪纳君无过皆是敬若止执一便偏了安得谓之至善语类
  亭林顾氏炎武曰致知者知止也知止者何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是之谓止知止然后谓之知至君臣父子国人之交以至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之谓物日知录
  雨苍曰尝疑圣经所言止至善兼明明徳新民言也今所言仁敬孝慈信似专指明明徳未及新民岂不遗却一边及看传之后二章见孝弟慈三者以之修身即以此齐家治国平天下乃始恍然知仁敬孝慈信五者非仅明明徳之止至善也实兼言新民之止至善也吾又以知格物莫切于人伦而意诚以下举不外乎此也呜呼学道者可以悟矣
  渭按此节承上两节落脉当云观诗及夫子之言可见每一物必有至善之所在而人不可不知其所止矣然人必如何而为知所止乎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云云此仁敬孝慈信五者皆至善之所在而文王连续光明无不敬而安所止此谓知止此谓知之至也知止以理言知至以心言学者当法文王之意在言外亭林云知止然后谓之知至何其与鄙见不谋而合也彦昇按文王生知其知止知至在缉熙二字内诗三百篇凡句末用语助者其韵必在语助之上即以止字言之采薇云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连用二止字则柔与忧为韵杕杜云日月阳止女心伤止征夫遑止连用三止字则阳与伤遑为韵今文王之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惟用一止字与子为韵则止非语助可知诗集传以此止字为语辞误也敬止之止正与止至善之止同故传者引以为证若止字果为语助岂可借用古人无此㫁章之法也
  知本知止二句或是讹字在先时师据经修身为本而移其第以附之或是错简在先传写者因后有此谓知本而误以止为本此皆不可知而本当作止则无可疑者以知本知至绝无干涉故耳详见第三卷章句说完此节正意复补出知其所止此本当作止之一证也或问论此二句之所繋曰考之经文初无再论知本知至之云者则知属之经后者之不然矣观于听讼之章既以知本结之而其中间又无知至之说则知再结听讼者之不然矣是朱子之意亦以知本知至不相干涉故补传改知本为物格此又本当作止之一证也
  问传既并释格物何不言此谓物格渭曰格物致知虽二目而通为一事言物格则知止在其中言知止则物格亦在其中但此三节释经知止节故言知止而不言物格且言知止则与前知其所止相应而本节数止字亦相聨络尤为深切而著明也然则淇澳二节释经物格节何以亦不言物格曰此二节并释八条目不可单举物格故亦不言也
  此章前三节释经知止节后两节释经物格知至节而错简二句更定在此结上起下妙合自然従来说此节者皆重敬字此亦是讲学门面通套话其实传者之意尤重缉熙二字缉熙即上蔡所谓常惺惺者惟其缉熙是以无不敬也重缉熙方与前一知字后二知字𦂳相关会
  问朱子云圣人不待知所止而后得所止则知止不当属文王渭曰此意休错会了朱子谓圣人生知不待用格致之功而自然得止耳非谓圣人不知止也敬止是得止五者是历陈所止之实而其源则在缉熙故以二知字结之
  君臣父子国人是物字大注脚仁敬孝慈信是至善二字大注脚格物者格此而已知止者知此而已一切泛滥琐碎之说皆可以扫却
  格物莫先于人伦予既已知之矣雨苍云意诚以下举不外乎此更见得透彻大学之教致知知此力行即行此故曰庠序学校皆所以明人伦人伦明于上明明徳之事也小民亲于下新民之效也浅说云仁敬孝慈信皆至善之所在体之于己则为明明徳之止于至善推之于人则为新民之止于至善数言尽之矣
  彦昇按日知录以止于仁五者为知止之实下云是之谓止 知止然后谓之知至虽未尝明言此谓知本二句当在止于信下而其意则已为此二句作安顿之所并本当作止亦不啻为之改正矣翼真盖与之暗合云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㤀也
  复引淇澳之诗何也曰上言止于至善之理备矣然其所以求之之方与其得之之验则未之及故又引此诗以发明之也夫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讲于学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修于身者已密而益求其密也此其所以择善固执日就月将而得止于至善之由也恂栗者严敬之存乎中也威仪者辉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所以睟面盎背施于四体而为止于至善之验也盛徳至善民不能㤀盖人心之所同然圣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㤀也盛徳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极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于是而已矣或问
  问切磋琢磨是学者事而盛徳至善乃指圣人言之何也曰后面说得来大非圣人不能此是连上文文王于缉熙敬止说然圣人也不是撒手掉臂做到那处也须学始得如孔子所谓徳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此有甚𦂳要圣人却忧者何故惟其忧之所以为圣人所谓生而知之者便只是知得此而已故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语类
  答江徳功书曰盛徳至善盛也至也皆无以复加之词而上下文规模气象皆圣人事则此不得独为贤人事矣且赋诗㫁章此但取其咏叹不㤀之意与卫武公初无干涉也文集
  新安吴氏曰理在事物则为至善身体此理而有所得则为盛徳如君之至善是仁能极其仁即君之盛徳也明徳是得于禀赋之初者盛徳是得于践履之后者亦只一理而已
  云峰胡氏曰此章释知止能得又兼八条目于其中学是格物致知之事自修是诚意正心修身之事贤亲乐利是化及于家国天下
  渭按此节与下节释经第五节之义其承上落下语脉当云文王无不敬而安所止圣人之事也若君子则知止岂无其由而得止岂无其序哉于是引诗而释之学谓格物致知此知止之由也自修谓诚意正心修身恂栗则心正而物格知至意诚不待言矣威仪则身修而盛徳至善民不能㤀明明徳之事全而新民之事起矣故下节又以贤亲乐利证盛徳至善之馀泽被诸家国天下者为新民之止于至善也此皆得止之序也由是观之此章不但释止至善并释格物致知亦不但释格物致知并意诚以下撮括于其中大学无阙文信矣缉熙敬止是尧舜性之之事盛徳至善是汤武身之之事初须著直略切学修工夫及其知之成功则一也故朱子亦以圣人言之
  问君子以何者为学曰大学之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讲习讨论亦在此四术而已然则所学者维何曰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道即上文仁敬孝慈信之类是也郑康成注学记曰所学者圣人之道在方䇿夫方䇿所载不外乎诗书礼乐如必以文字言语为陈迹而静坐观心以为学此便是西来不二法门而子路何必读书之对当奉为万世之格言矣
  讲习讨论谓先讲后习又従而讨论之也大约讲习是求其当然而不容己者讨论是究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讲习在学问一边与人共之易曰君子以朋友讲习曽子曰君子以文会友是也讨论在思辨一边其功由己论语世叔讨论之注云讨寻究也孟子曰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论世知人便是讨论之事其于礼乐既讲习亦须加讨论
  讲习是随文了义讨论则参验彼此融贯古今直穷到万理一原处便是物格知至
  大司成论说在东序所谓讲也学必讲而后明不讲则诵其文而不知其义虽孔子亦以为忧习是身亲其事如小乐正教干籥师教戈大师诏弦诵执礼者诏礼典书者诏书皆习也下至射御书数亦须习此乃切实体验与空言不同或曰此学字属知一边子以习为身亲其事得无涉于行乎渭曰习与行相似而实不同效之于平日为习施之于临事为行如今赞礼者先期演礼只可谓之习及供朝会祭祀摈相礼乃谓之行汉叔孙通起朝仪与其弟子百馀人为绵蕞野外习之月馀此习也非行也及诸侯群臣朝十月以此礼施之长乐宫乃谓之行习仍在知一边与笃行无涉也古人所谓读书者兼讲习讨论而言之故朱子解此学字不复言诵读非谓初不事诵读而遂可讲习讨论也或曰读书不足以为学今按子路对夫子曰何必读书然后为学是夫子之教固以读书为学也但不可徒事记诵耳朱子论读书之要曰大抵观书先须熟读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继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耳至于文义有疑众说纷错则亦虚心静虑勿遽取舍于其间先使一说自为一说而随其意之所之以验其通塞则其尤无义理者不待观于他说而先自屈矣复以众说互相诘难而求其理之所安以考其是非则似是而非者亦将夺于公论而无以立矣大抵徐行却立处静观动如攻坚木先其易者而后其节目如解乱绳有所不通则姑置而徐理之此读书之法也见文集分别众说先去其尤无义理者次去其似是而非者正与切磋之义相发明可见古人之读书元非徒呻其占读曰觇毕之谓呻吟讽之声也占视也毕简也言但吟讽其所占视之简牍不能通其缊奥也占毕俗作呫哔大谬然不记得文字何由施讲习讨论之功故诵读亦不可废也彦昇按朱子或问又云骨角脉理可寻而切磋之功易所谓始条理之事也玉石浑全坚确而琢磨之功难所谓终条理之事也此论固精然必知之至然后行之尽必知止乃能得止则功之易者视功之难者尤为吃𦂳语类说切磋琢磨云恰似剥了一重又有一重其工夫之精密总是一般
  论语樊迟问修慝注曰慝恶之匿于心者修者治而去之即此自修之修字夫子之言修慝曰攻其恶无攻人之恶攻如攻玉之攻尤与琢磨之义合章句云诚其意者自修之首可见自修兼正心修身不止诚意自欺及四有五辟皆恶之匿于心者不可不治而去之也
  克治是修字正义然不先之以省察则何由知其为恶而克治之故章句多言省察诚意章云必谨之于此以审其㡬正修章云一有之而不能察则欲动情胜又曰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修齐章云惟其所向而不加察焉则必陷于一偏可见省察是𦂳要关头此心不容有顷刻昏昧也瑟严密貌僴武毅貌严是敬敬而无失则严且密矣武是强强而不息则武且毅矣存疑云切磋是理欲上挑剔得十分明琢磨是这私欲洗刮得十分尽下此等工夫把自己身分上许多私意妄念都打叠洁洁浄浄了此心惺惺终日钦钦尽在天理上譬如驭六辔于康荘矜持把握更无走逸此即所谓恂栗愚窃谓小宛之卒章曰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数句以状恂栗颇当
  宣著盛大是总释赫喧不可分贴威仪即文言所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孟子所谓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徳之至也充实光辉表里洞彻便是盛徳至善所谓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也
  吴氏季子云吾观武公年九十馀犹且敕其臣以箴儆己之过失则其切磋琢磨者可知矣如抑之一诗既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又曰温温恭人维徳之基则瑟僴赫喧者可想矣迨其没也国人思之而极其尊称曰睿圣武公所谓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信乎不可诬也顾麟士深取此说以为仁敬孝慈信既以文王言贤亲乐利既以文武言则此同一释诗何不可以武公言所见亦是武公之为圣人与否吾不敢知但传者前后所引诗书无非圣人之事盖欲学者以圣人为法必不落第二义故朱子于此节亦以圣人言之且诗人之颂其君容有溢美之词武公虽未必为圣人而诗人之所言已是圣人之事传者随文而释之但取其义之有当于止至善不必契勘武公之为圣人与否也所释皆诗之本义亦非㫁章
  诗云於戏前王不㤀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㤀也
  引烈文之诗而言前王之没世不㤀何也曰贤其贤者闻而知之仰其徳业之盛也亲其亲者子孙保之思其覆育之恩也乐其乐者含哺鼓腹而安其乐也利其利者耕田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徳至善之馀泽故虽已没世而人犹思之愈久而不能㤀也上文之引淇澳以明明徳之得所止言之而发新民之端也此引烈文以新民之得所止言之而著明明徳之效也或问
  渭按其贤其亲其乐其利是前王所以新民者止于至善贤之亲之乐之利之是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所
  蔡虚斋云贤其贤者先王有是徳业之盛是其贤也吾则従而贤之所谓率由旧章者也亲其亲者先王有是覆育之恩在我之身是其亲之所在也吾则従而亲之所谓子子孙孙勿替引之者也说贤亲句最确金仁山云乐其乐者风清俗美上安下顺乐其遗化也利其利者分井受㕓安居乐业沐其遗泽也说乐利句最确彦昇按或问以后贤之闻而知之为贤其贤虚斋则以后王之率由旧章言之两说须兼盖率由与宪章及识大识小之伦皆贤其贤也或问以子孙保之为亲其亲所亲止及其身须兼孔疏亲其族亲之说言之盖诗言本支百世本既世为天子支亦世为诸侯保而勿替皆是亲其亲也或问以后民之含哺鼔腹为乐其乐此与耕田凿井之利其利无大分别不若仁山以乐其遗化言之为确乐记曰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㤀道则惑而不乐贾谊曰道之以徳教者徳教洽而民气乐以是言之必教化行而风俗美然后为乐前王有是遗化而民至今乐之也
  朱子以古本淇澳烈文二节移在止于信之下所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
  右五节为一章前三节释经第二节知止能得之义后两节释经第五节知止之由与得止之序本释纲领止至善而条目之格物致知亦在其中元无阙文不须补也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或问听讼无讼于明徳新民之义何所当也曰圣人徳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极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不敢尽其无实之辞是以虽其听讼无以异于众人而自无讼之可听盖己徳既明而民徳自新则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区区于分争辨讼之间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此传者释经之意也或问
  圣人固不会错㫁了事只是他所以无讼者却不在善于听讼在于意诚心正自然有以熏炙渐染大服民志故自无讼之可听耳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为之衰闻子皋将至遂为衰子皋又何尝听讼了致然只是自有感动人处故耳大学集编
  东阳许氏曰本即明明徳也我之徳既明则自能服民志而不敢尽其无实之言如虞芮争田不敢履文王之庭是文王之徳大畏民志自然无讼
  虚斋蔡氏曰使字当玩味是孔子自说他要如此故章句或问皆以圣人言之使字内面正有道理便是能明明徳以大畏民志也
  雨苍曰无讼便是亲逊成风刑错不用世界非民新之极不能或云未足以尽新民谈何容易渭按伏羲作易便有一讼卦序卦传云需者饮食之道也饮食必有讼故受之以讼盖有血气者必有争心故干糇以愆豕酒生祸自古不能绝此患讼岂易无哉舜初即位皋陶方施象刑迨其后好生之徳洽于民心然后能不犯于有司文王治岐召伯犹听讼于甘棠之下即虞芮质成亦一方之事耳迨武王克商而有天下成康继之然后能刑错不用无讼盖若斯之难也中庸引诗奏假无言时靡有争而释之曰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𫓧钺此便是大畏民志气象新民而至于无讼新之极矣笃恭而天下平亦不过如此尚谓无讼为新民中之一事耶总由晚宋时董叶诸人以此章为释格致故吴氏季子有举一以例其馀之说试问其馀为何事岂更有如无讼之大者哉自此逓相祖述贻误至今雨苍独能正之愚特为敷畅其义云
  蒙引云不可以听讼为末无讼为本须把听讼一句置了只于无讼句内讨出本末之意盖民之无讼者民徳之新也末也所以使无讼者己徳之明也本也必己之徳明然后民徳始新而自无讼本末先后了然矣又云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只是无讼处不是所以无讼处大畏民志所以使民无讼者也说约云小注诸家多云无讼为本听讼为末则先后字似难说不成云到得无讼自能听讼也且味章句本无此解㫁当以蒙引为正余素主是说儿子方腾心窃疑之尝举以相质以为使无讼与听讼对三字当囫囵看不应拆作两层以无讼为末使字为本仍依章句或问解为妥今思之其言亦颇有理盖大畏民志理当在无情者不得尽其辞之前故章句或问皆倒说以此二句总解使无讼也今蒙引以上句为无讼下句为使无讼则似既无讼矣而复有以使之未免以辞害意不若章句或问之浑融为无弊也然诸家以无讼为本听讼为末二语实误盖无讼乃新民之效明徳意在使字内曰使无讼为本可也今除却使字而曰无讼为本则末也而反为本矣背理孰甚焉听讼一流正首章或问所谓不务明其明徳而徒以政教法度为足以新民者亦不可以听讼直当大学之新民而云听讼为末也
  此章当与论语道齐章参看听讼是政刑之治使无讼是徳礼之治政刑之治徒恃其末而不深探其本故其效民免而无耻徳礼之治修其本而末自举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故其效至于有耻且格民免而无耻则非心未革不能无犯于有司而听讼之事不容已有耻且格则仁让之风遍于闾里而自无讼之可听矣此为治所以贵知本也听讼句虽轻亦与使无讼对照传只言使无讼者之知本而听讼者之不知本自见于言外古人文字如龙行空中其头尾鳞爪或隐或见不可以晚近之格制论也
  蒙引云此谓知本此指孔子所言也章句谓观于此言便见明徳为本新民为末故曰可以知本末之先后或谓指孔子知本此于本文似不费力于章句则不合矣以为孔子知本则孔子岂止近道者哉章句所以不如此解者正自有说也愚窃谓传者释诗之例仁敬孝慈信贴文王说学修恂栗威仪贴武公说贤亲乐利贴文武说则大畏民志自当贴孔子说大畏民志既属孔子则此谓知本亦当指孔子孔子岂止近道似不必如此拘泥鸱鸮之诗周公所作也而孔子以为知道夫以周公之圣岂止知道者哉知道可以语周公则孔子之为知本又何害也
  顷复思之无情者二句亦可推开一步说不必粘定孔子传者之意若曰由孔子之言观之则凡欲新民者必先自明其明徳而有以畏服民之心志使无情者不得尽其虚诞之辞是则孔子之所谓使无讼而知为治之本者矣如此说则知本不必指孔子而无圣人止于近道之嫌然章句或问皆有圣人字则固以无情者二句为孔子之事矣彦昇按史记云孔子在位听讼文辞有可与人共者弗独有也则孔子固尝听讼矣其称孔子与闻国政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别于涂涂不拾遗是即能使无讼之明验也此字𦂳承大畏民志说来势不得不属孔子章句为骑墙之解未善也欲如后说则无情者二句便不当属孔子二说不可参用择一而从焉可也
  右六句为一章释经第三节本末之义而第六第七节亦在其中其不及终始者何也以知止能得与止至善一滚说在上章故此不复释终始也蒙引云传只释本末而不释终始意者释止至善章知止能得之先后已在其中乎是虚斋已见及此
  此谓知本本当作止此谓知之至也
  渭按此二句当移在前章止于信之下详见第三卷






  大学翼真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翼真卷六
  徳清胡渭撰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天下之道二善与恶而已矣然揆厥所元而循其次第则善者天命所赋之本然恶者物欲所生之邪秽也是以人之常性莫不有善而无恶其本心莫不好善而恶恶然既有是形体之累而又为气禀之拘是以物欲之私得以蔽之而天命之本然者不得而著其于事物之理固有瞢然不知其善恶之所在者亦有仅识其麤而不能真知其可好可恶之极者夫不知善之真可好则其好善也虽曰好之而未能无不好者以拒之于内不知恶之真可恶则其恶恶也虽曰恶之而未能无不恶者以挽之于中是以不免于苟焉以自欺而意之所发有不诚者夫好善而不诚则非惟不足以为善而反有以贼乎其善恶恶而不诚则非惟不足以去恶而适所以长乎其恶是则其为害也徒有甚焉而何益之有哉圣人于此盖有忧之故为大学之教而必首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以开明其心术使既有以识夫善恶之所在与其可好可恶之必然矣至此而复进之以必诚其意之说焉则又欲其谨之于幽独隐微之奥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而凡其心之所发如曰好善则必由中及外无一毫之不好也如曰恶恶则必由中及外无一毫之不恶也夫好善而中无不好则是其好之也如好好色之真欲以快乎己之目初非为人而好之也恶恶而中无不恶则是其恶之也如恶恶臭之真欲以足乎己之鼻初非为人而恶之也所发之实既如此矣而须臾之顷纎芥之微念念相承又无敢有少间㫁焉则庶乎内外昭融表里澄彻而心无不正身无不修矣或问下同
  慊之为字有作嗛口簟反者而字书以为口衔物也然则慊亦但为心有所衔之意而其为快为足为恨为少则以所衔之意而别之耳孟子所谓慊于心乐毅所谓慊于志则以衔其快与足之意而言者也孟子所谓吾何慊汉书所谓嗛栗姬则以衔其恨与少之意而言者也读者各随所指而观之则既并行而不悖矣字书又以其训快与足者读与惬同则义愈明而音又异尤不患于无别也
  渭按相如封禅书云陛下嗛让弗发蓺文志云合于易之嗛嗛尹翁归传云温良嗛退嗛皆当作谦而讹为嗛大学自嗛又讹为谦则谦嗛二字之互相殽乱也久矣汉书文帝诏曰人民未有惬志惬与惬同音苦劫反史记作嗛志可见嗛与惬惬实一字为快足之义自谦本作嗛従孟子乐毅传通作慊亦可也
  大纲要𦂳只是前面三两章君子小人之分却在诚其意处诚于为善便是君子不诚底便是小人更无别说语类下同
  格物是梦觉关诚意是人鬼关过得此二关上面工夫一节易如一节了至治国平天下地步愈阔但须照顾得到
  道夫问刘栋看大学自欺之说云何曰不知义理却道我知义理是自欺先生曰自欺是个半知半不知底人知道善我所当为却又不十分去为善知道恶不可作却又是自家所爱舍他不得这便是自欺不知不识只唤做不知不识却不唤做自欺
  譬如一块物外面是银里面是鐡便是自欺须表里如一方是不自欺须是见得分晓如知乌喙不可食水火不可蹈则自不食不蹈如寒欲衣饥欲食则自是不能已如果见善如饥欲食寒欲衣见恶如乌喙不可食水火不可蹈则此意自实矣乌喙药名食之能杀人渭按经云知至而后意诚则必真知善之当为与恶之当去而后可以加诚意之功半知半不知底人如何便教他诚意盖真知地位难到如必待豁然贯通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而后可以诚意则夫人伦日用之事有不容一日已者将遂可以不行乎抑行之而意不必诚乎故半知半不知底人圣人亦便教他诚意但能实用其力以禁止其自欺则其人亦大段是好也
  人固有终身为善而自欺者须是要打叠得尽诚意十分为善矣有一分不好底意思潜发以间于其间此意一发便由斜径以长这个却是实前面善意却是虚矣如见孺子入井救之是好意其间有些要誉底意思以杂之如荐好人是善意有些要人徳之之意随后生来治恶人是好意有些很疾之意随后来前面好意都成虚了如姤卦上五爻皆阳下面只一阴生五阳便立不住了
  凡恶恶之不实为善之不勇外然而中实不然或有所为而为之或始勤而终怠或九分为善尚有一分苟且之心皆不实而自欺之患也所谓诚其意者表里内外彻底皆如此无纎毫丝发苟且为人之弊如饥之必欲食渴之必欲饮皆自以求饱足于己而已非为他人而食饮也
  渭按朱子言自欺之情状有此四等最说得详尽四者一等轻如一等外然而中实不然是假仁仗义究其下达之所至即厌然揜著之小人此病最重有所为而为之如往救孺子而有内交要誉之心此病亦重始勤而终怠所谓力不足者中道而废此病差轻九分为善尚有一分苟且之心则私欲打叠不尽此病又轻毋自欺者只表里始终如一足以尽之彦昇按四者虽皆是自欺玩后条専取容字之意勘到细密处则所重在最轻之病
  因说自欺欺人曰欺人亦是自欺此又是自欺之甚者便教尽大地只有自家一人亦只是自欺如此者多矣到得那欺人时大故郎当
  孟子谓见孺子入井时怵惕恻隐非恶其声而然非为内交要誉而然若中有内交要誉之心却向人说我实是恻隐为恶于隐微之中而诈善于显明之地所谓自欺以欺人也然人岂可欺哉诚于中形于外那个形色气貌之见于外者自别决不能欺人祇自欺而已外面一副当虽好然里面却踏空永不足以为善更莫说诚意正心修身至于治国平天下越没干涉矣
  渭按自欺者原不为欺人而设一不能实用其力便堕自欺坑堑矣然有一分自欺即是苟且徇外之心亦不可谓非欺人但与处心积虑以欺人为事者当有不同耳
  沈僴问诚意章自欺注今改本恐不如旧注好曰何也曰今注云心之所发阳善阴恶则其好善恶恶皆为自欺而意不诚矣恐读书者不晓又此句或问中己言之却不如旧注云人莫不知善之当为然知之不切则其心之所发必有阴在于恶而阳为善以自欺者故欲诚其意者无他亦曰禁止乎此而已矣此言明白而易晓曰不然经文说话极细盖言为善之意稍有不实照管稍有不到处便为自欺未便说到心之所发必有阴在于恶而阳为善以自欺处若如此则大故无状有意于恶非经文之本意也所谓心之所发阳善阴恶乃是见理不实不知不觉地陷于自欺非是阴有心于为恶如公之言须是铸私钱假官会方为自欺大故是无状小人此岂自欺之谓邪此处工夫极细未便说到那粗处所以前后学者都说差了盖为牵连下文小人闲居为不善一段看了所以差也
  李敬子问自欺注云外为善而中实未能免于不善之杂非是不知是知得了又容著在这里此之谓自欺曰不是知得了容著在这里是不奈他何了不能不自欺公合下认错了只管说个容字容字又是第二节縁不奈他何所以容在这里自欺只是自欠了分数如为善有八分欲为有两分不为便是自欺又曰荀子曰心卧则梦偷则自行使之则谋某自十六七读时便晓得此意盖偷心是不知不觉自走去底不由自家使底倒要自家去捉他使之则谋这却是好底心由自家使底又曰佛家有所谓流注想它最怕这个所以沩山禅师云某参禅㡬年了至今不曽㫁得这流注想此即荀子所谓偷则自行之心也次早又曰昨夜思量敬子之言自是某之言却只说得自欺之根自欺却是敬子容字之意盖知其为不善之杂而又盖庇以为之此方是自欺谓如人有一石米却只有九斗欠了一斗此欠者便是自欺之根自家却自盖庇了吓人说是一石此便是自欺某之说却说高了移了这位次了今若只恁地说时便与那小人闲居为不善处都说得贴了次日又曰某旧说忒说阔了高了深了然又自有一样人如旧说者欲节去之又可惜但终非本文之意耳
  因说诚意章曰若如旧说谓偷则自行之说是使初学者无所用其力也中庸所谓明辨诚意章而今始辨得分明
  渭按此以上三条前二条沈僴录戊午以后所闻后一条林夔孙录丁巳以后所闻也皆朱子暮年语文公年谱云庆元庚申公七十一岁四月辛酉改诚意章句甲子公易箦先儒据祝氏本谓绝笔所改唯圣经注三字改一于善曰必自慊而诚意章无可考今观沈僴李敬子所举以为问者自欺有三说皆与今本章句不同则易箦以前自欺之注已经三改矣何为其无考哉旧注及改本皆以阳善阴恶为自欺说得太麤此即外然而中实不然第一等自欺之病敬子所举注云外为善而中实未能免于不善之杂胜前二说然终不如敬子容字之确至今本章句自欺云者知为善以去恶而心之所发有未实也数语浑圆的当真毫发无遗恨矣此必是最后更定其为绝笔与否则未可知耳说自欺云阴在于恶而阳为善未免太麤以不知不觉陷于自欺为荀子之偷心又说得太高及与李敬子辨论始有定见知母自欺为大学教人彻上彻下事故语人曰诚意章而今始辨得分明盖今本章句云云即其时所更定也然惟圣罔念作狂即到圣贤地位亦须防自欺颜子尚有不善曽子日省其身故偷心自行之说亦不可废
  或问自慊自欺之辨曰譬如作蒸饼一以极白好面自里包出内外更无少异一以不好面做心却以白面作皮务要欺人然外之白面虽好而易穷内之不好者终不可揜则乃所谓自欺也
  如好好色恶恶臭只此便是自慊是合下好恶时便是要自慊了非是做得善了方能自慊也自慊正与自欺相对不差毫发所谓诚其意便是要毋自欺非至诚其意了方能不自欺也彦昇按毋自欺毋字与论语四勿皆禁止之辞四勿是上达之关此毋字是下学第二关其著力则一般
  雨苍曰自慊是说工夫不是说效验润身才是效验
  渭按欺与慊相反自慊即毋自欺以毋自欺为诚意自慊为意诚者非是玩章句使其二字则毋自欺也四句当作一气读也字是拖下语气非截住语气孟子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矣字亦拖下语气与此也字正相似
  到物格知至后已是意诚八九分了只是更就上面省察如用兵御寇寇虽已尽剪除了犹恐林谷草莽间有小小隐伏者或能间出为害更当搜过始得问知至而后意诚则知至之后无所用力意自诚矣传犹有谨独之说何也曰知之不至则不能谨独亦不肯谨独惟知至者见得实是实非灼然如此则必战惧以终之此所谓能谨独也如颜子请事斯语曽子战战兢兢终身而后已彼岂知之不至然必如此方能意诚盖无放心底圣贤惟圣罔念作狂一毫少不谨惧则已堕于意欲之私矣此圣人教人彻上彻下不出一敬字也
  新安陈氏曰己所独知之地地即处也此独字指心所独知而言非指身所独居而言
  鲁斋王氏柏曰此意方萌于暗室屋漏之下人不可得而知固所谓独也此意潜伏于大庭广众之中而人不可得而见亦所谓独也人之常情往往视此处为可以欺天罔人而不必致谨者君子视之则若上帝之临其前鬼神之在其侧而不敢须臾忽也凡有志于为善者非以昭昭之过为忧而以冥冥之行为忧不以人之见称为喜而以己之无愧为喜君子小人于此乎分天理人欲于此乎辨此朱子所以谓之善恶关也
  虚斋蔡氏曰慎其独便是毋自欺毋自欺便是必自慊必自慊便是诚其意
  双峰饶氏曰慎独不是专指念虑初萌时彦昇按双峰之意盖谓念虑之萌时时有之不専是初萌一念时要省察也章句言慎动特下审㡬二字是下手做工夫处正在念虑之萌如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有怵惕恻隐之心是初念之萌少间有内交要誉恶其声之私心又是转念之萌此等处并须时时省察不是专察初念之萌便了也
  雨苍曰旧说慎独是谨于欺慊之源人因误看慎独专是诚意下手工夫按章句云其实与不实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独知之者并不指定独是意之初动处何得认慎独专是诚意下手处试思我发此意以为善去恶既不是一瞬一息其间容有始意实而终意不实者有始意不实而终意仍实者又有始终皆实而中有一意不实者或伪或真转关最捷无形无影方寸自明凡此皆独知也则皆当慎也可曰我意之初起时既慎而续后必无不诚乎诚意之始固当慎独自始而中自中而终有一意转动便当加一番审慎不得谓慎独专是下手处也且此处慎独与中庸有辨中庸独字指善恶独知处大学独字指去恶为善之实不实独知处中庸独字只在独之始动时说大学独字直贯乎意之始终中庸慎独工夫短大学慎独工夫长朱子或问明言谨之于独以禁止其自欺则慎独便是毋自欺不在一念初动处著功也渭按章句实与不实实谓慊不实谓欺也欺曰自欺慊曰自慊两自字便伏下一独字故君子必慎其独朱子谓别举起一句以著戒愚窃意此句是古语礼器中庸并有此句自欺自慊皆传者释诚意语所以用故字承上作结言古人之必慎其独正为此禁欺求慊以诚其意故也慎独较毋自欺更说得密禁欺是就一时说慎独乃无时不然故或问云须臾之顷念念相乘无有间㫁也慎独与毋自欺虽无两样工夫却有两层意义彦昇按禁欺即在慎独时然禁只禁其不
  实慎则每发一念皆要慎诚意直与其事为始终无论时之久暂如武王命康叔要囚服念五六日则五六日之内刻刻当诚至于旬时则旬时之内亦刻刻当诚又如高柴执亲之丧泣血三年未尝见齿则三年之内无时不诚苏武在匈奴中十九年卧起持汉节单于欲降之卒不可得则十九年之内无时不诚盖其生质之美于忠孝之道独见得分明故能如此中庸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使为善者偶有须臾之不诚则此意便属虚妄而所为之事一如无有矣安得谓慎独专在一念初动处邪中庸所言大抵皆成徳之事故先言存养而后言省察虽不睹闻亦必戒惧则此心严密之至矣慎独又于全体存养内提出𦂳要关头来说但于初动处更加一番省察使人欲不得行过此以往仍入存养界中故曰中庸慎独工夫短也大学之教为下学而设初未有存养工夫故为善去恶者必时时省察以防自欺之萌故曰大学慎独工夫长也雨苍此段真剖析毫芒发前人所未发㡬者动之微乃实与不实之所由分此㡬时时有之非但意之初起当审也
  大学知字有浅深知止知至与致知之知同其义深知本与知所先后之知同其义浅此章章句知为善以去恶此知従格致得来其义深己所独知是当下自然之觉其义浅两知字原不可混而为一自明隆庆后姚江之学盛行凡经传字之偶同者辄搅作一团不容分别于是以此两知字通为一义以慎独为致知以诚意为格物而经文先后之序亦显背而不顾矣谬种流传至今不绝谨悉依章句正之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小人闲居为不善是诚心为不善也揜其不善而著其善是为善不诚也为恶于隐微之中而诈善于显明之地将虚假之善来盖真实之恶自欺以欺人也然人岂可欺哉语类下同
  问自欺与厌然揜著之类有分别否曰自欺只是于理上亏欠便胡乱且欺谩过去如有九分义理杂了一分私意便是自欺到厌然揜著之时又其甚者
  答孙敬甫书曰所论谨独一节亦似太说开了须知即此念虑之间便当审其自欺自慊之向背以存诚而去伪不必待其作奸行诈干名蹈利然后谓之自欺也小人闲居以下则是极言其弊必至于此非谓到此方是差了路头处也文集
  新安陈氏曰独处是身所独居与上文己所独知之独不同又曰上一节毋自欺说得细密乃自君子隐然心术之微处言之此一节言小人之欺人说得粗乃自小人诈伪之著者言之无上一节毋自欺而必自慊之工夫则为恶诈善之流弊其极必将至此所以君子必先自慎其独至此又重以小人为戒而尤必慎其独云峰胡氏曰前章未分君子小人此章分别君子小人甚严盖诚意为善恶关过得此关方是君子过不得此关犹是小人传末章长国家而务财用之小人即此闲居为不善之小人也意有不诚已害自家心术他日用之为天下国家害也必矣
  蓝田吕氏大临曰胸中之正不正必见于眸子了眊之间辞之多寡枝㳺亦见乎吉躁叛诬之实至于容貌举止无所不见故人之视己如见肺肝
  新定邵氏曰揜其不善而著其善其意盖谓众人为不足恤而君子可以矫饰欺也不知念虑仅萌于方寸之微识者已得之眉睫之间故目动言肆肝膈洞见足高气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心膂毕露在己虽自谓城府之深而在人已不啻肺肝之视如是则人心至灵不可欺也己之为伪祗足以自欺而已竟何益哉
  兰溪范氏曰人心至难测也孰不欲谓己君子而多不免为常人或陷于大恶者患在心违其貌而安于自欺也夫人有杀心辄形于声有欲炙心辄形于色有惧心目动而言肆有异心视远而足高其心一动虽甚微也而形于外者己不可揜如此彼小人乃欲揜其不善于君子之前当其念己不善而思揜之则不善之念己诚乎中既诚乎中则必有自匿不慊之微情呈露于言意态度之间自以为人莫我知也而不知人已得其所谓不可揜者如见其肺肝呜呼自欺孰甚焉
  虚斋蔡氏曰诚中形外之理本兼善恶但此所引之意则主恶者言下条章句虽兼言善恶之不可揜然其意亦主恶言
  次崖林氏曰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従何处视之孟子曰听其言也观其眸子孔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是皆视之之术
  渭按闲居独处也对见君子而言礼记有仲尼燕居篇又有孔子闲居篇郑注云退朝而处曰燕居退燕避人曰闲居是闲居更䙝于燕居也虽非必一人独处然其所与居者亦不过妻子仆隶辈不用顾忌故恣为不善无所不至及见君子愧心乍萌遂有厌然揜著之情状全是欺人与外为善而中有不善之杂者又大不侔矣传者举此以示戒只欲明恶之诚于中者必形于外故独不可以不慎耳不必与上文之自欺一一勘合也
  旧注以自欺为阳善阴恶阴谓心阳谓迹也此节章句云阴为不善而阳欲揜之阴字指闲居阳字指见君子则皆以迹言矣盖其身已显为不善不必更问其心即见君子而厌然亦无改过自新之意徒欲揜恶而诈善彼以闲居之所为君子所不及见耳而不知声音笑貌之间此中之恶呈露无馀甚于瞰其室而知之者矣是欲以揜著欺人而人卒不可欺也陆稼书云酒人醉容饥人菜色皆是自现出来此解甚妙
  或问此小人大故无状岂亦尝従事于学乎渭曰此未可定看来亦不是铸私钱假官会底人观章句云非不知善之当为与恶之当去又云但不能实用其力以至此恐始初亦是欲诚其意者如邢恕之游于程门亦尝一日三检点到后来披猖之极遂为名教罪人盖下达之势若转圆石于千仞之山不入于深渊不止故君子重以为戒惟圣罔念作狂将小人身分抬高一层说更有味也彦昇按诚意为善恶关玩章句之意此小人是过不得此关而为小人者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问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曰此承上文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底意不可道是人不知人晓然共见如此语类次崖林氏曰或问十传皆曽子之意小人闲居为不善一节亦曽子意也又特引曽子之言何与曰小人闲居为不善节是为诚意而设十目所视节是平日之言不为诚意而设
  少墟冯氏从吾曰幽独之中原无指视而却曰十目十手解者求其故而不得乃以吾心之明还而照吾心之隐等语于自家良知上发挥不知此却是解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底话说与此节十目十手不相干也
  渭按此引曽子之言重在其严乎句言可畏之甚所以丁宁告戒勉学者之慎独也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只是人之视己如见肺肝意但人字只指所见之君子此两十字比人字又说得广了
  二所字主独字言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岂真有长桑君之术视见垣一方人哉亦不过于貌言视听之间观察而得之耳吕邵范林说最确其泛言幽独之中众视众指作含糊语者非是彦昇按此条解视指既切实两所字亦有著落盖视与指众人之目手也所视所指己之肺肝也人于眉睫之间而洞见隐微之际是幽独之中为众视众指之所也
  或问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与中庸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有分别否渭曰莫见莫显先儒所以解之者有二说程子以琴中杀心喻隐微以闻琴者知杀声喻显见此就人知处说所谓诚之不可揜如此也吕氏以一念萌动为隐微人心之灵善不善皆知为显见㳺杨二氏意略同此皆就吾心独知处说所谓毫发之间无所潜遁有甚于他人之知者也朱子释中庸兼取其说愚窃谓程子之说以解十目十手则是以解莫见莫显则非何也中庸所言乃成徳之事縦令到底无一人知君子亦自慎无问人之知与不知也大学所言是下学之事故以众视众指警之使之益加惕厉耳三氏之说以解大学之慎独亦是以解十目十手二句却非何也成徳与下学总是此独总是此慎而谓吾心之灵具有十目十手胜于他人之指视则不成文理胡云峰云中庸所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盖本诸此上文独字便是隐微此所谓十目十手即是莫见莫显此说似是而非盖圣贤言语字字有实际未有若此之虚荒诞幻者也此节只就形外者言目手属他人更无可疑
  语类又一条云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不是怕人见盖人虽不知而我已自知自是甚可惶恐了其与十目十手所视所指何异哉此必朱子未定之论云峰因此而误近世良知家解此二句谓以吾心之明还而照吾心之隐是十目十手不在他人而在吾心所视所指非他人之视我指我而吾心之自视自指矣此即佛氏观心之说隐者一心也还而照之者又一心也如目视目如手指手有是理乎传引曽子语只明己所独知者终必为人所知而当慎之意在言外意本浅而求诸深事本粗而求诸精其弊必至于此已
  富润屋徳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看诚意章有三节两必慎其独一必诚其意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言小人闲居为不善其不善形于外者不可揜如此徳润身心广体胖言君子慎独之至其善之形于外者证验如此语类
  渭按饶双峰云此章虽专释诚意而所以正心修身之要实在于此故下二章第言心不正身不修之病而不言所以治病之方以已具于此章故也又云心不正何以能广身不修何以能胖心广体胖即心正身修之验所以能心广体胖只在于诚其意以此见诚意为正心修身之要胡云峰云诚意者自修之首已兼正心修身而言矣章末曰润身曰心广提出身与心二字意已可见二说时讲皆宗之然实非章句本旨盖自修之首谓欲正心修身必自诚意始耳其实正修更自有工夫非谓意一诚而心遂无不正身遂无不修也下二章虽第言不正不修之病然四有是病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便是治病之方五辟是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便是治病之方病不同方亦不同安得谓已具于诚意章乎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心之正也斋明盛服非礼不动者身之修也心广体胖何足以尽之此四字乃意诚之验非心正身修之验也彦昇按章句意言由自慊故心无愧怍而宽广此善之实于中也由心广故体常舒泰此善之形于外也
  右四节为一章释诚意自此以至终篇皆释经之第四节而八条目之中独无格物致知者非本有其传而今亡之也以二者与止至善并释于前故无庸再释也详见第五卷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要𦂳最是诚意时节若打得这关过已是煞好了到正心又怕于好上要偏去如水相似那时节已是淘去了浊十分清了又怕于清里面有波浪动荡处大学集编
  雨苍曰心不正处尽多縁诚意之后真无恶而实有善故只在人所不能无处有差失然不加省察则心不正而身不修矣此诚意之后又须正心也要跟诚意说彦昇按心之不得其正正对偏说不对邪说心之偏处止此四有耳渭按身心二字声相近故传写之讹以心有为身有程子曰身有之身当作心是也而好异之徒谓经字不可改仍作身有说范阳张氏云心之正体无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也其所以为忿懥恐惧好乐忧患者皆血气也此所以言身有所忿懥而不及心也是心者出乎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之外者也惟忘此四者消尽血气而心之本体见矣钱唐吴氏云忿懥恐惧好乐忧患所以不得其正者以其身之有也身有之者血气所使也是私欲也故其所忿懥则是好勇斗很忘身及亲者也与一怒安民者异矣其所恐惧则是怯懦无勇见义不为者也与恐惧所不睹临事而惧者异矣其所好乐则是好色好利乐骄乐佚游者也与好礼乐善者异矣其所忧患则是忧贫患得失者也与忧民忧国患不知患不能者异矣此其所以不得其正也以上二条见卫氏湜礼记集说谓四者皆血气使然而心不可有是即佛老之学以枯木死灰为心之本体者非圣贤之指且使心之不正果由于身之喜怒则是正心在修其身矣先后倒置悖孰甚焉益信大学有讹字不可以不改
  忧惧与喜怒有别喜怒不可无而忧惧则圣贤可以无之论语曰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易大传曰乐天知命故不忧大过之象曰君子以独立不惧是也若喜怒则未闻有可以无之者或曰孟子云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孔子惧作春秋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诗序曰宣王遇灾而惧易震之象曰君子以恐惧修省大传曰作易者其有忧患乎由是观之圣贤何尝无忧惧曰不忧不惧特谓人世之祸灾关于一己者耳若夫畏天命而悯人穷圣贤亦恶可已哉或又曰中庸恐惧乎其所不闻如何曰此只是自家此心常存敬畏与尧舜之兢兢业业成汤之栗栗危惧文王之小心翼翼正相似非因外物之震惊而生恐惧也此恐惧与它书所言者不同
  四者只要従无处发出不可先有在心下须看有所二字如忿怒因人有罪而挞之才了其心便平是不有若此心常常不平便是有语类下同
  心才系于物便为所动所以系于物者有三事未来先有个期待之心或事已应过又留在心下不能忘或正应事时意有偏重都是为物所系缚便是有这个物事则别事来到面前应之便差了如何心得其正圣人之心莹然虚明看事物来若大若小四方八面莫不随物顺应此心元不曽有这物事如颜子不迁怒可怒在物颜子未尝为血气所动而移于人也则岂怒而心有不正哉
  今人多是才怒虽有可喜事亦所不喜才喜虽有当怒之事来亦不复怒便是蹉过事理了盖这物事才私便不去只管在胸中推荡终不消释使此心如太虚则应接万务各止其所而我无所与可也看此一章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耳
  问忿好自己事可勉强不为忧患恐惧自外来不由自家曰便是自外来须要我有道理处之事来亦合当忧惧但只管累其心亦济甚事孔子畏于匡文王囚羑里死生在前圣人元不动心处之恬然
  虚斋蔡氏曰心当静时虽在常人亦无得失之可议故心不正须就用上说若事未至而预待之便是动矣便是有心矣又曰忿懥等心既是有所则非天理之正而为人欲矣欲之动情之胜也
  大抵心之应物未来不可预期既来不可偏主既往不可留滞有一于此皆为心不正也又曰将迎之于先亦是应之之失矣而留滞于既往者又即所以将迎于后事之先三者有则俱有也
  雨苍曰有所忿懥所字与下章所亲爱所字只一般盖有忿懥则必有所忿懥之事犹有亲爱则必有所亲爱之人也此四所字属事下章五所字属人所字总无甚病旧将此四所字解作留滞之义谓病在所字殊属不安㴻谓病在有字不在所字有之之病在未来而期待一边盖四者原不可无但心本虚灵物来顺应方得其正稍萌期待之念非复虚灵之本然矣此际不自省察由是见之施行必将有当事而失中既往而留滞等病此有之为害也细玩章句有所忿懥只指心之萌动处不得其正便指心之施行处萌动与施行原有两候𦂳要在中间加之察一有之时急自省察则施行之际仍可得正不谓一有此心便已见之施行便已不得正也今人说有所便不得正谓本文原无察字耳嗟乎朱子提一察字盖本程子定性篇所云惟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句体验有得而以此发传者意中之言示后学正心之法讵可忽欤彦昇按语类谓心之所以系于物者有三最说得圆活其曰四者要従无处发出不可先有在心下者即所谓圣人之心莹然虚明随物顺应非专重期待一边盖期待者意中之事天下事尽有出于意外者如东坡所云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卒然临之无故加之岂预知其来而为之期待乎哉章句言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无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则欲动情胜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以人所不能无故一有之未即为心之不正如忿怒可怒在物而我无与焉是有而不有也以有之而不能察故其有于心也即为心之不正如因人有罪而此心常常不平是有者真有也四有皆谓心系于物非谓心之萌动处即是有也
  渭按罗整庵钦顺困知记云此章所谓不得其正者似只指心体而言章句以为用之所行不能不失其正乃第二节事似于心体上欠却数语盖心不在焉以下方是说应用之失视听饮食一切当面蹉过则喜怒忧惧之发鲜能中节也可知此说自好然朱子之意谓心之不正必动而后见四者既有则心已动矣便当従动处正之诚能于此察见四有之病而去其不正者以归于正则继此更无所留滞而后可以施存养之功胡云峰云事之方来念之方萌是省察时节前念已过后事未来又是存养时节即此意故下节章句又云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敬该体用乃正心之全功元未尝抹𢫬静一边也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
  虚斋蔡氏曰夫心有所忿懥而不得其正则心夺于忿懥而不为吾有矣是心不在也又曰心不在焉者外驰于忿懥等而内境虚明之地不能以自存也故章句云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
  双峰饶氏曰声色臭味事物之粗而易见者耳心之精神知觉一不在此则于粗而易见者已不能见况义理之精者乎传者之意盖借粗以明精耳
  渭按四书彚解云心不在只是驰于外而不存主于内不限定驰于忿懥四者雨苍以为说得圆足愚窃谓心之发而为情者不逾乎喜怒忧惧其驰于外亦大率驰向此类不必云更有他处走作也然此节只明身心之相关如此是承上起下语故身之不修只将视听食虚虚指点绝不蒙上四有说章句心有不存是解上一句无以检其身是解下三句亦只依传为解不复回顾上四者说得浑融人遂以为心之不存不限定驰于此四者耳上节言心之不正以有所故此节言身之不修以心不在故时解云有所便不在亦是然观朱子或问云苟得其正而无不在则身莫不有所听命知远承四有不如𦂳顶不得其正来云不正则不在尤为直截了当也方蛟峰以上节为有心之病此节为无心之病顾麟士主此说夫其所谓有心者先事而期待也所谓无心者逐物而外驰也外驰之心即期待之心不可分为两橛心不在焉须𦂳顶不得其正说其病根总在四有也蒙引之义确不可易
  喜怒忧惧之发各有其节双峰所谓义理之精者是也借粗以明精章句之所未及者双峰特为之补出大有功于朱子彦昇按此一节只言心与身相关处视听食以形用者也身也见闻知味以神用者也心也传只言心身相关故章句但依传为解而不言义理之精其实身与事接必有义理存焉补出始圆足
  或问人之有心本以应物而此章之传以为有所喜怒忧惧便为不得其正然则其为心也必如槁木之不复生死灰之不复然乃为得其正邪曰人之一心湛然虚明如鉴之空如衡之平以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体之本然而喜怒忧惧随感而应妍媸俯仰因物赋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无者也故其未感之时至虚至静所谓鉴空衡平之体虽鬼神有不得窥其际者固无得失之可议及其感物之际而所应者又皆中节则其鉴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滞正大光明是乃所以为天下之达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唯其事物之来有所不察应之既不能无失且又不能不与俱往则其喜怒忧惧必有动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传者之意固非以心之应物便为不得其正而必如槁木死灰然后乃为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灵既曰一身之主苟得其正而无不在是则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听命以供其事而其动静语默出入起居惟吾所使而无不合于理如其不然则身在于此而心驰于彼血肉之躯无所管摄其不为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者㡬希矣孔子所谓操则存舍则亡孟子所谓求其放心従其大体者盖皆谓此学者可不深念而屡省之哉或问
  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渭按此节无注非无注也上节章句云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后此心常存而身无不修也即此节注也以经文在所当分而注语难于画㫁故并说在一处下章故谚节注亦然读者不可不知
  此章只言心之不得其正而心之得其正者却未之及观或问鉴空衡平一段则心之得其正者亦自可见朱子答张钦夫论中庸书曰方其存也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是则静中之动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及其察也事物纠纷而品节不差是则动中之静艮之所以不获其身不见其人也此便是正心之效总之不外一敬字
  右三节为一章释正心修身





  大学翼真卷六
<经部,四书类,大学翼真>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翼真卷七
  徳清胡渭撰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
  人之常情于此五者一有所向则失其好恶之平而陷于一偏是以身有不修不能齐其家耳盖偏于爱则溺焉而不知其恶矣偏于恶则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所接好恶取舍之间将无一当于理者而况于闺门之内恩常掩义亦何以胜其情爱昵比之私而能有以齐之哉或问下同
  此章之义实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盖以为身与事接而后或有所偏非以为一与事接而必有所偏所谓心正而后身修亦曰心得其正乃能修身非谓此心一正则身不待检而自修也
  曰亲爱贱恶畏敬哀矜固人心之所宜有若夫敖惰则凶徳也曾谓本心而有如是之则哉曰敖之为凶徳也正以其先有是心不度所施而无所不敖耳若因人之可敖而敖之则是常情所宜有而事理之当然也今有人焉其亲且旧未至于可亲而爱也其位与徳未至于可畏而敬也其穷未至于可哀而其恶未至于可贱也其言无足去取而其行无足是非也则视之泛然如涂之人而已耳又其下者则夫子之取瑟而歌孟子之隐几而卧盖亦因其有以自取而非吾故有敖之之意亦安得而遽谓之凶徳哉正心修身两段大概差错处皆非在人欲上皆是人合有底事如在官街上错了路语类下同
  忿懥等是心与物接时事亲爱等是身与物接时事之所亲爱如父子当主于爱然父有不义不可以不争子有不肖亦不可不知教之之所敬畏如君固当敬畏然若当正救责难也只管敬畏不得贱恶固可恶或尚可教或有长处亦当知之哀矜如有大奸方欲惩之被他哀鸣恳告又却宽之这便是哀矜之偏处
  北溪陈氏淳曰敖只是简于为礼惰只是懒于为礼有一等人上非可爱次非可敬只是平平人接之自令人简慢
  勿轩熊氏禾曰亲爱畏敬哀矜指所爱之人言有此三等贱恶敖惰指所恶之人言有此二等偏于爱则不知其人之恶偏于恶则不知其人之善上下文相照应如此
  虚斋蔡氏曰此段不是就家言吴氏谓亲爱等五者皆是施于家者非也只是泛言身与物接而家人自在其中之犹于也或者多以向字释之又太著力了章句正是恐人认得之字太著力故训作于字也次崖林氏曰看来亲爱贱恶等与好乐忿懥虽同是一情然好乐忿懥等是自情之本然者言亲爱贱恶等又是情之见于运用者已有思虑作为非复情之本然矣所以属之修身
  渭按喜怒哀乐心之用也才发于中势必见乎身而加诸人但上章明心与身相关处故忿懥等俱就心上说此章明身与家相接处故亲爱等俱就身上说其实四有五辟之病总出一根株欲除此病惟有察之一字更无他法亲爱等与忿懥等微别存疑说是
  双峰饶氏曰大学一书多说好恶毕竟天下道理不过善恶两端初言格物致知时便要分别此二件分明自诚意章以后只是好其所当好恶其所当恶而已
  渭按诚意章好善恶恶就己身上说此章好恶才是好人恶人盖齐家为治人之始也末章以好恶推广絜矩之意实发端于此辟则为天下僇亦只是偏到极处耳
  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
  次崖林氏曰按此两节只是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意在言外但说时须补此意章句家之所以不齐乃补意
  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问如何修身专指待人而言曰修身以后大概说向接物待人去又与只说心处不同要之根本之理则一但一节说阔一节去语类
  渭按上两节俱是身不修但未露至此直点出三字传者立文简奥其义往往互相备以上二章只如一章忿懥等偏处就心上说非终不及身也亲爱等偏处就身上说非与心无涉也视听食以身之所具说不修亲爱等以身之所接说不修皆是互相备读者当以意会譬诸游佳山水者眼光须放得尖长始足以尽侧峰横岭之妙
  右三节为一章释修身齐家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玉溪卢氏孝孙曰孝弟慈三者明徳之大目人伦之大纲举此可该其馀矣
  云峰胡氏曰修身以上皆是学之事齐家治国方是教之事所以此章首拈出教之一字然其所以为教者又只従身上说来孝弟慈所以修身而教于家者也独举三者盖従齐家上说一家之中有父母故曰孝有兄长故曰弟有子弟仆隶故曰慈事君事长使众方従治国上说
  虚斋蔡氏曰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此二句且慢说出家国一理下文孝者所以事君三句方说出盖君子之所以不出家而成教于国者正以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长慈者所以使众故也
  次崖林氏曰此是探本之论教国尚有许多事未必只在家中其化就行于国要其化之行则本于此故探本而言曰不出家而成教于国
  雨苍曰此章只释治国在齐家而必跟修身说者未有本乱而末治故也
  孝者所以事君三句或谓泛言家国相通之理不在君子国人上说者非也㴻按孝弟慈者君子所以修身所以齐家所以治国所以平天下俱不外此最是郑重若于泛言中见出便不见得三者关系处
  孝弟慈该切君子说事君事长使众该切国人之孝弟慈说诸家纷纷大抵皆以事君与孝无涉耳不知忠孝只是一理事亲事君非有二道故孝经曰以孝事君则忠安在孝不可以事君乎
  玩三个所以明将孝弟慈指点人感应之说原用不著所以事君事长使众都挽归孝弟慈里面便得本旨亦不侵第三节地
  渭按上章只言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而所以修身以齐其家者不知何道至此方说出孝弟慈三者如何尚可作泛言雨苍说极是彦昇按大戴立孝篇云未有君而忠臣可知者孝子之谓也未有长而顺下可知者弟弟之谓也未有治而能仕可知者先修之谓也故曰孝子善事君弟弟善事长君子一孝一弟可谓知终矣此系曾子语与此章首节之意相发明也
  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次崖林氏曰如保赤子如字轻看传者之意只是说慈幼不是说保民当如保赤子又曰心诚求之就接如保赤子说意谓康诰曰如保赤子夫赤子有欲不能自言为之母者茍心诚求之虽不中其欲相去亦不远矣然此心本是人所固有故自然能之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慈幼如此孝弟可知矣
  章句在识其端而推广之是本文言外之意推广是充其本然之量不是推之以事君事长使众也
  雨苍曰立教之本本字当指心言不得谓孝弟慈是本节意是即保赤而明孝弟慈皆本于心之诚然也然人何以有不能孝弟慈以此心暂发而旋蔽也故朱子又以识其端而推广之示人以求尽孝弟慈之方即明明徳之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也诚求若说得著力便似学而后能非不假强为者矣须说得心自会诚求诚求自会中才合
  渭按君子之孝弟慈所以不出家而成教于国者一是家国无二理一是人性皆善三者不加强为此节举慈幼以例孝弟养子不待学此慈幼之良知良能也孩提无不爱其亲稍长无不敬其兄此孝弟之良知良能也兴仁兴让之化所以不疾而速也故传必推本言之心即是明徳人之所同得乎天故凡为孝弟慈者无不可诚求而自中俗讲以引如保赤子为证慈幼之通于使众非也彦昇按康诰曰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书本言保民传引此书只重保赤子其意以为书言保民而必以保赤子相比者盖以慈母之所以养赤子而不失其欲者皆出于心之诚然而不待强为者也则慈幼为人心之所同可知矣并无推此心以使众之意章句亦无此解惟或问云传之言此盖以明夫使众之道不过自其慈幼者而推之而慈幼之心又非外铄而有待于强为也又语类云如保赤子一节只是说慈者所以使众一句保赤子慈于家也如保赤子慈于国也保赤子是慈如保赤子是使众以上皆与章句不合而俗讲据以为说非也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
  玉溪卢氏曰偾事定国盖古语观此谓二字可见新安陈氏曰机者弩牙矢之发动所由譬仁让之兴其机由一家悖乱之作其机由一人故总㫁云其机如此一言偾事结作乱句一人定国结兴仁让句吴氏季子曰天地之间惟感应为甚速我以此感则彼以此应如矢赴的瞬息不留是之谓机仁让贪戾其一家一国之机欤
  虚斋蔡氏曰上文所言者教成于国之理此节所言者教成于国之效效实迹也教成于国即是效不可于成教之外更讨个效也
  次崖林氏曰蒙引云孝慈属仁弟属让一说孝弟慈里俱有仁让有恩以相爱仁也有礼以相接让也此说更是
  渭按自孝者所以事君至一人定国只申明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一句却有三个层次始言家国无二理继言孝弟慈皆人心之所固有至此乃言教成于国之效然一善一恶两两并举似兼有致戒之意不但著其效盖感应之际其机甚速出乎此必入乎彼教国者不可以不慎也易系辞传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与大学此段语意正相似
  身与家如形影之不相离才说家便有身在内一家仁一家让是也才说身便连著家有诸己藏乎身是也故章内教人求人非人喻人等人字皆指国人不兼家而言仁让云一家贪戾云一人亦偶尔异文一家中有一人一人中兼一家或问善积恶小之说不必泥
  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従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従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或问此章本言上行下效有不期然而然者今曰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则是犹有待于劝勉程督而后化且内适自修而遽欲望人之皆有己方仅免而遂欲责人以必无也曰此为治其国者言之则推吾所有与民共由其条教法令之施赏善罚恶之政固有理所当然而不可已者但以所令反其所好则民不従故又推本言之欲其先成于己而有以责人固非谓其专务修己都不治人而拱手以俟其自化亦非谓其矜己之长愧人之短而胁之以必従也故先君子之言曰文公父名松字乔年号韦斋先生有诸己不必求诸人以为求诸人而无诸己则不可也无诸己不必非诸人以为非诸人而有诸己则不可也正此意也曰然则未能有善而遂不求人之善未能去恶而遂不非人之恶斯不亦恕而终身可行乎哉曰恕字之旨以如心为义盖曰如治己之心以治人如爱己之心以爱人而非茍然姑息之谓也然人之为心必尝穷理以正之使其所以治己爱己者皆出于正然后可以即是推之以及于人而恕之为道有可言者故大学之传最后两章始及于此则其用力之序亦可见矣至即此章而论之则欲如治己之心以治人者又不过以强于自治为本盖能强于自治至于有善而可以求人之善无恶而可以非人之恶然后推己及人使之亦如我之所以自治而自治焉则表端景正源洁流清而治己治人无不尽其道矣所以终身力此而无不可行之时也今乃不然而直欲以其不肖之身为标准视吾治教所当及者一以姑息待之不相训诰不相禁戒将使天下之人皆如己之不肖而沦胥以陷焉是乃大乱之道而岂所谓终身可行之恕哉近世名卿之言曰范纯仁字尧夫谥忠宣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茍能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则不患不至于圣贤矣此言近厚世亦多称之者但恕字之义本以如心而得故可以施之于人而不可以施之于己今曰恕己则昏则是已知其如此矣而又曰以恕己之心恕人则是既不知自治其昏而遂推以及人使其亦将如我之昏而后已也乃欲由此以入圣贤之域岂不误哉藉令其意但为欲反此心以施于人则亦止可以言下章爱人之事而于此章治人之意与夫中庸以人治人之说则皆有未合者盖其为恕虽同而一以及人为主一以自治为主则二者之间毫厘之异正学者所当深察而明辨也若汉之光武亦贤君也一旦以无罪黜其妻其臣郅恽不能力陈大义以救其失而姑为缓辞以慰解之是乃所谓不能三年而缌功是察放饭流歠而齿决是问者光武乃谓恽为善恕己量主则其失又甚远而大启为人臣者不肯责难陈善以贼其君之罪一字之义有所不明而其祸乃至于此可不谨哉或问
  寻常人若有诸己又何必求诸人无诸己又何必非诸人如孔子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攻其恶无攻人之恶至于大学之说是有天下国家者势不可以不责他大抵治国者禁人恶劝人善便是求诸人非诸人语类下同
  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是责人之恕絜矩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爱人之恕
  双峰饶氏曰恕有首有尾藏乎身者其首及人者其尾也忠是恕之首治国平天下章皆说恕此章言有诸己无诸己是要人于修己上下工夫其重在首下章言所恶于上无以使下等是要人于及人上下工夫其重在尾两章互相发明彦昇按忠是恕之本所藏乎身者即是忠而言不恕以其方将求诸人非诸人而在己无以为恕之本故也人固有不治己而治人者故治人之恕重在首人未有不爱己而爱人者故爱人之恕重在尾
  仁山金氏曰治国者必有法制号令以禁民为非而律民以善虽桀纣之世亦所必有但其所好则不若此故民従其所好不従其所令所以治国在反求诸己为政令之本所藏乎身不恕谓所藏于己者未有可推以及人者也
  故治国在齐其家
  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
  虚斋蔡氏曰下宜其家人不复指女子言就治国者言也
  渭按或问以此节为刑于寡妻义亦可通但传中所举人伦大概不及夫妇此所谓家人恐只是父子兄弟其所以宜之者亦不外乎孝弟慈従蒙引作㫁章为是
  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虚斋蔡氏曰不是谓一家之为父子兄弟者皆足为人之法是我之为父为子为兄为弟皆足以法于人此所谓其仪不忒也仪者吾身实为民之表也渭按此章才说身便连著家故其为父子兄弟足法不必指家人之为父子兄弟者只就君子身上说而齐家之义自在其中观穆穆文王节君臣父子只在文王一人身上说则此句可知
  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右九节为一章释齐家治国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郑氏曰絜矩之道善持其所有以恕于人耳治国之要尽于此
  孔氏曰欲平天下先须治国治国事多于平天下非一义可了故广而明之
  渭按时讲以絜矩为平天下之道而不知其为治国之道百口一辞牢不可破故首揭注疏以正之治国事多于平天下非俗儒所能解观一部周礼可见
  朱子曰先说上行下效到絜矩处是就政事上说若但兴起其善心不使得遂其心虽能与起亦徒然耳如政烦赋重不得养其父母畜其妻子又安得遂其善心须是推己之心以及于彼使彼仰足以事俯足以育方得语类下同
  能使人兴起者圣人之教化也能遂其兴起之心者圣人之政事也
  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此句方是引起絜矩事下面方说絜矩而结之云此之谓絜矩之道
  问絜矩之道是广仁之用否曰此乃求仁工夫正要著力若仁者只是举而措之耳不待絜矩而自无不平矣絜矩正是恕者之事
  兴孝兴弟不倍上行下效之意上章已言之矣此章再举之者乃欲引起下文君子必须絜矩然后可以平天下之意不然则虽民化其上以兴于善而天下终不免于不平也故此一章首尾皆以絜矩之意推之而未尝复言躬行化下之说
  答江徳功书曰絜矩者度物而得其方也以下文求之可见今曰度物以矩则当为矩絜乃得其义文集彦昇按絜矩二字他书罕见唯荀子云五寸之矩尽天下之方也故君子不下堂阶而海内之情举积诸此者则操术然也数语与此絜矩之义合又按语类一条云所谓絜矩者心也我心之所欲即他人之所欲也是以人心之所同为矩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为絜今此书云絜矩者度物而得其方也所解似与语类不同而义实相足盖人心之所同矩之所従生也度物而使之无不方矩之所由成也
  渭按章句亦可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矣安顿在上三句与下一句接缝处人心之所同承兴孝兴弟不倍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起絜矩之道此是教化与政事界限非国与天下之界限先儒过泥所谓家齐而国治句遂于人心之所同添出天下二字而以絜矩专属平天下不知此国治只就化之说尚有处之一半在必得絜矩之道而后治国之功始全人心之所同仍就国人说不兼天下即天下平矣句亦要其归而言之非谓絜矩专是平天下之道与治国无渉也自大全小注以及蒙引存疑浅说无一不误高忠宪云昭代以四书取士朱子注义皆晦于讲章今之说朱注者皆讲章而非朱注也诚然
  天子之家与诸侯大夫之家本支蕃衍其为家人者众矣茍无所以处之之方则彼我之间不得分愿一家之中未免偏陂其何以治国平天下故林次崖云齐家亦要兼化之处之说可见絜矩之道家亦有之如周礼畿内三等采地之制亲王子弟百里为大都次疏者五十里为小都次疏者二十五里为家邑是也但广土众民所以处之者更须推得周遍故特于治国言之耳
  陆道威名世仪苏州太仓人思辨录云周礼是治国之书盖古人封建王者所治止于王畿以内故书中所详止于一国之事使诸侯各如是以治其国则天下皆治矣唐闻宣名靖同郡武康人四书辨似云平天下只是东西朔南皆如吾一国之治故曰平其理非能更进于治国古之王者但自治其畿内而推而放之耳玩此二条可见平天下之道不外乎治国絜矩是王者自治其国推之天下使诸侯各絜矩于其国便是平天下之要道
  传自正修以后俱兼二目而所重在上截正修章重正心修齐章重修身然皆反言以见意犹未详尽至上章重齐家则孝弟慈皆齐家之事此章重治国则絜矩皆治国之事并将下截缩在上截说时讲错会章句以治国之道为尽于兴孝兴弟不倍而絜矩乃平天下之事于三句下辄补云一国之人心如此则天下之人心可知自以为界限清楚殊不知絜矩正是治国之道使王者不能絜矩于其国则畿内方千里之地民虽有兴起之心而不能仰事俯育以遂其孝弟慈之愿遑问天下哉自乐只君子以下皆推广絜矩之意至末两言国不以利为利终不及天下则通章皆言治国之事无疑也盖古者封建之世诸侯各君其国各子其民天子自治其畿内而以其成法布之于诸侯使遵行以各治其国非若今郡县之天下尺土一民皆天子所自治也虽地有远近国有大小人情不同土俗亦异中间不无变通之处而规模大略已具于此但须推得周遍耳文王所治止岐阳百里之地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发政施仁必先鳏寡孤独而又制其田里教之树畜𨗳其妻子使养其老此皆絜矩之道使民各遂其孝弟慈之愿者也推而放之于三分有二之域不过如此即武王克商之后所谓四方之政行焉者亦岂有外于此哉王畿是国合千八百国便是天下除却絜矩更无二道故曰通章皆言治国之事而平天下自在其中也彦昇按语类一条云絜矩之说不在前数章却在治国平天下之后到这里也是节次成了方用得时讲因此遂谓絜矩专是平天下之事不知此条虽说平天下仍带治国说盖以絜矩为政事之施必由国以及天下也故谓絜矩之道至平天下而始尽则可谓絜矩专是平天下之事则不可也
  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是两折说只以己对人言若絜矩则上之人所以待我我又思以待下之人是三折说如中庸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亦是此意但中庸是言其所好此言其所恶也语类
  渭按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亦以己对人言故谓之恕上下前后左右则尽乎人矣恕不足以尽之故不曰恕而谓之絜矩字义不同其为所恶勿施则一也
  上下前后左右是形容均齐方正底様子语本浑融节末切指之曰此之谓絜矩之道非治平之事而何无礼不忠交代官东西邻是朱子比方说蒙引反因此谓所恶于上云云非实就有天下者分上事说何也观章句绝无此意不可従
  或问上章论齐家治国之道既以孝弟慈为言矣此论治国平天下之道而复以是为言何也曰三者人道之大端众心之所同得者也自家以及国自国以及天下虽有大小之殊然其道不过如此而已但前章专以己推而人化为言此章又申言之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能已者如此是以君子不唯有以化之而又有以处之也盖人之所以为心者虽曰未尝不同然贵贱殊势贤愚异禀茍非在上之君子真知实蹈有以倡之则下之有是心者亦无所感而兴起矣幸其有以倡焉而兴起矣然上之人乃或不能察彼之心而失其所以处之之道则彼其所兴起者或不得遂而反有不均之叹是以君子察其心之所同而得夫絜矩之道然后有以处此而遂其兴起之善端也曰何以言絜之为度也曰此荘子所谓絜之百围贾子所谓度长絜大者也前此诸儒盖莫之省而强训以挈殊无意味先友太史范公名如圭文公父韦斋之友乃独推此以言之而后其理可得而通也盖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知人之所恶者不异乎己则不敢以己之所恶者施之于人使吾之身一处乎此则上下四方物我之际各得其分不相侵越而各就其中校其所占之地则其广狭长短又皆平均如一截然方正而无有馀不足之处是则所谓絜矩者也夫为天下国家而所以处心制事者一出于此则天地之间将无一物不得其所而凡天下之欲为孝弟不倍者皆得以自尽其心而无不均之叹矣天下其有不平者乎然君子之所以有此亦岂自外至而强为之哉亦曰物格知至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意诚心正故有以胜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其如此而已矣一有私意存乎其间则一膜之外便为胡越虽欲絜矩亦将有所隔碍而不能通矣若赵由之为守则易去声尉而为尉则陵守王肃之方于事上而好人佞已推其所由盖出于此而充其类则虽桀纣盗跖之所为亦将何所不至哉或问下同
  曰然则絜矩之云是则所谓恕者已乎曰此固前章所谓如爱己之心以爱人者也夫子所谓终身可行程子所谓充拓得去则天地变化而草木蕃充拓不去则天地闭而贤人隐皆以其可以推之而无不通耳然必自其穷理正心者而推之则吾之爱恶取舍皆得其正而其所推以及人者亦无不得其正是以上下四方以此度之而莫不截然各得其分若于理有未明而心有未正则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当欲吾之所恶者未必其所当恶乃不察此而遽欲以是为施于人之准则则其意虽公而事则私是将见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而虽庭除之内跬步之间亦且参商矛盾而不可行矣尚何终身之望哉是以圣贤凡言恕者又必以忠为本而程子亦言忠恕两言如形与影欲去其一而不可得盖惟忠而后所如之心始得其正是亦此篇先后本末之意也然则君子之学可不谨其序哉
  雨苍曰解此章者都被理财用人四个字横塞在胸中因于君子有絜矩之道句要冒理财用人说渠意以慎徳五节言理财也以秦誓四节言用人也以孟献子二节言理财与用人合也㴻请奉章句而辟正之观言悖节章句云自先慎乎徳以下至此皆因财货以明能絜矩与不能者之得失也盖慎徳二节财货之能絜矩者也外本三节财货之不能絜矩者也此五节内并无一言及于经费何谓理财且传者之意正要人君不庸心于财货何反谓絜矩在理财则以慎徳五节言理财者无影之谈也观好人之所恶节章句云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恶公私之极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台节南山之意盖南山有台好恶之公也唯仁人节申明之节南山好恶之私也见贤二节申明之秦誓节则先列可好之人如此可恶之人如彼而后下三节以好恶之当不当者承之也此四节固以用舍言但乐只二节所言好恶原该得广此特借用舍一事以明之本意重在明好恶之公私不重在论用舍之当否则以秦誓四节言用人者一偏之见也观生财有大道节章句云此因有土有财而言以明足国之道在乎务本而节用非必外本内末而后财可聚也自此以至终篇皆一意也所云皆一意者皆不必外本内末之意也则以孟献子二节为理财与用人合者支离之词也如是而理财用人四字亦甚无足据矣且朱子又尝总论一章之旨矣其言曰此章之义务在与民同好恶而不专其利皆推广絜矩之意也今细按之乐只三节言当与民同好恶也慎徳五节及楚书二节言不当专其利也秦誓四节申言当与民同好恶也生财节至末申言不当专其利也皆推广絜矩之意云者谓乐只以下所言皆従首节絜矩而推广之也盖首节所言絜矩本指推此孝弟慈之心言至与民同好恶而不专其利较说得阔故是推而广之也可见首节言孝弟慈当絜矩乐只三节言好恶当絜矩慎徳五节及楚书二节言财利当絜矩秦誓四节申言好恶当絜矩生财至末节申言财利当絜矩何得将首节絜矩不切孝弟慈说一味虚冒后文邪若首节絜矩当冒后文则乐只以下章句何不曰实指絜矩之事而曰推广絜矩之意也此可想也且其误又有二次言得失与末言得失是也如首言得失跟能絜矩与不能絜矩来固世所共悉矣至次言得失俗都跟慎徳五节说不观朱子于言悖节已自结住明不聨惟命节在内而于惟命节则云因上文引文王诗之意而申言之又明与首言得失自相聨络可知也末言得失旧皆跟秦誓四节说近日知其不可遂谓无上文可承不观朱子于好人之所恶节又已结住明不聨君子有大道在内然大道节何尝无上文可承章句云因上文所引文王康诰之意而言又明与首次两得失遥相聨络可知也朱子又云章内三言得失而语益加切明明提清三得失以发传者丁宁警切之意何可混也破尽俗说悉衷章句庶不终晦乎
  渭按雨苍此总论破尽俗解真朱注之意而非讲章之言也好恶主用舍说义较长详见下节以理财为能絜矩殊为悖谬传者方深戒外本内末财聚民散即后尝言及生财而其意亦不在财也章末又极言务财用之害义利之辨实凛凛焉如何反以财为重而谓理财是治国之要务自有此说遂令言利之臣得借口大学以蛊惑人主之听其害有不可胜言者雨苍痛辟理财之说尤大有裨于治道彦昇按此章之义总注约而尽矣双峰虚斋次崖等皆以同好恶为用人不专利为理财理财二字见易传言理财者其意亦谓为民理财非财聚之谓然意圆语滞似与传意相反雨苍辟之是也但雨苍他说亦尚有可议者章首言絜矩之道所包者广而其事莫要于用舍之好恶与财用两大端故因所恶节与聚勿施之意而推广之非因首节絜矩专切孝弟慈而推广之也推广者皆絜矩之正义故云此章之义若以孝弟慈及好恶财利为三様絜矩则总注何不以章首正旨为此章之义而反以推广之言为此章之义邪三言得失第一言与民同好恶则得众而得国不与民同好恶则失众而失国第二言以徳为本则为善而天命归之以财为本则为不善而天命去之第三言尽好恶之公者由于忠信而得絜矩之道徇好恶之私者由于骄泰而失絜矩之道天理存亡之㡬公私之间而已矣三得失皆系结上之辞若谓后两得失与上绝不相蒙则所谓千里来龙到头结穴者中间气脉早已隔㫁矣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二泉邵氏曰秦誓所称前一人民之所好也好其所好是为能好后一人民之所恶也恶其所恶是为能恶
  雨苍曰一友云后言好恶在用舍人材上说此处亦当切用舍说方有照应澍按好人之所恶节章句只云申言好恶并未云即用舍之一端以申好恶又孟子故国章末节注直引民之所好好之三句以解之则好恶竟在用舍上说甚为有理章句不著解者亦以后文甚明耳
  渭按孟子故国章以用舍皆因国人可以为民父母则此节之好恶主用舍而言即孟子本文其明证矣况集注又全引此三句以解之乎故愚㫁従二泉之言及雨苍后说然愚意更有进于此者絜矩二字之义上节尽之矣而朱子以与民同好恶而不专其利为推广絜矩之意者则必上节犹有所未尽故有待于推广也若如旧说以饱煖安乐为民之所好当与之聚之饥寒劳苦为民之所恶则勿以施之此仍是仰事俯育一派话上节已足以尽之何必更烦推广邪今试以所恶于上等句思之则上下四旁均齐方正之义不可以通诸用舍即与不专其利之意亦不甚相合故用舍财利必须就中抽出作两大端反复推明之而后絜矩之道始无馀蕴就本章观之亦自明白不必引他书为证也且夫天下治乱之所由孰有大于用舍者乎凡人之性莫不好善而恶恶君子者民之所好也小人者民之所恶也君子用则所欲与聚所恶勿施矣小人用则夺其所欲施其所恶矣与聚勿施者政也进君子退小人者出政之本也言用舍可以该施聚而言施聚则不可以该用舍故必于絜矩中抽出言之也不专其利亦与所以处之者不同盖财利在天地间止有此数上之人取民有制无巧为法以夺之是为不专其利不然则先王之良法美意所以遂其孝弟慈之愿者亦将名存而实亡矣故亦必于絜矩中抽出另作一项说
  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
  东阳许氏曰节南山家父所作只引上四句则下四句意亦在其中凡引诗书皆是㫁章取义此却不然也
  虚斋蔡氏曰有国者不可以不慎正谓其好恶不可偏也故继之曰辟则为天下僇矣
  二泉邵氏曰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好恶之私于人者大矣用之者谁哉故曰有国者不可以不慎慎之何如好好恶恶如仁人而已矣读节南山之诗则知所以监读秦誓之书则知所以处
  渭按节南山刺幽王用尹氏以致乱也引许意不重师尹重在用师尹者观此节则上文好恶主用舍而言更无可疑赫赫师尹民具尔瞻言其望重责深后章所谓秉国之均四方是维天子是毗者是也有国者即有天下者辟则为天下僇即是好人之所恶菑必逮夫身幽王用尹氏卒致骊山之祸可鉴也用舍当慎而所重尤在一相故秦誓亦称一个臣春秋胡传云人主之职在论相而已矣盖相得其人则其馀用舍无不当此大学引节南山秦誓之旨也
  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虚斋蔡氏曰只看一未字则今日之已丧师可见矣此诗是殷亡后周公戒成王而作又曰末二句指殷为当如道学也之类既著个道字便是释文之辞或问所谓言能絜矩则民父母之而得众得国矣不能絜矩则为天下僇而失众失国矣此乃以上条贴入此条之意必非得众得国失众失国全是释上二条也正意还是释诗本文
  渭按此等处皆当作两层说先说释诗书一层次说贴章旨一层则不紊亦不漏矣
  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渭按此以下只挈徳财二字以见人君不可外本而内末慎字虽属工夫亦不必重讲彦昇按先慎乎徳先字犹先难而后获之先
  徳者本也财者末也
  虚斋蔡氏曰不可说徳为财之本财为徳之末此一节起下本末字承上意故曰本上文非结上文也彦昇按徳为治平之原故曰本财因人土而致故曰末
  外本内末争民施夺
  吴氏季子曰茍以末为内而以本为外则是轻其所当重而重其所可轻民不见徳而唯财是闻毋乃施之以相陵相夺之教而𨗳其民之争乎此特以是非言耳犹未以利害言也彦昇按不知徳之为本若以为他人之事而弗务焉故谓之外不知财之为末而倾身绝命以求之故谓之内
  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虚斋蔡氏曰财散不必言散财于民只不聚财于上便是散民聚亦只是不离散耳不必说近悦远来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问絜矩如何只管说财利曰毕竟人为这个较多所以生养人只是这个所以残害人亦只是这个且如今官司皆不是絜矩自家要卖酒便教人不得卖酒自家要榷盐便教人不得卖盐但事势相迫行之已久人不为怪其实理不如此语类
  吴氏曰慎徳而有人有土与财散民聚能絜矩者之得也内末而争民施夺与财聚民散悖入悖出不能絜矩者之失也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渭按此节只申言上文引文王诗之意不粘财用说两之字指天命人心之所与即天命之所归善则得众而命亦随之不善则失众而命亦去之矣命之不常乃所以为有常也彦昇按或问谓此节亦承上文而言之今云不粘财用说者谓得天命与失天命由于得众失众与财用无关耳非谓善不善俱泛言而不承上文也有徳谓之善不徳谓之不善自当承上言之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渭按此两节只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胡云峰云两宝字结上文财用惟善仁亲又起下文之意此涉于纎巧古人文字必不若此然此两节疑亦是错简当在康诰之前言悖货悖节是外本内末不能絜矩楚书舅犯二节是不外本而内末为能絜矩而康诰节自申言上文引文王诗之意不粘财利说似更觉界限分明也传所引楚书与今国语文不同或别有所据惟善以为宝善即上文之徳就己身说与仁亲作一例看更与内本之义协不必泥射父倚相而以为善人也据王孙圉所言则金珠龟玉之类楚国之所宝亦多矣但不宝白珩耳安得云无以为宝哉楚书或另是一书未必即今之楚语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玉溪卢氏曰休休二字其意深长有淡然无欲之意又有粹然至善之意彦昇按休休尚书传云乐善也郑注宽容貌何休注公羊云美大之貌
  虚斋蔡氏曰其如有容焉言如物之有容者盖人之一心岂真有许多大许多阔可以容受许多物哉故为之形容曰其如有容焉此正指其心之休休处然也又曰两句文意颇类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又如鞠躬如也如不容足蹜蹜如有循之类
  以能保我子孙为句黎民字带下读尚亦有利哉章句云尚庶㡬也只此一义亦足以证黎民二字之属于下盖若平说以能保子孙黎民则其利无以加矣而乃曰亦庶㡬有利何哉
  渭按此节是平列两种人如此而好恶用舍则在下三节或指以能保以不能保之以字为人君用此人大谬能絜矩与不能絜矩亦在下三节属人君好恶公私上说不属一个臣语类谓㫁㫁者能絜矩媢嫉者不能絜矩殊非传意不可従
  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
  新安陈氏曰此引家语孔子之言故以此谓冠之乃引援古语之例
  虚斋蔡氏曰媢嫉之人虽未到至公无私者亦或知恶之但必放流之至迸诸四夷方为至公无私之人方为能恶人也
  二泉邵氏曰好一人而天下蒙其福故曰能好恶一人而天下免其害故曰能恶平天下之要其在是乎雨苍曰旧说能恶以成其能爱既背章句亦与本文不合
  渭按此节前四句单承秦誓后一段说其落下语脉当如浅说云即此恶恶之一端见其好恶之得正此谓唯仁人能爱人能恶人也只此已分轩轾不可云恶以成其爱观下二节好恶俱平列则传绝无此意可见也彦昇按传引秦誓本平列可好可恶两种人而此节又单承可恶一种人说方说恶人之事而下引古语又爱恶并言此古人文字变化处说恶一边则好一边可见故章句亦如本文直接下说不烦斡旋后汉傅燮曰虞舜升朝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以是言之即云恶以成爱亦不碍理然本文直捷何用斡旋只如浅说所云可矣
  四夷是放流之宅禹贡要服之二百里蔡读曰𥻦放也荒服之二百里流是也中国乃甸侯绥三服之地王制云四海之内㫁长补短方三千里西不尽流沙南不尽衡山东不尽东海北不尽恒山者是也沈尹戌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仲尼曰天子失官学在四夷孟子曰莅中国而抚四夷即此所谓四夷皆在九州之内者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即其地也君子之自修也为善去恶务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己故曰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其为国也贤者举而加诸上位凶人则投诸四裔以御魑魅亦务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己故曰好贤如缁衣恶恶如巷伯有国者必如舜之去四凶举十六相而后为能尽爱恶之道也
  此妨贤病国之人仁人必迸诸四夷者一是暴其迹于天下使知恶极罪大不可以复用一是防其夤縁党与为死灰复然之计其所以为子孙黎民虑者至深远矣宋太宗时琼崖多窜逐之臣宰相奏请经赦者欲令归阙责其后效帝不许曰此辈务行崄巇若小得志即复结朋植党恣其毁誉如害群之马岂宜轻议哉见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斯言得仁人爱恶之正其后子孙臣庶鲜有知此意者元祐中朝议贬蔡确于岭峤范纯仁谓吕大防曰此路自乾兴以来荆棘近七十年吾辈开之恐自不免及确新州命下又于宣仁帘前言以重刑除恶如以猛药治病其过也不能无损此言全是私意不为国家起见乃人臣之利非社稷之福也只因忠宣错认恕字之义常欲以恕己之心恕人故有此纰缪信如所言则舜诛四凶亦为刻薄而少恩邪况元丰之末确与邢恕谋废立其罪不止于妨贤病国但踪迹诡秘未行显戮至是以车盖亭诗比宣仁于武后寘诸重典亦不为过何必曲为营救宋之人主优柔不㫁卒以小人亡其国皆此等议论为之害也
  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
  先是早底意是不能速用之语类
  双峰饶氏曰见贤而不能举见不善而不能退如汉元帝知萧望之之贤而不能用知弘恭石显之奸而不能去是也
  渭按慢是轻忽怠缓之意过乃包容隐忍之失然上四句亦当分两等不能举不能退即郭公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以亡其国者汉元帝亦是此类其不亡者幸耳不能先不能远犹愈于不举不退者然小人不迸诸四夷则退犹不退终必起而为君子害其为致乱则一也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渭按章句云申言好恶公私之极者盖仁人公之极拂人性者私之极而慢与过出入于公私之间亦不可谓仁也菑必逮夫身则非但不能保子孙矣慢与过犹不至及身而败子孙未可知菑必逮夫身所谓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者也吁好恶用舍之际可不慎哉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忠信骄泰之所以为得失者何也曰忠信者尽己之心而不违于物絜矩之本也骄泰则恣己徇私以人从欲不得与人同好恶矣或问
  渭按发己自尽为忠循物无违为信或问括之以一句曰尽己之心而不违于物意更明白万物各有当然之理不违于物谓不背于理也
  云峰胡氏曰此道字即章首絜矩之道
  虚斋蔡氏曰大道正指絜矩之道乃天下之所以平者也故谓之大道又曰大道是絜矩之尊称
  忠信为修己之事若大道则絜矩之谓以己治人之事也大道恕也无忠做恕不出故大道必以忠信而得也
  此忠信是单言忠信与论语三省章分说不同忠信盖孝弟慈之自尽者也得大道是能使天下人人各遂其孝弟慈之愿也不然则无己可推所厚者薄无所不薄矣正骄泰以失之之谓也大抵必先有自尽循物之心然后能行推己度物之政
  章内三言得失得众得国失众失国以人言者也善则得不善则失以身言者也忠信则得骄泰则失以心言者也故曰语益加切盖善不善切于得众失众而忠信骄泰又切于善不善也
  能絜矩与不能絜矩天理之存亡也忠信骄泰天理存亡之㡬也
  大抵国之得失一判于众之得失而已耳众之得失又判于一人之善不善而已耳一人之善不善又只判于一念之忠信骄泰而已耳则夫有天下国家者可不知所务哉
  次崖林氏曰此大道即是首节絜矩之道是故二字则总承南山有台以下所言得失说来言絜矩之所以有能有不能者忠信与骄泰之故也忠信修己之事骄泰则其反也忠信只是明明徳絜矩是新民事又曰格物致知是明善事诚意正心修身是诚身事皆是欲求到忠信去处到忠信是成功地位故曰即明明徳事
  此因论絜矩而本于忠信骄泰之得失犹中庸论九经而本于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也
  或问曰君子之所以有此亦岂自外至而强为之哉亦曰物格知至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意诚心正故有以胜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此忠信得大道之说也彦昇按或问前四句従源头说来后四句即是由忠信得大道
  矜张大也高自高也矜高总是务外自高人而务外自高则少诚心与发己自尽正相反侈肆恣意妄行不循法度也与循物无违相反务外不情而不循于物则私欲蔽锢但知有己而不知有人而不絜矩矣所谓恣己徇私以人従欲不得与人同好恶也所谓一有私意存乎其间则一膜之外便为胡越虽欲絜矩亦将有所隔碍而不通也
  渭按此节只申言上所引文王康诰之意不粘用舍说两之字指大道彦昇按此节只承上言公私之极而推其所由然与用舍无关忠信所由尽一心之公也骄泰所由徇一己之私也语其极则仁与不仁相去远甚而语其㡬则决于忠信骄泰一念之间㡬者微也公私之端也仁不仁所由分也此节乃探本穷源之论不特与前两得失相应而凡言好恶言财货所以能絜矩与不能絜矩之故亦已尽发其覆矣上文历言絜矩之得失至此复提唱一句与首节君子有絜矩之道遥相照应则大道的是絜矩之尊称不可兼修己说如必欲兼修己则忠信当就下学立心处说又在格致之前矣恐非传意章句先成或问后作其间容有未及更定者蒙引存疑恪遵章句至此亦不得不参用或问盖义有难通不可胶柱也
  泰亦是五美之一君子泰而不骄斯为美此章泰字由骄而生便是凶徳不必如秦皇汉武之所为而后为骄泰也但有顷刻之放心则骄泰不期而自至唐闻宣云骄泰只是人欲𦂳与忠信相反然是为人上者处势自然有不知不觉流出桀纣幽厉所以用小人急聚敛者皆此骄泰之根至于穷奢极欲身弑国亡而不自悟也此主有天下者言不比泛常论心体说此解十分透彻盖惟圣罔念作狂而崇高富贵之人其心尤易放失天理存亡之㡬危乎微乎大可惧也
  此节若勘得破只是明徳为本新民为末之意可与听讼章参看凡人之讼皆起于不平能絜矩则彼此之间各得分愿何不平之有无不平则讼不待听而自无是即明明徳于天下之效矣然非物格知至则无以通天下之志非意诚心正则不能胜一己之私虽欲絜矩亦有所隔碍而不通故大道之得又必以忠信为本也
  君子得大道则人心天命皆归之失大道则人心天命皆去之自乐只以下三言得失其次第浅深如此章句处处贴入絜矩自是说书体细玩本文则前两言得失只是释诗书之辞至此始提醒絜矩之道而推原其能絜矩不能絜矩之由形家所谓千里来龙到头结穴也章内所言无非絜矩然字面须到此说出方有意味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上文深陈财用之失明矣此复言生财之道何也曰此所谓有土而有财者也夫洪范八政食货为先子贡问政而夫子告之亦以足食为首盖生民之道不可一日而无者圣人岂轻之哉特以为国者以利为利则必至于剥民以自奉而有悖出之祸故深言其害以为戒耳至于崇本节用有国之常政所以厚下而足民者则固未尝废也吕氏之说得其旨矣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孟子曰无政事则财用不足正此意也然孟子所谓政事则所以告齐梁之君使之制民之产者是己岂若后世头会箕敛厉民自养之云哉或问
  虚斋蔡氏曰不可以此节为生财下节为散财盖生财有大道便不是外本内末以聚财者矣不外本内末以聚财便是散财而可以得民矣故曰自此以至终篇皆一意也
  渭按章句足国之国字通上下而言不专指府库故或问引有若之言以见君民一体之意与外本内末者相去霄壤而后世言利之徒犹以大学生财为口实非所谓饰六艺以文奸言者欤
  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
  仁者不私其有故财散民聚而身尊不仁者惟利是图故捐身贾音古祸以崇货也然亦即财货而以其效言之尔非谓仁者真有以财发身之意也或问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上好仁则下好义矣下好义则事有终矣事有终则为君者安富尊荣而府库之财可长保矣此以财发身之效也上不好仁则下不好义下不好义则其事不终是将为天下僇之不暇而况府库之财又岂得为吾之财乎若商纣以自焚而起钜桥鹿台之财徳宗以出走而丰琼林大盈之积皆以身发财之效也或问
  虚斋蔡氏曰上下以君民言好仁既有絜矩则亦兼有事在矣好义内亦然故戴之为君亲之如父母车乘刍粟民为之出板干力役民为之供是好义也民既如此好义吾见事必有终为台为沼则不日成之凿池筑城则效死守之以战则胜以攻则取举无不如吾愿矣其字皆指在上者言
  彦昇按府库财者周礼大府云凡万民之贡以充府库郑注云此九职之财是也若悖入以充府库如鹿台琼林之类即不可谓之府库财
  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鸡豚牛羊民之所畜养以为利者也既已食君之禄而享民之奉矣则不当复与之争此公仪子所以拔园葵去织妇而董子因有与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之喻董仲舒以贤良对䇿曰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之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注云谓牛无上齿则有角其馀无角者则有上齿傅读曰附附著也言鸟不四足皆絜矩之义也聚敛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盗臣窃君之府库以自私而祸不及下仁者之心至诚恻怛宁亡己之财而不忍伤民之力所以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亦絜矩之义也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织蒲而直斥其不仁以冉有聚敛于季氏而欲鸣鼓以声其罪以圣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爱而所以责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亦可见矣或问下同
  以利为利则上下交征不夺不餍以义为利则不遗其亲不后其君盖惟义之安而自无所不利矣程子曰圣人以义为利义之所安即利之所在正谓此也孟子分别义利拔本塞源之意其传盖亦出于此云只万物皆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为君臣得其为臣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何利如之这利字即易所谓利者义之和利便是义之和处语类
  虚斋蔡氏曰独于百乘言聚敛之臣者此因采地言采地所出已足以给矣乃又用家臣于采地所出之外多方裒取之也若惟正之供则不谓之聚敛不畜聚敛之臣或以此兼用人言非也须看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句下文虽有必自小人之说亦只是言小人坏之于前虽君子亦不能善其后以明以利为利之害耳
  不察不畜君子之心只是以义之不可而不为非是计到为利之害而不为也至下节必自小人一条乃是深明以利为利之害而重言以结之正如诚意章小人闲居一条以君子重为戒而必谨其独者一例
  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此其言菑害并至无如之何何也曰怨己结于民心则非一朝一夕之可解矣圣贤深探其实而极言之欲人有以审于未然而不为无及于事之悔也以此为防人犹有用桑羊孔仅宇文融杨矜陈京裴延龄之徒以败其国者桑弘羊杨慎矜朱子以在宋避讳故各去一字故陆宣公贽之言曰民者邦之本财者民之心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干凋瘁而根柢蹷拔矣吕正献公公著之言曰小人聚敛以佐人主之欲人主不悟以为有利于国而不知其终为害也赏其纳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归于上也呜呼若二公之言则可谓深明此章之指者矣有国家者可不监哉或问
  问末章说财处太多曰后世只此一事不能与民同大抵有国有家所以生起祸乱皆是従这里来语类黄氏震曰按彼为善之疑有阙文愚意彼指用小人者言善之谓利为有益善其说而行之也文意似亦自全
  东阳许氏曰菑如日食星变水旱蝗疫皆是害如民心怨叛寇贼奸宄兵戈变乱皆是
  渭按大学之释治平也一切制度文为润色太平之具皆在所缓唯以孝弟慈之道修身以教于家使民有所观感而兴起因制为养民之政俾得仰事俯育以遂其孝弟慈之愿而又进君子退小人与民同欲不专其利使天下之人皆得终遂其孝弟慈之愿而治平之能事毕矣有国者不此之务而泛及其他则虽周礼三百六十官事事修举亦徒文具不可以致治而适足以召乱故曰尧舜之知不遍物而急先务尧舜之仁不遍爱人而急亲贤古之明明徳于天下者无二道也真西山大学衍义不及治平以其要具在格致目中耳帝王知人义利重轻生灵向背田里戚休诸条即大学务在絜矩与民同好恶而不专其利之意丘文荘之补衍终落第二义
  今之说大学者皆忘却此书为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故其言多汗漫夫古之大学所以教人者何也其文则诗书礼乐其道则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其法则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其所守至约而其所施至博也故孟子言庠序学校皆所以明人伦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明徳新民止至善之功尽于此矣至善者事理当然之极也止于至善者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其目之大者则仁敬孝慈信是也格物致知于是乎格之致之务穷到有理无欲处而已诚意正心修身于是乎诚之正之修之务省察以存理遏欲而已至于家国天下其事则渐广矣然所以修身而教家者仍不外乎孝弟慈即推之以治国平天下亦唯使民皆兴仁兴让而以絜矩之道处之使各遂其孝弟慈之愿其所谓与民同好恶而不专其利者亦不过于用舍财利之间务尽夫天理之极无一毫人欲之私而已易简而天下之理得殆无逾于此者终之所行即始之所知今之为格物
  之说者何必复推及于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而使末学者惊怖其言若河汉而无极也哉
  噫读大学者但能知格物之事不外乎明伦则于圣经贤传之义思过半矣
  右二十三节为一章释治国平天下








  大学翼真卷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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