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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座赘语/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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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客座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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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忠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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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忠介公为南右都御史,风猷肃然。与李敏肃公管察事,秉公持正,即权贵关白,略不少徇,留都清义,因之愈重。一日因送表,向三山门内一孝廉家借坐,孝廉家屋极壮丽,惮公清严,闻其来,尽撤厅事所陈什物,索旧敝椅数张待之。人谓有杨绾令人减驺彻乐之风。公每出行,所至人必拥舆左右聚观之,妇人童孺咸欢呼鼓舞,即司马温公之入汴,不是过也。其初来莅任,止携二竹笭箵,舟泊上河,人犹不知。尝病延医入视,室中所御衾帱皆白布,萧然不啻如寒生。后薨于位。以如是人品,乃一给事中从臾,一督学御史以柱后惠文弹之。嗟乎,坐乌台中嗬佛骂祖者,岂独一张商英哉!

东桥先生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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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逢元子新父南原公韦,与东桥先生友,视子新犹子也。南原公逝,子新一日笞庄户,邂逅致死。子新惧,夜携其妻叩先生之门,告曰:“吾遘人命事,将远遁,以吾妻累叔父。”先生曰:“毋遽尔,我为若解之。”秉烛作书数函,亟遣人投于当事者,比天明已得从轻发落矣。公爱子新之才,厅事书室中屏幛,必子新之诗与字,或问公何偏爱子新乃尔,先生曰:“不然,子新诗才实高,其书真度越流辈耳,盖欲为之延誉也。”又人有丐先生文者,先生辄命以其润笔物送子新。而子新多狭邪游,得即费诸倡家,赤贫如故。先生虽知之,终弗倦也。余内舅少冶王公为先生门下士,亲为余言如此。

子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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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桥先生寄子新《过秦楼词》云:“虎卧天门,龙腾凤阁,书法王家原妙。画烂衣襟,磨干池水,透得旧来关窍。更狂僧醉圣,探奇掇隽,从横颠倒。爱青年方盛,高名起,万人称好。叹拙手勉强挑戈,依稀拨镫,那识就中天巧。欲取金丹,并携《洛赋》,予细从君论讨。只恐挥毫迟留迅疾,肘腕不禁哀老。判千金买纸如山,倩渠长扫。”又跋其所书《兰亭卷》云:“吾国王子新英年遹起,遂擅海内书名。或者议其真书稍肥,余谓庄重沉著,脱去佻巧,独得锺、王遗法。”赏爱为极,其为之标誉如此。

曾大父释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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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大父方竹府君,尝冬月夜起庭中便旋,仰面见树上栖一人,嗬问之,其人惧而坠地,匍匐不敢起。府君𫖯视之,邻家子也,慰抚之曰:“尔虽贫,柰何为此。尔第归,质明来,当有以济尔。”翌日密与其人钱粟去,终不为人言。后病易箦时,呼先大父与伯祖戒之曰:“人不勤苦自立,一旦饥寒迫身,斯为所不可为者有矣,如我所遇邻家子是也。”因具言其事。征其姓名,卒不答。曰:“尔辈第臆为戒可耳,何用知若人。”此与王辟之《渑水燕谈》曹州于令仪事正同。

天上见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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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颐贞先生,名九思,举嘉靖癸卯乡试。上公车日,其父早起送之,行至北门桥唱经楼口,见空中有龙,天矫而行,头角鳞鬛,分明毕见。惧而潜于道傍屋檐下,须其过乃出,时以为瑞。已而颐贞卒于京邸,龙乃咎征。曾见占候书,李卫公望江南云:“凡出行遇水族蛇虺之属,多不吉。”此非其类耶?

马文璧竹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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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廉夫《西湖竹枝词》一卷,所载名士甚多,中载马琬,字文璧,秦淮人。自少有志节,诗工古歌行,尤工诸画,皆其天姿之所出也。其《竹枝词》曰:“湖头女儿二十多,春山两点明秋波。自从湖上送郎去,至今不唱江南歌。”颇见婉丽,此亦金陵词人之一也,惜它作不多得耳。

姚叙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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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叙卿先生年二十馀,举嘉靖丙辰进士,官太守。再出,以事忤江陵意罢归。优游里中,垂三十年,以诗文书法自娱。所著有《锦石山房稿》,其文不事谿刻,而清真恬淡,类其为人。诗亦与文埒,字结构师欧阳询,劲媚遒隽。家富而工赏鉴,所储古画、鼎彝之类甚夥,屋室花石,雅致独绝,一代之伟人也。嘉靖乙卯,先大夫与先生同补博士弟子,余以通家子侍先生,最蒙赏誉,尝为诗赠馀,以贡赴试阙下,今犹藏之笥中。

画品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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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锁事》载国朝金陵画品备矣,然尚有数人焉。宋臣,字子忠,号二水,善画山水人物,远宗马远、李唐,近效戴进、吴伟,极妙临摹,元、宋名笔,皆能乱真,载《图绘宝鉴》。又有朱希文者,善画梅花,与林旭同时,见陈中丞镐《金陵人物志》。陈别驾钢,号迟宜子,善画蒲桃。其配金夫人善水墨画,所作蕃马,峭劲如生。万历中,王元燿者以赀郎官四川藩幕,善画,从文氏父子入门,后学郭熙、巨然、倪迂等,皆有其家法,鉴画亦有独见。旧院妓马守真,号湘兰,工画兰,清逸有致,名闻海外,暹罗国使者亦知购其画扇藏之。

梦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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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大夫万历甲戌赴试,正月初一日抵徐州,旅舍梦一人手持数钱祷于神,曰:“六个钱作状元。”觉而意之,必已中二甲前,其六人前,乃状元也。已中会试第四十名,而孙公继皋第三十三名,为鼎元,相去恰六人,其巧合如此。

水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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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戊申夏,大雨骈作,江水泛滥,从来所未有也。张韫甫为余言:鼓楼旁有园丁,以箬篷苫靛缸,一日偶揭视之,见靛上有一龙蟠曲之迹,鳞甲爪鬛;纤悉毕具。又江上有渔人遥望水面,一苇席浮至。近视之,上有小儿坐木车中,生可数月耳,苇席下群蛇蜿蜒,蟠结负之。渔人遂收此儿,育为己子。

崔老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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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隆中,老学究崔自均者,焦太史先生之亲也。善起观梅数,多奇中。焦镜川大尹当岁考时问以名次,崔占之曰:“某日出案,则第二人。如出某日,则第一矣。”已而果第一。询之,则某日前原是第二,是日后方置诸首也。先大夫庚午秋闱后往扣之,甫入门,值崔送客出,已入,向先大夫曰:“得毋为科第事来乎?不必占,吾已得公数矣。必中无疑,第名次在榜后耳。”先大夫中一百三十名。不知崔所挟何术也。

铁塔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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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塔寺,刘宋名延祚寺,宋之正觉寺也。王荆公尝于寺西作书,院有轩,名箨龙。法堂西小室为宋高宗元懿太子旉攒宫。《金陵志》称建炎三年三月,苗、刘兵变,四月,高宗复位,幸江宁府,驻神霄宫,改江宁为建康府。六月,立旉为太子。偶宫人持金炉误坠于地,太子得惊疾,遂不起。高宗立斩宫人,权厝于寺。按此所纪甚详明,太子固以疾薨也。刘后村诗:“细认苔间字,方知铸塔时。不因兵废坏,似有物扶持。古殿人开少,深窗日上迟。僧言明受事,相对各攒眉。”盖野史载张魏公因苗、刘伪立太子事,并其乳母生瘗之。高宗晚年无子,深以为憾,有“宁死不用张浚”之语。夫史明载高宗反正一月后,方册明受为太子矣,立而又何为杀之?且兵变在临安,非建康也。乘舆反正,册立东朝,太子稚幼无知,魏公何忍为此?罗景纶《鹤林玉露》载之甚具。信乎,其为齐东野人之语矣!

永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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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庆寺有砖塔五级,相传为梁永庆公主所造。考前志俱不载,元人《金陵新志》第载永庆禅院耳。而于纪乌龙潭下注云:“在永庆寺前,其专名之为寺,不知自何时。”《梵刹志》云:“国初徐都督增寿重建请赐额,此寺所由名也。人言寺基旧广甚,西至今京都旗手大仓,东至北门桥。”又云:“仓中有石碑,今不知所在。寺南有谢公墩,正在冶城北,为李太白所咏处。”

书品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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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琐事》载金陵前辈书法,亦有遗者。国初刘中翰理、子素、孙良,三世能书,皆官中书舍人。罗参议麟,明敏善书。刘千户苍,能为赵松雪书。沈休斋锺书遒劲,盈尺竟璧无倾斜。朱参议贞,幼工楷法,晚变为行,益妙。陈自庵钦字工,人多珍爱之。黄珍书学徐九峰,能乱真。陈别驾钢,号迟宜子,书法褚河南,所摹《兰亭》奕奕有致,又尝书小诗于牡丹花、玉簪花瓣,子太史沂手背而为册,至今犹存。王太守可大,行书法赵松雪,大数寸者尤佳,余有所书陶诗一幅,风神遒劲,上逼古人,今世不多见也。朱太守音,行书师铁门限,圆媚流丽,翩翩动人。李明府登,行书学《圣教序》,结构不失,小篆学《峄山碑》,于锺鼎文尤妙,说者以为丰南禺之后一人。

自草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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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草墓志,示不求于人。自卢苑马璧、黄吏部甲、杨太学希淳外,如王佥宪麟,年八十三,王太守可大,年七十九,皆自草志,而太守之铭文尤为奇伟。许奉常谷亦自草行述。至刘清惠公又预求王公廷相作墓铭,此公惯作此出尘外事也。

吴公择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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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约庵尚书,父卫军也,家于交石吴尚书之侧,开小酒肆。尚书十许岁时赴塾师,常过吴交石尚书门。吴公目而器之,因许妻以女。一日召其饮,坐上果有藕、杏,吴公出对句云:“缘荷方得藕。”周公应声云:“有杏不须梅。”坐客尽惊。吴公常语其夫人曰:“此子名位后当胜我。”已而果然。

仲衡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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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仲衡璿有长厚名,举永乐甲申进士,官至都御史。为主事时,御史张政过其门,适逻者来报,闻公失彘,今获盗者,需公认。公曰:“吾家未尝失也。”辞不往。政问故,公曰:“时禁,盗彘者死。宁亡吾彘,不忍其死也。”张叹曰:“公仁人也。”因荐起为御史。

仲衡为御史巡陕右,时有行人被酒,入察院侮骂,臬司皆不平,谓公宜劾奏之。公曰:“是醉耳,不足校也。”明日,行人果诣公谢罪,人悠然服其量。

家居进士为考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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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希文举正统丙辰进士,以亲老耳疾,遂辞归不仕。然尝应天顺己卯、成化辛卯浙江、河南聘,典乡试。于时,士大夫不拘见任家居者,皆得为考试官。皇甫录《皇明纪略》云:杨少卿以服阕主浙江乡试。阳明先生为刑部主事,以病痊入京,为山东聘主乡试。当时事例,固与今敻异矣。后言官有论劾杨与王者,遂废。

先贤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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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前辈多有著述,今类堙灭,不恒遘见矣。暇常摘其尤著者记之,其嘉靖以来,后裔尚有存稿,不悉赘也。汤参将胤𪟝有《东谷集》。蒋樵林主孝有《务本斋诗》、《樵林摘稿》。蒋慎斋主忠有《慎斋稿》、《金陵纪胜》、《续貂小稿》、《诗法钩玄》。陶进士元素有《万竹山房稿》、《史隽》、《华山杂著》。张文僖益有《文僖公集》。倪文僖谦有《玉堂稿》、《上谷稿》、《归田稿》、《南宫稿》、《辽海编》。金太守润有《静虚稿》、《南山十秀集》、《心学探微》;子司寇绅有《雪心稿》、《青琐献纳稿》、《江西巡视稿》。王公濬有《嘉遁子集》。吴进士呈有《石居遗稿》。童尚书轩有《清风亭稿》、《枕肱集》《海岳涓埃》、《谕蜀稿》、《筹边录》、《梦征录》。沈佥事琮有《休斋稿》。朱参议贞有《息轩稿》。徐公远有《居学斋集》。王参议徽有《辣斋稿》、《史疑》、《引笑集》。丁太守镛有《石崖集》。金竹溪张有《竹溪集》。蒋侍御谊有《经纬文衡》、《续宋论》、《纪行录》、《石屋间钞》、《吹吷馀音》、《憨翁新录》。姚太守黼有《休斋集》。任宪佥彦常有《克斋稿》。沈宪副锺有《休翁诗集》、《思古斋文集》。倪文毅岳有《清溪漫稿》。董学博宣有《青田杂录》。吴尚书文度有《交石稿》。贺友菊确有《友菊诗集》。李佥事旻有《容庵稿》。金都宪泽有《容庵集》。李知府昊有《坦拙稿》、《谪居集》。徐参议缶有《石林稿》。王吏部銮有《西冶遗稿》。陈都宪镐有《矩庵漫稿》。陈学宪钦有《自庵集》、《海山联句集》。王太仆韦有《南原家藏集》。金太守贤有《春秋纪愚》、《春秋或问》。黄长史琮有《宗说》、《求志稿》、《行义稿》、《楚征行录》、《青田稿》、《谪游稿》、《郯城稿》、《岭南日课》、《续课》、《东归稿》、《乞养堂稿》。顾尚书璘有《国宝新编》、《近言》、《顾氏七记》、《浮湘稿》、《山中集》、《息园集》、《凭几集》、《登衡小记》。刘尚书麟有《清惠公集》。顾副宪栗有《寒松斋集》。陈太史沂有《翰林志》、《诲似录》、《游名山录》、《晤言》、《诗谈》、《拘虚集》、《维桢录》、《畜德录》、《存疾录》、《询刍录》、《语怪录》、《善谑录》。梁尚书材有《端肃公奏议》。许山人隚有《嘉会斋稿》。徐山人霖有《端居咏远游纪》、《北行稿》、《皖游录》、《古杭清游稿》、《丽藻堂文集》、《快园诗文类选》、《中原音韵注》、《什续书史会要》。谢山人承举有《采毫录》、《东村稿》、《西游稿》、《在客稿》、《日得录》、《广陵杂录》、《湘中漫录》。沈封君琪有《雪压诗》。王襄敏以旗旗有《漕河撮稿》、《督府稿奏议》。周襄敏金有《上谷》、《榆阳》二稿。徐王孙谅有《居云稿》。陈挥使铎有《雪香亭稿》、《秋碧轩稿》。张挥使维有《青藜图稿》。余侍御光有《古峰集》。史廷直忠、金元玉琮有《江南二隐稿》。李副使熙有《尚友集》、《明农稿》。张孝廉翊有《元名臣言行录》、《宋临奠录》。顾居士源有《玉露堂稿》。陈参岳凤有《大事记》、《舟谈》、《感遇篇》、《清华堂稿》、《摘存》、《欣慕编》、《宛地梓》。罗太守凤有《延休堂漫录》。高郡丞远有《饮虹稿》。张宪副铎有《秋渠诗》。司马宪副泰有《荫白堂稿》百卷。谢方伯少南有《河垣稿》、《谪台稿》、《粤台稿》。胡太史汝嘉有《沁南稿》。王太守可大有《三山汇稿》、《三山续稿》、《国宪家猷》。陈明府芹有《凤泉堂稿》、《忠孝说义》、《子野集》。沈侍御越有《麓村诗草》、《韩峰随笔》、《新亭漫稿》、《澶渊杂著》、《闻见杂录》、《春秋传集解》、《春秋分国便览》、《宋史详节》、《诸史撮抄》、《三党编》、《藩镇传》、《词谱续集》、《附馀》。金孝廉大车有《子有集》,弟大舆有《子坤集》。殷宗伯迈有《逍遥诀》、《山窗漫录》、《惩忿窒欲二编》、《闲云馆野语》。金山人鸾有《徙倚轩集》、《萧爽斋词集》。许奉常谷有《奉常稿》、《归田稿》。卢苑马璧有《治漳备忘录》、《关中集》、《雨山墨谈》、《客窗闲话》、《东篱品汇》。李仪部逢旸、杨太学希淳有《李杨二子遗稿》。廖工部文光有《万历统天赋》、《玄夷集》。李明府登有《冶城真寓稿》。姚太守汝循有《锦石山斋稿》。黄吏部甲有《蛰南编年集》。李临淮言恭有《贝叶斋稿》、《青莲阁稿》。余学士孟麟有《学士集》。杜山人大成有《晞真集》。盛太学时泰有《游吴杂记》、《游燕杂记》、《大城山全集》、《玄牍记》。刘学博《士义》有《新知录》。卜州守镗有《三华馆集》。郑太守宣化有《成趣园集》。宋佥宪存德有《鸿雪稿》。管检校景有《西浦稿》。向州守黉有《二淮稿》。李经历晓有《宾柳亭稿》。丁学博玺有《希山吟》。王隐君可立有《诗集》、《小程史》、《引睡集》。罗主簿焘有《渊泉集》。何参知汝健有《竹素园稿》、子参知湛之有《疏园集》,侍御淳之有《足园集》。方山人登有《半苍轩稿》。盛文学敏耕有《轩居集》。殷郡丞康有《云楼稿》。陈京兆时伸有《百篇诗》。倪明府民悦有《江上稿》。葛文学如龙有《竹护斋集》。陈文学弘世有《延之诗集》。

金陵人金陵诸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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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史沂有《南畿志》、《应天府志》。徐髯仙子仁有《南京志》。刘雨有《江宁县志》。李明府登有《上元县志》,《江宁县志》。集太史竑有《京学志》。陈太史沂有《金陵世纪》、《金陵图考》。焦太史竑有《金陵旧事》。周文学晖有《金陵琐事》、《续金陵琐事》、《二续金陵琐事》。王隐君可立有《建业风俗记》。陈中丞镐有《金陵人物志》。陈参议凤有《欣慕编》。王太守可大有《金陵名山记》。陈太守沂有《献花岩志》。金山人銮有《栖霞寺志》盛太学时泰有《金陵泉品》、《方山香茅宇志》、《大城山志》、《祈泽寺志》、《牛首山八志》。僧海湛有《雨花台志》。

南京诸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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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不系本地人所著者,则《南部吏部志》、《户部志》、《礼部志》、《兵部志》、《刑部志》、《工部志》、《通政司志》、《太常寺志》、《南雍志》、《旧京词林志》、《光禄寺志》、《船政志》、《船政新书》、《江防考》、《后湖志》、《金陵玄观志》、《金陵梵刹志》。

吴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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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伟字次翁,江夏人,山水人物入神品,性戆直有气岸,一言不合,辄投研而去。成化中,成国公延至幕下,以小仙呼之,因以为号。宪宗皇帝召至阙下,授锦衣镇抚,待诏仁智殿。伟有时大醉被召,蓬首垢面,曳破皂履,踉跄行,中官扶掖以见。上大笑,命作《松风图》。伟诡翻墨汁,信手涂抹,而风云惨惨生屏障间。上叹曰:“真仙人笔也。”伟出入掖庭,奴视权贵人,求画又多不与,于是权贵人数短之。居无何放归南都。伟好剧饮,或经旬不饭,在南都,诸豪客日招伟酣饮。顾又好妓饮,无妓则罔欢,而豪客兢集妓饵之。孝宗登极,复召见便殿,命画称旨,授百户,赐“画状元”印章。逾数年,伟称疾归,居秦淮之东涯。武宗即位,召之。使者至,未就道,中酒死。子山从遗命,葬于金陵。

杨公文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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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水裁庵杨公督南畿学政,评文知其人之通塞寿天,无不奇中。所刻《崇雅录》中,士子多为时闻人。癸卯试,瞿文懿公文拔第一,以为必中解元。及开榜日,人以试录报,公迎而谕之曰:“若勿言,解元是瞿某否?”答曰:“不也。”公愕然,曰:“然则尤瑛耳?”答曰:“然。”后以次占之,多不爽。次年,报会试者至南京,公时饮于许奉常家,亦先使人谓报者曰:“会元非瞿某,则勿报。”曰:“瞿某也。”公大喜,连举大白亡算。尝试应天,见李种卷,拔置前列而语之曰:“若文多揪敛,似胸中有悲苦事。”种对曰:“赴试时,适丧耦。”考童生首取赵衢,以其廛无夫里之布,文独谙典则故。后再试阅其卷,对之颦蹙,曰:“汝笔何甚蹇滞,恐终身不可望科目矣。”赵后仅廪于庠,卒夺糈,壹郁以死。至今学士辈犹多口公轶事,称而慕之。后督学房寰至,始举公名宦祀于学宫。

生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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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痴翁常预出生殡,己杂宾客中,步送出南门,一时传为奇事。万历中,齐府一宗人仿而为之,治丧七日,宾客往吊,命其婢妾号哭。恸者赏之以金,不则詈而挞之曰:“我在尔尚不哭,矧异日身后耶?”殡日极仪物之盛,己自乘笋舆随其后而观之。虽事出不经,要之达生玩世,异乎世之老病而讳言死亡者矣。

黄许二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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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黄鸿胪仁卿家于金陵,年九十犹健饮啖,对客拜起如壮年,御女无虚夕,至九十六而终。人问其致寿之道,弗答。第闻其烹炼秋石,名曰“龙虎霞雪丹”,日服五分而已。公为顾尚书汝学之姻,疑传其术者也。幼医许北林,年八十馀矣,上楼蹑屐如飞,侍妾数人。余尝问:“闻翁有素女之术,然乎?”答曰:“无之。第数日不一泄,则目昏耳鸣,百节胀痛,必一御女始小挺耳。”意所禀肾气殊异于人,故老而健房室若此。或曰:“渠自有它术,秘不肯言。”

丹丘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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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隐君可立,人称丹丘先生,西冶吏部之幼子也。少有高韵,为诸生谢去,倏然尘外。家有小园在下街口。莳花木自娱。客至焚香煮茗,清言相赏度,无客或自以左右手藏阄双陆,决胜负为笑乐。视人之贵富漠如也,视己之贫窭泊如也。同母兄官太守,富厚,一无所干求,布衣蒲屦,快然自足。兄死,其犹子以杉板一副奉之,公曰:“吾自有具矣。”却不受。缙云郑太常汝璧署京兆事,闻其贤,请为乡饮宾,不得已一往,后不再赴。人谓有贺友菊之风,年九十而终。七十后犹手书所纂《小桯史》诸书数十卷,字细如蚊足蝇头。性好谑,语冷而趣遥,为士流所赏。而御子弟严,嗃嗃终日,至今称其家法焉。

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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笪桥街北去有小白塔峙于中衢,俗传国初瘗张士诚于下,或云士诚之将帅也。按此地在元为龙翔寺基,塔即其寺中物。近庠士陈中正者重葺之,累甓为屋障塔前,阅所庋佛像中有铸字为龙翔寺者,乃知俗传之谬矣。

王襄敏公不易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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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襄敏公以旗,家在聚宝门外小市西,去驯象门里许,屋宇朴隘,居之自若也。为都宪时,每过家必引避小市口路,曰:“此皆吾邻居父老子弟为贸易者,吾不忍以车前三驺妨其务也。”邻有老人与封翁善,公幼以伯父呼之,既贵犹不改。后有谓其郊居不便,劝市羊市桥北徐宅者,公一目即报罢。同年赵大尹守问其故,公曰:“此府第也,门厅广大,必常得青衣者数人守之,吾一老书生,安能办此,矧儿辈邪!”卒老旧居中,其门厅仅如中人家。

刘清惠公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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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清惠公麟解尚书归里,常衣白布袍,首乌纱巾,徒步过其友定陶大尹赵公守家。已而某参政者突至,不知其为刘公也,颇易之,公逡巡一揖而退。主人送客人,参政问揖者为谁,答曰“南坦公也。”参政大惭沮。时参政之舆从赫奕甚,且相见不为礼故也。大尹之子为余言。又尚书少从大尹父官千户名经者,授举子业,故与大尹善,来则烹牛肚面斤炊饭待之,公所好如此。

少冶先生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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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冶先生自罢珠厓郡归,闭户读书,门无杂宾,士大夫有过访者,才一报谒而已。年七十馀,犹畜少艾,间赋诗写字,与二三亲友共赏度。每花发盆盎中,必招客饮,饮中好说古诗奇句,或古僻事奇人为令,嘲谑相错,风流文雅,人谓有东桥先生之风,如是者十许年如一日。衣必华整,四边以红紫黄绿带缘饰之,香气拂人,高自位置,意不轻可一世,以是得简贵声。然公及见弘、正间前辈风检,其深居简出,自重而不轻与人,犹是旧时矩度,在今日恐凝滞不可行矣。

水田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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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水田先生名威,举进士,官至四川参政,工诗,惜传世者少。尝忆其佳句云:“灯影细摇窗外月,鸡声忽报屋头霜。”楚楚有致。归田后,一夕病中赋得“白石清江一酒楼,黄花无语对人愁”之句,自知不起,遂敕柝家政而圽,年仅五十有八。公与刘南坦公皆受业于千户赵经先生之门。赵先生武弁而攻《毛诗》,精举子业,出其门者多名士。有僚友欲听其讲《孟子》先生必正衣冠,据席而谈。先生子守亦举于乡,官县令。

南都旧日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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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舅少冶公尝言:南都正统中延客,止当日早,令一童子至各家邀云“请吃饭”。至巳时,则客已毕集矣。如六人、八人,止用大八仙棹一张,殽止四大盘,四隅四小菜,不设果,酒用二大杯轮饮,棹中置一大碗,注水涤杯,更斟送次客,曰“汕碗”,午后散席。其后十馀年,乃先日邀知,次早再速,棹及殽如前,但用四杯,有八杯者。再后十馀年,始先日用一帖,帖阔一寸三四分,长可五寸,不书某生,但具姓名拜耳,上书“某日午刻一饭”,棹、殽如前。再后十馀年始用双帖,亦不过三折,长五六寸,阔二寸,方书眷生或侍生某拜,始设开席,两人一席,设果殽七八器,亦巳刻入席,申末即去。至正德、嘉靖间,乃有设乐及劳厨人之事矣。

金陵诸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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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以来诸台,今惟昭明太子读书台在锺山之上。云光雨花台在聚宝门外。越王台在驯象门内小市口。宋元嘉凤凰台在骁骑仓南上瓦官寺,或有云在城外新亭,今石子堽者,谬。周孝侯读书台在武定桥东、蟒蛇仓后。郭文举读书台在冶城,今太一殿其遗址。此皆灼然可据者。若晋之卫玠台在新亭,南齐之九日台在锺山,梁之望耕台在秦淮北岸,皆不可考矣。

辛水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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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桥张封公居北门桥之豆巷。尝语馀,三十年前有一堪舆谓之曰:“君宅后之河,自西而东,所谓‘一弯辛水向东流也’,此地宜出状元。”时人以封公子孚之美秀而文,意验在此。久之,焦澹园先生移居其对门,至万历己丑大魁天下,其言乃验。而孚之亦举乙未进士,官至长芦盐运使。

神敬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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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东桥尚书未第时,年十七八,家有事早起祷于城隍之神。甫至庙门,有一军人惊问曰:“是顾相公邪?”曰:“然”。曰:“公异日必作尚书矣。”公怪问之,军人曰:“吾因赴小教场操演,起太早,假寐于此,闻庙内有人传呼扫除廷内,曰‘顾尚书来’。吾候之惟公至,故云然。”公谢其人,入庙祷祠。常以此自负,后卒官大司寇。乃知世之显贵名德人,即鬼神亦为礼异也。

路傍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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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乙酉八月十七日万寿圣节时,督学房御史寰敕诸生赴礼部拜碑。予时在洪武街旧居,偕张韫甫顾舆往。比归,方五鼓,月明如画。余在舆中假寐,韫甫舆前行,过供应机房,路转入珍珠桥,地多苇池蔬圃,韫甫见路侧无数甲士跪伏于道,若有所俟者。韫甫悸噤不敢出声,翌日为余言之,不知此何祥也。

南都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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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在正、嘉间,医多名家,乃其技各专一门,无相夺者。如杨守吉之为伤寒医,李氏、姚氏之为产医,周氏之为妇人医,曾氏之为杂症医,白骡李氏、刁氏、范氏之为疡医,孟氏之为小儿医,樊氏之为接骨医,锺氏之为口齿医,袁氏之为眼医,自名其家。其人多笃实纯谨,有士君子之行,常服青布曳衤散,系小皂绦顶圆帽,著白皮靴。出入多步行,间用驴骡,或用轿,止黑油藤板者,如闾左妇人所乘耳。有召者必询为某病,非所治则谢不往,不似今之大小内外杂症兼习也。

守吉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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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母氏外家谢五老夫妇,病感冒月馀矣,饮食不可下,才属口,辄呕哕,众医皆以死法弃去。一日,杨偶过其门,邀入诊之,曰:“无伤也,病久已去,久不饮食,腹枵矣。小进食蛔蛲上争啖,胸次搅绕作恶耳。试顿食之,当勿药而愈。”家人群骇其说,然度无可奈何,姑从之。遂以冷茶投粥中,顿与人二大盂,初尚作呕,已渐喜食,食已沉睡,觉而霍然起矣。又一人病羸瘦委顿甚,百方不效,求杨诊之,杨曰:“若病非药所能愈,第于五更向煮牛肉肆中,候其初熟揭锅盖时,若以口鼻向锅傍,吸取其气,久之,取其牛肉汁一碗饮之,数日可愈矣。”从之果然。杨它治多类此。

艾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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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前西仓巷有艾老者,卫千夫长也,年至当告替。一子年十六七而唇上有赘瘤,初如豆,已渐长大如拳,触之痛不可忍,父子相抱终日啼。一日艾老往南门归,至内桥,途遇一道人卖药者,试以子病语之,道人曰:“吾能治此。若家何许,且当诣汝告之。”翌日道人果至,诊其子曰:“是不难,第愈时当谢我二金耳。”艾老许诺,遂出囊中药,以一青线糁之,系于瘤之根。次日又至,又次日再至,语艾老曰:“病即愈矣,明日当具金谢我。”翌日候之不至,瘤如故,父子又相抱而啼,疑其绐己,病终已不可为也。午饭时,其子方握匕,瘤砉然坠几上,竟无所苦,候道人竟不至。其子以是年赴京袭职归。

报恩寺塔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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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报恩寺塔,高二十四丈六尺一寸九分,地面覆莲盆,口广二十丈六寸,纯用琉璃为之,而顶以风磨铜,精丽甲于今古。中藏舍利,时出绕塔而行,常于震电晦冥夜见之,白毫烛天,自诸门涌出,戛戛如弹指声。嘉靖庚申寺被火,并其护塔廓毁之,塔故无恙。至万历庚子中,其贯顶大木朽蚀者半,金顶亦欹斜矣。雪浪洪恩慨然谋正之,身由募化,凡得金数千。架木易其贯顶之木,又斥其馀赀修塔廓,焕然顿还旧观矣。余尝为文记之。无何为其徒蝎谮,被逐而死于吴之平望,丛林中至今为之惋叹。陈太史鲁南《琉璃塔记》曰:“广四十寻,重屋九级,高百尺,外旋八面,内绳四方。”似过其实,而文甚奇丽可重也。

异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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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浪修塔时,所构鹰架与塔顶埒。一方僧居雪浪座下,善升高,时天新雨,僧著钉鞋,登塔之第九层,从门出,反身以手援檐,距跃而上,至承露盘中。众人自下望之,为股栗,而此僧往来旋转,捷若飞猱,易如平地,咸诧以为神。余弟羽王亲见之。余谓此僧者,非胁有肉翅,必胆大如斗,或能壁飞,要之彼法门中大有能狡侩人。《酉阳杂俎》言,唐瓦宫寺因无遮斋众中有一少年请弄阁,乃投盖而上,单练𩭪,履膜皮,猿挂鸟跂,捷若神鬼,复建瓴水于结脊下,先溜至檐,空一足欹身,承其溜焉。此人与此僧颇相似。

掘地得古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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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辛亥夏五月,杏花村种地人于杏树下掘得一铜器,大如巨碗,三足,有柄,长可尺许。友人沈不疑以为古歃血槃,非也,此正是古之𨱓斗耳。字书以𨱓为温器,其制如今有柄铫子而加三足。盖古之鼎烹,大鼎则卒难至热,故温已冷之物,一二人食,则用𨱓也。此地不知何缘埋此,且在杏树根下数尺馀得之,又非古墓兆,亦奇事。

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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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台史之巡视五城者,日行闾巷间,地方有哄者,总甲即执其人诣马前谘之,随为分剖决遣而去。正德间吴交石公为都御史,各道御史于其私宅谒见,往往就所坐邻家染坊中了城事。又有胡州判者,住北门桥,一御史与之善,偶来拜,坐其家,有总甲执讼者,就厅事中人决十板而去。家伯祖为余言之,当时事体之简易如此,其后总甲不复途中谘禀,惟开单诣御史所居宅呈治。后又创造察院,益为严重。视曩者事宜益不侔矣。

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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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友斋丛说》中记前辈服官乘驴者,在正、嘉前乃常事,不为异也。顷孙冢宰丕扬尝对人言:其嘉靖丙辰登第日,与同部进士骑驴拜客,步行入部。先伯祖亦言隆庆初,见南监厅堂官,多步入衙门,至有便衣步行入市买物者。今则新甲科舆从舄奕长安中,苜蓿冷官,非鞍笼、肩舆、腰扇固不出矣。又景前溪中允为南司业时,家畜一牝裸,乘之以升监,旁观者笑之亦不顾。今即幕属小官,绝无策骑者,有之,必且为道傍所揶揄。忆戊戌、己亥间,余在京师犹骑马,后壬寅入都,则人人皆小舆,无一骑马者矣。事随时变,此亦其一也。

俗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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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在嘉、隆间,诸苦役重累,破家倾产者,不可胜纪,而闾里尚多殷实人户。自条编之法行,而杂徭之害杜;自坊厢之法罢,而应付之累止;自大马重纸之法除,而寄养赔帔之祸苏;自编丁之法立,而马快船小甲之苦息。然而民间物力反日益雕瘵,不自聊者,何也?尝求其故:役累重时,人家畏祸,衣饰、房屋、婚嫁、宴会务从俭约,恐一或暴露,必招扳累。今则服舍违式,婚宴无节,白屋之家,侈僭无忌,是以用度日益华靡,物力日益耗蠹。且曩时人家尚多营殖之计,如每岁赴京贩酒米、贩纱缎、贩杂货者,必得厚息而归,今则往多折阅。殆是造化默有裁抑盈虚之理,故难偏论也。

女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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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犹及闻教坊司中,在万历十年前房屋盛丽,连街接弄,几无虩地。长桥烟水,清泚湾环,碧杨红药,参差映带,最为歌舞胜处。时南院尚有十馀家,西院亦有三四家,倚门待客。其后不十年,南、西二院,遂鞠为茂草,旧院房屋,半行拆毁。近闻自葛祠部将回光寺改置后,益非其故矣。歌楼舞馆,化为废井荒池,俯仰不过二十馀年间耳。淫房衰止,此是维风者所深幸,然亦可为民间财力虚羸之一验也。

玄帝灵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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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桥有玄帝庙,相传圣像乃南唐北城门楼上所供者,后移像于今庙。庙有签,灵验不可胜纪。人竭诚祈之,往往洞人心腹之隐与祸福之应,如面语者。余生平凡有祈,靡不奇中。乙酉,余一四岁女偶病,祈之,报云:“小口阴人多病厄,定归骸骨到荒丘。”已而果圽。庚子余病,三月祈之,报以“宜勿药候时”。四月祈之,报云“病宜增,骨瘦且如柴”,已而果然。五月祈之,报云“而今渐有佳消息”,是月病果小减。六月祈之,报云“枯木重荣”,此月肌肉果腹生,骎骎向平善矣。余尝谓帝之报我,其应如响,迄今不敢忘冥祐也。它友人祈者,尤多奇应。

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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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韫甫言其邻人啖饭时,有蜘蛛堕碗中,亟摘去之,啖其饭,遂患腹痛,至不可忍。医百方疗之不效,不知其为蜘蛛毒也。久之痛渐下至肾囊,遂破,从疮中出蜘蛛数枚。岂堕碗时遂遗种邪!此与宋人洗足,海中蛤精入踵事相类。非徐才伯之神,那能辨者。

产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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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癸丑四月,前参将某某家一仆妇产巨卵,五色者一,馀渐小,至数十枚,不知何故。意必为蛇所交而成。又一家仆妻产物如鳖,蹒姗能行。又稳婆刘氏为家人言,曾遇妇人坐蓐,产虾䗫数十者。今丁巳春,下关一妇产一夜叉,二头,赤发,共身,有声,口啮人,跳踉欲上屋。稳婆手掣之,扼而死。天壤之间,何所不有。人之产物与牛马之生人,要之必有所因,可臆而断。世人以耳目所不习,遂见为怪耳。程生马,马生人,物类变嬗,宁有极哉!

白兔白猿白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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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丑五月初七日雨后,镇江人徐某牛市寓中,有一白兔,江夏星士汪应龙持来,阅之毛白如雪,眼赤红,颇驯扰,能出入人衣袖中,亦奇物也。征所自得,云自天台山中,山有一洞,洞有白物者五,一猿、一鸜鸽、一穿山甲、一蜈蚣。而蜈蚣尤奇,身长尺馀,脊之两缘如真珠者,栉比晶莹异常。兔为黄工部贞甫买去。此中士人多为诗咏之。

石𥓏金都阃流寓南都,家有白猿一只,长可二尺许,眼与面及胸皆赤色,毛如雪而𣰇,性颇驯,不似它狙𢦖之躁动也,时时闭目危坐,似习禅定者。金以银六十两易得之。

余家淮水饮虹桥北河房,为家僮所居,中有白鼠若初生者,仆辈时见之。白物不必长年,亦不必瑞世,自有此种,不足为异。

红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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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贡士忠征官全椒学博。夏日同知县樊玉衡祷雨,樊属王诣坛钉桃桩,倏见空中有如大红鹅者,飞甚迅,盘旋王顶上,顷大震,雨遂霪。乃知世所画霆神,胁有两红翅亦自有据也。癸丑六月六日,王之子履泰与馀言于门楼中。

乌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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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友俞公仲茅曾同数友人泛舟于石城门内之乌龙潭,时日已暮矣。舟在潭北,忽见潭南水面,有物浮出,黑而长可数尺,昂首望北而行,水辄坌涌。舟中人惊呼之,遂没。元《金陵志》言《舆地志》,宋元嘉末,有黑龙见玄武湖侧,今潭近湖,疑即当时所见之处。按今潭去湖绝远。《志》又言潭在永庆寺之前,今去寺亦相悬,且在寺之后数里,意元人修志者,未尝亲履其地,祗以所传闻书之,故多乖舛若此耳。或又言今所云潭是旧湖地,潭自在今京旗手大仓,中有大池深澄,有龙在内,不知然否。

卢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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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苑马公璧,举嘉靖戊戌进士,历郡守至今官,生平抱苦节,宦归行李萧然,室庐皆先世遗,无所增置。性好菊,宅傍有园,公手艺菊其中,广求异本至数百品,躬搔抑灌溉之。秋时花发,召客宴赏累日,自馀闭门晏坐,间读医书,订药品,意泊如也。余目中所睹士大夫清介,此公为首。以子姓不甚显,人遂鲜知之者。顷郡数举乡贤祀,如此公竟不得与俎豆之列,可为浩叹。

读书五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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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父少冶公尝谓余言:先辈蒋公名浤,上元人,成化丁未进士,官参议。其少为诸生,所居在下街口,门有楼二间,即公读书处也。后罢官归,犹读书其上,杜门扫轨,人罕觌其面。有《通鉴纲目》一部,每阅一过,即以一色笔圈志之,凡数阅,五色皆备。所批字画精谨,深可宝玩。此不惟见前贤操履清贞,矫矫人外,即其终身学古,无它嗜好,亦当时醇朴寡欲之一端也。沈韩峰侍御看《纲目》,亦用五色笔。前辈读书用意大都尔尔,今人卤莽言之,使人慨叹深。

盛仲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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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贡士时泰,在庆、历间以才名噪一时。杨用修、王元美二先生皆与之友,称誉之。博南为其所居苍润轩作记,弇州赠诗,有“盛子来金陵,醉眼天模糊。能令陆平原,不敢赋《三都》”之句。每有撰述,伸纸落笔,滚滚不休,顷刻万言可就。纸尽则已,否则更挥而足之。词意清旷磊落,超轶绝尘,真异材也。善画水墨竹石,人谓有洋州眉山之风。生平不问家人生产,为子敏耕娶妇,妻沈孺人嘱其勿它适。薄暮,偶一友人过之,言将之城南某寺,仲交欣然偕往。比亲迎,四觅仲交不可得。已阅数日方归,人问适从何处来,干笑而已,其任达如此。

小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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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长白家武学右袁府巷,偶锄后园地,忽铿然有声,异之,以手擘土,见一研山埋其下,出之,长可尺许,高数寸,峰峦崷崒森,秀纹如胡桃,色黝然,真几案之佳物也。长白以形类九华,因名小九华,如东坡先生仇池石故事,手自为记,属友人咏之。按此地在南唐为宫内,傍有护龙河,石甃尚在,元则为龙翔寺矣,石不知何时入土中。

梁八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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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刺史名楹,楹之父曰梁八老,侠烈士也。刺史以嘉靖丙午举于乡,宴客召伶人为剧。所食伶者粝也,伶于筵前发科嬲之。八老怒,阴部署家人椎一豕,烹之,炊粳米三斗为饭,以二大瓮酒佐之。宾退,扃户呼伶前曰:“来,若何等人,即啖粝何不足若所,乃敢当筵讪我!我今为若具食,而辈立啖尽,否则毙汝鼠子。”言讫,左右持白挺者林立侍。伶跪伏泣涕,咿嘤请命,久之不解。而八老最钟爱其长女,伶之黠者知之,潜恳其仆达于女,女乃急呼八老入。既入,而家人私以梯纵伶升屋踉跄遁去。自是,八老每䜩,诸伶廪廪亡敢或偃蹇者。

钦天监为顺天府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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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中周公相由天文生历官钦天监监正,加顺天府丞。公洞晓历算占候之术,尝与唐荆川先生反复辨难,家有所著书数大册,皆言历法,今亡矣。公恒言候占星宿,不但知其分野度数而已,其光色,星星不同,要须隔纸窗穿隙观之,一见其光便知为某星,百不失一,方可言占候耳。此昔人论星所未及。公孙元,举万历乙未进士。

沈侍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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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士大夫致政在林下者,类杜门谢交游,郡邑大夫至终任多不识面。曾闻沈侍御越罢官归,日坐楼上写书,以三钱鸡毛笔抄至数十百册,亲友亦不数相见。汪公宗伊为南部郎,公按部日所荐官也,执门生礼候公,辞不见,立赤日中数刻,仅一接之,汪公叹息而去,其简远如此!在今日则亦有不能遂其高者矣。后公当举乡贤,汪公官大京兆,以公门人引嫌,不敢申院,遂中辍。公论至今以为阙典。

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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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奇为诸生,通天文、卜筮、星数之学,后以事被褫,乃以术游四方。成化中来金陵,三原王公在兵部,方为权贵所厄,属奇筮之。奇曰:“公归矣,越三载,其起当铨衡乎!”已而果然。吏部官欲黜二御史,问其命,奇曰:“命岂宜问于公哉!进退人材,固有不在命者。”不对而出。刑部逸重囚,主者属奇筮之,遇《恒》之《大过》,奇曰:“五为囚圄,贼入矣,其焉逃之。”计其获日,与时皆不爽,闻者皆色然骇。陈指挥妻死,将敛,其女病,问命于奇,奇曰:“女固亡恙,其母亦且未死,后当生二子。即欲敛,其必越午。”午时,妻复生,后果生子二人。王郎中应奎问命奇,曰:“是火气太盛,若官之南,所至必有火灾。”后守台州,既上三月,郡中灾,十室九烬,王以疾去。其他奇中尚多。奇,天台人,无锡邵文庄公为传其事(奇术)

王元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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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学先生志元吉墓,载其事曰:元吉年十四,岁饥,与兄行籴旁县,道遇盗,利其粟,将劫之,兄惧走匿,元吉不为动,徐绐骂曰:“庸县官使吾运粟,许夫防我而不至,若岂防夫邪?后有粟车数十两,若其防后至者。”盗以为然,散去。福寿在金陵,盗陈也先、潘甲率兵数千,自称为元帅,声言讨贼,索军食城下,守将闭门伏不出。福寿忧不知所为,元吉造门请见论事。福寿起问计,答曰:“今城中无一军而盗兵悍甚,此难与争锋,当以计破之。盗索刍粟,公宜开城门,陈刍粟车,若将馈之者,而阳以好言绐之,请一元帅以卒来取刍粟。彼闻吾言不测吾浅深,两人必相让,则主者必自来,吾以计杀之,而制其一人易矣。”福寿从其言,既而潘甲果自来,执杀之。也先失势所,自败去。元吉绝不以语人。久之,上得江淮,即金陵为帝,元吉因噤不更谈世事,隐医肆中自给,卒以布衣终。奇计前似李穆之于宇文泰,后似王文正之待赵元昊。不读书而暗合,奇士也。

溪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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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渔子王显,江宁人,少脱略不拘,读书不肯帖帖诸生间,自雄其才志。尝往来江淮间,结交大侠异人。谓古人功业,遇当其意,徘徊叹息,仰天拊髀,若有意从之游者。天台林右豪士,善击剑知兵,而长干为文。张毂阳狂饮酒,自放于歌诗。二人皆自负高于一世。显游淮上,尝钓海滨,望见二人踞坐大笑。二人者知其非庸人也,即与之语,大惊,异其所为,引归逆旅。主人出酒相饮,摄衣跣行,起舞为乐,欢声撼数十百家。辨难上下古今事,折衷损益,根据理道,识者知其非狂生。或不识其为人,共瞰指笑之以为真狂,或又疑其为神仙人云。显举若不闻,遇适其志,鲜衣怒马行众人中,见者争观之,否则被污垢短衣,逐蹑市人后,市人嗬之,弗辞也。后忽尽悔所为,买书数千卷伏读之,为文章奇伟伉健,然耻以自名。尝曰:“汉无儒者,唯贾生、诸葛孔明耳。唐人陆贽粗有识,然不足庶几王道。所贵乎学将以辅天地所不及耳,不然多读书何为!”(奇人)

李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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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史濂《李疑传》曰:李疑者,居通济门外,闾巷子弟执业造其家,得粟以自给,不足则以六物推人休咎。固贫甚,然独好周人急。金华范景淳吏吏部,得疾,无他子弟,人殆之,不肯舍。杖踵疑门,告曰:“我不幸被疾,人莫舍我,闻君义甚高,愿假榻。”疑许诺,延坐汛室,具床褥、炉灶居之,征医师视脉,躬为煮糜炼药,旦暮执手问所苦。既而疾滋甚,不能起,溲矢衾席,秽不可近。疑日为刮摩浣涤,不少见颜面。景淳流涕曰:“我累君矣。恐不复生,无以报厚德,囊有黄白金四十馀两,在故旅邸,愿自取之。”疑曰:“患难相恤,人理宜尔,何以报为!”景淳曰:“君脱不取,我死恐为他人得,何益?”疑遂求其里人偕往,携以归,面发囊,志其数而封识之。数日,景淳竟死,疑出私财买棺,殡于城南聚宝山,举所封囊寄其里人家,往书召其二子。及二子至,疑同发棺取囊,按籍而还之。二子以米馈,却弗受,反赆以货,遣归。平阳耿子廉械逮至京师,其妻孕将育,众拒门不纳,妻卧草中以号。疑问故,归谓妇曰:“人孰无缓急,安能以室庐自随哉?且人命至重,倘育而为风露所感,则母子俱死。吾宁舍之而受祸,何忍死其母子!”俾妇邀以归,产一男子。疑命妇事之,如疑事景淳,逾月始辞去,不取其报。人用是多疑名。士大夫咸喜与疑交,见疑者皆曰:“善士,善士。”疑读书为文亦可观,尝以儒举,辞不就,然其行最著(真义士,似杜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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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座赘语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远远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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