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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衍义补/卷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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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夷落之情(下)

汉武帝元朔三年,张骞自月氏还,具为天子言西域诸国风俗:“大宛在汉正西,可万里。其东北则乌孙,东则于阗,于阗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去长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南接羌,鬲(与隔同)汉道焉。乌孙、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国,随畜牧,与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与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安得此,曰:‘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度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汉西南,今身毒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寇。”天子既闻诸国多奇物而兵弱,贵汉财物,诚得而以义属之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欣然以骞言为然,乃令骞因蜀犍为发间使,四道并出求身毒国,各行一二千里。其北闭氐、筰,南闭巂、昆明,杀略汉使,终莫能通。骞又言于武帝曰:“臣居匈奴中,闻乌孙王号昆莫,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昆莫地空,蛮夷恋故地,又贪汉物,诚以此时厚赂乌孙,招以东居故地,汉遣公主为大夫结昆弟,其势宜听,则是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自是西域始通于汉,凡三十六国。

臣按:此自秦汉以来通西域之始。

光武建武二十一年,西域十八国俱遣子入侍,请都护,帝不许。诸国侍子久留敦煌,皆愁思亡归,莎车王贤知都护不出,击破鄯善,鄯善王安上书愿复遣子入侍,请都护。帝报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

班固曰:“孝武之世图制匈奴,患其兼从西国结党南羌,乃表河曲,列四郡,开玉门,通西域,以断匈奴右臂,隔绝南羌月支,单于失援,由是远遁而幕南无王庭矣。然通西域近有龙堆,远则葱岭,身热头痛,悬度之厄,淮南、杜钦、扬雄之论皆以为此天地所以界别区域,绝外内也。西域诸国各有君长,兵众分弱,无所统一,虽属匈奴不相亲附,匈奴能得其马畜、旃罽而不能统率与之进退,与汉隔绝,道里又远,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盛德在我,无取于彼。故自建武以来西域思汉威德,咸乐内属,数遣使置质于汉,愿请都护,光武远览古今,因时之宜,羁縻不绝,辞而未许,虽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让白雉、太宗之却走马,义兼之矣。”

臣按:自汉遣张骞通西域后,而中国帝王当全盛时往往遣使远通西域,在汉则为大宛、乌孙、于阗、龟兹、月氏诸国,在唐则为高昌、焉耆、龟兹、于阗、天竺诸国,在宋则为天竺、高昌、大食、于阗、龟兹诸国,在本朝则为哈密、和卓额尔、巴拉赛玛尔、堪哈里、于阗诸处。夫古今所谓西域者,其土壤山川不改其旧,但其名称随世更改,不可一一复识别也,惟所谓于阗者,自汉以来至于今日恒不改其旧称焉,因此一国考史所纪方向、里数,步而考之,似亦可以得其仿佛者矣。然圣人详于治内而略于治外,因其名知其所在,随其俗而处之,期为得矣,正不必如汉人之遣使臣、设都护、置质子、通昏姻、求珍货,是皆无益于治乱。班因所谓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斯言尽之矣。惟今所谓哈密、齐勤、蒙古、罕都、安定、鄂端察逊皆前代中国之边境,所谓敦煌、酒泉、伊吾之故地,洪武、永乐中因其土酋内附立以为卫,其地处吾近边,薄于北部,不可概以外国视之,使为敌用,是亦汉人断匈奴臂不使得以通羌之一策也。

《唐书》:吐蕃本西羌属,盖百有五十种,散处河湟、江岷间,有发羌、唐旄等,然未始与中国通。居析支水西,祖曰鹘提勃悉野,健武多智,稍并诸羌,据其地,蕃发声近,故其子孙曰吐蕃而姓勃窣野。

宋祁曰:“唐兴,四夷有弗率者皆利兵移之,蹶其身、犁其庭而后已,惟吐蕃号雄强,为患最久,赞普遂尽盗河湟、薄王畿为东境,犯京师,掠近辅,谋夫虓帅,圜视共计,卒不得要领,晚节自亡而唐亦衰焉。”

臣按:《唐书》谓吐蕃散处河湟、江岷间,河湟即今陕西西宁、河州等处,江岷即今陕西岷洮州及四川松茂等处也。

《大明一统志》:西蕃即吐蕃也,其先本羌属,散处河湟、江岷间,其酋发羌、唐旄等居析支水西,后有樊尼者西济河,逾积石,居跂布川或逻婆川。隋开皇中,有论赞索者居牂牁西。唐贞观中始通中国,既而灭吐谷浑,尽有其地,至唐末衰弱,种类分散,入内属者谓之熟户,馀谓之生户。宋时朝贡不绝,其首领唃厮罗始居鄯州,后徙青唐,神、哲、高宗朝皆授以官。元宪宗始于河州置吐蕃宣慰司都元帅府,又于四川徼外置碉门、鱼通、黎、雅、长河西等处宣抚司,世祖时复郡县其地,设官分职,以吐蕃僧帕克斯巴为大宝法王帝师领之,嗣者数世,弟子号司空、司徒、国公,佩金玉印。

本朝洪武六年,诏吐蕃各族酋长举故有官职者至京授职,遂置五衙门建官赐印,俾因俗为治,以摄帝师纳木喀巴勒藏布为炽盛佛宝国师,元国公纳木喀斯达克巴勒嘉勒灿等为都指挥同知、宣慰使、元师招讨等官,自是蕃僧有封灌顶国师及赞善王、阐化王、正觉大乘法王、如来大宝法王者俱赐印章诰命,比岁或间岁赴京朝贡。

臣按:吐蕃之地,北起陕西之河湟,迤南历四川,抵云南西北之境。洪武六年,立都指挥使司者二,乌思藏、朵甘也;指挥使司者一,陇卫也。七年,又置宣慰司者三,朵甘及董卜韩胡、长河西鱼通宁远也,置招讨司者六、万户府者四、千户所者十有七,此皆在外化之境,岁通朝贡而已。自有西僧以来,此属不为边患,遇有寇盗朝遣僧谕之,寻即解散。若夫边徼之内,如陕西之岷州、洮州,四川之龙州、黎州诸处,人杂氐羌,是皆吐蕃之种落,久已内属,悉听官府约束,不复生梗。惟所谓松潘者,其地险隘,馈寔为难,生蕃顽犷,屡为边害,所以遏绝之者,区处未得其宜,盖其地瘠而人贫,性躁而无常,然俗颇尚僧,请下群臣议,随其俗以为治,于今屯军去处,依岷州例建一大刹,择蕃僧中之有道行为众所信服者授以诰印识名,俾守其地,每岁遣人赏赉,仍于威州或茂州立一大营,退前时将卒于此守御,扼其要害,通其互市,如此,则可以少纾蜀人输运之苦,而息边境劫掠之患矣。(以上西羌)

汉武帝元狩元年,始通滇国。元封二年,始置益州郡。明帝永平十二年,哀牢王柳貌率其民五万户内附,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唐玄宗开元二十六年,册南诏为王,蛮语谓王曰诏,先有六诏,莫能相统,蒙舍诏最在南,至皮逻阁浸强大,乃求合为一,朝廷许之,徙居太和城。宋熙宁九年,大理遣使贡方物。政和九年,封其酋为大理国王。元宪宗二年,平大理,立为三十七郡。世祖自西蕃入大理,平云南,遣将招降其酋长,遂分三十六路四十八甸,皆设土官管辖,以大理、金齿都元帅府总之。

本朝洪武十七年,立为麓川、车里二宣慰使司,此外又有孟养、木邦、缅甸、老楇、八百、大甸宣慰司,其与麓川、车里皆是百夷之种类也。

苏辙曰:“蛮夷之人扰边求利,其中非有大志者,其类皆可以谋来也。愚尝观于西南徼外蛮夷,而求所以为变之始,而至于攻城郭、杀人民,纵横放肆而不可救者,其积之莫不有渐也。夫蛮夷之民宁绝而不与通,今边徼之上和其货财而纳之于市,使边民凌侮欺谩而夺其利,长吏又以为扰民而不之禁,穷恚无聊,莫可告诉,故其势必至于解仇结盟、攻剽蹂践,残之于锋镝之间,而使其志得伸也。嗟夫,为吏如此,亦见其不知本矣。通关市,戢吏民,待之如中国之民,尚谁所激怒而为此哉?”(自金齿过蒲缥将至怒江,有屋床山,乃云南百夷界限也,高山夹箐,地险路狭,马不可并行,过是山三里许即怒江,渡此江即百夷地也,沿河下数十里,上高黎共山即今之通衢也,高黎共山路亦颇险,上二十里下一陡涧,复上三十里至山巅,夷人立栅为寨,遇寨复下四十里诈平地乃麓川江上流,过此则无险隘之地矣。一路从怒江西上二十程至腾冲府,七日许到麓川,一路从云南白崖过景东,从木通甸至弯甸渡河,入范施,约十日程到麓川,自怒江上流蒙来渡至景东沿河小渡十数处,皆可入境也。)

臣按:云南地汉时已入中国,谓为西南夷,唐末为南诏所据,后为蒙、段二氏所有,自为一国,宋竟不能有之。元世祖始平大理,以其地内属,本朝立为藩府,命黔国公世守之,今其云南楚雄、临安、大理等府设置如内地,而更以元江、永昌之外,麓川、车里等处为西南夷,亦犹汉时自成都而视滇池也。国初止立麓川、车里二宣慰司者凡七焉,七者皆百夷之地,而惟麓川最大且要,正统中以思任发梗化,降为陇川宣抚司。大抵云南之地,其南以元江为关、以车里为蔽而达于八百,其西以永昌为关、以麓川为蔽而达于木邦,西南通缅甸,底于南海,东南统宁远而接乎安南,西北尽丽江而通乎吐蕃,所以制驭之者与南蛮、北狄不同,盖彼去中国远甚,其有叛乱不过梗化亏欠岁贡而已,不足为中国轻重也。为今之计,宜择一要害地,或景东或腾冲,命将一员统军于此守备,严禁中国客商,不许擅入其地,则彼不知中国虚实,而不为人所扇惑引诱,设为互市,有所交易,许其移文通译,赍载以来,使彼知中国之货难得,则不敢轻自弃绝矣。(以上西南夷)

《唐书》:高丽东跨海距新罗,南跨海距百济,西北接营州。

《大明一统志》:朝鲜国,周为箕子所封之国,秦属辽东外徼。汉初,燕人卫满据其地。武帝定朝鲜为真蕃、临屯、乐浪、玄菟四郡。昭帝并为乐浪、玄菟二郡。汉末,为公孙度所据,传至孙渊,魏灭之。晋永嘉末,始为高丽。高丽本扶馀别种,其王高琏居平壤城,即乐浪郡地。唐征高丽,拔平壤,置安东都护府,其国东徙,在鸭绿水东南千馀里。五代唐时,王建伐高氏,辟地益广,并古新罗、百济而为一,迁都松岳,以平壤为西京。其后子孙遣使朝贡于宋,亦朝贡辽、金,历四百馀年未始易姓。元至元中,西京内属置东宁路总管府,画慈悲岭为界。本朝洪武二年,王颛表贺太祖即位,赐以金印,诰命封高丽国王。二十五年,其门下侍郎李成桂主国事,更名旦,徙居汉城,遣使请改国号,诏更国号曰朝鲜。其国分八道,分统府、州、郡、县。

臣按:高丽自晋代建国至是八百馀年,始易三姓,在唐以前所谓高丽者止是一国,五代以后乃并三韩、百济而一之,在胜国时犹有耽罗,今耽罗亦为所有,其土壤比隋唐往征之时已数倍矣,然其国颇尚礼谊,安分守,自入国朝以来恭顺朝廷,四时朝贡,不废礼节,盖得小国事大之礼。孟子曰“畏天者保其国”,朝鲜有之。虽然,先儒有言君臣之道各欲自尽而已,彼既尽夫畏天之诚,则吾所以待之者可不乐天以自居哉。仰惟大明丽天而万方之远无所不烛,彼夫星罗棋布之国,寸地尺天莫不在吾照临之下,而此国者依吾旸谷之隅,庇吾扶桑之阴,而其所得之光辉独先于他国者,非有所私近故也。昔者唐太宗以英武之君亲驾于乐浪、玄菟之境,而卒不得志,而我朝开明堂而坐受其朝,岁时节序而使币往来,曾无虚月,是故德化感召之使然,而亦壤域接近之故也。

日本在东海之中,古称倭奴国,或云恶其旧名,故改名曰日本,以其近日所出也。

吴莱曰:“海东之地,为国无虑百数,北起拘耶韩,南至耶马台而止,旁又有夷洲、𬸚屿,人莫非倭种,度皆与会稽临海相望,大者户数万,小者仅一二百里,无城郭以自固,无米粟以为资,徒居山林,捕海错以为活。汉魏之际已通中国,其人弱而易制,慕容廆曾掠其男女数千,捕鱼以给军食。其后种类繁殖,稍知用兵,唐攻百济,百济借其兵败于白江口,乃逡巡敛甲而退,今之倭奴非昔日倭奴也。”

臣按:《皇明祖训》所列诸夷国名凡十有五,而日本与焉,而于其下注曰:“日本国虽朝贡,时通奸臣,谋为不轨,故绝之。”盖以此国其人虽粗知文字,而心实狡诈,海外诸蕃如占城、真腊、闵婆之类皆未尝为边境患,惟此一国居海之中,在胜国时许其互市,自四明航海而来,艨艟数十,戈矛剑戟莫不毕具,出其重货贸易,即不满所欲,燔焫城郭,钞掠居民,海道兵卒无以应之,往往为海边州郡害。圣祖灼知其故,故痛绝之,当开国之初,四夷宾服,惟兹倭奴时或犯我海道,故于山东、淮浙、闽广缘海去处设为卫所居多,大抵为倭故也。宣德以前,彼犹出没海滨以为民害,正统以后,盖罕有至者矣。向时因风候遣舟师由海道以备之,近乃于缘海都司委都指挥一员统其属卫,摘拨官军,专以备倭为名,操习战船以为防备,是以数十年来彼知吾有备,不复犯边,时或数年一来朝贡,朝廷亦以其恭顺之故而礼遇之。噫,前日之绝而今日之客,非自相戾也,前日之诈、今日之诚也,圣人何容心于其间哉?

以上四方夷落之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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