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巳编/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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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变[编辑]

  弘治末,浮梁戴色、馀姚史公同长内台。史公素善占候,见荧惑犯执法,以语人曰:“司宪之人,其有忧乎?”是岁十二月,戴公卒。或谓史公曰:“公言验矣。”曰:“未也。”前累疏乞归,未得命,寻感疾。越明年,正德纪元正月,竟终于位。荧惑始退舍。

张宗茂[编辑]

  吾苏玄妙观道士张宗茂有道行,以符咒著灵验。铁瓶巷陈举人家,有黄鼠豺数十,逐逐成群,白昼公出,搏食鸡畜,啮坏衣案。占卜云:“是怪汴将讨宗茂符治之,未暇便说。”一日,宗茂晨起诵经,忽有拱立于前者。视之,人身而首则鼠豺也,拜诉曰:“吾辈与陈举人家有夙冤,欲报之。彼来求师,师无豫吾事。”宗茂叱之,忽不见。即诣陈氏,告以所见,为咒水祓除,书符镇之,怪遂绝。宗茂后年老,无疾坐逝,为近时羽流称首。

洞庭鸡犬[编辑]

  丁丑年,洞庭山民家有黄犬生双角,长寸馀。又一家有母鸡,冠尾忽长,遂化为雄,能引吭高鸣。道官薛明净闻其地一巡检说。

飞鱼[编辑]

  沙湖富人丘氏,家有鱼池,近外港。夏月,大雨,水溢,鲤鱼长数尺者,率诸鱼一一飞出港而去。至暮,水渐退,鱼复还,巨鲤仍在前,诸鱼从之,飞掷空中,如群蝶交舞。尝观范蠡《养鱼经》,中有鱼能飞去之说,观此信然。若去而复还,则尤异也。

蜂化促织[编辑]

  相城刘浩性好斗促织。尝侵晨出楼门,见水滨一大蜂,以身就泥中辗转数四,起集败荷叶上,心怪之。还过其地,见蜂犹在,身已化为促织,头足犹蜂也。持归养之,经日脱去泥壳,则纯变矣。健而善斗,所当无不胜者。物类之相感化固然。

人痾[编辑]

  弘治中,常熟县民妇生儿,一身两头,出胎即死。人争往观,有与之钱者。民贫,觊久得利,乃▉〈卤奄〉而藏之。乳医周媪者为予言,曾为人家看产儿,有四头连缀一项,惊惧杀之。媪秘其家姓,不肯道。

谷亭狐[编辑]

  弘治中,杭州卫有漕船自京师还至山东。时冬天河冻,停舟八里湾,其地去谷亭镇八里,故名。一日薄暮,有妇容服妖冶,立岸上,呼兵士为首者求寄宿,曰:“儿此间镇上人,将归母家,日暮不能及。如见留,不敢忘报。”兵拒之,妇不肯去。天益暝,请益亟,言辞哀婉,兵不觉应曰:“诺”。即留之宿兵所,卧处仅与隔一板。中夜,妇呼腹痛,娇啼宛转,兵闻之心动,乃自起煎姜汤与饮。稍逼就之,妇殊不羞拒,兵遂与狎,绸缪倾倒,良以为奇遇也。五更,天大雪,妇辞归,谓兵曰:“儿家去此不远,君有心者,儿今夜当复来耳。”兵曰:“幸甚。”以绣枕顶一副,并所市猪肝肺遗之,云:“子可持归作羹奉母也。”妇起,凌雪而去。兵寝,日晏未起,时舟中诸人皆知之,或起循其去路,视积雪中乃有兽迹数十,大怪之。共计曰:“彼美而尤,且侵夜来,未明辄去,宁知非妖乎?”呼兵起讯之,初尚抵讳,引登岸,指雪迹示焉,乃大惊吐实。相与到镇上访之,居人或云:“此地有数百年老狐,变幻惑人多矣。君所遭者,将无是乎!”亟返舟,集众持器械、薪火而行。逐其迹至野外,转入幽邃,迹穷,见大树可数抱,中穿一穴,枕头、猪肝皆挂树枝上。众喜曰:“此必狐窟也。”环而围之,投薪穴中,烧爇良久,一狐突烟而出,众格杀之。兵神痴旬日,乃平复。

真武显应[编辑]

  松江富人丁生者,壮年无子,其妾有妊,丁祷于所事真武之神云:“如生男,长成当亲携上太岳烧香,以谢神贶。”已而果得男。长至六岁,丁与妻妾谋将践誓言,皆以子幼道险,欲更须数载。丁以初心不可违,强欲一行,从两仆,携其子而往。甫至,舍于旅邸,其子忽疹,数日竟死。丁悲恸,怨曰:“吾父子至诚,数千里而来,神不赐福亦已矣,而更使得此祸乎?”又数日,痛稍定,乃登山,留儿柩旅邸,嘱邸翁善守之。越三夕,两仆来诣翁,以主命载其棺而去。诘朝丁至,问棺所在,翁具言仆故。丁讶曰:“两仆从我上山,今尚在后,安得有此?”仆至,翁面质之,亦骇愕,疑翁有他故,矢天自明。丁大恸曰:“吾违妻妾之言,强以吾儿来。今既死,又并骸骨而失之,吾归何以见家人也。吾有死而已!”既入舟,日常涕泣不食,奄奄殆至灭性。同归者多加宽慰,使进食。抵松,未至家数里,遣一仆先归报。入门,主母出,盛怒诟其夫曰:“汝唯一子,行数千里,忍令他人挈归,于汝心安乎?”且责仆以不谏其主。仆惊不知所对,乃奔告其主,主大怪之,即舍舟趋至家。妻妾交口出骂,问其故,乃言:“旬日前昏时,有船泊岸,二客携儿入门,言吾辈武当烧香遇,而主为事少羁,付此儿先送回耳。”丁大骇,呼儿出看之,疹瘢犹在面,却道前事,皆不信,请同归者证之,始知其非妄。问儿所以生,懵然不知也。

牛祸[编辑]

  丁丑六月,巡抚淮扬等处都御史丛兰,奏所管滁州鲍千户家,母牛生一犊,两头八足,两尾共一背,出胎即死。邸报云。

白乌[编辑]

  大名府元城县一富民,所居庭中甚广阔,植枣树百馀本,上有乌巢累数百。弘治甲子,一巢中生白雏,偶坠地,民家收养之。及长,莹洁如雪,循狎可爱。时孝肃皇太后初上仙,以此为上谅阴纯孝之感也,劝使表献之。朝廷却不受,还而道死。

楚巫[编辑]

  楚俗好鬼,最多妖巫,变幻不一,人称曰“师公”,敬畏之甚。武冈州有姜聪者尤黠,为城隍庙祝,庙与南渭王府近。王一日脱足缠,为风吹至庙。聪得之,谓其妻曰:“衣食至矣。”杀鸭取其首,裹以足缠,铁钉钉之,置神座下,禁咒之。王登时足痛至废寝食,延群巫日夜祷祠,终不止。他日,聪托献,亲往问疾,自言能治。一内竖出私财,具牲牢,请聪为王作福,而去其钉足,痛顿瘳,获谢物不赀。又旬馀,复依前钉之,王疾如故,又召聪祷而止。自三月至岁且尽,疾时一发,必命聪祷,祷罢辄愈。王心疑之,乃谓聪:“来年将大祭城隍,必厚劳汝。”及是,王故过期不祭,痛辄大作,使人约当以某日祭,则复洒然矣。王烛其奸,召至留之。使校设诱其妻,得三物以献。王亲鞫聪,始犹抵拒,出其物示之,乃具服,狱成,驰驿奏闻,有旨囚妖人送京,至临清毙焉。于时诸巫大抵皆恣横,人家有少酒食,巫经其门,必留享之。或不肯往,便持送其家,不然辄得祸。如出而求利,遇巫于道,恳乞一善言,所获必丰,否则多亏败。反唇举目间,皆能为祸福。其党类亦自多仇疾,互以术相轧。新死卒未能棺殓,则延巫作法,以衣裾承尸气野外散之,经月不秽腐,谓之“寄臭”。来破其法者,径入视,尸臭便作矣。有知者谓:其教中以尸化作一物,如化鲤鱼,置崖间以冰覆之。破法者直用火销却冰,尸自坏臭。唯化作沉香,则诸物莫可害,然火亦能爇之。岷王府出丧,柩重不举,益数十夫犹然。呼师公解禳,逡巡即行。巫云:“某巫以宿憾,移一山置棺上,适已为扶去矣。”其诡诞可恶如此。自姜聪之败,此辈始为稍稍敛戢云。乡人吴用侍其父教授岷府,数目击其事。时府校有李武者,亦多变幻。用尝试其术,见鹊止屋上,令取之。武默诵咒,鹊旋至其前,徒手得之。武云:“是须邂逅用之则可,若豫畜获禽之念,则终日不能一二也。他物皆类此。”又云:“其术过洞庭湖,则不能大验,亦非乐为是。大抵如闽广所用南法及梓匠厌胜术,以先世传习,故不免为之尔。”吴用者颇善谈怪,后四事并是渠说。

杨宽[编辑]

  真定之咸宁县学,有斋仆杨宽者,尝因公宴掌酒,见墙角旋风二团,回环不已。宽意旋风中多有鬼神,试沥飘酒酹之,一风顿息,又酹一飘亦然。他日宽与同辈四人诣东岳烧香,遇二卒山下,青衣白襕,邀而揖之曰:“我受君惠久矣,未有以报,能同过酒家少饮乎?”宽罔识其人,意必误也,漫应之,同入肆饮罢别去,并不曾询其姓名。同辈问之,宽以不识对,皆笑之。既而登山游观庑下,至一神祠,二塑卒状貌俨如向所见者,相顾大骇。宽自以遇鬼,悒悒不乐。还故处,仍见二卒,谓宽曰:“君毋庸疑我,我非祸君者。颇忆往岁事乎?我二人岳帝座下从者也,奉使贵县,行路饥渴中,得君二瓢之赐,甚惬所愿。昨有事西山,偶获相遇,故以杯酒答谢耳,非有他也。”言讫,瞥然不见。宽归,亲为人说。

方卵猕猴[编辑]

  弘治末,南昌艾公巡抚江南。苏州属县崇明申报:本县民家有鸡生卵而方者,异而碎之,中有一猕猴,才大如枣。艾公以告巡江都御史长洲陈公,欲同奏于朝。陈公曰:“妖异诚当以闻,然其物怪甚,度已不存矣。万一柄臣喜事者以诏旨进,何以应命?”艾公乃止。吴用见其文移云。

雀报[编辑]

  镇江卫左所军士范某,妻患瘵疾濒死,遇道人与之药,云:“用雀百头,以药米饲之,至三七日,取其脑服之,当差。然一雀莫减也。”范如数买雀养之,有死者则旋买之以充数。未旬日,范以公差出,妻睹雀叹曰:“以吾一人,残物命至百,甚不仁也。吾宁死,安忍为此。”开笼放之。夫归,怒责其妻,妻亦不悔。已而病差。初,久不产育,是年忽有妊,生一男,男两臂上各有黑瘢,宛如雀形,一飞一俯而啄,羽毛分明,不减刻画。盖冥道以此示放雀报云。

于梓人[编辑]

  于梓人者,湖广武冈州人。其父尝夜梦梓童神,遂能雕塑神像,极于工致。梓人生七八岁,眉目如画,资性聪警。其州将爱之,因其父艺以梓人名之。及长,有隽才,且多异术。举洪武乙丑进士,历知登州府。部民有诉其家人伤于虎者,梓人命卒持牒入山捕虎,卒泣不肯行,梓人笞之,更命他两卒曰:“第焚此牒,山中虎即自来。”两卒不得已,入山焚其牒,火方息而虎随至,弭耳帖尾。随行入城,观者如堵。虎至庭下伏不动,梓人厉声叱责,杖之百而舍之,虎复循故道而去。寻为部民告讦,以为妖术惑众,有诏逮梓人下吏治之,数月瘐死狱中,弃其尸,家人发丧成服。一夜忽闻扣门声,问为谁,答曰:“身是梓人也。”家人惊曰:“鬼也。”曰:“吾实以间逃去,云死者诈也,勿疑。”家人不信,谓鬼衣无缝,验之乃不然,遂内之。梓人不自晦匿,日与故旧游宴。或泛舟不用柁楫,逆水而上以为乐。里人刘氏,其怨家也,执而絷之,白知州伍芳,请奏闻。芳异其事,不许。刘遂诣阙告之,朝命法官来州推按,未至,一日忽失梓人所在,但存铁索而已。刘无以自明,竟坐欺罔得重谴,而梓人自是不复见云。梓人自号七十一峰道人,词翰遒逸可观。吴用藏其所制《游太山歌》一纸,予尝见之。

老盗[编辑]

  嘉兴金晟,永乐中为刑部主事。时湖广有强盗若干人,械至部。晟鞠之,其渠首年一百二十五岁,面如童子。晟不信,移文验之,果然。问其所以致寿,曰:“少居荆山中,尝遇一人以草炙其脐,云:‘令尔多寿。’遂活至此耳。”朝廷以其老,命杖杀之,馀皆伏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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