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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氏闻见记/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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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正

狄仁杰为度支员外郎,车驾将幸汾阳宫,仁杰奉使先修官顿。并州长史李玄冲以道出妒女祠,俗称有盛衣服车马过,必致雷风之异,欲别开路。仁杰谓曰:“天子行幸,千乘万骑,风伯清尘,雨师洒道,何妒女之敢害而欲避之!”玄冲遂止,果无他变。上闻之,叹曰:“可谓真丈夫也!”后为冬官侍郎,充江南安抚使。吴、楚风俗,岁时尚淫祀,祠庙凡一千七百馀所,仁杰并令焚之。有项羽神号为楚王庙,所祷至多,为吴人所惮。仁杰先致檄书,责其丧失江东八千子弟,而妄受牲牢之荐,然后焚除。

淳信

陆少保,字元方,曾于东都卖一小宅,家人将受直矣。买者求见,元方告其人曰:“此宅子甚好,但无出水处。”买者闻之,遽辞不买。子侄以为言,元方曰:“汝太奇,岂可为钱而诳个人!”

端悫

宋璟为广府都督,玄宗思之,使内侍杨思勗驰马往追。璟拜恩就马,在路竟不与思勗交一言。思勗以将军贵幸殿庭,因诉于玄宗。上嗟叹良久,即拜刑部尚书。

贞介

中书侍郎张镐为河南节度,镇陈留。后兼统江、淮诸道,将图进取。时中官络绎出镐境,镐起自布素,一二年而登宰相,正身特立,不肯茍媚,阉宦去来,以常礼接之。由是大为群阉所嫉,称其无经略才。征入,改为荆州长史。未几,又除洪府长史、江西观察使。

謇谔

相里造为礼部郎中,时宦官鱼朝恩用事,薰灼内外。朝恩称诏集百僚有所评议,恃恩陵轹,傍若无人,宰相元载以下,唯唯而已。造挺然众中,抗言酬对,往复数四,略无降屈之色。朝恩不悦而去,朝廷壮之。

抗直

崔祐甫为中书舍人,时宰相常衮当国,百寮仰止。祐甫每见执政论事,未尝降屈。舍人岑参初掌纶诰,屡称疾不入,宿直承旨,人情所惮,诸人虽咄咄有辞而不能发。崔独见谘,以“舍人职在枢密,不宜让事于人。岑舍人称疾既久,多有离局”。衮曰:“此子羸疾日久,诸贤岂不能容之?”崔曰:“相公若知岑久抱疾,本不当迁授。今既居此地,安可以疾辞王事乎!”衮默然,无以夺之也,由是心衔之。及今上在谅暗中,衮矫制除崔为河南少尹,星夜电发。今上觉其事,遽追还之,拜中书侍郎平章事,而衮谪于岭外。

忠鲠

李惇为淄、青节度判官,其使尚衡弟颇干政,惇(一本有“惇”字。)屡言之。衡曰:“兄弟孤遗相长,不忍失意。”惇曰:“君怜爱,祇合训之以道,何可使其纵姿也!”

衡家又好祈祷,车舆出入,人吏颇以为弊。惇又进谏,衡不能用。他日,衡对诸客别有所问。惇曰:“惇前后颇献愚直,大夫不能(一本无“能”字。)用,今又何问!”衡作色曰:“李十五好为诋讦!”惇曰:“忠言,大夫谓之诋讦,久住何益,请从此辞。”再拜趋出,命驾而去。衡怒甚,不使追之。时人皆谓惇有古人风。

诚节

权皋为范阳节度掌书记,禄山男庆和承恩尚主。皋在京亲礼会毕归本道,知禄山有异谋,出路托疾诈死。家人载丧以归封丘,仅达而关东鼎沸。皋微服变姓名至临淮,于驿家佣赁,欲数知北方动静故也,寻过江。上(一本作“二”。)京复,肃宗发诏褒美,拜起居郎,辞疾不起。皋以崎岖丧乱,脱身虎口,遂无宦情,在江外七年卒。

任使

李太尉光弼镇徐方,北扼贼冲,兼总诸道兵马,征讨之务,则自处置。仓储府库,军州(一本改“军中”。)差补,一切并委判官张傪。傪明练庶务,操割发遣,应接如流,绰有馀地。诸将欲见太尉论事,太尉辄令与张傪判官商量。将校见之,礼数如见太尉无异。由是上下清肃,东方晏然。天下皆谓太尉之能任人。

礼遣

张延赏为河南尹,官人有过,未尝屈辱。其所犯既频,灼然不可容者,但谢遣之而已。先自下拜,立与之辞,即令郡官祖送。由是士子敬惮,各自修饬,而河南大理。

迁善

田神功自平卢兵马使授淄、青节度,旧判官皆偏裨时部曲,神功平受其拜。及此前使判官刘位已下数人,并留在位,神功待之亦无降礼。

后因围宋州,见李太尉与敕使打球,闻判官张傪至,太尉与之尽礼答拜。神功大惊,归幕呼刘位,问之曰:“太尉今日见张郎中,与之答拜,是何礼也?”位曰:“判官是幕宾,使主无受拜之礼。”神功曰:“神功比来受判官拜,大是罪过,公何不早说?”遂令屈请诸判官,谢之曰:“神功武将,起自行伍,不知朝廷礼数。比来错受判官等拜,判官又不言,成神功之过。今还判官拜。”遂一一拜之,诸判官避而不敢当。远近闻之,莫不称其弘量。

惠化

阎伯玙为袁州,时征役繁重,袁州先已残破,伯玙专以惠化招抚,逃亡皆复,邻境慕德,繈负而来。数年之间,渔商阗凑,州境大理。及移抚州,阖州思恋,百姓相率而随之。伯玙未行,或已有先发。伯玙于所在江津见舟船,问之,皆云:“从袁州来,随使君往抚州。”前后相继,津吏不能止。其见爱如此。到职一年,抚州复如袁州之盛。代宗闻之,征拜户部侍郎,未至而卒。

推让

高利自濠州改为楚州,时江、淮米贵,职田每年得粳米直数千贯。准(一本作“准”。)例替人五月五日以前到者,得职田。利欲以让前人,发濠州,所在故为淹泊。候过限数日,然后到州。士子称焉。

奇政

李封为延陵令,吏人有罪,不加杖罚,但令裹碧头巾以辱之。随所犯轻重,以日数为等级,日满乃释。吴人著此服,出入州乡,以为大耻,皆相劝励,无敢僭违。赋税常先诸县,既去官,竟不捶一人。

掩恶

检校刑部郎中程皓,性周慎,不谈人短。每于侪类中见人有所訾毁,未曾应对。候其言毕,徐为分雪之曰:“此皆众人妄传,其实不尔。”更说其人美事。曾于广坐被人酗骂,席上愕然。皓徐起避之曰:“彼人醉耳,何可与言。”其雅量(一本作“重”。)如此。

解纷

熊曜为临清尉,以干蛊闻。平原太守宋浑被人告,(一本“告”字在“论”字下。)经采访使论,使司差官领告事人就郡按之。行至临清,曜欲解其事,乃令曹官请假,而权判司法。及告事人至,置之县狱。曜就加抚慰,供其酒馔。夜深屏人与语,告以情事,欲令逃匿。其人初致前却,见曜有必取之色,虑不免,遂许之。曜令狱卒与脱锁,厚资给送出城,并狱卒亦令逃窜。天明,吏白失囚,曜驰赴郡,具陈“权判司法,邂逅失囚”。太守李憕不之罪也;为申采访。奉帖牒,但令切加捕访而已。既失告者,浑竟得无事。

陵压

严安之、崔谭俱为赤尉,力行猛政。谭恐安之名出己右,(一本云:“谭力行猛政,恐安之名出己右。”)每事欲先之。安之使伍伯执大杖引前,谭则益麄其杖。安之越麄,谭亦转麄之。如此至杖大如椽,力不能举。安之遂令执小杖,谭亦益细其杖。安之越细,谭亦转细之。如此至杖大如箸,不能用。安之患其压己,遂都去其杖,使伍伯空手而行,谭果不能学。

除蠹

崔立(一作“丘”。)为雒县,有豪族陈氏为县录事,家业殷富,子弟复多。蜀、汉风俗,县官初临,豪家必先馈饷,令丞以下,皆与之平交。初至,陈氏欲循故事,立逆呵之,丝毫不入,录事心有怅惋。至衙日,恃其豪盛,谓立必不敢损己,礼数甚倨,立叱伍伯曳之。初犹负气,下杖良久,乃称乞命。群官争使人来救,立并不听。杖之既困,立料其必死,命曳去之,出门少顷而卒,一县惊骇。陈氏子弟亲属数十人,相率号哭,阗塞堦屏。立使锁闭衙门,一一收录,取其子弟尽杖杀之,其疏者皆决驱出。因自诣郡,具言“陈氏豪暴日久,谨已除之。讨其资产,足充当县一年租税”。太守素知其事,以申采访,云“立不畏豪强,(一本云“不长豪强”。)为人除害”。使司大见褒赏,奏立强干,特请立充采访判官,拜监察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