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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先生文集/卷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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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三 大山先生文集
卷之三十四
作者:李象靖
1802年
卷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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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景蕴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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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后书,承领多时,以徒御远戒,尚此稽谢,但有愧恨而已。即惟返税,侍学佳胜,别纸谬询,足见玩索之功。但联床对讨,目击而道存,何必远形纸墨,借听于聋邪?不敢虚厚意,草草报去,必多讹谬,幸细勘批回,此相益之道也。伯仲兄为学如何?山上之别,至今依然。仲氏有左顾之意,极感不遗。但病惫如此,有妨酬酢,恐只成闲往来耳。

别纸《大学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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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者,一心之主宰,万事之本根。

心以体言,事以用言,兼体用、该本末,方是周遍无罅漏,虽则心无内外,然只以一个心包了,岂不空荡荡邪?且万事万物是外底,其理固具于心,然直谓“事物具于吾心”,则亦失内外之分矣。

以礼制心

视听言动之制于外、恭敬之主于中,皆是以礼制心。“制”字是做工夫处,今曰“存诸中者,自有所制”,似把作功效说,恐未稳。

千蹊万径但得一道而入,可以推类而通。

万物虽各是一样道理,然皆自一源中散现出来,虽不可道一事通,万理皆通,然穷得一事,迤逦类推,渐见贯通只一理处。千蹊万径,只大槩譬喩,不可泥著言句,便谓格一草木之理而可坐推忠孝之道也。

不可尽者心之事,可尽者心之理。

穷格多后,到得豁然贯通处,则一心了然,万理明尽。事物虽改头换面出来,亦非理外之事,所以便能识得。如沧浪清浊之歌,圣人便声入心通,岂非未闻歌时,其理便已尽邪?

义之所安,利之所在。

来谕推说尽好。言于絜矩之末者,欲其以义为利而不可徒事货利之利,非以明絜矩之效自无不利也。

金景蕴辛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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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续拜问,感荷。知静栖有日,观书辅仁,两臻其功,尤庸慰喜。来书缕缕,足见奋志迈往之意,然亦须有真实用功处,方有田地可据,只两手握拳,徒发愤慨之意,亦只是空言不济事耳。大抵人无志气,则安于卑陋而不足以有进,然不能细心下意,从事于密切之工,亦无以按伏其飞扬动侠之气而不能以有成。此古人所以致谨于洒扫应对之节、周旋进退之间,以平易卑近为道而不骛于高远,以切实沈潜为学而不尚乎浮夸,俛焉孶孶,以尽其平生之力,则日用之间,自有持循据依之实,而向之浮扬动侠之气,潜化于冥冥之中矣。苟贤者之有意,则向之所讲《大学》、《论语》,皆是物也。今不硏究于此而欲别求所以针身涤愆之方,是舍十全大补之剂而欲求海上单方,以侥幸一朝之效,吾恐其必无幸也。幸于此加工,句玩字索,体验服习,以专一悠久为功而勿急于近效,则久久自有得力处,正欲速不得也。

知行互碍之喩,非真切用功,曷足以及此?盖持守是反己内省之道,格致是博文详说之功,二者疑于相妨,然各自用力,齐头做取,勿以多碍而生厌,勿以效迟而中辍,积而至于久,则龃龉者纯熟,梗涩者圆活,持守之际,义理昭著;讲讨之间,此心专静,不惟不相碍而有反相为用之妙。虽然,此亦深造之馀,自得之效耳。今不须准拟等候,只低头用功,过极辛苦、不快活底境界,然后方有好消息之端,切在加诸意而已,他人之力顾莫能与也。大凡为学,全在沈潜缜密、韬晦静默,方是儒家气味。近见少年朋友未有实得而先自担当抬夯有高标揭己之意,来书亦不能无是患,须大段磨治,方可语向上事耳。仆未之能也,而所闻于先辈者如此,故不敢隐焉,未知还可高意否?

金景蕴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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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懒把笔,每于与伯仲书,附问动静而已。十五日惠问幷箚疑一通,仍审孝史支相,读礼馀隙,又有读书求义之功,尤以慰泻。象靖一味劳惫,闲中无事时,以《节要》书遮眼,益觉义理之无穷。又知从前岁月,徒向优泛中过了,至今若存若亡,无一分真实得力处而筋骸弛废,虽欲策勉而旋复亡失,只拊躬悼叹而已。如佥哀年富志强,同堂博约,必有长进处,令人健羡也。

来书知行判二之疑,不易点检到此,然年纪尚少,涉学尚浅,安得免此境界?惟低头下心,著实用力,积久渐渍,到得纯熟,自然打成一片,正不须计较功效,预生忧疑,此先圣所谓获、孟氏所谓助长之病,切须戒此也。

疑目,可见思索之功,然往往龃龉,与本文正义全然背走。须虚心静虑,一日将一两段,逐句逐字,一一忖过,读了而思,思了又读,通透烂熟,浃髓沦肌,使其言若出于吾之口,其意若出于吾之心,泯然无彼此之间,则向之所疑眩而未定者,自呈露于面前,不待如此费力推究也。兼又神气专一,于践履工夫,自然有力,盖一举而两得,与贪多欲速、涉猎搜索者,其得失疏密迥然不同,试加一日之工,当知其不妄也。

昏惰中略用评注,幸于棣案,对同勘过,如有未安,切须反复,毋以鄙说为可信也。仲哀“论仁”一段,顷有少往复,付之虚便,能不沈浮否?幸须批破,要归至当,千万。

别纸《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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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弟章“其为仁之本欤”ː此“仁”字,指偏言者而言云云。

既曰“偏言”,则须就爱之理上,究得意味,就亲亲上如何,仁民爱物上如何,仔细辨认,又就自家身分上,看得欠阙处,著实用功,方是实得力处,只如此支蔓泛滥,全无干涉于己分耳。仁包四德,不但初发处,至成就结裹处,一个生底道理贯彻无间息耳。

不重不威章集注“若无忠信,岂复有物云云”

诚字,有以实理言者,如诚之不可掩、诚者物之终始,此实理自然,不涉人为;有以实心言者,如不诚无物、诚其意者,此实心做去,不容虚伪。忠信二字,正实心之谓也。如读书,若不实心去读,便如不曾读一般,便是无这读;写字,不实心去写,便如不曾写一般,便是无这写。今曰“无复有是心”,则是便以无心为无物之义也。须更精究看,方见条緖也。

无谄无骄章集注“好礼则安处善、乐循理云云”

好礼之人,日用之间,惟安于义理而不自知其富,此地位尽高。须就义理上,穷究到底,真实体验,积累纯熟,方到此境界也。

志学章“五十而知天命”,小注“朱子曰:‘云云,理以事别所以为理者也。’”ː大事而有大事之理,小事而有小事之理,此理之所以不同;气有清浊,性不能皆同,此性之所以各殊。而以天命之本言之,则理之所以为理、性之所以为性者,莫非是命之派分而其本体之全一而已矣。

此段看得大槩是。

干禄章集注“悔,理自内出”ː人之心,自有羞恶之理,误著一事,知其非理而悔之者,是在内之理发出云云。

悔之则悟昨非而得今是,是底便是理之自内出者,不可谓羞恶之理发出来也。

人而不仁章ː仁者,人心之全德,所以该管万事,贯统无间者也。既无是德,则将无以管摄事物云云。

大槩如此,然须嚼破仁字情状意思出,方实见其体事无不在处,不可儱侗泛说也。

祭如在章集注“有其诚则无其神”ː盖不诚则无物,若无诚以祭,则是祭便无何,故幷与其神而无之也。抑天地祖考之气,即我之气也,一其思虑,尽其诚敬,精神凝注,专一无杂,则自有感通昭格之理,此便是有其神。若无是诚,则吾心与是神无交接感通之妙,此便是无其神。如何?

此条疑得、解得皆是,亦须实体察鬼神之情状,方得。

王孙贾问章集注“逆理则获罪于天”ː非谓逆理而后获罪于天,逆理即是逆天,逆天乃所以获罪否?

是如此。

韶尽美章ː以其功之一也知有未尽善之实。

乐之声音、节奏,象治功而成。之治功,皆极其盛,故见于声乐者皆美,而其德之所本与其时之所遇有异,故其实有不同者。然细究之,则之治、《韶》《武》之声,岂无差等?只大槩言治化之盛、声节之美耳。先儒亦有如此说,然亦不必深究费力也。

朝闻道章集注“皆实理也”ː此“实理”字,兼言死生之理。

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然之理,逼塞充满,莫非真实,人能知之深而信之笃,则虽死而无憾,非谓达于死生之理也。

仁而不佞章集注“全体而不息”ː颜子不违仁之前,固可谓全体而不息矣,三月违仁之时,不能无些欠阙、少间断。

不必就颜子分上,想像个不违仁底影子。须体认得全体是甚物事、不息用甚工夫。

三仕为令尹章ː子文之忠、文子之清,未知其果合于理而无人欲之私,所以未许以仁也。既有私意之间,则亦不可以真个忠清许之矣。然圣人不必逆料其心术,只观其迹而许之以忠清矣。

忠清以事言,仁以心与理言。子文文子,虽真个忠清,而未能当理而无私心,故夫子不许其仁也。不必逆料其心术,非圣人本旨,然则何不姑许其仁邪?不许其仁而特许忠清,则忠清之与仁,必不同矣。更加体究如何?

不违仁章ː日月至焉亦可以全体不息言之云云。

全体不息,朱先生以为颜子犹不能,况诸子乎?如此疑难,都无实得,只作一场话说。前后此等意思甚多,恐是不曾切己思惟也。须就“日月至焉”,看所至者何事,用何工夫可以至之,仔细体认,方可实见其意味,与自家这里有少分交涉耳。

中人以上章ː集注“精粗”二字,兼指理物。

此以道而言,不必言兼指事物。

甚矣吾衰章ː存是道于心,道是亘古今而不衰,所以心无老少之异此身既衰,在身之心亦恐不能不与之俱衰矣。

道是亘古今而不衰,此亦依样说道字。须看得道是何面目,方得血气有时而衰,志气无时而衰。如说“死而后已”、“吾得正焉而毙焉”,何尝与身而俱衰邪?

志于道章“据于德”ː于人伦日用之间,知其所当为者而力行之,无少间断,久久成熟,自有实得,不觉其自别于心云云。

大槩是。“不觉其自别于心”,非所以语德,昔有而今亡,乍得而旋失,不可谓有得。须是据为己物,常存而不失,始是真个得耳。

子所雅言章ː于夫子之不言覰得于此等处。

日用语默固是性道之流行,然若只就流行而便可覰得本体,则子贡何以闻夫子之文章而不闻性与天道也?盖本体虽不离于流行,而不可认流行为本体,正要默而识之耳。

以能问于不能章ː仁者之心,广大公平,其体量与天地同其大,人有触犯,自未觉其有物来犯也。

此语大槩如此,然恐亦未能嚼破真实意味,更加体究看如何?

兴于诗章ː自兴诗、立礼之时,已做仁义之工,至于成于乐,荡涤消融,知行俱尽,自然至于精熟矣。

“自兴诗、立礼之时,已做仁义之工”,此句非是。盖工夫在《小学》学乐、诗、礼时,此三者,乃其成效迟速浅深之别耳。盖兴于诗则能善善恶恶而明于义,立于礼则能蹈履规度而守夫仁,至成于乐则冲融和粹,浑然天成,义益精而仁益熟。盖诗礼与乐,有浅深疏密之分,故其兴立与成,自有难易先后之序,此仁义精熟之效所以发见于是也。

子见齐衰章小注“朱子曰‘见冕衣裳自可敬云云’”ː盖圣人之心至诚无息,而应事接物,各当其则。见可敬者,则恭敬之心发而因用其敬;见可哀者,则悯恤恻怛之心发而自不敢以燕居之容临之,自不觉其肃然起敬,便作而趋矣。

所论甚善。

子在川上章“往过来续云云”ː道体运用循环之妙,本无俄忽之间而未有声臭可寻,即其日月寒暑之往来、水流物生不息不穷上,覰得是体矣。如何?

固是如此,然须先体察得道是甚物事,始得。

与道为体ː此“体”字相为体之义。

道无形象,挂搭在事物上,以事物为骨子而形见焉,所谓与道为体也。

有天德其要在谨独ː天德德与道之要。

以《大学》之序观之,心正、身修,是天德;家齐、国治、天下平,是王道。而其要在诚意、谨独,无谨独一段工夫,则下面事皆虚伪不实,终身陷于自欺矣。盖天德、王道,皆从谨独做起,非道德中间之谓也。

金景蕴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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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长笺衮衮数百千言,词采钜丽,义理深奥,足见近日硏究体认之功。顾放废昏聩,三四读犹未能领其旨要,况可议其疵颣哉?

夫“仁义”二字,人道之大端,求仁精义,为学之急务。而贤者有意焉,则固已不昧于路迳,而偏全体用之分、浑沦开析之旨,亦皆有条而不紊,苟能亲切体验,积久而有得焉,岂非大快活事邪?第其文句之间,多有龃龉而未甚亲切,交互而未甚分晓,拟议揣度之意多而实体力行之味或反不足,以是而求仁,恐终不能以自达矣。

夫“仁”之一字,专言则包四者,偏言则一事。所谓心之德者,以专言者言;爱之理者,以偏言者言。然爱之理固是心德之一事,而心之德亦非离乎爱之理也。

今曰:“即乎心而统体说公共之德,则是德也未尝局于仁之一字,以是理而体是人,方为恻怛慈爱之道,比德字较似亲切矣。”夫仁者,天地生生之德而人之所得而为心者。指其所得生生之德,曰“爱之理”,此乃仁之本相,而即此生生之德,具辞让、羞恶、是非之理,故合而统言之,则曰“心之德”,随其所言之偏全而异其训。然所谓生生之德通贯乎三者之中,则偏言之而未尝外乎专言,专言之而亦未尝离夫偏言也。今曰“统说公共之德”,则似指天地大德之生生而未见其具于本心;曰“不局于仁之一字”,则是仁字未足以尽此心之德,而所谓心之德者,离乎仁而别为一物矣。曰“以是理而体是人,方为恻怛慈爱之道”,则是方其言心之德,固未体于人而后乃旋次生出爱之理;曰“比德字较似亲切”,则是德字为泛忽无情而必待爱字而方为亲切也。譬诸四序,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各有所司,偏言则春只是生底,而专言之则即此生底,长于夏而收于秋而成于冬,故一个生底意思贯彻于四时而无间断。朱先生大煞说破于《玉山讲义》及《集注》诸说,更加反复体认,到得通透无碍,方是真见,不可只如此揭过便谓究竟也。

义字之训,却以体用言,“心之制”,固以性之本体而言,而曰“事之宜”,则就事物上断制裁割处言,与仁训之就偏全言者取义差别。若只就未发处言,则当曰“宜之理”,不必言“事之宜”也。只说“心之制”足矣,何须更说“事之宜”哉?

下段所论圆活周遍,尽有意思。然“仁义”二字,看得未甚通彻,而只将外面影象,分开浑沦,说合说离,徒有想象揣摸之劳,而里面真正意味,终有咬嚼未破。今且放下许多见解,且就仁义上,究得如何而为心之德,如何而为爱之理,如何而为心之制、事之宜,且莫悬空生辩,就言仁义处,虚心玩绎,著实究索,使当体道理了然心目,仍就日用应接处,体验践历,勿以难成而遽辍,勿以欲速而助长,优游渐渍,积久不懈,则私欲尽去,而浑厚慈良、清峻刚烈之体,自复于胸中矣。如此方是仁义之气象,不待悬想臆揣而此理流行于日用之间矣。区区未尝用一日之力,而感俯问之勤,敢诵不逮之言,幸更许反复,务要至当之归,千万。

金景蕴甲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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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居寡陋,无与论此事,迩来贤昆仲书面俱罕,意谓已相忘于江湖。向者令季有讲论一纸,令人心开目明,继而得损惠长笺幷别纸一幅,足见玩索探讨之工,何喜幸如之?仍悉彼时侍懽启居平迪。仆衰壳仅延,只是神精耗弊,筋骸弛缓,往往收拾不上,时以书册遮眼,往往有契会欣然处,转眄之顷,旋复失去,恐只如此汨没,虚作一世人耳。柰何柰何?

来书数百言,论议宏阔,旨意浩洋,包笼《中庸》一篇之旨而约以为言,其用工非不勤且挚矣。然揆以平昔所闻,则殆异乎是也。夫道体虽极于高深远大,而未始不流行于日用常行之中,合众小而成大体,自卑迩而陟高遐,条緖有次第,工夫有阶级,驰心于想象悬揣之域,不如逊志于低平近实之地,为可以据依而有得也。是以门之教,只以孝悌信让之规、恭敬忠恕之训,而性与天道则有不可得而闻者。子思惧夫道学之失传而著为此书,然首言性道之出于天而继以存养省察之要,复以知仁勇三达德,丁宁反复,以示造道成德之方。费隐一章,申言“道不可离”之意而结之以“造端乎夫妇”,其下又以费之大小,发明前章,而以“道不远人”、“素位而行”、“自卑自迩”言之,以寖极乎其大,然亦自其庸行之常而推之耳。诚明以下,乃以天道人道,以明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而如“致曲”、“成己”、“尊德性、道问学”,皆是下学进修之工。至卒章,举一篇之要而约言之,然“尚䌹暗然”、“谨独存养”,皆是立心务实著己近里之功,故形容道体之妙,极于无声无臭,而皆是真切实学,初非架空骛远之言也。今来谕洋洋说道之体用大小,而略于修德凝道之实,至其形容道体,则直以“包罗溥遍,洋洋浩浩,无物不有,无时不然,无方所、数计之可言”等语,极力赞扬其体段运用之大,而其真实体面紧切意味,终未有体贴咬嚼之意。

愚意且把此等意想,拈置一边,从头到尾,字字钻硏,句句勘核,天命之性“性”字是何样面目、率性之道“道”字是何等义理,反复沈潜,行思坐诵,零星凑合,分寸积累,始者或有滞碍而难通、恍惚而难捉,亦或有将信将疑、半明半暗处,仍不住用功,著不得不措之工,则积久之馀,群疑渐剥,真意始露。是则孟氏所谓深造自得,延平所谓融释脱落者。至是而回头看向日所见,只是象外之影、梦中之饱,直是一场大脱空耳。知止而后能得,知至而后意诚,自此而操存修省之工,始有实地之可据,弘辅书中亦有此意思。已略贡愚见,而来谕殆有甚焉,故敢索言之,未知还可高意否?

区区平日略见此意思,而用功不力,老而无成,亦只是说耳,毋或见讼于左右否?此纸可商确于棣案相对之日,如未中理,可十反往复也。近觉此道日孤,后生辈皆为举业所引取,肯留意如贤昆仲,指不屡屈,而又未见其贴里用工著实进步,下梢恐孟浪不济事,敢冒不逮之耻而有献焉,幸有以谅之。

别纸《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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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必使道心每听命焉”ː盖心一而已,而知觉之根于仁义礼智之正者,道心也;生于耳目口鼻之私者,人心也。原于正者则充扩之,生于私者则制之以义,则道心能总管检摄而人心不至猖獗横肆云云。

所论略有意思,须更加玩索涵养,益简洁分明,日用间,易以得力耳。

首章“修道之谓教云云”

“道亦未免有差”,此句甚误。盖道本恰好,而人自有过不及以违于道,圣人因其道之当然而品节裁制,使无过不及于此道耳。

十二章“君子之道云云”

道体至广至大,虽圣人,容有所不尽,盖万分中一分耳,侯氏所谓“问礼官、病博施”,亦其一端。然来谕以为“孔子问于人而知之,力所及而能之,本非不可知、不可能底物事”,此数句又賸出,不是本意。既曰“不知不能”,则岂可谓知而能之?若是可知可能底物事,则又岂可谩为不知不能乎?“问礼问官”,侯氏偶引一事,以证圣人之不知,孔子乃问诸而知之,故来谕云云。然大德必得寿位而孔子不能,岂可谓非不可能底物事乎?之治实不过九州,乌在其力所及而能之也?盖道体无穷,际天蟠地,其零碎无紧要处,容有不知不能,而不害为圣人,不害为君子之道也。此章言道之费,形容到极处,今领略取大义,低头用功于可知可能处,终身勉焉而有不尽,何可作此闲究索邪?

十三章章句云云

前章极言道之费隐大小,以为第二大节,而其下杂引夫子之言,发明此章之旨,而前三章言费之小,后三章言费之大。今曰“前章言道之体段如是其广大”,则是徒见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语大莫能载一边;而遗却夫妇所知所能,语小莫能破一段也。如是则此一章不足为一大节而下三章特以补此章之阙耳,其可乎?论章下“道不远人,夫妇所能”一段,亦未甚通活。盖夫妇所能,对圣人不知不能,则固为道中之一事,然凡居室之间,彝伦日用常行,皆在其中,是亦率性之道而不远于人者也。道不远人,谓众人之能知能行,则是亦指费之小者而言,岂可以“率性”二字而谓举道之全体,圣人天地所不能尽者邪?

二十章“仁者人也”ː盖人之所以有此身者,以天地生物之心而做成者也。既有生物之理,故人以之生,而既生之后,此理亦未尝离焉,则人之一身虽是一团血肉,而乃天地仁德之所寓也。故不待假借于外,而恻怛慈爱之意自有不可遏者,可见浑腔子只是这物事也。然则指此人身而曰仁也,亦可也。未知如何?

此段看得甚好。但“仁德”二字是人禀受得来以后之名,在天只是生理而已,指人身而曰“仁”,此亦倒说。盖将人身来贴训仁字,非以仁字训人也。此等处,不必解说。只将章句,讽味玩绎,自有无穷意趣,言所难形耳。

二十五章章句“诚以心言”ː此“诚”字,恐当以实理言,而此以心言者,盖以物之所由生而言,则理为之本;而以物之所自成而言,则心为理之本欤?抑以“物之所以自成”、“人之所当自行”二句,直解本文正义,而下文重复转换说,以明夫上一句虽是自然之理,而实主宰万事之本也;下一句虽是自去做底,而乃自然固有之理也。如何?

或有问:“既说‘物之所以自成’,又云‘诚以心言’,莫是心者物之所存主处否?”朱子曰:“‘诚以心言’,是就一物上说,凡物必有是心,有是心然后有是事。”据此则“诚以心言”,承“物之所以自成”而言,就见成人物上,指其所存主者而言,原其物之所由成,则固实理之为,然得此实理而自成,则心固实理之主宰也。“道以理言”,亦就日用当行之理而言,非指在天之实理也。“重复转换”以下,与云峯说略同,然寻常未晓其义。上句既说“诚者物之所以自成”而承之以“诚者以心言”,则不应上下各异其旨。朱子既曰“凡物皆有是心”,则是通人物之自成处言,专就人分上主宰万事而言,恐皆未安。未知如何?

二十七章章句“大小相资,首尾相应云云”

非存心,无以致知,此言致知之资于存心也;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此言存心之应于致知也。大小虽殊而实相资,首尾虽分而实相应,大小,以道之巨细而言;首尾,以工夫先后而言也。朱先生此意极多,如“序不可乱,功不可阙”、“不可躐等而进、半途而废”、“能如此,方能如此,能如此,又不可不如此”,皆是此意。章句“不可以不致知”下著一“故”字,可见其义。若如许氏说以尊德性、道问学为首,以下四句为尾,则上二句全无收杀,而“故”字全然闲賸不著矣。寻常每有疑晦,不敢自隐,幸更思而驳示也。

卒章“知远之近”,章句云云。

此句是以己对物,就交接相应处言。如君之使臣、臣之事君,子之事父、父之教子,在彼之有是有非,由于在己之有得有失也。如是看,方亲切有味。

所论尽有见到处,但恐有缠绕支蔓之失而少平易切实之味。须是细意下心,从容讽玩,认得本文正意,久久积熟,方有融会贯彻处,方是真消息也。须先将《语》、《孟》,熟读玩味,见得此道理明白切近,只在目前,愈平易、愈高远,愈细密、愈广大,认得悫实至当之体面,然后看《中庸》,始知弥六合而退藏于密,皆是实学,方有实地可据而无骛虚慕远之弊。此在高明气质分上,亦为变化之端,幸深加留意如何?

郑辉祖○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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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蒙临枉,得信宿之稳,足慰十年倾向之私,又复远寄书问,厚意何可忘邪?仍审侍馀学履万相。意外事变,真是万事无不有,然事过境迁,读书进学,不可不勉力。以清秀敏妙之资而重以灵芝醴泉之感,朋友期待,政自不浅。惟在笃志彊学,浸渐积畜,亦何地之不可到哉?象靖病与衰谋,一味疲懒,宿志荒抛,无以自说于故友,何敢望自远之乐邪?惟视以为戒,益进竿头之步,千万望幸焉耳。

郑辉祖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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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书未覆,后问继至,厚眷可感,逋慢益重。仍审老熇侍馀履用毖重。象靖衰惫转甚而恩命益重。向者基川之行,盖将以趋肃,而中途患疟,望绝前进,不免呈疏径归。又承俟间上来之批,残骸极炎,不相与敌,姑此孱伏,分义惶懔,钻地不得,柰何柰何?区区行止只是视病为前却,岂敢与论于世道污隆?而贤者却费辞推借,至于二字题目,尤非可施于人人者,令人愧恐而已。

先先生言行录,承览已久,而郑重不敢点标,且缘迩来心緖烦挠,未能专意玩绎,早晩得闲静境界,当随分考检,以听可否之教耳。

礼疑,素所昧然,何敢与议?第不敢有问而无对,略贡瞽见,以备采择。大抵既无主丧之人,则几筵不必待三年。然尊叔母夫人在堂,似当一周除灵,而亦不必祔庙,即殡处仍存几筵,朔望设奠,至再期之日而入庙,此世俗通行之例,未知如何?叔母夫人服制,既非继祖之长妇,则恐只当服本服大功耳。

答或人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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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服小记》“三年而后葬者必再祭,其祭之间,不同时而除丧”,注:“再祭谓练、祥也。二祭不可同在一时,如此月练祭,则次月祥祭云云。”今此练事,以未经襄礼退行,而初期在月内,若欲卜日行练而期日行祥,则祥、练同月,恐非礼意,似当以初期日行练事,以来月卜日行祥事,如何?大祥退行,似未安。然《开元礼》“未再周葬者,二十五月练,二十六月祥云云”,二十五月,本大祥之月而行练,退行祥于后月,今依此绵蕝似当。未知如何?

《杂记》“有父之丧,如未没丧而母死,其除父之丧也,服其除服,卒事反丧服”,注:“除服谓祥祭之服,以示于前丧有终也。”又《家礼》:“有重丧而遭轻丧,其除之也,亦服其服而除之,卒事反重服云云。”今练事之日,以练衣巾、葛绖行事,而卒事反重服,大祥以白衣带、布直领将事,卒事还服重服,似合礼意。十五月之禫,以不忍于凶时行吉祭,故礼家许其无禫,禫月尽后翼日朔,服禫服,哭而除之,如何?

练事,既有故退行,不可无告由,前一日因朝上食,告以“小子不天,祸孽洊酷,丧制未终,奄遭考丧,草土悲遑,不敢行练,襄礼才成,初期奄迫,追行练祭,哀慕罔极云云”,而行祀之际,以孤哀名书祝,则虽与题主不同,而恐无妨,今人家多依此行之耳。

权信甫必忠○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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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枉顾,三日信宿,虽惨悴无聊,不得尽扣其所有,而区区倾向之意既久而犹未释也。即承委辱惠问,意寄勤厚,此古人之义,而愧无德以堪之也。仍审愆阳侍馀起居增相,日有观书玩理之工,区区慰喜又奚翅对面款晤邪?旱热烘人,涔涔度日,忽得来书,不觉心开目明。以左右之聪睿嗜学,重以沈玩之工,亦何所不至哉?

前日窃覸持守之力多而或少穷格之工,领略之意胜而似欠潜玩之功,所以看得义理未甚精密,见于行事者,亦必随其所知而未能到底。须虚心游意,反复推究,颠倒烂熟,使书册之理默契于吾心,见得无味中之味,真如刍豢之悦口,则自然理明心定,持守坚固,所谓知至而后意诚也。区区未能用一日之力,而爱慕之深,聊诵所闻,未知意下如何?别纸,非浅陋所及,重孤远索,草草塞白,未保其或是也。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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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新民有先后、无轻重”,不记当时有无此语,神思衰落如此,何足以与语学邪?据今所见,明德、新民既有内外之分,则亦不能无本末轻重之差。但心体具众理而贯万事,所谓新民亦明德中事,当存体达用,不可专内而忽外也。当时语意或出于此,而说得未仔细,致误左右之听邪?

所喩格物说,《或问》所引程子九条,详备该尽。盖急于亲切而不遗乎外物,极乎广大而做起于近小,先后缓急之序、次第节目之详,自有条理。须精加究索,方知其下手用力处耳。事亲接宾、行止语默,固当随物即格,然若平时全无思辨之工而欲逐事上格,则事到手头,有不暇及者。须是就书册见定之理、古人已行之迹,反复推究,见得表里洞彻,使义理面目了然于胸中,则应事接物处,往往不待思索而自呈露,或头面换改,而自家权衡足以硏几揆事,此知止而后能虑也。程子格物亦多端,一条最为完备。来喩专就应接上说,姑举其一端而言,然亦觉说得偏了。

居母心丧而遭妻丧,常服之宜,尝见《礼》曰:“斩衰之丧,既卒哭,遭齐衰之丧,轻者包,重者特。既练,遭大功之丧,麻葛重。”夫以斩衰之重制,而既葬之服与齐衰等,既练之服与大功等,故两包而兼服之。今母丧在心制,则已无服矣,而常服用黪,恐或未安否?窃意居家常服妻丧之服,有出入则著缁而服期之带,似近于包特之义,未知如何?

祖在父亡而遭妻丧,主丧及题主,未知如何?然其夫是继祖之嫡孙也,则当祖为主,盖同居则尊者主之,而异日祔庙,不可使一庙有二主也。若庶孙也,则恐当以其夫主之,《礼》所谓“庶子各主其私丧”也。先儒亦尝有论此者而忘未记,然大抵如此耳。

权信甫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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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服小记》曰:“大功者,主人之丧,有三年者,则必为之再祭。”疏云:“谓死者无近亲而从父昆弟为之主丧也。有三年者,谓死者有妻若子,妻不可为主,而子犹幼少未能为主,故大功者主之,为之练、祥再祭云云。”此言大功而不言期服者,举轻以明重也。凡练、祥之祭,皆为有三年者而设,若无三年者,则练、祥之祭,固无所于施。期亲之服虽于练而除,然祭不为除丧,则祭与除丧自是两项事,不可以除期服而名之曰小祥也。愚意当练祭之日,设祭行事,如忌日之仪,祝曰“奄及初期”而不曰“小祥”,有期服者除之,至祥日,则祝曰“奄及再期”,而以素服将事,则庶或稳当,未知如何?无经可据,摸索为说,深觉僭汰,幸望批回可否,如何?

权信甫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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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已三岁矣,悠悠怀想,只付之南雁,忽得坠翰,谨审寒序省馀学履万相,稍慰远溯。都兄千里远顾,才得信宿,虽未扣胸里所蕴,而容辞之间,褎然老成,令人可敬。行史甚忙,不能久挽,别意殊惘然也。因扣左右动静,知进学不怠,深慰所望。一书二年虽若迟久,果于其中得玩索游泳之功,一生受用不尽。古人有终身读《论语》,幸勿以迟久之为患而以实得之为务,如何?都兄许略有酬酢,归后必得关听,幸检其失得以示也。躬往伻递之谕,千里相望,何能易遂?幸须节却烦文,著实做业,进取竿头一步,古所谓合堂同席而居者,非虚语也。岁且暮矣,惟侍学万胜。

权信甫问目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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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哭而祔,《周礼》也;祥而后祔,出《五礼仪》。孔子虽善,而朱子以为节文无可征,故既失卒哭,则宁从时王之制,此近世礼家通行耳。宗家在远,则以宗子名设纸榜代行,固礼也,但宗子代尽而主祧,则恐当以最长名告之耳。

妇之丧,祔则舅主之;其练、祥、禫,其夫若子主之。此出于《礼记》,岂有不行练事之理?但祝辞云“舅使子某告于云云”而祭之,恐近礼意耳。

南容事,无可考,亦不必考。惟三复白圭等事,当终身服行,不可费力于闲思想耳。

文者,言语、文辞皆是也。然文易而躬行难,故抑扬如是。如云“听讼,吾犹人”,圣人听讼,岂不能异于众人邪?特以见其听讼末而使无讼为本耳。

三才之才,曾见前辈之说,今记不起。然才者,才质、才能之谓。以才质而言,则天地人为材具之大;以才能言,则覆载生成、裁成辅相,乃其能事,故称为三才,恐别未有深意也。

权无悔以复问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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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引前日,当有朝祖仪,而祖庙在安德,今自寓居返葬,欲发引到葬所行之,则已是祖奠、遣奠之后,节次既变,告辞或无措语邪?

先遣奠、后朝祖,却是倒次,然事势适然,不得无变通之道耳。哀遑之际,与易宁戚,只用丧礼,告辞,恐不必别为措语也。

祖父坟山在寓舍切近处,发引行过时,未可暂奉魂帛,行望辞之仪邪?

丘墓与家庙不同,望辞之仪,前未有闻,然若孝子之情无已,则望墓处暂驻柩而孝子哀哭尽哀,却无妨否?

新穴在先妣圹右,斩破日当告旧墓而入葬日亦当有告仪否?

此等仪节,当依《备要》书,只有初告而已。方哀遑崩迫之际,恐未暇于他事耳。

虞祭以后初献,以复以摄子为之,而亚献,伯嫂为之,则是有以长嫂亚夫弟之嫌;摄妇为之,则是有以众妇代冢妇之嫌,未知何以为之?

此有寒冈已行之例,就质于李先生,只得遵用,恐不可有他说也。寒冈以次子为摄主,故为初献;西平公以仲子出后,故为亚献,摄妇为终献。

黄子翼敬煕○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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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谕缕缕,足见近日留意读书,不易病后思量到此,深慰老怀。说病证甚详而下药方甚当,不待庸医更添外料而久当自见其效矣。

“专意诵读,期以三五年”,固是好意,今人不能办得此听信身心,所以不能成远大之业。须是扫除日间冗杂,专心一意,烂熟其句读,硏究其义理,初时不免生涩而少意味、疑晦而不快活,然接续用工,勿令间断,积而至于久熟,则无意味中自有隽永,不快活处,渐见圆熟,向之半明半暗若知若昧者,今始亲切分明,据为己物耳。应接多端,有妨读书,古今通患。然事有紧歇,应有缓急,其歇而缓者,固在所废而亦有不得尽然者,其紧且急者,岂可以妨读而不应哉?须商量其分数而为取舍,少有间隙,辄复对册。要之,此志既立,则一日之间,不患无读书之时矣。应举一事,惟在家庭处分与自家志意如何,他人无容力于其间矣。果能真有实得,则虽废举何害?或恐不能充其志而无及于彼此,则反见笑于人矣。且立志既坚,实有工夫,则以三二分工力,暂应举业,勿以得失关心,此亦非分外事。若咈庭意、排众议而必行己见,则亦非稳当道理。惟十分思度,毋为过中之举,亦毋坠因循之域,千万。大病新差,不可远游,惟著实用力,异日使老夫刮目,岂非幸事邪?千万勉之!

黄子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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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遂三年,瞻咏徒勤,即奉情翰,审侍史如宜,深用欣泻。每爱左右志意坚恳,可与进取,恨不能相与切磨。今闻令叔言,向来之志,便同刘公度长沙时意想,令人拊心失图。幸须回头转脚,猛加功力,毋负远望,千万。此册,前夏偸隙作数张,书未了而废却,今见索不能续书,谨此还完。然若未能著实用功,此只是徒然耳,亦何益哉?惟侍学万重。

黄稚见龙汉○戊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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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誊慰,已经岁时,但有悲系。即拜哀问,满纸缱眷,审奉殡移寓,哀履支相,向来病根,完养有素,已减得八九分,区区慰溯无已。象靖一味衰惫,比昔年相对,别是一般人,何足奉闻者?来书缕缕,追咎往失,著意新工,足认迩来检省之功。顾垂问于放废之人,欲闻治疗之方,则正所谓借视于盲,其何说之敢对?虽然,问寡之诚,不敢遽孤,聊以区区隐度于心者,草草塞白,惟明者择之也。

退书早晩闲看,此意极好,苟于此反复潜玩,久必有得力处。然方在茕然哀疚中,又有心恙冰炭之患,而就生面册子、大篇文字,日有思索考究之工,则悦豫之味未得而先有劳悴烦㞃之苦耳。用是气疲神躁之挠、谐辞谑浪之弊,一忘一助,代翕代张,展转为害而不可救矣。退陶《答南时甫别幅》、《郑子中书》中,详说此义。幸于日用之间,虚闲舒展,使心意常在顺境中,凡利害得失、忏悔忧吝一切害于心气者,且付诸忘域。看书,如《大学》、《论语》,一日看一两段,讽咏从容,随意悦味,勿贪多以生劳悴,勿苦思以致烦懑,如是日积月累,久久自觉田地宽闲、意思平淡,便是得力处也。

敬字工夫,亦依退陶说,权且勿上念,只如此平养将去,使心意不至走作,则自然专一而不至放舍,敬亦在其中矣。但念祥礼在近,馈奠之哀、时节之感,交切于中,尤难以一意将息。然幸望朝夕尽礼之外,留意此事,不至大有猖獗,千万切望。五条疑节,素昧礼学,不敢妄说,略贡所闻,以备采择,幸广询审处,毋踬于大事,如何?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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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礼》:“祔祭,宗子在远,则为告于宗子之庙而设纸榜行事。”今既移殡寓所,且依此例,使宗子告于祖庙而行祭于寓下,宗子有故,则使其子摄事,或丧主以宗子之命行事,祝曰“孝孙某使介孙云云”,亦有古据耳。

祥后入庙固是礼意,而今既在寓,禫前撤还,未可期,姑且权安寓所,以俟禫期,恐势所不免耳。

禫后仍奉固未安,而或更有移寓栖屑之举,则尤极未安,使亲戚陪还,恐亦势所不得免也。

丧祭渐杀,虽权奉禫前而仍行上食,恐未安。

祥后未禫还顿,措辞告庙,即祔庙恐当。

考妣位旁题异名,只当从今名改题,然为旁注改题亦甚重难,此未见古据,不敢妄为说。然一椟之内,名称各异,终觉未安。无已则因时祀前一日,告考位改题,明日行祀如何?告辞“当初题主,旁注旧名,中因嫌碍,遂有改更,致令一椟题注各异,思虑不审,追讼靡逮。玆因时事,敢用涂改,将事之始,敢告厥故云云”,翌日只用时祀本祝耳。

黄稚见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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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者滞病仙庄,荷佥君子朝夕诊视,轸恻眷顾之意,实出悃愊,令人感戢。载之而东矣,一切病懒,阙然咫尺之谢,首夏一书堆在尘案,已半年有赢矣。有时抚纸自讼,然何敢望左右者之能察之也?天寒霜重,不审闲居履用比旧何似?想惟调息有道,养气治心有交滋而幷进者矣。象靖,一番震荡遂致添剧,跨涉四五朔,仅得少可,而要是根本衰悴,无复差痊之望。所幸得蒙天恩,脱去樊笼,可以随分饮啄,不觉沈痾之在身也。

前书幷别谕,仰认调中内省之功出于真切体验之馀,日用之间,如是细作节度,循循将去,久之自当内外帖然有安稳得力处。然区区之虑,恐其犹有强探力取之意、助长捺熟之病。贵痾已成十年沈苦,根蒂已固,不可刻意用力,取效于时月之间,莫如放下闲思虑,除却闲计较,使心意常在虚闲平泰之境,操存省察,权且勿上念。退陶先生《答郑子中书》读书,取《大学》、《语》、《孟》等平日所熟者,一日只将一两段,徐吟缓诵,反复咀嚼,见得义理之悦心真如刍豢之味,则日往月来,不觉其胸次旷坦,四体轻安,所患自六七分休歇矣。生面之书,切勿耽看;不习之理,切勿强索,以待异时病稍苏、心稍定,然后徐究之未晩,盖学问得力处,初不在此。苟于《语》、《孟》、《大学》中,真实有得,有终身用之而不穷者,诸先生教人读书之法,大抵如此,非独为养病而姑为此也。来书节目甚多,而前日相对,略有酬酢,不能一一反复,只举其大者而言之,幸乞财照。其馀具在别纸,如未当意,更许反复,千万。

别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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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存之法,引先儒说话尽端的,说自己病痛尽亲切,倘非日用之间真实体察,未易形容到此。然至谓“无真光景可照管、真地界可据守,拘执摇荡,全无头緖云云”,则似一向就无形影处,执捉寻觅,正孟子所谓正与助长之害、所戒安排拘迫之病。矧贤者素有心气之患,若用工如此迫切,则其郁滞烦懑别生一病,又未可知。愚意程先生以整齐严肃一段论敬,最为要切。盖心体虽存乎内,而其用著于视听言动之间、日用应接之际,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工夫有据依,持守有准的,颜氏之“四勿”、曾子之“三贵”,皆是也。如是持养之久,渐次纯熟,则心志平泰,意思宽展而不觉其自入于榘度矣。朱子《答何叔京》见《节要ㆍ别集》退陶《答李宏仲诸书》,详论此义,幸更检看,试如此用工如何?此是一生事,切勿计较功效,徐徐以听其自适,非但操存之切务,亦养气调病之要道也。

“思虑纷扰,不得驱除,亦是多欲所致”,此语甚当。然欲不必情欲,才心有所向便是欲,既欲如此,又欲如彼,心下千头万緖,所以思虑纷乱无节,故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思一事,心在一事;思此事,心在此事,不杂以二三便是寡欲。如是久久,自然心定理明,而纷扰之患渐减其分数矣。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自是修己接人之道。如所谓己虽未尽于孝而不可不责子以孝、己虽未尽于悌而不可不责弟以悌,亦容有如此时节。然一向持是道,则反躬底意思少,向外底意思多,不惟无以自治,亦不能感动得人,徒相责望,诚意寖薄,不如专意内检,密自循省。常怀不自满之意,终身勉勉而不能已,则子弟之过,虽随分点检,而孚信素积,言出而人信服矣。

义利之辨,诚儒者第一路头,须于此立得脚定,然后方有实地可据,不然则临事之际,未有不为利所动者也。须就格物上用功,精硏穷核,见得道理体面分明历落,然后反躬体验,随事省察,如分桐叶,如刀两段,粹然天理之正而不容一毫私意之干,则心与理一,习与身安,自然有得力处。若无精义体验之功,而事到手头,欲辨于几微之际,见解眩挠,取舍颠倒,辛勤而所成就者,毕竟落在第二义,甚可惧也。

《敬斋箴》“贰参”字,与二三自不同,二三者,自然见成之数;贰参者,拟议以成其数之名也。如《易》之“参天而两地”、《礼》之“周旋而贰”,皆此义也。佛家有能与所能之别,二三者,所能;而贰参者,乃其能也。

晦庵《宿梅溪馆》诗云:“十年湖海一身轻,归对涡却有情。世上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盖胡澹庵上疏斥秦桧,被谴海外十年而归,眄黎倩妓名,遂逢莝豆之辱,故朱先生有诗警人。

退陶先生丁卯径归一节,系是大贤出处,当以先生所与奇高峯郑文峯书为正。然鹤峯先生记师门言行而此条云:“宣庙初年,以礼判辞递,未及呈告还乡,人皆疑之。”盖奇高峯诸贤每筵席极言“先生道德行义无愧,不可不急先招用,为行道济世之地”,先生已闻而不乐。一日门人告曰:“高峯诸贤之意,皆以为先生入相,然后吾道可行,当请对陈启云。”先生瞿然,即不告诸友,翩然南行,盖先生之意,远避嫌疑,非无故而速行者也。愚意此一段,正说出先生当日径还意思甚分明。鹤老门,智足以知大贤,亲见而实记之,恐当以此为定论。隧道之论,只是强揣度,必非先生本意也。

李伯维宇纲问目《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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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有忠信章“不如某之好学”、发愤忘食章集注“但自言其好学之笃”、敏而求之章集注“自言其好学”ː窃谓圣人之言好学,固兼知行,然亦当随处活看,此等好学字,恐主知而言。

不必如此看,皆兼知行说。

“申申夭夭”集注“便自有中和之气”、“温而厉”集注“中和之气见于容貌之间”ː申夭气象,当于望俨即温处体察,非怠放时,即是温厉时。

申夭,是燕居时中和气象;温厉,是全体形容处,不可合幷说。

志道、据德、依仁、游艺ː窃疑志、据、依,所进之次第也,游艺,是自志道至据德、依仁,所当玩适而不可阙者也。勉斋说,似以志、据、依为一时下手处,恐非集注之意,未知如何?

勉斋说,固非本意,然如此说亦得。

所贵乎道章集注“操存省察”ː一说“操存则在上三句,省察则在下三句”,一说“操存者,即平日涵养于静时也;省察者,即目前致察于动时也。如动容貌,便省察,其斯远暴慢矣”,二说孰长?窃意此四字,与他言“操存省察”之意不同,只言学者于此三言者,持守检察,不可顷刻违也。如何?

此四字,固与他处言存省之意,文义不同。然就此实下工夫,则上三句便是操存事,下三句便是省察事。若只言“持守检察,不可顷刻之违”,则却似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