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丛子/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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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思居卫,言苟变于卫君曰:“其材可将五百乘,君任军旅,率得此人则无敌于天下矣。”卫君曰:“吾知其材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以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大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何也?知其所妨者细也,卒成不訾之器。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者也。”卫君再拜曰:“谨受教矣。”
子思适齐,齐君之嬖臣美须眉立乎侧,齐君指之而笑,且言曰:“假貌可相易,寡人不惜此之须眉于先生也。”子思曰:“非所愿也,所愿者,唯君修礼义富百姓,而伋得寄帑于君之境内。从襁负之列,其荣多矣。若无此须鬛,非伋所病也。昔尧身修十尺,眉分八彩,实圣;舜身修八尺有奇,面颔无毛,亦圣;禹、汤、文、武及周公勤思劳体,或拆臂望视,或秃骭背偻,亦圣。不以须眉美鬛为称也。人之贤圣在德,岂在貌乎?且吾性无须眉,而天下王侯不以此损其敬。由是言之,伋徒患德之不邵美也,不病毛鬓之不茂也。
子思谓子上曰:有可以为公之尊而富贵人众不与焉者,非唯志乎,成其志者,非唯无欲乎,夫锦缋纷华,所服不过温体,三牲大牢,所食不过充腹,知以身取节者则知足矣,苟知足则不累其志矣。
曾子谓子思曰:“昔者吾从夫子巡守于诸侯,夫子未尝失人臣之礼,而犹圣道不行,今吾观子,有傲世主之心,无乃不容乎?”子思曰:“时移世异,人有宜也。当吾先君,周制虽毁,君臣固位,上下相持,若一体然。夫欲行其道,不执礼以求之,则不能入也,今天下诸侯方欲力争,竞招英雄以自辅翼,此乃得士则昌,失士则凶之秋也。伋于此时不自高,人将下吾,不自贵,人将贱吾。舜、禹揖让,汤、武用师,非故相诡,乃各时也。”
子思在齐、尹文子生子不类、怒而杖之、告子思曰此非吾子也、吾妻殆不妇、吾将黜之、子思曰若子之言,则尧舜之妃复可疑也,此二帝圣者之英,而丹朱商均不及匹夫,以是推之,岂可类乎,然举其多者,有此父斯有此子,道之常也,若夫贤父之有愚子,此由天道自然,非子之妻之罪也,尹文子曰先生止之愿无言,文留妻矣。
孟轲问子思曰:“尧、舜、文、武之道,可力而致乎?”子思曰:彼人也,我人也。称其言,履其行,夜思之,昼行之,滋滋焉,汲汲焉,如农之赴时,商之趣利,恶有不至者乎。”
子思谓孟轲曰:“自大而不修,其所以大不大矣;自异而不修,其所以异不异矣。故君子高其行则人莫能阶也,远其志则人莫能及也,礼接于人人不敢慢,辞交于人人不敢侮,其唯高远乎!”
申祥问曰:“子张之子殷人自契至汤而王,周人自弃至武王而王,同喾之后也,周人追王大王、王季、文王,而殷人独否,何也?”子思曰:“文质之异也。周人之所追大王,王迹起焉。”又曰:“文王受命,断虞芮之讼,伐崇邦、退犬戎、追王大王、王季,何也?”子思曰:“狄人攻大王,大王召耆老而问焉,曰:‘狄人何来?’耆老曰:‘欲得菽粟财货。’大王曰:‘与之。’与之至无而狄人不止。大王又问耆老曰:‘狄人何欲?’耆老曰:‘欲土地。’大王曰:‘与之。’耆老曰:‘君不为社稷乎?’大王曰:‘社稷所以为民也,不可以所为民者亡民也。’耆老曰:‘君纵不为社稷、不为宗庙乎?’大王曰:‘宗庙者私也,不可以吾私害民。’遂杖策而去,过梁山,止乎岐下。豳民之束修奔而从之者三千乘,一止而成三千乘之邑,此王道之端也。成王于是追而王之,王季其子也,承其业,广其基焉,虽同追王,不亦可乎!”
羊客问子思曰:“古之帝王中分天下,使二公治之,谓之二伯。周自后稷封为王者后,子孙据国,至大王王季文王,此固世为诸侯矣,焉得为西伯乎。”子思曰:“吾闻诸子夏殷王帝乙之时,王季以功,九命作伯,受珪瓒鬯之赐,故文王因之,得专征伐,此以诸侯为伯,犹周召之君为伯也。”
子思年十六适宋,宋大夫乐朔与之言学焉。朔曰:“《尚书》虞、夏数四篇善也,下此以讫于秦费,效尧舜之言耳,殊不如也。”子思答曰:“事变有极,正自当耳,假令周公、尧、舜不更时异处,其书同矣。”乐朔曰:“凡《书》之作,欲以喻民也。简易为上,而乃故作难知之辞,不亦繁乎?”子思曰:“《书》之意兼复深奥训诂成义,古人所以为典雅也。”曰:“昔鲁委巷亦有似君之言者。”伋答之曰:“道为知者传,苟非其人,道不传矣。今君何似之甚也?”乐朔不悦而退,曰:“孺子辱吾。”其徒曰鲁虽以宋为旧,然世有仇焉,请攻之。遂围子思,宋君闻之,不待驾而救子思。子思既免,曰:“文王困于羑里作《周易》,祖君屈于陈蔡作《春秋》,吾困于宋可无作乎!”于是撰《中庸》之书四十九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