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十九
嵩山文集 卷十九 宋 晁说之 撰 张元济 撰校勘记 景旧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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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卷第十九
嵩山景迃生晁说之字以道一字伯以
传
扬雄别传上
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周幽王封宣王子
尚父于扬𭈹曰扬侯其后并于晋河东扬侯子
孙遂以扬为氏雄本晋之扬自其五世祖季徙
诸蜀雄少而简易清净好古斈从同郡严君平
游顾尚好辞赋宗司马相如尝叹曰长卿赋不
从人间来其神所至耶𥘉相如与枚乘孽子皋
思敏疾相如颇淹迟有以二人问者雄
曰军旅之际戎马之间飞书驰檄用枚皋廊庙
之下朝廷之中高文大册用相如然帝于辞赋
自俊捷亦苦相如之艰尝谓相如曰以吾之速
易子之迟可乎相如曰于臣则可未知陛下何
如耳盖相如亦自谓有所短而雄之论乃如此雄
尝作县邸铭王佴颂阶闼铭成都城四隅铭蜀人
有杨荘者为郎诵之于成帝成帝好之以为似
相如雄遂以此淂见待诏承明之庭时永始四
年也雄年四十矣帝方以正月郊祠甘泉诏雄
赋甚遽雄苍猝应诏其赋极瓌玮尽讽戒之义
乃三月帝帅群臣横大河凑汾阴以祀后土雄
又作河东赋以帝好广宫室又作子虚赋以讽
戒帝多玩书善雄赋颂出入游猎雄必从十二
月帝纵胡人羽猎雄因作羽猎赋雄既待诏岁
馀给事黄门为郎后一岁帝又命雄作绣𥙷灵
莭龙骨之铭诗三章帝淂之喜甚当时之语曰
玩子云之篇章乐于居千石之官西羌尝有警
帝思将帅之臣追美赵充国诏雄即未央宫充
国图𦘕为颂绥和元年秋帝大夸胡人多禽兽
复幸长杨纵胡客大校猎雄复作长杨赋上之
比以讽帝雄为郎时自奏少不淂斈而好沈博
绝䴡之文愿不受三岁之奉且休晚直事庶淂
肆心广意以自克就有诏可不夺奉令尚书赐
笔墨钱六万淂𮗚书于石渠时京师班嗣者右
曺中郎将游之子显名当世游尝赐秘书之副
而嗣为人好贤从雄游䧺由是内外之书无不
𮗚矣然非圣不好也时人称雄曰西道孔子有
张子俟者问沛郡谭曰杨子云西道孔子乃
贫如此谭曰子云亦东道孔子也昔仲尼岂独
为鲁孔子而不能为齐椘圣人耶王公子亦问
子云于谭谭曰汉兴以来未有斯人雄虽甚贫
而轻财𢙣利无所事于世作逐贫赋以自见曰
扬子遁世𩀌 独处左邻崇山右接旷野邻垣
乞儿终贫且窭礼薄义弊相与群聚惆怅失志
呼贫与语汝在六极投弃荒遐好为庸卒刑戮
是加匪惟㓜稚嬉戏土沙居非近邻接屋连家
恩轻毛羽义薄轻罗进不由徳退不受呵久为
滞客其意若何人皆文绣余不完人皆稻粱
我独藜飡贫无宝玩何以接欢宗室之宴为楽
不槃徒行赁出处易以身服百役手足胼胝
或耘或耔霑躰露肌朋友道绝进官迟厥咎
安在职汝之为舎汝远窜昆仑之颠尔复我随
翰飞戾天舎尔登山岩穴隐藏尔复我随陟彼
高冈舎尔入海汎彼柏舟尔复我随载沉载浮我
行尔动我静尔休岂无他人从我何求今汝去
矣勿复久留贫曰唯唯主人见逐多言益嗤心
有所怀愿淂尽辞昔我乃祖崇其明徳克佐帝
尧誓为典则𡈽阶茅茨匪雕匪餙爰及季世纵
其昏惑饕餮之群贪冨苟淂鄙我先人乃傲乃
骄瑶䑓琼室华屋崇高㳅酒为池积肉为崤是
用鹄逝不践其朝三省吾身谓予无諐处君之
家福禄如山我大徳思我小怨堪寒堪暑少
而习焉寒暑不忒䓁夀神仙桀跖不顾贪𩔗不
干人皆重蔽子独露居人皆怵惕子独无虞言
辞既罄色厉目张摄齐而兴降阶下堂誓将去
汝适彼首阳孤竹之子与我连行余乃避席辞
谢不直请不贰过闻义则服长与尔居终无厌
极贫遂不去与我游息哀帝时丁傅董贤用事
人皆媚之以贵冨雄独安于郎署而大覃思浑天
或者信盖天之斈诋浑天雄乃彂八难难盖天
以通浑天云日东行循黄道昼中规牵牛距北
极北百一十度东井距北极南七十度并百八
十度周三径一二十八𪧐周天当五百四十度
今三百六十度何也春秋分之日正出在卯入
在酉而昼漏五十𠜇即天盖转夜当倍昼今夜
亦五十𠜇何日入而星见日出而星不见即斗
下见日六月不见日六月北斗亦当见六月不
见六月今夜常见何也以盖图视天河处斗而
东入狼狐间曲如轮今视天河直如绳何也周
天二十八𪧐以盖图视天星见者当少不见者
当多今见不见䓁何出入无冬夏而两𪧐十四
星常见不以日长短故见有多少何也夭至高
地至卑日托天而旋可谓至高纵人目可夺水
与景不可夺今从高上山以水望日日出水下
影上行何也视物近则大远则小今日与北斗
近我而小远我而大何也视盖撩与车辐间近
杠毂密益远益疏今北斗为天杠毂二十八𪧐
为天撩辐以星度 天南方次地星间当数倍
今 密何也时独谭信雄斈雄与谭尝同奏
事待报坐西廊庑下以寒暴背雄语谭曰盖天
以天如推磨石转而日西行者其光景当照此
廊下稍而东耳不当拔出去拔出去是应浑天
法浑为天之真形于是可知雄按浑天著书曰
大玄曰玄也者兼天地人之道而天名之或曰
述而不作玄何以作雄曰其事则述其书则作
或曰玄何为雄曰为仁义或曰孰不为仁孰不
为义雄曰勿杂而已矣雄于玄用思甚苦尝夣
吐白凤集玄上久之而㓕或曰无为自苦故难
传当时儒士刘歆张竦軰虽与雄善独于玄弗
好也雄知时人所好在彼不在此乃作太玄赋
曰𮗚大易之损益兮览老子之倚伏省忧喜之
共门兮察吉凶之同域皦皦著乎日月兮何圣
人之暗烛岂愒宠以冒灾兮将吮脐之不及
飘风不终朝兮骤雨不终日雷隆隐而辄息兮
火犹炽而速㓕且夫物有盛衰兮况人事之所
极奚贪婪于冨贵兮迄丧躬以危族豊盈祸所
栖兮名誉怨之所集薫以芳而致烧兮膏合肥
而见焫翠羽𡠾而殃身兮蚌含珠而擘裂圣作
典以济时兮驱蒸民而入甲张仁义以为网兮
怀忠贞以矫俗指尊选以夸世兮疾身没而名
灭岂若师由𥅆兮执玄静于中谷纳嫣禄于江
淮兮揖招乔于华岳升昆仑以散发兮踞弱水
以濯足朝彂轫于流沙兮夕翺翔乎碣石忽万
里而一顿兮遇列仙以讫𪧐役青要以承代兮
舞冯夷以作乐听素女之清声兮𮗚宓妃之妙
曲茹芝英以御肥兮饮玉醴以解渴排阊阖以
窥天庭兮骑骍騩以蜘蟵载羡门与𠐚游兮永
周览于八极乱曰甘饵含毒难数尝兮麟而可
羁近犬羊兮鵉凤高翔戾青云兮不卦罔罗固
足珍兮斯错位极𩀌大戮兮屈子慕清葬鱼腹
兮伯姬曜名炙厥身兮孤竹二子饿首山兮断
迹属娄何足云兮譬斯数子智渊兮我异于
是执太玄兮荡然肆志不拘挛兮独钜鹿侯芭
授玄于雄为玄章句谭亦好之然不若好䧺
赋之甚也谭尝问䧺曰何以能赋䧺曰能读千
赋则善𥘉䧺因成帝嗜酒作酒箴以讽帝曰𮗚
瓶之居居井之眉处高临深动常近危酒醪不
入口臧水满怀不淂左右牵于纒徽一旦叀碍
为瓽所轠身提黄泉骨肉为泥自用如此不如
鸱夷鸱夷滑稽腹如大壶尽日盛酒人复借酤
常为囯噐托于属车出入両宫经营公家繇是
言之酒何过乎时杜𨹧陈遵放纵于酒见䧺赋
大喜谓所友张竦曰吾与尔犹是矣故其因人
问赋可以讽乎䧺曰讽则已讽而不已吾恐不
免于劝也又有问䧺少而好赋者䧺曰童子雕
虫刻壮夫不为也盖其晚年立言明教绝意
于赋不复为矣因时人问答著法言十三篇明
帝皇之道而广大幽微备矣建平四年单于上
书愿朝五年哀帝时疾或言匈奴从上㳺来
厌人自黄龙竟寕时单于朝中囯辄有大故上
由是难之以问公卿诸公卿亦以为虗费府帑可
勿许单于使辞去未彂䧺上书谏帝以为六经
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𢧐二者皆微
然而大亊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单于㱕义怀款
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䇿
神灵之所想望囯家虽费不淂已者也柰何距
以来厌之辞䟽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
来之𨻶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
窃为国家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𢧐
以遏边萌之祸书奏天子感寤召还匈奴使者
更报书而许之赐雄帛五十疋黄金五十斤雄
视朝廷纲纪紊乱知言之不行而不言然独见
机会之决弗淂弗言也元始中徴天下通小斈
者以百数各令说字于庭中䧺取其有用者作
训纂篇以续苍颉篇又苍颉字之重复者凡八
十九章䧺善书在西京时以书称者盖寡前有
司马相如张敞严延年后则史游孔光刘向䧺
及陈遵雄久为郎校书麟阁见天下上计孝廉
及内郡卫卒会者常提三寸弱翰赍油素四尺
以问异语㱕即以鈆摘次于椠积二十有七岁
而书成名曰𬨎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方
言者盖尔雅之流也时茂𨹧郭威好读书以谓
尔雅周公所制而有张仲孝友䓁语疑之以问
雄雄曰记有孔子教鲁哀公斈尔雅尔雅之来
远矣自古斈者皆云周公作当有所据其后孔
子弟子游夏之俦又有所记以解释六艺故有
张仲孝友䓁语
扬䧺别𫝊下
刘歆闻䧺作方言移书䧺曰诏问三代周秦轩
车遒人使者八月巡路�代语僮谣戏欲淂
其最因从事郝隆�之篇中但有其目无见文
者歆先君数为孝成皇帝言当使诸儒共集训
诂会成帝未以为意先君又不能独集至于歆
身修𮜿不暇何遑㪅创属闻子云独采集先代
绝言异国殊词以为十五其所解略多矣而
不知其目非子云澹雅之才沉郁之思能经年
锐精以成书良为勤矣歆虽不沟𬨨庭亦克识
先君雅训三代之书蕴藏于家直不计耳今闻
此甚为子云嘉之以今圣朝留心典诰彂精于
殊语欲验考四方之事不劳戎马高车之使坐
知谣俗适子云攘意之秋也不以是时彂仓廪
以振赡殊无为明上以忠信明于上下以置恩
于罢朽所谓知畜积善布施也盖萧何造律张苍
推暦皆成之于帷幕贡之于王门功列于汉室
名流乎无穷诚以𨺚秋之时収藏不殆饥舂之
岁散之不疑故至于此也今谨使密人奉手书
愿颇与其最目淂使入隶令圣朝留明明之典
雄报歆曰敕以殊言十五卷君何由知之谨㱕
诚底里不敢违信䧺少不师章句亦于五经之
训所不解尝闻先代𬨎轩之使奏籍之书皆藏
于周秦之室及其破也遗弃无见之者独蜀人
有严君平临卭林闾翁孺者深好训诂犹见𬨎
轩之使所奏言翁孺与雄外家牵连之亲又君
平𬨨误有以私遇少而与雄也君平财有千言
耳翁孺略有梗概翁孺往数岁死妇蜀郡掌氏
子无子而去而䧺始能草文复论思详悉集之
张伯松不好䧺赋颂之文然亦奇之常为䧺言
其父及其先君喜典训雄以篇目频示之伯松
曰是悬诸日月不刊之书也又言恐雄为玄经
由鼠坻之与牛也如其用则实五稼饱民
否则为坻粪弃之于道矣伯松与雄独何徳慧
而君与雄独何譛隙而当匿乎哉其劳戎马高
车令人君坐帏幕之中知绝遐异俗之语典流
于昆嗣言列于汉藉诚雄心至精之所想讲也
死之日则今之荣也不敢有贰不敢有爱雄少
而不以行立于郷里长而不以功显于县官著
训于帝籍但言词博览翰墨为事试崇而就之
不可以怠即君必欲胁之以威𨹧之以武此又
未定未可以见今君又终之则缢死以从命也
而可且宽假延期必不敢有爱唯执事者图之
长监于规绣之就死以为小䧺敢行之时歆为
王莾国师威𫞐可畏而䧺之辞如此盖明其心
不与歆也然当其时士皆言符命劝莾代汉唯
𢙢其晚前后封侯者百数其不附䴡者莽辄杀
之䧺为朝廷闻人既不言符命然不可以默逮
莾既僣乃奏剧秦美新一篇剧秦之酷而美
诸新待新犹秦耳甚莽方自圣而弗寤也先是
建国五年元后崩莽诏雄作诔有曰汉庙黜废
移定安公皇皇灵祖惟若孔臧其言亦无阿倚
特以耆老久次为中散大夫雄见莽更易百官
変置郡县制度大乱士皆去莭义以从谀取
利乃作司空尚书光禄勲卫尉廷尉大㒒司农
大鸿胪将作大匠博士城门校尉上林苑今䓁
箴及荆扬兖豫徐青幽兾并雍益交十二州箴
皆劝人臣执忠守莭可为万世戒先是雄在蜀
时尝著蜀王本纪蜀郡赋以极其山川地里人
物之实又尝录宣帝以至哀平纪传皆备其后
班固因之严遵君平高蹈之士也雄仕京师顕
名数为朝廷在位贤者称君平徳杜陵李辟彊
素善雄久之为益州牧喜谓雄曰吾真淂严君平
为吏矣雄曰君备礼以待之彼人可见而不可
淂诎也辟疆心以为不然及至蜀致礼与君平
相见欲屈以为从事卒不敢言乃叹曰扬子云
诚知人可谓哲矣䧺同郡里中田仪与雄㓜稚
交后雄举之于朝久为五官郎中以𥝠淂罪时
举仪者皆怀𧹞低眉以自𢙢恨刘歆亦为雄云
云雄曰仪举至日雄之任也知人之徳尧舜犹
病雄何惭焉议者终多雄之知君平而不以田
仪累之也孔子元者孔子十七世孙也为郎校
书七年官不益或𮗸以不恤进取独雄与善山
阴陈有义行名未振雄上书荐之于是声名
粲然传世矣仕至太中大夫潞水伶玄好斈知音律
善属文然无所矜式雄独知其才而病其斈之
不适正知之而弗好也盖䧺之好𢙣不茍如此
及于法言称谷口郑朴子真蜀人李弘仲元与
严君平蜀人闻之有 愿载名于法言者
雄谢之虽林翁孺犹不淂与也甘露元年戊寅
鸡鸣雄生天凤五年四月乙丑晡卒葬安陵阪
上侯芭谭共为治䘮朝臣郎吏及诸公遣世
子来会送甚盛谭为敛起祠置莹芭土作
坟号曰玄冢与谭守坟如子礼雄有子曰童乌
九岁与玄文先雄卒雄比岁亡一男竭力㱕葬
于蜀雄由是益贫及雄卒不能㱕葬而妻子孑
还自长安
嵩山晁说之曰扬子传孔子之道立言明教冝
其行事甚大昭著无遗而有不见于本传者淂
之于诸子书传记因次第之为别传焉有与本
传异同甚者䟽之䧺为郎不愿受奉以视无仕
进心㓜子卒而必经纪反葬于蜀以视不终长
安故守一官而阅三世不迁𮗚其人岂诣行在
献赋者而本传言奏甘泉䓁赋蜀人杨荘诵雄
文于成帝帝因徴雄待诏而肯为王音门下吏
耶至于投阁亊余亦疑焉而世已有辩之者
李挺之传
李之才字挺之青社人天圣八年同进士出身
为人朴且率自信无少矫厉师河南穆伯长伯
长性卞严寡合虽挺之亦频在诃怒中挺之事
先生益谨尝与参校柳文者累月卒能受易时
苏子美亦从伯长斈易其专授受者惟挺之伯
长之易受之种征君明逸种征君受之希夷先
生陈图南其流源为最远究𮗚三才象数変通
非若晚出尚辞以自名者挺之𥘉为卫州𫉬嘉
县主簿𫞐共城令所谓康莭先生邵尧夫者时
居母于苏门山百源之上布裘菜食且躬㸑
以飬其父挺之叩门上谒劳苦之曰好学䔍志
果何以康莭曰简䇿迹外未有迹也挺之曰君
非迹简䇿者其如物理之斈何他日则又曰物
理之斈斈矣不有性命之斈乎康莭谨再拜悉
受业于书则先视之以陆淳春秋意欲以春秋
表仪五经既可语五经大旨则授易而终为世
所谓康莭先生之易者实受之挺之挺之噐大
难乎识者捿迟久不调或惜之则曰冝少贬以
荣进友人石曼卿独曰时不足以容君君盍不
弃之隐去再调孟州司法𠫵军时范忠献公守
孟亦莫之知也忠献初建节𨱆帅延安送者不
用故事出境外挺之独别近郊或病之谢曰故
居顷之忠献责安陆挺之㳂檄见之洛阳前日
远境之客无一人来者忠献于是乎恨知挺之
之晚友人尹师鲁以书荐挺之于叶舎人道卿
因石曼卿致之曰孟州司法𠫵军李之才年三
三十九能为古文章语直意䆳不肆不窘固足
以蹈及前軰非洙所敢品目而安于卑位颇无
仕进意人罕能知之其才又逹世务使少用于
世必𬨨人甚幸其贫无赀不能决其㱕心知之
者当成之曼卿报师鲁曰今之业文好古之士
至鲜且不张茍遗若人其学益衰矣是师鲁当
尽心以成之者也延年素不喜屈谒贵仕以挺
之书凡四五至道卿之门通焉而后已道卿且
楽荐之以是不悔挺之遂淂应铨新格有保仕
五人改大理寺丞为缑氏令未行会曼卿与龙
图阁直吴斈士遵路调兵河东辟挺之泽州签
署判官于是泽人刘仲更从挺之受暦法世称
刘仲更之暦远出古今上有扬雄张衡之所未
喻者实受之挺之在泽转殿中丞丁母甫除
䘮暴卒于怀州守舎时友人尹子渐守怀也实
暦五年二月子渐𡘜挺之过哀感疾不逾月
亦卒挺之葬青社后十有二年一子以疾卒又
二十有四年有侄君翁乞康节表其墓曰求于
天下得闻道之君子李公以师焉
嵩隐晁说之曰士生而不能以其所学及乎世
死又不得以名觉乎后之人岂大雅君子之志
哉李先生者师事穆伯长友石曼卿尹子渐师
鲁其为弟子者曰邵康莭刘仲更侧闻史氏为
六人者立传独不及李先生何耶论次以待
他日史官采择
河南邵伯温曰李挺之康莭先生之师也昔尝
闻之先公曰挺之与尹子渐貌相𩔗又相友善
挺之死于子渐官舎子渐𡘜之恸遂淂疾以卒
呜呼二人者乃所谓朋友欤
墓表
嵩隐长子墓表
嵩山晁说之长子公寿字平子大𮗚元年丁亥
疾病中改名公艾生于昭徳故庐时元豊八年
乙丑少敦厐有成人之气象方年十三四寺庭
㳺行多淂古书𦘕以㱕尝欣然视予曰是北齐
扬子华勘书图中一幅也博古者验之犹信虽
㓜善用硬黄影榻古法书予因见涧上陈叔易
写科斗古文颇留心愿斈顾非冝教童子者则乃
辄自能为文外作五字诗往往有合处时学李
贺行亦不凡专读礼记严于陆氏音其义说
制度根柢郑氏孔氏不茍异妄从盖其志不规
于举子事业也间则泛𮗚务博庶几可与斈士
大夫语言予知其所能者如是而止也逮其既
卒余亲为料理其书箧见其简牍之志甚大有
数巨编正书细密是谓资治通鉴钞盖其中夜
灯下之功予悲怛于是増甚久不能也其卒
在陕州芮城年二十有三丁亥六月丁巳也是
年之春暴淂嗽疾𢙢贻父母强忍不以言既
不能离枕席父母始往问所苦必曰今日少损
亦未尝不巾也一日𥝠语其妻子曰我死矣
谓父母何至死不复它言方其未病时予偶与
论近世人物白首而不遭者或咎诸人彼夭不
淂寿者又将谁责如吾家微之光道涣之绘道
王文正家慥予顾原武小邢庐山刘和仲皆奇
才也吾儿辄愀然不怿曰是数人者何恨往往
见称于东坡诸公余当时不知其语不祥也今
复忍追恨哉母盛氏自芮城㱕其柩于东里祖
茔政和四年甲午四月乙卯葬于祖茔东苐二
域之甲穴妻贾氏女三岁曰炼师男方生六月
名子健
邢惇夫墓表
邢惇夫名居实生数岁以奇童称逮年十四五
读书已甚博其年十六七文章各擅体制十八
九则论议凛然自成一家法甫年二十而病不起
矣国中之士识与不识无不嗟惜痛恨有为其
父尚书公相持而𡘜于数年之后者惇夫身干
如寻常男子而广颡大口眸子焹然精神虹舒
霞举也韩少师见其童儿时异之许妻以孙女
元豊中孙莘老李公择方宦于京师惇夫㳺二
公之门二公待之常若不足一日侍孙公谈春
秋是孙公之所名家者引𩔗及南史人物又入
于北史惇夫种节调理无少前却疑似之语是
时孙公皓白为秘书少监与惇夫相对若
翁孙然既而黄鲁直自吉州太和县移徳州徳
平镇过京鲁直有书称晁以道论士三人其书
今行于世所谓三人则惇夫陈无已江子和是
已元祐之初海内流落望实之士中都毕集惇
夫因得翺翔自振其才辩而师友日盛悉为惇
夫忘年也一时政事更张士大夫进退惇夫为
之喜怒激昂有出于老成忧思之外者每叹曰
当兹日也安得司马公常存吕公无恙后来者
其谓谁𫆀惇夫虽年少而知国家尚少则难处
乎前而贵老则难継其后云惇夫大抵于人不
苟随必援古昔极源流而公是非虽于其大人
则亦唯义之从惇夫卒于元祐二年二月八日
尚书公谪随州时尚书公亲问其所欲于垂绝
之际无他唯曰乞黄鲁直状皃平昔以累孙莘
老铭之有不肖之文存焉则晁无咎冝为序其
后余兄无咎题惇夫南征赋曰昔杜牧不敢序
李贺矧吾惇夫年未二十文章追配古人充其
志非肯为贺者虽然岂敢其将死之托耶鲁
直题之曰尝序江夏谢景回师𣸪遗稿云方行
万里出门而车轴折可为霣涕邢惇夫诗赋笔
墨山立甚似吾师复也东坡题曰江南李大伯
自述其文曰天将寿我欤所为固未足也不然
亦足以籍手见古人矣惇夫亦云吾兄暨孙黄
俱不果成惇夫之所志惇夫二弟倞俦乃𣣔以
文表于墓则归之嵩山晁说之又已累年说之
追念平昔与惇夫议论千百今不记一二徒可
想像于心目间而书牍唱和诗亦无复少有存
焉者盖自飘流二十年之久也如复因循不如
其二弟之所请则他日使惇夫之所传弥不著
者余之罪也以余之文浅弱使揽之者重于恨
于前日三公则予于惇夫亦未为无助也余尝
谓赵括少谈兵而父奢不能难者非不能难也
不欲怒之也刘歆之异同其父向者非为斯文
也汉廷与新室不可并处也如惇夫于尚书公
则于斯文而不能难者也是曽参之事点也非
曽元之事参也移此其忠顾惟古之大臣哉嗟
夫古人之不寿者余得二人焉王子𣈆年十有
五识圣贤治乱之源而极天人死生之符颜渊
年二十有九颓然陋巷之中有为之志夫子
告之以四代之礼乐所谓具体而微者果知颜
子哉其次则又二人扬雄之子九岁而存则玄
当著明无待于侯芭魏武之子仓舒十三岁而
存则汉之存亡虽未可知必不至于杀荀文若
辈矣则惇夫之寿夭所系可胜言耶东坡贬英
州道符离予见之语及惇夫曰自是国家失一
文士于邢氏何有韩女先亡惇遂未及娶惇夫
有文集若干卷名曰呻吟集墓在大隈山前祖
茔之旁母赵氏宣和四年壬寅七月戊午朝请
大夫知成州军事晁说之撰
宋故平恩府君晁公墓表
晁氏东眷舒州郎中元配公孙氏第三子其字
次膺生而俊气干云霄直上与先生长者语无
难事也识与不识见之曰是诸公卿之选已学
辞赋于诸兄间日一再作而作矣京师秋赋而
时方以理财为新政主文刘贡父李公择王忠
甫皆与丞相论不同试节以制度不伤财赋以
𨕖甚高礼部不奏名既而废诗赋用新义公
曰人各有才智而喜异也是不待一再作者主
王氏诗犹杂以毛公诗豋熙宁六年进士科注
单州城武县主簿时𥘉遣察访使出按郡国不
法远迩震恐使京东者少年新进未更仕任特
恃其兄参知政亊与丞相方睦劾一路有几人
可免不坐是人方仰公气象而不得不听其言
于是京东有宽政莫知其自公出而人赐矣
以瀛州防御推官知洺州平恩县县滨河公与
众游乐而独色忧曰河不决今年则明年乃舒
以调度民知无征而不知有储也后有小吴之
役一道远迩病矣而平恩之民因以叹公神明
之政徳之今不忘也代还格碍不得改官以㤗
宁军节度推官知大名府莘县事民相庆曰平
恩之父母也肯独不以吾属为莘人之子乎公
于莘得上下之欣喜而誉益远在平恩时上位
居官如故而待公犹故旧朋友也置不举属吏
礼数而转运使李楚老犹不平阴以怒提举保
甲狄谘桉刺公以保甲法时保甲法密秋荼也
孰非保甲法之罪人㢤前日以公为才而肃给
异功状者为今𥝠不奉法而于时政有向背矣
狱具除仕籍居楚州大赦居兖州渐以还济州
公𥙿然不以欣戚于去来曰舌不在不得自致
其身也邪公𥘉于济贫甚何心于吾冨哉人术
甚踈而殆天有以冨之也乃知天命祐之而行
者君子也公于是居闲将十年犹一日也视一
世之进退穷逹湏笑蹙蹙𡍼上多平生故
人曰孰能为我往谢之嗟夫公能贫而冨穷以
逹使用其才于朝冝何如㢤元祐𥘉有理诉所
公亦未忍自弃于兹时也彼在位者乃不得特
恩洗涤公必欲以散官论如常法公去弗顾曰
知命乃为君子邪议者谓元丰多失士而元祐
之失士亦不少也其在公特不仁者顾岂不有
一哉一林之木异质先伐之材风雨既先摧之
孰肯出力以培之此君子之困幽谷所以不觌
三年也或终身幽谷而与株木处矣虽然使公
之官于朝也亦几何时留㢤识者谓使朝廷之
弃公不若公𥘉自郡国弃之也闻者悲之公闲
居何以发挥其伊郁侘傺之感㢤自念离骚之
变国风宋玉景差之徒殆不知有国风者非忘
之也其后以宫啇为乐府者又自一离骚也以
故公于是辞有律吕矣其传䆮远上逹于六宫
会新作大晟府起黄锺于 上躬之中指弃塞
古今诸儒异同之论坐取三代以来锺鼎磬鏬
镛铣之属毁而碎之视不复用 昭陵留心躬
以封缄之品度亦不可存矣师臣末为此媚上
之术𡔷舞天下要得天下咸知其不可起而仕
者必为我出也公乃迅召八大晟府奉 旨
作为一时瑞物之辞乃还公承亊𭅺大晟府按
恊声律咸曰彻乎其众望也盖公于语言酬酢
之𥘉失师臣之微矣是行也不知公者谓公喜
矣知公者为公耻之呜呼前谓公仕于朝而逹
也亦能久而待其才之输乎彼李固杜乔辈于
汉祚三绝人君残昏失道之时能为其次而不
能为其上五王黜周后反唐帝敛天下之情而
一日身之敏矣然能勇决于临事而迟疑于来
事二者相望于千岁而不保其躬卒贻后世纷
纭之大患则一也公有以当斯任也必见功烈
之出非常而不终日矣其他脂韦之厚薄尚敢
为公陈㦲有以乐府辞为公称者重可悲乎公
政和三年七月二十三日以疾卒于昭徳外第
实至京之逾月也娶梁氏男三人益之观之同
之女三人婿曰伯奇翟光弼马承休以其年
九月十九日葬鱼山世墓之次后十有三年说
之避地海陵乃得论次表公之墓如上建炎二
年戊申九月甲申从侄具官说之𢰅
宋任城晁公墓表
公讳仲询字刍民本澶州清丰之晁至公七迁
而为任城之晁曽祖讳佺赠太师中书令祖讳
讲赠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考讳宗愿真州
军亊推官母黄氏以年特恩封寿光县太君公
生而异群儿出言甚大自谓必能有成者年十
有五从其兄丞吉州太和时黄鲁直知县事一
见公奇之其𥘉见暨别皆有诗而唱和于其中
间者则多矣有云叹君豪甚倚天剑又云见君
有家风怀抱如冰清特其存而不泯者云耳今
其字刍民者鲁直序而命之也越明年去亲侧
游太学群四方之士试而为第二人其居太学
者十年单栖犹远方后门寒士而未尝妄出为
人一饭留也固无久太学诸生好游之常态其
𥘉欲为太学之行也于故人所赠金不得辞则
席其床下而去凡五试礼部不奏名退归任城
事亲而乐焉嗟乎任城可居而公无铢两以居
之也公自为言曰士之孝则吾岂敢若因天地
之道利谨吾之身而节时之用以修吾亲之丼
旨者庶人之孝也吾何敢不勉由是公有冨之
名而燕四方宾客不间于三日也勤施远近之
游子必顾彼之意而不顾室中有无也礼文仪
物行于宗族者随岁时寒暑酒炙行焉率以为
亲庭之乐也故时大家之风流亦于是乎可见
矣人益以富称公而公冨之逮公贷钱以奉寿
光之葬并举族人之旅殡十数于是人始叹公
之徳宇难窥也盖公风仪凝重不妄言笑一喜
怒犹𫤌若也大抵非累世积善之家不生绝俗
积徳之子恭惟中令生唐末天祐长于中国乱
亡之际历五代百𢧐之烟尘而能保其上世之
诗书不改其冯掖之旧若仕则吾不能彼亲旧
必以聘我则从之亦不能久我也实生三子其
诚孝直方一德犹一人也特其伸子文元公逹
而显于朝伯侍郎公季尚书公不逹则在郷党
郡国为显人也惟我三祖同德而同庆后之子
孙亦均其泽公祖尚书公不忘文元公之典
刑尚文庄公之珪璋使公寿而仕必克显矣视
其晚暮以年格仅释褐不亦伤乎说之不肖窃
以谓夫子特与曽子论孝之后群弟子乃起而
各有问焉不然群弟子之旧闻夫子有语于曽
子者亦春秋之常事也孰知孝德之辨深矣哉
惟神明其意默不待问者曽子之孝也意已至
而德未安必待问焉者群弟子之孝也恭惟公
之德备矣特归之于孝而得曽子之孝者也公
勤于寿光之封乃以乡里小儿之所欲而谨欲
之不知于吾亲吾学果何如也殆𩔗彩衣仆而
儿啼者乎因寿光之封而论晁氏之积善岂不
本原之哉乃远不自于中令以基之侍郎文元
公尚书以崇之文荘公以大之则曷以知公德
之所植哉松生古涧千寻之底而不试自与清
风期也卒政和五年四月二十日年五十九葬
济州任城县谏议郷鱼山实其十一月丙寅娶
郑氏男三人端规端矩端凖女八人婿曰迪功
郎东道总管司干办公事张表臣承直郎京东
东路安抚司干办公事厐逊孺登仕郎闾丘公
肃进士闾丘公禧进士闾丘公逹三早逝孙男
三人宗之胜之㬢之孙女一人公之三子闻母
夫人训曰尚德而传可久者文也时无其𨕖猥
命说之表公之墓固不敢言文而亦知叹曰公
如得以卿大夫之孝辅 本朝以孝治为家法
之隆上尊 吾君宗庙之荣下永百姓父子之
庆则其在晁氏者可忘言矣又何敢辞建炎二
年九月九日族侄孙中奉大夫充徽猷阁待制
提举杭州洞霄宫说之谨述
墓志铭
江子和墓志铭
君讳端礼字子和一字季恭始江氏自汉轑阳
侯徳为陈留圉城人祖讳休复 仁宗时修起
居注有重名考讳𢡟相朝散郎子和生而沈粹
年十七游太学为同辈敬惮独𥙿然不肯就公
试或试则居上列常叹曰是不足学也令人惭
耳方是时东坡谪居黄州子和特倾慕之以书
讲学焉子和于一世徳名人皆愿从之游闻人
毫发之善汲汲称道惟恐不及盖自其舍人之
风流为然子和学诗律于黄鲁直论行于徐
仲车为谨二公俱以子和为贤此二公者他
人或不能并善其家法也方举世不为春秋之
学时有六合崔子方伯直者世莫知其为人子和
一见而定交曰此吾之所学也愿与子共之伯
直遂因子和得名于诸公间子和之志行远矣
㦲其事亲孝能色养教二弟必欲与已同善然
诺谨于仆妾不侮乎童稚终日在暗室无惰容
如天使而寿且仕宦得时为祭酒为御史大夫
劝讲金华则优矣不幸年三十有八以绍圣四
年七月二十三日疫不起娶王氏能为子和躬
劳苦先子和卒再娶张氏子男三人女二人其
二弟端友端本今俱以文行称二弟裒子和之
遗稿为集若干卷子和尝病柳子厚作非国语
乃作非非国语东坡见之曰久有意为此书不
谓君先之也鲁直则曰子和文辞简理似尹师
鲁以崇宁五年五月十五日从葬于阳夏先墓
之次崔六合为行状黄州潘邠老欲铭之而邠
老卒宛丘张文潜又欲为铭会文潜病不果
之亡弟微之光道与子和早相善因得子和在
兄弟间乃为之铭曰
天何为哉嘻善士植植方茂忽以逝不使究极
能厥世或如好之聊嬉戏彼顽凶很天亦畏一
既生之莫敢毙又且冨贵如其志子和九原何
所遗汉轑阳侯百世嗣
寿昌县君刘氏墓志铭
齐安江使君讳懋相之室曰寿昌县君实墨
庄刘氏也皇考司封贠外郎讳敔司封之从父
兄翰林侍读学士作春秋刘氏传者当时以字
称之曰刘原甫江邻几至今闻之者凛然有生
气夫人刘原甫侍读家女嫁为江邻几舍人之
子妇其耳目闻见孰非名教礼度事加之夫人
天资静密醇素真如夫人上世所称古列女也
㦲然夫人犹恨归江氏时舎人捐󠄂馆已久曽不
及一日之养每遇荐新享岁事则未尝不感恻
加敬折旋于㸑烛户牖间自移其亊生之意以
为礼文也有故老能谈舎人及永嘉郡夫人旧
事细及起居状则夫人谨事其语以之辅佐使
君教诸子曰是江氏家法也愿共守之不懈使
君罢官青龙邑民献果𮕵藉黄金以使君命纳
舟中夫人视之惊曰此何物湏使君来诘其故
乃更数政不得直之𡨚讼来谢耳遽并斥之使
君卒齐安吏民合甚厚夫人涕泣曰岂徒吾
心有不可𫆀将不耻使君平生之操欤吏民相
与叹息徘徊莫得其涯而前夫人自少衣褕翟
珥不肯华侈逐时好其言动若有尺寸可绳墨
不忒朝夕平居一室敛足正坐凝然终日更袢
暑仪容亦甚整如对严宾而阴议论皂白一时
士大夫毅如也自使君卒其家事则或不专焉
必诸子之待曰吾有子贤夫人实能噐其子而
责之甚远盖夫人之识度然也端犮等一日白
夫人曰幸见听敢有言夫人笑曰不欲从科举
乎是吾素已疑之矣且汝兄力学能文屈于有
司者二十年常为予言有司待士之礼薄而法
益苛愧之终其身汝等尚少而亦能不乐于此
乎第汝安则吾何有以故端友兴其季端本俱
遂㳺于圉城数𤱔之田人多高之夫人年六
十有九崇宁五年四月戊子以疾卒五月戊申
祔阳夏先茔使君之墓速葬亦夫人平昔之志
也男三人长端礼早卒次即端友端本女三人
亦皆令淑冝其夫家既葬端友哭曰吾母曽参
范滂之母也人或言我非夫人之子我不知我
与季有异同于吾母也既而得其所生陈于京
师且言儿生甫三岁媪去江氏今三十年矣端
友于是哭益哀殆不胜丧求其冝铭者说之大
父金紫与舎人同馆相善实奕世之好乃为之
铭曰
周道既衰关睢思古汉至更生乃传列女寕自
知其后世真有显家之媛如当时之所序墨荘
之荣耶圉城之兴耶是实仪范海内为妇为母
顾惟祔我贤使君越百有千年不得而称之曰
江母之墓
宋故朝请大夫管句舒州灵仙𮗚骑都尉
叚公墓志铭
公讳与言字彦昌始叚氏淂姓自叚干木之后
徙武威为武威之叚世以忠武有闻人汉金城
太守会宗唐太尉秀实其遗风又特高矣唐礼
部郎中苏州刺史同㤗始为荥阳中牟人公之
先晋天福中自浑河川内徙为汴人公皇考光
禄卿赠太尉聿葬公皇祖三班借职阆州监狎
赠监门大将军重进于郑又复始为郑人公从
光禄任为太庙斋郎调嘉州龙游县尉终更就
辟尉犍为迁成州军事推官再佐文州改宣徳郎
知河中府猗氏县转通直郎赐五品服有勲官
监延安府折博务转奉议郎勲亦一转 今上
即位覃恩转承议郎通判邠州军州事又倅耀
州馀年自谓不任事乞闲得𬋩句舒州灵仙观
凡以赏官五转至朝散大夫勲三转至骑都尉
大观三年三月己巳暴得疾卒于郑年七十岁
公为人质愿廉毅非有意于寡言〈今上御讳〉行而天资
不以利欲自迁而然偆偆挽挽终日若无所与
于人间者人于公始以难亲而忌之卒服其常
而畏且誉之公既以是有家而其居郷党从宦
莅政无险夷率一𮜿辙而未尝轩轾也犍为有
沐川蛮酋欲以译官失职为乱远近恐甚公曰
何害匹马走溪洞喻之曰译官一日信有罪矣
其如朝廷百年恩德何蛮酋相率感恸而去公
即丁内艰嘉人念公贫无以远归率甚厚公
谢之再三曰非孝子待死之志也卒不受一钱
公在成州时元丰间有灵武之役使者委公掌
两川金币于凤翔以佐军实有司以朱墨无前
比环视不知所出公独闲暇先会其大数若于
而前期枚处以待之彼执劵剂哗然声军法来
者乃拱手有德色而去猗氏之政尚严而终不
失古良吏之风常以谓政事莫先于务农躬视
种植之法及公受代而田野桑榆满矣人称之
曰叚公林邠若耀皆环庆之冲西陲劲兵带
也公谨其仓𢈔而仁之进筑木瓜堡无一人亡
者公平居敝衣粝食无所嗜好每睹光禄翰墨
遗简则有彩衣儿啼之色若其亲之存者此则
反乎古人不读其父手泽之而同归于孝也
公娶王氏𥘉封仁和县君再赠长兴县君先公
十有四年而卒子三人宏假将仕郎采三班奉
职环庆路第八队将安尚㓜三女长适承议郎
通判杨州军州事喻齐次适奉议𭅺知开封府
咸平县陈天锡次适假将仕郎张禠孙男五人
女四人皆㓜宏等卜以六月甲申葬公于郑州
管城县怀忠郷青店里先茔之次禠实说之之
出也状公平生来乞铭铭曰
有猗其枝有清其阴谁其思矣叚公之林宁独
猗氏所戾讴吟问何至然前修是钦叚氏世家
诚信不疑轻兵深入定小昆弥老蹩持马抚邠
乱师公之为政敢不肖之郑实故里鸠杖归来
谓冝百龄忽其逝哉兆宅是安嵩隗崔嵬此
铭章究彼孔哀
王立之墓志铭
士而忧心苦思矫矫然不胜朝夕之愤而𥘉不
为其身之𥝠者古多有之顾今岂亦乏人哉𣈆
国王子野质为人清若纯淡视世事若无一可
以动其心者惟以善人君子亨否为已休戚以
故其仕屡斥抱羸病而卒河南尹子渐刚毅之
之士也或有不当其意者子渐叹息忧悲发愤
谓生可厌而死可乐往往哀歌泣下无㡬何而
卒今城南王立之直方非有慕于此二人而性
义实似之也立之仕宦视二人不及远甚不足
为立之道而子渐卒时年五十岁子野卒年四
十五岁而立之之卒又少子野四岁是又为二
人而穷者欤立之少知自好乐从诸文人行游
其闻见日博而日励欲自置于闻人中其得四
方朋友日益加盛且多喜称誉立之者立之于
朋友之善固自一毫不掩也立之无他嗜好惟
昼夜读书手自传录凡大编数十时遐荒穷海
有先生居焉立之身不出京师而传彼所赋歌
诗独早且多若与彼咫尺居而手相授也立之
于人顾岂燥湿寒暑之异哉然非其所好虽以
势利美官诱致之莫肯自枉也立之虽有先人
园以居而衣食才自给耳每有宾客至则必命
酒剧饮扺谈终日无不倾尽若其大有力而饶
于用者由是立之好事之名得于远迩客有游
京师而不见立之则以为恨已立之尝以假承
奉郎监怀州酒税寻易冀州籴官亦仅累月投劾
归待而不复更出矣凡十五馀年处城隅一小
园中而笑傲自适如一日焉命其园中之堂曰
赋归亭曰顿有亦足以见其志云一时文人多
为之作赋归等诗立之视朋友疾病死䘮力竭
势穷而无厌倦意彭城陈无已卒于京师立之
吊而割田十顷以周其孤多此𩔗者立之得
风痹卧病逾二年而家事日零落宾客来相问
讯者几希呜呼可不惜哉立之病中取其平生
书籍图𦘕古器散之四方朋友无遗则其拳拳
慕义乐善独隆如此此事殆古人所未有也立之
高祖讳显祖讳仁皆国史有传曽祖讳希逸故
任尚书祠部贠外郎直史馆赠司空父讳棫故
任供备库副使赠金吾卫大将军娶定安郡王
宗绛女遂昌县君再娶宋莒公之孙女二子曰
恂曰榖女四人长适诸王孙士德孙女一人立之
大𮗚三年三月丙寅卒卜以四月甲午祔二夫
人葬于河南府密县义䑓郷进节村先茔之次
立之病卧久说之归自关中过其门往问焉形
骸非平日立之而口不能良言或艰出一语犹
慷慨忠愤不少惫也且曰我有所作诗文他日
无咎序之死则以道铭我是不可不铭铭曰
蹈沧海深山蹇产苦辛以求厥志兮孰知有高
风容与都城之士或辖击车磨于声利之𡍼以
为口腹之利兮孰与壶觞不徙席而卒岁彼不
朝夕或疵或疠或踬或劓兮又孰若令名芬芳
乎来裔
文安县子硕人范氏墓志铭
太硕人范氏秀州华亭人父故任光禄卿赠开
府仪同三司讳仲模母胡氏安定郡君追封荣
国夫人荣国卒时硕人年十有四岁能纪纲家
事怜其弟㓜而抚厚之辄自喜读书如成人开
府每叹曰若为男子范氏其不兴乎归吴郡陆
氏历户部侍郎终宝文阁侍制讳师闵嘉祐中
侍郎之父大尉公讳说方宠荣门户盛矣然
贫于清也硕人之𥘉为陆氏妇既不矜其荣华
又亦不厌其贫至瘠已以为宗族之其后太
尉公与其姑昌国太夫人不起疾侍郎持使节
坐谪籍中家人亦莫知其贫而各职其分者硕
人素能贫之力也未几侍郎出入复显荣疑若
可丰以入时好者硕人曰何物能易吾之素耶
廼率是志教诸子论语毛诗皆其口所指授而
诸子易以立诸女相与鸡鸣而起曰可不勉㦲
吾母如何吾曹当如何大观二年二月甲午卒
于子长官舎年六十有九或曰硕人晚学佛疾
病时顾左右曰吾观华严前日至第十八卷
若其为我终之语竟而卒是则簪绅先生难言
也男四人方彦礠州阳县主簿先硕人十九
年卒孚彦朝奉郎惇彦承议𭅺硕人卒后八年
相継而卒钦彦奉议郎句当在京诸司粮料院
女四人婿曰承议郎监在京左藏库岑穰奉议
郎韩琥朝请郎𫞐发遣兴化军府王杰朝请郎
晁咏之孙男五人旦假将仕郎暠假承务郎旻
登仕郎是早皆将仕郎孙女一人钦彦卜政和
七年十月甲子自开封侍中之墓改葬于郑州
新郑县旌贤郷礼也太硕人政和四年追封也
𥘉以元丰四年封徳安县君云铭曰
春葩方荣以傲风雨有实必异硕人为女既其
有行𬞟蘩夙莫不侈其贫硕人为妇吾儿诗书
吾女管𫃵吾发皤然硕人为母生名房闼死传
区宇新阡弥𠮷吾铭敢侮
承议郎陆公墓志铭
君讳惇彦字徳充吴人自其祖徙开封曽祖工
部郎中直史馆赠工部尚书讳若冲祖龙图阁
直学士右谏议大夫赠太尉讳诜父朝请郎充
宝文阁侍制赠正奉大夫讳师闵母硕人范氏
徳充生而沈厚寡笑言元丰中侍郎使蜀徳充
尚㓜也闭门谢诸少年读书至逹旦非母夫人
为之撤烛则不止长游太学犹在蜀时独处也
以王氏诗再试礼部绍圣元年廼以赋辞中第
调怀州武陟县主簿侍郎帅秦遂管句书写
略安抚使机冝文字随府罢调京兆府蓝田县
主簿侍郎帅雍改凤翔府𥂕厔县主簿迁瀛州
防御推官澶州濮阳县丞辟监觧州解县盐池
池兼知县亊未赴丁外艰除丧为从事郎辟陜
西路转运司句当公事累迁承直郎丁内艰除
丧迁奉议郎为颍昌府司兵曹事未赴除监在
京作坊物料库迁承议郎政和五年六月戊申
以疾卒年四十有七徳充居丧𩔗子羔官非其
所冝尚何可为徳充道者方徳充无恙时自所
鄙而不有之矣在陜西有三中贵人竞兴功利
诚云矣人不自重皆以必进满意金帛爵秩
徳充廼独惴不敢前部使者怒之檄办积石军
军湏徳充即日上道群秦陇岐凤阶成之民与
共辛苦委曲利害以告之民始悟前日之非是
相率以力期会欣然见之者曰自军行来未之
或有也徳充形仪不适时好以谓必多不如律
令其绳墨不遗纎芥卒徳之异于他人嗟夫徳
充而少施设冝如何㦲娶荣氏安武军节度推
官存道之女荣卒时徳充年甫四十而萧然独
擅一室目未尝留色以至终身虽深山习死之
士不是过也男一人旦从祖任将仕郎秀颖可
喜识者交誉之曰徳充必有是子也徳充卒未
逾年旦亦卒年二十二岁徳充弟钦彦以政和
七年十月甲子故卜考妣于郑州新郑县旌贤
郷徳充廼葬其壬冗钦彦来求铭于说之说之
𥘉见君长安曰吾郷里𡛸娅之人也后数年见
君于京师稍往来廼叹曰徳充瑚琏宗庙之噐
也又二三年复见君京师往来益密叹曰赤刀
河图囯噐也我将筑室箕颍之间相与讲学躬
耕者非斯人耶奈何今舎我而死耶窃惟庐山刘
道原之为人贤饥寒而不得衣之食之者太尉
公帅桂时辟道原从事温公尝称之矣则冝其
门中有人物如此彼寿夭穷逹则君子不敢知
铭曰
山降兮鱐饭何所施兮瑚琏纷群巫兮鸡卜
彼河图兮自远吾敢忝兮厥祖不我寿兮踵武
吾何恨兮有子又谁夺兮弗与可使绝兮不世
何可毁兮大器彼斯世兮寿夭亿万年兮谁嗣
吾自得兮本末又何有兮穷逹嵩隗望兮新阡
郁吾铭兮不没
宋故承议郎知楚州张公硕人范氏墓志
铭
文正范公有子三人重望在岩廊威声在僵埸
大夫学士因得以窥文正公之锋颍棣棣然如
文正公之生不没也或以实徳经济或以雅量
表仪或以鸿才光辉公有季女或瞻于兄弟间
岂不是似也哉其年十有六既孤之五年也嫁
康节张公之季子讳琬元祐间以承议郎知楚
州捐󠄂馆时故家贫夫人晩乃有田几百顷夫人
㓜女嫁宋景文诸孙㶊年者同邑居未尝以一
钱非俭也而卒莫能䠱其所以冨之术每遇事
仓卒酬酢闲睱有馀地不其才似耶夫子三子
威戢成先后卒于宫夫人临丧岂不及礼而哭
之不过乎情脱内在哭宋氏女亦知制它事
尚何能摧之者威卒江外归舧一日风浪不没
者寸赤夫人中自若慰其众人曰吾父吾舅阴
徳在人可恃无恐不其量似即张氏内外百口
畏夫人殆不敢平视戢之妻乃夫人之弟龙图
公之女也夫人不湏假以色前是教其亡长
女嫁韩忠宪诸孙琏者必极其内外家法而夫
人终始自律其身平居不堕揥如斋徳亦似㢤
文正公于姑苏建范氏义荘闻天下夫人抱病
久苦辛呻吟中思为张成义荘终不辱其先正
也夫人则曰是楚州之志云其在嘉祐间康节
公参知政亊夫人锡命服后以夫恩封寿光县
君継以兄丞相恩特封和义郡君晚以例易硕
人病不起于政和八年七月壬寅年七十有七
服齐衰三年威之子稘与诸弟颕穜稑兼䄷卜
明年二月甲申祔椘州之墓求铭于嵩山晁说
之固辞之不能铭曰
昔者范张鸡𮮐之期者不遭时之君子言行之
𥝠也今之范张盟以忠义申之婚姻既纉既
者遭时之君子风化之冝也为女为妇生而荣
死而安后人之诵者馀化之施也
嵩山文集卷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