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百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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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百三十一 弘斋全书
卷百三十二
作者:李算
卷百三十三

故寔四[编辑]

朱子大全三○甲寅。选文臣金履载,李英发,洪奭周。[编辑]

壬午封事曰。夫复仇讨贼。自强为善之说。见于经者。不啻详矣。请姑陈其利害。臣履载窃惟金人之于宋。即不共戴天之仇。成败利钝。初不当与论于其间。君子于此。但当正义以折之。而今却就他人说利害上。亹亹辨析。至于翌年垂拱奏箚。始专以大义为言。岂前日之言。诚有所不及。而延平一言。深有警发之益欤。

似此易晓之义。初不细绎本文。开口便说义理利害之辨。奚但所谓理有未明而不尽乎人言也。朱子之所讲者。正心诚意也。所秉者。内修外攘也。当阜陵龙兴之初。应诏指陈时政。为先生平生借手。岂肯出第二义。而当时讲和之说。以利害二字。作为谈柄。上蔽下惑。莫可救药。必须覰破真赃。指陈实效。如治水者因势而利导。耘田者先去其害苗。然后方可以行吾之说而伸吾之义也。若其所以反复辨论。即宗社安危之分。汉贼存亡之机。时势毫忽之判。人心向背之端。人心所同。天理所存。天理所存。大义所系。吾所谓利害。固非彼所谓利害也。若以此有疑于先利后义。则孟子所谓好货好色与百姓同者。亦与何必曰利之训迳庭云乎哉。

癸未垂拱奏箚曰。理无形而难知。物有迹而易睹。故因是物以求之。使是理了然于心目之间。则应乎事者。自无毫发之缪。是以意诚心正而身修。臣履载窃惟朱子此箚及最初应诏封事。皆首陈为学之序。而封事则先言格致。而继之曰自然意诚而心正。此箚则先陈格致用工之方。而曰是以意诚心正。大学一书。节节有工夫阶级。不可放过。格致之梦觉关。固为入头路迳。而诚意之善恶关。又是著力地头。则今独于格致上说得。如彼详复。而却于诚正以下。过去略提。殆若顺手自到。无复著力者然。诚未敢晓也。

读圣贤书。毋杜撰毋泥看。方有活泼泼底意思。况其有所指有所为而发者耶。壬午封事中。致知格物者。尧舜所谓精一。正心诚意者。尧舜所谓执中云者。既八字打开矣。至于垂拱箚。全篇命意。专以择术为要。则于是乎格致为开卷第一义。何暇节节推说去三纲八条次序工夫耶。欲观朱夫子全体大用。则一部大学经筵讲义足矣。

乞进德箚曰。君子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而已。臣履载窃惟学而能变不美之气质。非百千其工。固不可致也。臣亦尝反求诸气质而验其病源之所在。则固是志不帅气之为祟。而自来禀气之十分短弱。志亦无奈气何。天之生材。既无不可教之人。则愚明柔强之工。臣亦岂不欲自勉。而第念学问之道。必须先寻路迳。方得进步。苟为不然。浩浩茫茫。无下手著力处。而但曰百千云尔。则所谓百千者。只是口诵焉心想焉而已。虽至老白纷。将无毫发之益。此臣所以徒抱其病。未得疗病之术也。

变化气质。岂其易也。亦岂难乎哉。志患不立。何患乎不帅气也。气患不养。何患乎不塞乎天地之间也。大抵今人。如吴伯起资质大段昏弱。未见阳藏人。虽日服丹砂。何尝有一点伏火。此所以志日卑气日消。业不进行不成。伥伥乎黑窣世界也。为学。必须勇往竦拔。方有超凡入圣根基。昔陈烈先生读孟子求放心章。静坐百日。便于书一览无遗。尔所谓徒抱其病者。岂志与气之罪哉。不愤不发。不悱不启。三年之病。七年之艾。自在尔腔子里。退而求之。有馀师矣。

上延平先生书曰。义利之说。乃儒者第一义。臣履载窃惟义利之分。不翅若星渊。吾人于平时自谓了然无疑。而及到滚急处。依旧迷于头緖。眩于西东。此其故何哉。盖学者多于已往粗迹上。求其义利之分。而不知于自己心上。深加体验。故事物之来。每患不能剖判。苟能于此心发处。明其分限。若秤上之有星。断处即断。行处即行。更无角立交战之弊。如此看。未知如何。

义利二字。天下治乱之原。圣门传授之要。垂拱三奏。所以首用延平之说。而以朱子之大贤。犹恐说得不快。况后生末学乎。陆子静白鹿之会。讲君子喩于义小人喩于利章。切中学者通同之病。且取深玩。不可以道不同而忽之也。

答汪尚书书曰。惟其文之取而不复议其理之是非。则道自道文自文。臣履载窃惟道者。文之根柢。文者。道之枝叶。不可无根而有枝。则亦不可离道而求文。故朱夫子之于苏氏。既诋其学。幷及其文。然英秀坚确之褒。至发于题语。诗书鲁论之说。见采于集传。盖其学之流于异端。不得不严斥。其言之或有可取。不得不略诩。愈见大贤用心之公处。而又尝曰。文章到欧苏。道理到二程。方始畅。此又疑于文与道之歧贰。有文于此。虽非有道之言。而苟其辞之甚工。则其将有取而不废矣乎。

今人未尝窥圣学藩篱。文章阃奥。便欲雌黄古人。上下齿颊。即难医之俗习。以朱子之力排苏学。亦尝曰经术本领上用功。又曰仁人之言。不可不广。盖见其推重先辈。舍短取长之盛也。尔等胸中。且除一苏文忠。低首读朱子书满百千遍。方识文与道之一本与二本。

答吕伯恭书曰。切幸见教于其思虑之所不及者。臣履载谨按南康小郡。朱子大贤。以大贤莅小郡。不啻若牛刀之割鸡。况东莱之贤。不及朱子。而朱子之求助若是。此朱子之所以为大贤也。故舜之命禹曰汝亦昌言。高宗之命傅说曰朝夕纳诲。前圣后贤。其揆若一。治郡治国。亦无异同。顾今言路洞辟。似无待乎更勉。而虞商之世。亦非为下言之或阏而乃有求助也。则勤于咨访。固为制治之先务。而其人虽不及于东莱。其言或有裨于虞廷矣。

可。

答陆子静书曰。自谓如此说得周子之意。已是大煞分明。只恐知道者厌其漏泄之过甚。臣履载窃惟太极之图。虽出于濂翁。而二程之不少槩及者。自有微意存焉。则朱子之章解句析。犹恐其或隐而不显。安得无疑于漏泄之过甚乎。且进学次序。当自日用卑近而始。即事而求理。即器而求道。乃无躐等之患。而今以此图直指本原。先示头脑。则纵也会得分明。或恐如释氏之徒。将所以然者。横在胸中。其能无忽于卑近。骛于高远之弊乎。此臣之有惑而未能释然者也。

不言无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根本。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于空寂。而不能为万化根本。朱夫子此言。如画出造化之妙。可谓枝枝相对。叶叶相当。其于推本周子之意至矣。是以朱夫子自喜其言之明白说破。谓以知道者厌其漏泄之过甚。此岂真以漏泄过甚为疑者乎。进学虽有次序。先知其有此理。然后方可以即事而求理。先知其有此道。然后始可以即器而求道。且人之所以为人。即太极之理也。而心之一动一静。亦一太极也。今夫为人而不识吾身之出于太极。又不知吾心之亦一太极。则所谓即事而求理者何事也。即器而求道者何物欤。朱夫子于近思录。首揭太极图者。亦可谓大煞分明。与说破无极太极之意。同一关棙。尔之有惑而未能释然云者。恐与陆氏之见同归。如是而乃曰恐如释氏者。还未满一胡卢。

答许顺之书曰。闻有敬字不活之论。莫是顺之敬得来不活否。却不干敬字事。臣履载窃惟为敬而失其要者。矜持太过。拘束太切。其心则轇扰惉滞。无常惺不昧之妙。其容则褊迫急躁。无整肃舒泰之美。无怪其疑于不活而非敬之病也。夫收敛身心。无使怠慢。酬事接物。一在其中。凝定而有展拓之意。齐庄而有宽缓之象。程子所谓敬则自然和乐者。正为是也。如是则宜无不活之病。敢此仰质。

略略提撕。轻轻存在。岂非持敬之节度乎。徒为矜庄则陆棠也。反归昏昧则许渤也。此岂持敬之云乎。程夫子曰。涵养须用敬。观乎涵养二字。则尔所谓凝定而有展拓意。齐庄而有宽缓象。有不足言者。

舜典象刑说曰。象以典刑云者。画象而示民以五等肉刑之常法也。臣履载窃惟象刑之说有可疑者五。象之云者。示民以常法。教之以不犯者也。而子产铸刑书。叔向责之。赵鞅铸刑鼎。仲尼讥之。其疑一也。五刑之名。即墨劓剕宫大辟。而周官有髡。康诰有刵。则举其大数。以为五刑。曰刵曰髡。皆为其附类耶。其疑二也。四凶之罪。止于流宥。则周官五刑之属二千五百者。无已多耶。其疑三也。司寇之职。有三典之不同。此盖因民之情而刑随之轻重。而其与象刑之义。若相有出入者何也。其疑四也。眚灾怙终之中。亦必有大小轻重之可论。而一切以主肆赦与贼刑者。不几于轻太轻而重太重乎。其疑五也。

五条设疑。非无意见。而象如天之垂象。则乾文灿然。非不昭著。而人或有未尽知者。且三代肉刑之法。今不可猝复。则何可一一而求其必合哉。但以圣人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之义。为心也可。

皇极辨曰。人之有能革面从君而好德自名。则虽未必出于中心之实。人君亦当因其自名而与之以善。臣履载谨按正人以邪人谓邪人。而邪人亦以正人谓邪人。䂓䂓然与之相胜而相负者。即亦以名实之分而已。苟欲无此患。则惟在于好德之一是为取。而不先以名实介于怀而已。惟我圣上以皇极为治。所御燕室。亦书荡荡平平四字。更愿加省于色康之训。导俗于好德之名焉。

扁燕居之室曰荡荡平平。夷考功效。果有色康之能致会归者耶。

答汪尚书书曰。世之人。本乐纵恣而惮绳检。臣履载谨按士习之乐纵恣而惮绳检。自朱子之时已然。况今视朱子之时。又不知为落下几数层级。论今之弊。不但纵恣者为可戒。抑亦所谓绳检者。罕有真个绳检。宛转退缩。不敢出一口相可否曲直。而徒以栀蜡言貌。自托于绳检之名。则无复天机之坦坦。而嘐嘐曰古底意思。益不可得而见矣。伏愿深轸忠质损益之意。以为范世陶俗之道焉。

欲改俗习之乐纵恣而惮绳检。先自尔等猛下工夫。然后其他易为力。

赠秘阁胡公诗曰。浮云一任闲舒卷。万古青山只么青。臣英发窃惟此诗。胡五峯疑其有体无用。而安得枕下泉去作人间雨。非夫子云窗静夜之作乎。用之而行。固君子体用之道。而舍之而藏。亦吾人体用之学。则夫岂有体无用而朱子言之欤。

朱子此诗。非为体用而作。盖有寓意者存耳。时先生监南岳庙。有召赴行在之命而不膺者。以其秦桧当国。不欲出而仕之。而籍溪则由司直移正字。无一言就试。故先生之诗如此。此所以任道自重之意也。五峰急于为籍溪解嘲。有此云云。而非先生之意也。五峰诗跋。在于八十一卷。盍于此玩赜。

答张敬夫书曰。宜令州县各具民田岁入几何。所收金谷总计几何。臣英发窃惟做时不似说时。人心不似我心。固朱子所尝言也。与张敬夫书。欲令州县各具田税金谷。类会均节。而至其与王运使箚子。乃曰近准使牒。取会本军金谷大数。而不敢一一从实供申。前后之说。若有不同。何欤。

做时不似说时。人心不似我心。此千古激慨语。三代以后。只坐此十二字。所以更无三代之治耳。朱夫子一生苦心血诚。政欲使说时要做。人心如我。而到头无著手处。岂非千古之恨哉。若其州县田税均节之论。即孟子制民产之训。为行王政之本之意也。而其所不能行。时也命也。大抵说时易做时难。人情固然。而夫子岂或徒言而不为做也。又岂或以不可做底。为一时好说话而止哉。做之难。政在人心不如我心耳。尔能知此意否。岭人多质少文。其于事君之道。为国之诚。尚亦精白一心。身不己有。予以是不能无望于尔等。

答陈同甫书曰。绌去义利双行王霸并用之说。臣英发窃惟义焉而欲与利双行。则吾见其单行乎利而已。王焉而欲与霸并用。则吾见其纯用乎霸而已。同甫此般议论。只当目之以眩乱义利。捏合王霸可也。以朱夫子深忧痛辨之本意。只以双行并用斥之者。下语之际。恐或无微失称停之虑乎。

义利之不可双行。王霸之不可并用。如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而陈同甫乃欲并用而双行。启后世无穷之弊。则夫子所以痛辨而深斥之者。政在此一句语。此与兼行正道邪术。杂用君子小人之训。一般相似。尔所谓下语之际。微失称停云者。何其悖也。决不可双行而曰双行。决不可并用而曰并用。则夫子微意之严截。尤有章章于言外者。尔之为说。牵强含胡。外虽若尊畏朱子。而实自归于为永康右袒。尔可谓痴呆颟顸人也。

与留丞相箚子曰。不幸心劳事拙。赋政不平。臣英发谨按心劳政拙四字。是阳道州自书下考之语也。夫拙于催科。则异于世所谓刚核为治。劳于抚字。则异于俗所称练熟手段。由今之见。其合置下考。不但自题为然也。近来考绩之法不明。京官则除非不参坐者。皆书上考。外邑则必择最疏逖者。例置下考。而阴鸷残酷者。大抵皆课最。宽𥳑仁善者。往往多居殿。甚至为国事者不恤民之论。为筹堂营幕之话柄。国而无民。其能国乎。先从考绩之法。宜有申明之典矣。

为国事不恤民之说出。而其国可以为国乎。为此说者。锢其官而锢其身。然后可以谢吾民。国典禁锢之律。不施于若辈而安用。

与郑景望书曰。向蒙面诲尧舜之世。一用轻刑。当时尝以所疑为请。臣英发谨按尧舜之用刑。诚万古刑狱之平也。欲重之于尧舜之刑。仁政所不忍也。欲轻之于尧舜之刑。王章有不行矣。惟我圣朝。仁厚立国。礼乐刑政。一遵尧舜。而近年以来。纪纲渐弛。三尺之宪。或行于眚灾小过。而不行于怙终之大罪。此刑措之所以无期也。

刑之用。如兵之不得已。为国家者。当期于无刑。

答张钦夫书曰。仁则心之道。而敬则心之贞。臣英发窃惟此训。终涉可疑。盖仁是心之全德。故四书训仁处。皆以德言之。而此书之变德言道者。是何义。敬是兼贯动静者。则此书之以敬对仁而属之四德之贞。亦何欤。此虽就贞而复元之理。以明敬字成始终之义。而字句之间。不能无疑晦矣。

道与德。一乎二乎。知此则心之道云者。何疑焉。尔知敬之义谛乎。冲漠无眹。万象森然。敬也。山行水行。手足胼胝。亦敬也。今人鲜有能知斯义。而动时与静时。判作两截。若于极胶扰地。不失本心之体。至隐微处。常如神明之临。始可谓知敬之体用矣。贞字之义。须读易经中乾卦程传。而参看于此书则可知。

答林择之书曰。此水发源处。皆是高山。裂石涌水。川原田亩。无复东西。臣英发谨按天下之水。皆源于山。山得其茂。然后水可得以顺其势也。近来火田之垦。遍尽青山。骤雨一降。沙石俱下。而若值旱暵。川源先渴。见今穷峡艰食之民。多赖火田。一朝严禁。虽系矜恻。而论以利害。恐不可以此易彼矣。

火田岂民之乐为哉。攀援千丈之木。占得数亩之地。盻盻然终岁勤动。而所收秉穗。更何有馀资。况为墨倅之囊橐。而侵征椎剥之苦。反有甚于原田。非不知无此田则无此弊。而姑靳一切之法。犹念峡氓毫分聊活也。故曰非不可禁也。即不得已不禁也。

答许顺之书曰。更向平易著实处。子细玩索。须于无味中得味。臣英发谨按圣贤之言。平铺放著。无味之中。其味无穷。今人于读书之际。心下躁扰。厌却平易处硏赜。其弊职由于心学之不明耳。伏愿留意导率。以尽反本之术焉。

朱子曰。楚词平易。学做者反艰深。楚词犹然。况圣贤言语乎。

跋郭长阳医书曰。此奇书也。安得广其流布。使世之学为方者。家藏而人诵之。臣英发谨按百家众技。惟医家书。最有功于生民。近伏闻自上特命蒐辑医书。酌古参今。以为一部适用之方。伏愿书成之后。广布诸路。使乡曲稍知医方者。得以参互考订。广济一世焉。

许浚所辑东医宝鉴。中国人购求开板。广布天下。其唐本。亦多有贸来于我国者。我国书册之有板于中国。医鉴外未之闻焉。今之康命吉。即古许浚也。命纂一部书。书成。命名曰济众新编。篇帙𥳑约。乡外庶可易购。

书字铭曰。放意则荒。取妍则惑。臣英发谨按柳公权告君之辞曰。心正则笔正。夫书一艺耳。犹必以正心为本。况人君风草于所向。盂水于所遇者。其可不先正其心乎。臣尝三复是铭。窃附古人笔谏之义。仰备丹扆之箴焉。

程子谓写字时甚敬。非要字好。只此是学。旨哉言乎。

申谕耕桑榜曰。用力既勤。必有丰年之报。臣英发谨按周礼。宅不毛者出里布。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耕桑之于王政大矣。伏闻顷年。已降桑楮之饬。而吏不勤课。民不见效。老者失衣帛之煖。学子病纸地之踊。宜申前饬。俾各栽植。取帛多者。略仿宋贤课桑之䂓。不毛甚者。例施周家夫征之罚。则必见其在在成林。可以利用而厚生矣。

史记曰。齐鲁千亩桑。其人与千户等。桑之功。匹于稼。均可为民之本也。力业特异者。录启奖劝。载于大典。而近又有申明之令而未闻其效。其责在于营邑之臣。

答李守约书曰。君逸臣劳。真养生要诀。臣英发谨按自强不息。固君子体天之学。而向晦宴息。亦为圣人随时之道。惟我殿下一日万机。宵旰忧勤。机务少间。乃启方册。夜阑烛跋。未遑暇息。此正圣人之至诚无息。而夙宵干惕之馀。或无损却精力欤。子朱子是言。深有得于保啬滋养之道。伏愿深留圣意。以为随时调息之方焉。

身不可长逸。心不可长劳。予亦曰劳精之难。百倍于劳力。

与陈丞相书曰。元城刘忠定公有言。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臣英发窃惟读书。是格物之一事。物既格。理自明。人患不能真读书耳。安有舍却读书之工。而能审于亲贤远佞之方者哉。元城此言。甚明小人之不可近。而失于抑扬太过。恐启后学废书不讲之弊。伏未知如何。

刘元城之言。甚言小人之不可近也。宁可二字。自有不可已之意思。须细赜于鲁论宁野宁戚宁俭之训。自当类推。

答杨子直书曰。动容貌整思虑。臣英发窃惟论语集注。朱子则以远暴慢为动容貌之工夫。盖谓动容貌之时。当远暴慢矣。程子则以动字为远暴慢之工夫。盖谓善动乎容貌。则暴慢自远矣。二说似若有异。而此书只言动容貌而不言远暴慢。则又似以动字作工夫。此不能无疑。

程子之言。即集注旧说也。朱子亦曰动正出三字。虽不是做工夫底字。然便是做工夫处。作效验。则似有病。故改旧说云。然则亦非以做工夫为不可也。大抵善动容貌则暴慢当自远。远暴慢则容貌自善动。两夫子之言。并行不悖。此等处如是看为好。何必切切然较其同异也。

答张敬夫书曰。佛氏有所谓大心众生者。今世绝未之见。臣英发窃惟朱夫子尝取孙思邈心欲小之语。编之近思录。而此书引佛氏说。以为得小自足者戒。盖心欲小云者。即敬谨不敢放肆之意。大心云者。即广大其䂓模之义。以为学言。则小其心而后。方可以祛麤暴尽精微。以立志言。则心必大然后。方可以进德业期远大。参以两说。各有攸当。如此看。伏未知如何。

看得是。

答何叔京书曰。窃观平日容貌之间。从容和易之意有馀。而于庄整齐肃之工。终若有所不足。臣英发谨按人于容貌之间。舒肆和缓易。收敛整齐难。故从古学者。必就动容貌摄威仪上加工。试以人主容仪之间言之。朝昼晋接。皋夔在前。则必而康而色。和气以接。机务方闲。昏气易乘。则必敬慎威仪。收敛庄肃。惟我殿下丹扆整肃。对越圣贤。齐庄之工。不显亦临。而窃伏覵每对臣僚之际。仰之俨然。即之威如。筵席登对者。举不免震叠失措。伏愿济以宽柔。假以辞色。使君道下济。臣道上行焉。

接臣邻时必和易。方燕闲时必严肃。则不几于两番工夫乎。严肃之中。自有和易。和易之中。自有严肃。乃可为阴阳合德。强柔备体。岂合分而二之。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即夫子气象。乃予所愿。学孔子也。

答张敬夫书曰。大率观书。但当虚心平气。以求义理之所在。臣英发谨按朱夫子所尊慕者周程。而于其训。或有所未安而加商量焉。所深排者王苏。而于其说。间亦有引而存之于经传集解者。窃观今人之读书观人。殊无公正之见。所尊尚则虽认铁以为金。靡然从之。所摈斥则虽执䂓以为圆。哗然攻之。是岂仁者好恶之正哉。方今椎凿各持。簿案俱在。伏愿圣明虚以受之。公以处之。集诸家未定之论而用中于民。俾一世知所择焉。

为富不仁。为仁不富。阳虎言之而为利。孟子引之而为义。听言也。非徒世俗庸愚之不废而已。虽于恶人之说。善观而反之。如邹圣之引用阳虎。则天下无可弃之言矣。

通鉴室记曰。是书为典刑摠会。𥳑牍渊林。臣英发谨按通鉴一书。即昭揭万古之一明镜也。今若芟烦举要。编成一通。用替扆箴。则柯鉴昭然。殆不比于汎观坟典治平之谟而已。况今元良育德。睿智日长。诵习经训之暇。历览是书。使前代理乱之迹。了然于蒙养之日。则其有补于推广智虑。启发聪明者必多。而太平万世基于此矣。

曰可。

策问曰。台谏天子耳目之官。臣英发谨按台谏之职。上而补衮阙。下而纠官邪。其责固不轻矣。见今台阁。只为弥缝免拙之计。至或一有人言。则谓有情势。无端违傲。外虽若粗伸廉防。内实为巧避言路。谓宜必择端方有志节者。委以弹压而痛革占便引避之习。然后台阁尊而忠谠劝矣。

书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集注释之曰。常使旧人。用新器。今之谏官。即古之汲郑之任也。予欲使今人举古职。如旧人用新器。非徒台阁而已。何职不然。尔等今日之故寔。便是他日之谏草。须各勉乎哉。

学校贡举私议曰。遴选实有道德之人。使专教导。臣英发谨按子朱子贡举之议。斟酌乎时措之宜。而深有合于三代宾兴之制。我朝陞庠之试。岂不是劝奖之美意。而近渐懈弛。每当严沍之节。连日开场通读。讲儒多是遐方之人。留滞斋学。以待腊尽。臣愚以为陞庠等制。期于未寒前毕抄。而通读则恒定期日。岁以为常。然后自不至拕至冬末矣。

陞试古则以十抄为式。间以一月一次。增为十二抄。十二抄非古也。故多有止六七抄。毕试计画之年。又或有未毕试不计画之时。年前适有数例。而为儒生者瞠然若初有是事者然。其亦固陋哉。升庠之弊。非徒人累科举而已。一泮长尝疏论请罢。而朝议以无此试。则士子工夫。反不如今为虑。故不克可其奏。窃为今之士耻之。既不罢之矣。岂可迁延时月。不念多士之苦乎。此则大司成之责也。勿谓今日不为有来日。当年升庠之未及为者。画即设行。仍自明年始。除非盛暑。则更申一月一次之䂓亦可。泮长方带阁职。尔以此条批下者示之。

答杨宋卿书曰。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臣英发窃惟诗难为也。其辞婉。其旨远。抑扬反复。意在言外。雅诵之编。实有得乎删述之义。而第其注解太略。旨义莫究。臣谓参订博考。立为笺注。使新学小生。了然易晓。则其感发兴起功效尤大。伏未知如何。

朱夫子诗。自有言外之妙旨。而其实平铺放著。惟在学者所得之浅深。比如仁智之各有其乐。而欲强为注解分属者。不其太凿矣哉。

与黄仁卿书曰。在官何尝不可为学。直患自不爱日用功耳。臣奭周窃惟臣不学而仕者也。尝试验之于日用之间。则未尝有职务之繁而神已劳矣。未尝有纷华之诱而心已驰矣。非无读书之暇而志不专壹。非无用工之意而事多扞格。每诵朱夫子此语。恨不得吃紧下手之别般妙诠矣。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则子说。子路使子羔为宰。而曰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则子恶夫佞者。圣人一恶一说之间。可以知仕学轻重之分。先后之序。而亦既曰仕优而学。则又岂可无是道哉。古礼则四十而仕。五十命为大夫。六十服官政。七十致仕。仕有定限。人有定志。限定则无幸望。志定则无他惑。学可以专意。仕可以自致。岂不美哉。降自秦汉。先王之法渐废。巧宦之路日开。人才之不如古。专由于此。而然古来名硕。亦多有早显而垂鸿名者。此则仕优而学。亦不可诬也。惟在善学之如何耳。尔既科而仕矣。何不学之于未科之前。而乃反忧之于既仕之后乎。虽然。尔以年少新进。能以不学为忧。是心足以为学矣。因是而又有附申者。程夫子曰。做官夺人志。不学之忧小。夺志之忧大。尔又能以夺志为忧。则其于为学也为仕也。何难之有。

与留丞相书曰。太祖皇帝尝语侍臣。唐太宗虚心求谏。容受尽言。固人主之难事。然曷若自不为非。使人无得而谏之为愈乎。臣奭周窃惟为人君者。若必以人无得谏一句。留著胸中。则究其流弊。将必至于傲然自圣。厌闻忠谠。宋祖之言。恐未足以为后世法。而朱子欲以此语。日启迪于上前。何也。

宋祖之言。固未免有语病。而朱子之意。重在自不为非四字。如周诗不谏亦入之义。此等处活看为好。何必强觅疵颣于言外耶。

答吕伯恭书曰。学校之政。名存实亡。有意于立教励俗之本。乃为有补。臣奭周谨按后世之为学校之政也。上之所以取之者。既不出于科臼之外。而下之所以为业者。太半在于声利之涂。顾今师道在上。文教蔚兴。而黉舍之间。弦诵浸微。朝廷之上。人才日乏者。岂非以词章之习犹未尽祛。而声利之诱犹未尽除耶。伏愿参究两程太学之制。立斋舍之科条。另择读书饬躬之士。以为诸儒之师表。及其取士之际。必以经行为先。文艺为后。则端士趋而得人材。一举而两得之矣。

取士之先经行后文艺。即造士之上乘。近所以表章朱书。欲令家习而人诵者。正由于这般意思。

与陈丞相书曰。元城刘忠定公有言。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而不可一日近小人。此言极有味。臣奭周谨按辅翼太子。即戊申封事中急务之一也。恭惟我元子宫睿质夙就。典学弥勤。而雷肆横经。皆极一时之选。顾臣之区区愚虑。独未敢知燕处游息之际。朝夕追随之地。所闻所见。果能无一言一事之或近于不正者乎。伏愿博求隐德之士。以广宾僚之选。仍许其日讲之外。无时进见。要令一日之中。亲贤士大夫之时。居其强半焉。

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朱夫子亦味于元城之言。言于陈丞相。予每看必三复读之屡回。如躬承謦欬于夫子函丈之间。

与刘共父书曰。存祇惧之心以畏天。扩宽弘之度以尽下。不敢自是而欲人必己同。不徇偏见而谓众无足取。不甘受佞人而外敬正士。不狃于近利而昧于远猷。臣奭周谨按此六言者。真千古人主之座右铭也。恭惟我殿下一念寅畏。无少间断。虚心求善。犹恐不及。第伏睹聪明睿知。夐越千古。而群臣百官。无足以少当圣心者。则臣愚死罪。未敢知酬酢应接之际。果能无轻视群下之意乎。一念之间。如或有毫分近似于是者。则臣窃恐旁求虽勤。而贤材不可得以致。开纳虽切。而谠言不可得以闻。万机或旷于独运。群情或滞于上达。辞令施措之间。或未免有不得其当者矣。

是矣是矣。

与留丞相书曰。匹夫之志。决知其不可复入相公之门。臣奭周窃惟朱子与留丞相论经界一事。而其言如此。及与赵子直争祧庙一议。而至曰自此不敢复通记府之问。至于刘共父张敬夫之刊订程集。不过因一字一句之同异。而至责以𫍙𫍙之声音颜色。是四公者。皆当世之大人君子。则一语不槪。何至其若是严斥乎。

夫子气度刚严。奚特于四公责之如是也。知旧门人之往复问答。许与处甚罕。师道自当乃尔。

与魏应仲书曰。少说闲话。恐废光阴。勿观杂书。恐分精力。臣奭周谨按朱子此言。在人君尤为亲切。窃伏睹我殿下一念忧勤。宵旰靡遑。而万几酬酢之馀。乙夜丹铅之课。又不越乎经史之实工。第念歌诗词律之类。虽不可以杂书论。而比诸经传。固有缓急之异。则其在爱养精力之道。恐不必过费工课。惟圣明裁察焉。

成均教胄。先乐而后礼。后世乐教。当求之于诗。诗又关世教。予之苦心。在于在处。就今人所厌惮之杜诗陆律。必欲使之专治之。不得不枉费汗漫功力。尔所云者。言则可。

答何叔京书曰。夜气特可以言复而见天地心之气象耳。臣奭周窃惟夜气清明。乃是动极而静时气象。一阳来复。乃是静极而动之端倪。二者之间。疑若不同。而朱子之言。乃欲以此而喻彼。此臣之所未敢晓也。清晨平朝。天气澄明。神气稍静。事物不交。湛然虚明之本体。庶几昭昭乎呈露。正与一阳初动。万物未生时境界。恰好相似。则朱夫子之不以平朝之气为复处。而必言夜气何也。

子夜半以前。虽可属之动极。而静时气象。又一半以后。亦当属之静极而动时端倪。夫子所云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者。不亦然乎。且清晨平朝之气。未尝不尤好于寂若之夜。夜则未与物接。朝与晨。行且酬酢事务。譬之则夜如未发时节。保有其本然心体。推人心见天地之心。圣人之训。但当笃信而铭念。

答刘季章书曰。只将排比章句。玩索文理底工夫。换了许多心力。臣奭周窃惟朱夫子与江西学者论道。其言如此。而或见门人之缴绕文义。则又深以考校同异硏究纤悉为戒。臣尝反而求之于二者之间矣。活看者易归于疏略。细看者多流于穿凿。读书之士。自当各就其偏处用力。而以臣愚鲁。既乏纤密之工。又有局滞之叹。若使如臣者。得奉朱子之謦欬。将未知其何以药之也。

尔问可谓当问者问之。然训诂之学。其弊也往往有侮圣诬贤之归。比夫子对门人发叹之时。又不啻百千倍。为今之计。看经当用活法。自治宜效酷吏文法手段。

答朱飞卿书曰。心无不敬。则四体自然收敛。臣奭周窃惟持敬之工。一心字足矣。而圣贤教人。必以正衣冠肃容貌为先务。此程子所谓制之于外。以安其内者也。窃观朱夫子平日教人。亦未尝不以是为第一义。而心无不敬。四体自然收敛云者。独与制外安内之训。有若不同焉者何也。

正衣冠。独非心无不敬。敬之为言主一。主一则自然整容貌。整容貌。即与正衣冠同。今如尔说。则敬义之夹持。亦不当以敬内义外看得耶。

答范叔应书曰。人主不能絜矩者。皆由利心之起。故徇己欲而不知有人臣。奭周谨按圣帝明王。公天下以一心。而藏其富于百姓。季世则不然。富有九宇之内。而不能胜其一念之私。于是乎损下益上之政兴。急征重敛之弊繁。究其所由。莫非一利字之为病根也。殊不知府库日充而生民之膏血渐竭。货财日积而蔀屋之怨咨并兴。则向之所谓利者。其不反为大害之招乎。

利者害之招。极是名言。孟子开卷第一义。尔能说出。可嘉。

答张敬夫书曰。若曰于事物纷至之时。精察此心之所起。以心察心。烦扰益甚。臣奭周窃惟朱子之论若此。而延和上殿之箚。乃有一念之发。谨而察之之语。盖应事之时。固不可两用其心。而只就应事之中。精察其所以应之之为善为恶。则此正日用间随事省察之要道。敬夫之论。亦作如是看。则恐无大病。而乃谓其烦扰益甚。何也。

精察谨察。察则似同。而紫阳南轩之论所以殊者。当观于所起二字之有无。若深究起处。过于精察。则何异于龟山所云静中验未发气象乎。大抵下语极难。心不可不察。亦不可太过分数。谨之于几。审之于微。常使此心平平存在。无时不提察。则庶几近于朱夫子本旨。

舜典象刑说曰。虽曰好赏而不能赏无功之士。虽曰恶刑而不敢纵有罪之人。臣奭周谨按爵赏刑罚。皆出于天命天讨。而非人君之所得私者。窃观于近日刑赏之际。则懋功之政虽行。而或不能无侥幸之弊。钦恤之念愈勤。而或不能无纵弛之虑。朝廷官爵。或未免为慰悦人情之具。王府关和。或未免有随时低昂之患。伏愿圣明自今于一赏一罚之间。必断之以当然之则。行之以大公之道。而于官人爵人之际。尤加慎重焉。

雨露霜雪无非教。阴阳舒惨惟其时。曰教曰时。公在其中。

学校贡举议曰。以易书诗为一科。周礼仪礼及二戴之礼为一科。春秋及三传为一科。臣奭周谨按今之科制。莫良于式年。而其不得人。亦莫甚于式年。今人之精力。既不如古。而七书背诵。功力浩瀚。枉费许多工夫于记诵音读之间。而茫然不知其意义之所在。至于制述之科。虫篆对偶。既不足以定人材之高下。而奸弊之难防。较甚于式年。为今日救弊之法者。莫若先就式年。稍加变通。以四书三经及春秋三礼。分属四式。务以文义为主。又于初试之时。专用论策。至于式年外诸科入格之后。皆令面讲一经。又面试论策一道。则假借者无所容其伪。徼幸者无所售其望矣。

明经之不如古。制述之不得人。岂法使之然哉。苟能俗习之正。而士风之变。不必刱出新法。

改官议曰。欲乞今后引见之日。每十人中。特宣两人升殿。询其前任职事及民间利害。臣奭周谨按近制守令荐举之法虽精。而赏罚之制不行。至于陛辞召见之日。则其人之能否优劣。固莫逃于天鉴之下。而与其泛观于周旋奏对之际。又曷若考之以邑务民事之实乎。臣窃谓守令陛辞之日。每以民事上说话。从容询问。而其曾经他邑者。即以前任时事。一一俯问。如有因事上京者。亦仿召见计吏之意。间或引接。访其治状。仍又申严保举之法。以清字牧之选焉。

尔言亦可谓有裨于实政。当采用。

记尹和靖五事曰。徐度问于和靖曰。某有意于学而未知所以为问。和靖曰。此语自好。归而求之。有馀师。臣奭周窃惟臣等躬逢盛际。偏被君师之陶铸。有疑必质。有问必答。此诚千载一遇之会也。独无奈讲究无素。昏蔽已痼。不唯释疑之为难。而会疑之为尤难。徐氏之问。真可谓先获臣心。而和靖之答。亦可为臣顶门上一针矣。但所以求之者。必有亲切工夫。若使问者再下一转语。问其所以求之之要。则将未知何以为答耶。

徐度于和靖求之有馀师之对。更不一转问者。甚可叹也。

读书之要曰。以二书言之。则通一书而后及一书。以一书言之。则其篇章文句首尾次第。亦各有序而不可乱也。臣奭周谨按读书之法。最贵专一。窃伏闻元子宫讲学之筵。以孟子史略。间日进读云。经史之相为表里。固不可阙一不讲。而今日讲一经。明日讲一史。无或有妨于专心致志之际耶。今若专以孟子逐日进讲。而史略则从容讨论于读诵之馀暇。恐无不可矣。

尔言果然果然。予意亦然。而予于讲孟子史略时。轮日分读。予之如是。亦由于遵旧而博询。所以一遵而不敢改者。

天子之礼曰。其侍御仆从。罔非正人。以朝夕承弼厥辟。臣奭周谨按古之言责。在于近臣。窃伏睹我殿下求言纳谏。孜孜如不及。而近密之列。崇显之班。绝不闻有一言之及于衮阙时弊。臣窃恐疏贱之人。徒见近臣之不言。而妄疑圣意之不在于求言也。伏愿申警迩列之臣。屡进造膝之规。益择端方正直之士。置之左右朝夕之地焉。

此弊可胜言哉。尔亦迩臣也。非疏踪。自尔先勖。则此乃故相所谓明圣志之一端。

跋余岩起集曰。近年以来。风俗一变。制行立言。专以酝藉袭藏。圆熟软美为尚。臣奭周谨按当今之弊。有二说焉。一则曰可笑也。二则曰不紧也。箕踞跛倚。谐谑放浪。读书则先问科场之利害。为政则唯事目下之牵补。此正近世之痼习。而一或有规行矩步。端言正色者。则辄加之以可笑之目矣。而犹以为未足也。则不紧之目。又从而出焉。读书而有意于穷理。则谓之不紧。当官而有意于尽职。则谓之不紧。廉洁为不紧之目。而金珠脯醢。唯其所欲。名节为不紧之目。而回面污行。恬不知耻。为今日急务。唯当先从不紧可笑之人而奖拔之。不紧可笑之言而采纳之。然后庶可为矫俗之一道矣。

画出今日风习。可谓切中时病。今尔之言。人亦必谓之不紧可笑。而予则嘉纳。

敬斋箴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潜心以居。对越上帝。臣奭周谨按人君为学。持敬之工。不难于显著之地。而最难于隐微之时。酬酢纷纠之馀。燕闲幽独之际。寅畏之念少弛。疲倦之气方乘。而所对者宦官宫妾之流。所接者纷华玩好之具。当是时也。欲其无一毫之间断。吁亦难矣。呜呼。人事之动静虽异。而上帝之昭临无间。一心之操存易懈。而天命之去就难谌。为人君者诚能念及于此。则方寸之内。晷刻之顷。无往而非祇惧惕励之地矣。

甚好。

答梁文叔书曰。近看孟子见人。即道性善称尧舜。此是第一义。臣奭周谨按草野韦布之士。有志于学。犹必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而况于人君乎。今日规模。不但唐虞之邈然。而汉唐小康之治。亦无复可见之日。于是乎我殿下思治之志。亦不能不少衰于前日。而又或往往有卑之毋甚高论之意。夫时无古今。化有污隆。有尧舜之德。则必有唐虞之治。其理固然。不可诬也。伏愿殿下勿以唐虞之治为不可企及。而反求诸钦明精一之地焉。

顾不失尧舜之心。而一念间断。未免牵补架漏。毕竟尧舜自尧舜。今日自今日。回顾初心。反有愧于汉文之谦让不居。但未知以今世级人心。欲企及唐虞之煕皞。则先从何处下手。

跋万君行事后曰。自乡举里选之法废。取士者先文艺后材实。臣奭周谨按我朝取人。虽重科举。而经行遗逸之荐。实亦有列圣朝故事。人心不古。俗弊已痼。科弊虽不可不革。乡举亦不可遽复。今若参互于两者之中。内而成均四学。外而诸道诸邑。俾各举尔所知。优之以县次续食。试之以大庭亲策。才学兼茂者。施以拔尤之典。其次则随才器使。又其下者。罢而遣之。尤无实者。罪其举主。如是则因科制而寓乡举。以材实而兼文艺。亦庶几一举而两得之矣。

科弊即初元纶音中一事。风俗未复成周之旧。而强号于众曰三物之教。八能之士。皆苟也。

直学士李公墓志曰。君以刚健为体而虚中为用。臣以柔顺为体而刚中为用。臣奭周谨按君道主刚。而其接下也。必以谦虚。臣道主顺。而其事上也。必以方直。窃观今日朝廷之上。其能以刚中为用者几人哉。且有国之患。莫大于士大夫之不自重。伏睹近日辞教之间。则或以匪怒之诲。而反过于摧折。或因慨世之意。而反近于轻视。设禁于言事之地。则未免有钳制之叹。裁抑其处义之过。则或归于束缚之科。臣愚死罪。窃恐非所以养其自重之心也。

然。

张魏公行状曰。刚正不挠。无所阿徇。此君子也。切切然伺候人主之意于颜色眉目之间。此小人也。臣奭周谨按此君子所以难合。小人所以易惑也。人主之欲免于斯者。其唯逆于心而求诸道。逊于志而求诸非道乎。臣尝窃听于朝廷之论。则忧时慨俗者。每叹君子之不可见。而安常狃近者。又谓小人之无足忧。第念十室之邑。固有忠信。而五帝之盛。不能无象恭之奸。顾其进退。只在人主一念之间而已。伏愿圣明戒哉戒哉。

今世未见真君子。亦未见索性小人。只是摇摇漾漾。没巴鼻不牢跟底人。何由一唤惺他梦觉关头。

答黄直卿书曰。人既来。即无可绝之理。若合过岭。亦非关门闭户。所能避也。臣奭周窃惟程子之于崇宁。朱子之于庆元。所遭之时既同。所处之地亦均。而程子居龙门之南。止四方学者曰。尊所闻行所知可矣。不必及吾门也。朱夫子既遭党禁。或劝以谢客遣徒。先生答之如此。以两先生平日气象之相近。而独此一事。反若有隐显语默之不同。何也。

程子则在党禁初发之时。故所以有卷怀之意也。朱子则处吾道日孤之际。故不得不自任之重也。执此而论同异。则微服而过。伐树而讲。亦有疑于夫子之行藏欤。

孝经刊误曰。此书多出后人傅会。臣奭周窃惟孝经出于曾氏。后世儒者尊阁而瓒享之。千有馀年矣。朱夫子断然以为后人之附益。臣于朱夫子全书。奉之若拱璧。信之如神明。而独于遗集一卷。往往有不能无疑处。如诗而性理吟,读书乐。文而家政,家训,居家要言,不自弃文诸篇是也。盖其意味之深浅。笔力之高下。比诸夫子平日之作。实有不可以同日语者。假使其出于先生之手笔。犹恐不能无传写之误。况其掇拾于累数百年之后者乎。玆敢昧死而言之。

观圣贤书如观海。鱼龙百变。无所不有。寸胶不足辨其清浊也。片蠡不能测其深广也。尚书古文。周礼冬官。列于经典。万世不弊。尔当尊信朱子书而已。遗集一卷之疑信。何足损益于全体大用耶。尔虽有疑信之参错。但当疑传疑信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