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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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百二十 弘斋全书
卷百二十一
作者:李算
卷百二十二

邹书春记二[编辑]

尽心篇[编辑]

尽其心者知其性章[编辑]

此章之尽心知性。比之于大学之知至物格。骤看则恐似倒序。尽心当近于格物。知性当衬于知至矣。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此谓能知其性。故能尽其心。如大学所谓物格而后知至也。章句之以知性属物格。尽心属知至者。有何倒序之可疑耶。人莫不具此心之全体。不有穷格之工。无以知其理。知其理则是知其性也。知其性然后方可谓尽其心矣。知性尽心。大体是一事。都皆穷此理之工夫。亦未必今日知性。明日又尽心也。然而朱夫子尝言格物以理言。致知以心言。此章当如此看解。知性尽心。亦自有界分。不然则曾传经文。何可以格物致知。别立条目耶。学者不可不并谛此义。

求则得之章[编辑]

富贵利达有命焉。岂有可求之道乎。苟使求而得之。已非所谓道也。此道字当如何看。集注曰有道。言不可妄求。求而不至妄则君子亦为之乎。臣意则毋论妄与不妄。求字恐已非好题目矣。

不知富贵利达之为外物而求之。则毋论妄与不妄。求索之非好题目。来谕是矣。亦恐为语病。虽在我之仁义礼智。意不在于为己之学而求之。则其为妄求一也。诗曰求福不回。此章两求字。较看诗经之求字。反复玩赜。体认出来。则跃如之义。自可涣然释疑矣。

万物皆备于我章[编辑]

此物字当与有物有则之物同看。而集注直以理字解之。理亦可谓物耶。

此物字与有物有则之物字同看云者固是。而大而君臣父子。小而事物细微。莫不有所以然所当然之理。有物辄有理。如理气之元不相离。故曰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此所以万物指理而言。我指人而言也。物物各具一太极。则太极为理而物为人物。万物皆备于我则万物为理而我为人身。如是分槪。自当晓然。

行之而不著焉章[编辑]

知之非难。行之为难。且习之由之而不察不知者何也。苟行矣习矣由矣。虽或未知。何损于道也。

此云行之习矣者。真所谓语焉而不能详。择焉而不能精也。是皆坐于不能真知也。焉有知之真个分明。而不能真个力行之人也。来谕中虽或未知。何损于道云云。大不可。

耻之于人大矣章[编辑]

或说尽好。程子亦从其说。小注陈新安亦曰前说不如后说之明顺。朱子之必以不耻一事不如人解之。敢问何义。

或者后说不若前说之明顺。却恐不然。后说则虽似明顺。与大文本旨迳庭。而前说亦与章句下字转语。未免差间。若玩味章句。则无耻上下一但字。无耻下又以一事二字转语。以接事事之句。潜心谛看。自有怡然心醉于紫阳注释之其妙有入神处。

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章[编辑]

皞皞。广大自得之貌。尧舜之世。风气方淳。人心未漓。耕凿而不知帝力者固矣。后世则虽使尧舜之君在上。恐不能使民不识不知。如此之盛。苟非违道干誉。而能致民于驩虞。则斯亦可谓王者之民。岂可以霸者而不屑为也。臣之此论。固知落于卑陋。而亦尝反复思之矣。降及后世。人心既渝。风气既薄。而必欲以十分王道行之。终恐迂阔而无当。碍窒而难成。且如汉祖鸿沟之约。张良请为背楚。以义则背约虽欠于违信。而以时则失机自归于遗患。为汉祖业。为天下计。小信小惠。有不必顾。则良之言亦可为无大害于义。而有大益于国。然而程子极非之。程子之论。固是天下至正至当底道理。而苟欲做陈同父所谓事功之学。自不免与霸同归。王道之难。有如是矣。何以则行王而王乎。

所谓王霸杂用之说出。而其害甚于洪水猛兽。王道是天理。霸术是私意。天理九千九百九十九分。有一分私意则便可谓私意。王霸之别亦然。欲杂之则此心欲萌之际。已非王道也。驩虞云者。譬如今人之受恩赏而欣跃之谓也。这二字已从违道干誉中出来。今所云云。可谓当句内不成说。大抵后世不若上古。设有尧舜之君。固难使民不识不知。只事耕凿。而其君之心。在于与民同好而同恶。使自得之。有日迁善。不自知之效于不睹不闻之中。则得寸为寸。是足谓二帝可三。三王可四。虽似至难。亦实至易。吾之此言。亦近于徒能言耶。

仁言不如仁声章[编辑]

此所谓善政。当如何看耶。以民畏之得民财观之。则此不过申韩富强之治。而集注则以百姓足君无不足为解。辅庆源则直以德行乎其间为言。恐似过当。如以管子治齐。孔明治蜀之政方之则似衬耶。

善政善教之别。有甚难解耶。善政之不如善教。与上大文仁言之不如仁声。同一义谛。故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此善政不如善教也。载之空言。不如见诸行事之深切著明云云。虽与仁言仁声之本旨。大同而小异。如以为仁言不可直归之空言。则亦有不然者。典谟与语孟。只载训辞。与言与事俱载之同异。右所谓空言。不必以无当之空言看得。犹若以为不可。则庆源辅氏之说为完便。大抵章句集注。即我朱夫子不易之正论。重如泰山。信如四时。为后生少年者。但当笃信之尊慕之。不啻若七十子之服孔子。固不敢起疑而容说。近于条问之目。间或妄有论评者。似此习气。亟宜改之。况其引证者。太没伦脊。而先儒注解。苟非大悖于义理者。则亦宜舍己见而从先辈之论。又岂可轻加雌黄乎。

人之所不学而能章[编辑]

人皆有良知良能。自然知爱亲敬长。则此所谓本然之知。因其已知而益推致之。即格物之要诀。然而阳明之致良知。未免为禅学之归。其差毫谬千之所以然。愿承明旨。

良知良能。孟子大文。垂训丁宁。朱子集注。分释明白。读此看此。但当服膺而勿失之。阳明之如何立论。禅学之如何同归。差待识益进而德益崇。然后徐取整庵答阳明书。而知其来历。亦似未晩。但撮其要而言之。则阳明之说曰。无善无恶。谓之性。有善有恶。谓之意。知善知恶。谓之致知。为善去恶。谓之格物。似此误解错见。亦非本来学问。而忽于黔中三年。自称有得。遽树良知之帜。其遗毒馀烈。至今未已。彼所谓庭前竹树云者。即佛氏柏树之谓也。其所谓满街圣人云者。即佛氏含灵佛性之谓也。

人之有德慧术知章[编辑]

此所谓德。如明德之德。而慧如明德之明耶。抑小德小慧之谓耶。术有仁术权术之术。何独以知为言耶。

孤臣而何得尽贤。孽子而未必皆善。能激而动忍者盖鲜。自弃而放倒者居多。孟子此言。盖不必泥看耶。

德岂有明德外他德。直曰明德。不已固哉。慧与明判异。则又何云如明德之明。此云德慧。集注以德之慧释之。则敢以德与慧改解。从以各加一小字于其上。万万未安。仁术权术之术释此术。而不以术之知。从集注之说。忽疑于知字之归属处。实莫晓也。

孤臣孽子之谓。特似有激而发。以接上章之义而已。所问非要切于工夫者。设有疑义。不必枉费究思。

西伯善养老章[编辑]

文王之治尚矣。其要即不过制其田里。各遂其生。此所谓仁政必自经界始也。经界不定则治法皆苟也。三代以后。至治之不如古。盖坐此也。是以张横渠一生经纶。在于井田。朱夫子亦尝试之一乡一邑。而终未能大有设施。此固莫可行者耶。此法不行。故富者田连阡陌而莫之禁。贫者地无立锥而不之恤。此岂非王政之最急先当务乎。我国则箕圣旧制。尚有可征。断而行之。固无不可。而议者以多山少野难之。无已则限田名田之制。亦其次也。孔子曰不患寡患不均。此岂可一任其紊乱无法。而不为之节制以均之乎。且我国卿士之禄。不足为代耕之资。忠信重禄之意。顾无以行焉。而贪饕蔑法之罪。适所以启之。今若官以位等。田以等授。略仿古者圭田之制。假令参下百亩则参上百五十亩。以次加等。士庶则无过百亩。亦仿古制。而行之必贵宽缓不迫。今若猝然出令。尽夺兼幷之田。散与无食之类。则亦恐难行。如使富者有卖而无买。贫者有买而无卖。凡有田土卖买。必关由于官家。行之数十年。似不待家喩户说。夺此与彼。而渐次有均调之道。可以行先王之政。此臣之尝所蕴结者。故适因疑义。敢此𫌨缕。

井田之制。未尝不好。中原地势。犹难容议。况我国山川形便之判异于中原。箕城旧迹。亦非真个井田之制。则其可曰尚有可征乎。大抵古之井田。九夫为井。井间有沟。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甸方八里。旁加一里为一成。成间有洫。而百井方十里。四甸为县。四县为都。四都方八十里。旁加十里为一同。同间有浍。而万井方百里。百里之间。为浍者一。为洫者百。为沟者万。凡田之制如井。谓之井田。又必有沟有洫。然后始备。沟洫之间有遂。遂上有径。沟上有畛。洫上有涂。浍上有道。川上有路。万夫之地。为三十二里有半。为川为路者一。为浍为道者九。为洫为涂者百。为沟为畛者千。为遂为径者万。是以古人以井田之不可行。备说其制如右。而又以为非塞溪壑易疆垄不可为。而纵使尽得平原广野。亦当驱天下之人。竭天下之粮。穷数百年专力于此而后。可以望天下之地尽为井田。又以为横渠之达识。亦岂不知此个事势之难便。而以其才高也。故立论亦高。非谓一朝改制也。至于限田之制。果为井田之次。而行之之难。亦与井田同。夫通才不泥于古。古制固可法也。今之时宜反于古。则虽使圣人复起。当为因俗之治。未闻扰兆民废百务。徒规规于必不可行于今时之古制。而曰我师古云。则宁有如许痴𫘤罔两汉乎。圣人不云乎。不知为不知知之为知之可矣。来说何其悬空说虚乃尔。似此不当费力处费力。最妨于实地上用力。可叹可叹。至于我国卿士之禄。若以参下百亩。参上百五十亩。以次加等。士庶无过百亩云云。又何初不商量。若是容易说到乎。国制田分三等。至英陵朝。更定结法。年分九等。田分六等。而田尺长准周尺。四尺七寸七分五釐。馀等递减。而实积一尺为把。十尺为束。百尺为负。千尺为十负。万尺为一结。一等田一结准三十八亩。二等田四十四亩七分。三等田五十四亩二分。四等田六十九亩。五等田九十五亩。六等田一百五十二亩。各等田十四负。准中朝田一亩。又至宁陵朝。罢旧制等尺各用之法。直以一等尺。准周尺四尺七寸七分五釐。以布帛尺较之。则二尺一寸二分六釐。定为新量之尺。无论等之高下。用此尺通量。而积万尺之地。一等则为一结。二等则为八十五负一把。三等则为七十负一束一把。四等则为五十五负七把。五等则为四十负。六等则为二十五负。又至明陵朝。各等田不计负下把束之零数。只用十五负递减之。较改定解负之式。田积实万尺之地一等则为一结。二等则为八十五负。三等则为七十负。四等则为五十五负。五等则为四十负。六等则为二十五负。而量田解负时。六把以上。收为一束。五把以下弃之。若田形不分明处。以方田直田。裁作尺量。斜缺处别作田形打量。只以五名色悬录量案。而无论陈起。量满五结则用一字号标之。曰方田也曰直田也曰梯田也曰圭田也曰句股田也。此又田名之大略也。后又有续田加耕田。曰续云者何也。常耕谓正田。或耕或陈谓续田。而正田之中。土品劣者。降称续田。曰加耕云者何也。帐外可耕之地。劝民起垦。是所谓量外加耕田。而随起收税。金科玉条。无非良法美制也。今若京外有司之臣。人人皆得其人。则六等之制兼续田加耕田之制。而一以便民益民为主。豪右不敢兼幷。奸细莫或容售。则有官禄者。自当禄足以代其耕。而正一品之禄。为八十四斛。细布楮货不在此中。从一品以下。以次为等。又有职田之制。大君王子二百二十五结。君百八十结。一品正百十结。从百五结。二品正九十五结。从八十五结。堂上正三品六十五结。堂下六十结。从三品五十五结。四品正五十结。从四十五结。五品正四十结。从三十五结。六品正三十结。从二十五结。七品正从各二十结。八品正从各十五结。九品正从各十结。十月晦日以前受职者受田。又有外任者。又有廪田。俗所谓衙禄位是也。州府五十结。郡县四十结。站五结。渡八结。又有公须位。每邑各十五结。而各驿亦有公须位。分大中小路划付。又有官屯田。主镇节度使二十结。巨镇节度使十结。诸镇节制都尉五结。府大都护府牧各二十结。都护府郡各十六结。县驿各十二结。不必远求井田限田之制。而民皆富实。太仓亦陈陈。真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也。岂不诚美矣哉。吾亦慨然有志于挽古。御极之初。首先留意于经界之政。宫房田庄之还属度支。为一万一千二百十二结。而因罢各衙门各宫房田土陈告者四分一赏之法。俾不得冒占加耕。守令官屯。亦无敢为宫房永作宫屯名色。严禁衙门宫房折受之式。于今二十馀年。未尝以折受公事判决。而治未徯志。经用未敷。泽未不究。民生日困。每一念至。夜必绕榻。而来喩所谓经纶。何其太迂。六道帐付。实摠不过三千一百七十一万一千七百六十亩。作结为八十三万四千五百结零。而京外人口为七百四十六万五千四百五十九口。以来喩中计口给亩之说。作为假令。三班文官六百二十一人。荫官七百七十八人。杂歧二百四十人。武官一千六百五十九人。合三千二百九十八人。通同以各百亩。合三十二万九千八百亩。作结为八千六百七十八结零。以其馀数。分排于朝官外七百四十六万二千一百六十一人。则以馀结八十二万五千八百四十一结零。虽欲人给一结。每结三十八亩较之。不足为六百六十三万六千三百二十结。作亩为二亿五千二百十八万一百六十亩。似此经纶。不若初不为之。莫云新进之不解事。凡事分数而已。汉高善将将。韩信多多益办。亦不过分数明。新进而恕之。则未释褐之儒士。虽不辨东西。不知菽麦。亦无不可耶。大凡学者。学之将知之。知之将行之。几年讲制。尚昧时用制度。今忽曰成周之井田可复。东京之限田可仿。甚至以未始依俙仿佛之田摠户口。为计给之经纶。有问当有指示。略言今古同异之别如是。览须潜究。更以所起疑者示之也。

易其田畴章[编辑]

畴字注可疑。既云耕治之田。则易字恐叠。

食之以时之时字。当如何看耶。一日而朝爨夕炊。一年而秋敛春散。皆其时耶。论语不时不食之时。即时物之谓。而此义亦当兼看耶。

昨书奉䂓者。何乃不采听耶。今云易字恐叠。亦未免妄论考亭集注之嫌。设或有疑于注解句语。千究万索。必求其本意之十分正当处。然犹不犂然于中。又当自责其不敏。仰而思俯而思。坐而思立而思。思之又思。益无以释疑。则强觅为考亭右袒之计策。置己身于象山阳明之流。惴惴恐恐。如负大何。如是用工。如是持心。久当自觉前非。恍然豁然。不啻若亲承提撕于杖屦之间。而油然有爱之如父母。敬之如神明之良心。此理的然。吾言不诬。

易字何以谓意叠乎。凡读书之法。贵在温故而知新。非谓一边诵旧读之句。一边读新见之书也。䌷绎旧闻则旧闻之中。自有新觉之滋味。学者用工。正在此一款。子之读论语。必先于读孟子矣。温故知新一句。何以看得。何以体验。乃有此坐罪于侮贤耶。孟子首卷有曰深耕易耨。其注释又曰易谓治。此章易其田畴之易字。又以治字释之。大贤精力之首尾贯彻。岂不诚大矣哉盛矣哉。则意叠云云。是非侮贤而何。子之忘却首卷大文与集注句语。只就第七篇此大文。瞥地骤看。轻生不当疑之疑。以至笔之于书者。得罪于考亭甚非细。未知将何以赎其罪耶。

此时字。岂可只取于朝爨夕炊秋敛春散与不时不食之义耶。此云食之以时。即舜典所谓食哉惟时与首篇所谓不违农时之时义同。大抵王政以食为首。农事以时为先。舜言足食之道。惟在于不违农时。而孟子行王政之苦心。与帝舜千载一揆者。所以说出这个四字。与舜典中这个四字。如轮如翼。为表为里。宁或昧于似此段落。乃敢设疑于此章乎。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章[编辑]

圣人譬则海也。水之于海。如人之于圣。观海而难为水。则观圣而难为人矣。今曰难为言。言字之义。敢问何也。

成章之君子。是通圣人而言耶。且成章的指何等地位耶。

海与水相照应。圣人与言为字眼。若从来喩而改难为言之句。而为难为人。则语脉文势之舛颣。姑舍是。虽以俗下人事言之。果不近于俗所谓妄发乎。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人云尔。则皆将为禽为兽之谓乎。孔圣之教弟子。如帝舜之教百姓。虞典之置司徒敷五品。政为俾免于禽兽也。子则忽以洙泗及门之士。驱诸禽兽之科。何其不思之甚耶。所问者。不欲费辞作对。

通圣人云者。何谓也。谓之并论成德之君子或可耶。非圣则贤人。而贤人以下即凡人。此外又岂有别般等级地位耶。朱子答林允之书曰。成章通上下而言。吾何间然耶。

杨子取为我章[编辑]

取字之释以仅足。敢问何义。且谚释似与章句本意稍爽。以章句本意释之。则当以为我애释之。而今以为我ᄅᆞᆯ释之可疑。

摩突之义。何谓也。小注释突字曰触也。而亦未了然矣。

考亭之发挥经旨。实有过化存神之妙。观于取字之释以仅足。益可知之。下接为我二字。上有取字。则此取字非取于人之取。即以拔一毛不为之心。仅为己身地。则取非仅足而何。

摩突之义。何难知。摩磨也灭也。礼曰手摩去其皽。周礼曰刮摩之工五。突触也。按字说曰触也穿也滑也。又按左传郑伐陈。宵突陈城。注云突穿也。后汉书外夷传西羌果于触突。大抵摩突之义。如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之谓也。诗云如琢如磨。琢用锯锥之具。则非触穿。无以滑泽。磨用沙石之属。故古人有石虽可磨。其性之坚不可销。丹虽可灭。其色之赤不可灭之语耳。

诗曰不素餐兮章[编辑]

安富尊荣。当如何看耶。以下文孝悌忠信观之。此当属于其君。而君子之立于朝也。其效验不过使其君安富尊荣而已乎。抑致泽之效。其实不外于安富尊荣四字耶。

来说如痴说梦。太欠滢别。如吾老且愦者。其所难解于来说。反有倍于子之难解于大文。安富尊荣。亦有何如何看之可言。时君宠礼则当身当安富尊荣之谓也。下句文势。与上句相反。孝悌忠信。属于子弟。与治人者食于人之义近之。

仲子不义章[编辑]

此章顷与一学士论之。以为自家则尝以仲子不义作句曰로다读。却似有味。此是独得之见。未尝敢向人说道云云。伏未知此言若何。小臣则以朱子注释之外。别生意见。极知不可。且不敢之意答之耳。

信其大之大。是泛论其人之平生大体耶。抑指人之大伦而言耶。仲子之避兄离母。不食君禄。齐人皆知之。则曾是以为能尽大伦云乎。

所示一说。可谓兔园剩语。洵如是也。孟子直截之文法。曾有此骑驴觅驴之叹耶。此果何许意义。与之与大焉之义。无著落甚矣。伊人之无识解也。

信其大之大。是岂泛论其平生大体耶。上接人莫大焉之大字而言。此等处如是活看为可。若曰指人之大伦而言也则亲戚君臣之句。与齐人众咻之说。有何圣凡之可言者耶。

舜为天子章[编辑]

执之之执。是执法之谓耶。执瞽瞍之谓耶。

执之云者。执法之谓也。不必致疑看者。

孟子自范至齐章[编辑]

声音笑貌。人各不同。虽同气亦或不类。居相似则声音果有相似之理耶。

此亦无益于身心之疑也。泛言居移气养移体。又引鲁君之宋之事。以为证而已。

食而弗爱章[编辑]

今有人执贽而来。其威仪备矣。物采陈矣。辞腆而礼勤。则外面看诚恭敬也。于何而知其无实之敬。未将之币耶。

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云从龙风从虎。方以类聚。物以群分。言各从其类也。然其所以相感相通之理。在于一诚字。观于中孚卦象。不难知也。无实心而致虚礼。则贤者其肯屈己拘絷耶。此曰恭敬云云。犹礼云礼云。玉帛云乎之谓。而非允恭之恭。主敬之敬也。

形色天性章[编辑]

此性字当以气质之性看耶。直以性即理之性看耶。

形色之形与形而上形而下之形。气以成形之形。义同。形即气也。色亦气也。有形有色。莫不有自然之理。故曰形色天性也。大抵性字。从心从生。鲁论有性相近之训。而所以然所当然皆理也。此又邹书之始言性善。以明本然之大原。今欲合孔孟之言。而究解此章形色天性之句。则耳官之聪。目官之视。口官之言。鼻官之嗅。四肢百体之动作屈伸。以至飮食男女饥饱寒暖。固皆属于形色焉。偏全虽异。人与物所共有者。而发无不中。克尽当然之则。不东不西。勿贰勿参。则于是乎天君泰然。百体从令。求其所以然即理也。此所谓天性也。然于此章。不曰天理。而曰天性者。须说性字然后较益分明。圣贤辞令之神妙。有如此矣。又欲强分此性字之气与理。则又有一说焉。若曰形色之性云尔。则气质边较多。而今曰形色天性也。则是犹言形色即天性。而即字带得所以然之意思。谓之理。亦何不可。

君子之所以教章[编辑]

圣人之教人。虽因材而笃。大学之设教。必至善而止。且孟子曰人皆可为尧舜。仁不如尧。孝不如舜。则虽曾子之孝。仅可而已。此章之以五层设教。有若圣人预判其材。而教有差等然者何也。成德之冉闵。达财之由赐。终不可引而置之于时雨化之之列。则气质之难变。有如是矣。而程朱之论则每以气质可变为训。岂或知其必不可变。而强为是依俙说话也。此必是圣贤经历过。真知其可变。而毕竟变之则难。敢问何也。

此章设为所以教者。五等之目而言也。何必致惑于学者之局滞不变耶。虽以孔门问仁问孝之答言之。所指而言者不同。各随其人之浅深也。其人品等造诣之有高有低。或远或近。何与于圣人耶。学者则但当俛焉孶孶。期于为圣而后已。焉有学圣云而甘处第二等以下之工夫乎。若如来说则愚明柔强之训。亦将弁髦已乎。

道则高矣美矣章[编辑]

孔子曰中人以下。不可语上。此夫子教人善诱之法也。公孙丑之言。其切于求道如此。则孟子何不以中人语下之法教之。而动称尧舜。兼言仁义。使人不可及如是耶。此所以有程子学之无可依据之训耶。

此条之问。何与本旨相反耶。孔门只言仁字。孟子兼言四端。孔门罕言性命。孟子必称尧舜。以其时势世级之不得不然。然而此章答公孙丑之问也。引喩大匠之不为拙工改废绳墨。此政孔门中人以下。不可语上之同一规度。则来说何谓。

君子之于物也章[编辑]

爱与仁。何以分别耶。不曰爱民乎。不曰仁及禽兽乎。仁与爱。固可通用于人物。而抑谓仁是爱之大者。爱不足尽仁。而爱是仁之一事。仁亦在其中耶。此等界分。终未跃如矣。

来喩此段。最近理可喜。但圣贤千言万语。各有随处归重。即一理之散为万事。放弥六合。固是同一仁字。而以推己及人之义言之则曰仁民。以解网远庖之心言之则曰仁及禽兽。且义理不当泥看。若以爱是仁之一事。故不曰爱民仁物云尔。则圣人何尝不言爱民乎。训爱又不但曰爱民而已。则来说中云然者似不然。先儒有曰文要密察。须玩味此言也。

尽信书不如无书章[编辑]

此章似有激而发。典谟诰训。皆先王修德立政之事。不此之信。而将于何考质耶。孟子此训。亦以不以辞害义看似好耶。

引经误国。如汉而公孙弘。宋而王安石是已。自古小人。未尝不傅会经训。文致奸言。人君惟当辨其邪正。严其黜陟。无使紫而乱朱。莠而乱苗则可也。然而索性之小人辨之易。引经之小人辨之难。如我朝之南衮。当初则士流也。毕竟为无状小人。假使赵文正。与其来也。受其降也。或可变其恶性。而不至戕害忠良如彼之毒耶。

此章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观于第二章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一段。可知圣人为后人垂训施教之微意。不惟武成一篇为然。二典三谟之外。如商周鲁秦之书。间或有疑信相错之句语。张子曰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教人读诗法也。于武成取二三策。教人读书法也。此说诚至当。但易经圣人之文也。四书圣人之言也。此则当尽信而已。不当一毫设疑。

何云引经误国乎。经是载道之书。善学则为正人。错看则为匪类。经非误国。所引者误。至于赵文正之处南衮。如程明道之待荆公。则将都无事。己卯之祸。何尝闻之于明道之时耶。

国君好仁章[编辑]

仁者王道也。假之则伯也。此汤武之仁宋襄之仁所以分也。然就事而论。不禽二毛。不重伤。不鼓不成列。其心则仁也。其言则是也。子鱼之谏。终是伯道也。臣于前章亦已言之。而如项羽之鸿沟约割。若如程子之言。则不几近于宋襄之仁耶。

来喩果当。汤武之征伐。为生民切。有不得已为者。下此一等。便归于伯。即不过战胜攻取之类。而降及秦汉。又不及五伯之假借仁义。则程子之言。不亦宜乎。汉承秦敝而起。海内之凡有血气之伦者。莫不思见吊民除暴之师。大则王小则伯。此其时也。不惟不王。伯于亦让。卄载干戈。无非鸿沟之奇筹。过西京以往。又降一等。唐不及汉。宋不及唐。三代更未闻有四云耳。

好名之人章[编辑]

好名不可为也。然君子亦恶夫没世而名不称何也。抑名非不好。而好之则不可耶。好字与乡党自好之好同耶。好名者。即为名而强为善者也。此亦可曰勉强学问者耶。

好名之名。名不称之名。其间迥然不同。上名字即所谓名者实之宾之名也。下名字是令名之名也。且好亦有是非善恶。好贤之好则是而属善。好色之好则非而属恶。好名之好。谓之近于好贤之好可乎。抑好色之好近之乎。伪者诚之反也。违道干誉。非伪而何。来喩中为名而强为善。此亦可曰勉强学问者耶云者。窃恐大不然。志先在于虚伪。而强欲为善。则已与善相去不啻千里之远。观于辞千乘而吝豆羹一节。反不若伤于廉者。辞万受十万。何可谓之强为善乎。至于勉强学问云云。即困而得之之事也。及其成功。均之为圣焉为贤焉。决非援之以为喩者。此等处须更硏穷。莫或若前拖泥看也。大抵俗日益疲。而学日益芜。今之人以好名之称。视同好贤。于是乎真个抱道求知之士。率皆混归于窣窣黑甜场中。如蒙不洁。便为申暴无路之人。生而茹愤。死而赍恨。名实莫辨。诚伪无别。宁不为志士之慨惋处耶。

圣人百世之师章[编辑]

鄙夫宽何谓也。闻伯夷之风而顽廉懦立。固著题也。闻柳下之风者。何独使鄙夫宽也。此鄙夫如龙断墦间之类。而宽之为言。即宽其好利之心之谓耶。

鄙夫宽。吾亦骤看则疑之。可谓善问。鄙夫大抵不仁之甚者。而宽是仁也。柳下惠圣之和者。闻其风则虽在百世之下。莫不感动奋发。鄙吝之性。不期消而自消。笃于义。知所耻。足以为仁人矣。鄙训以狭。所以为宽之耦也。

仁也者人也章[编辑]

凡生物之理皆仁也。何独以人言之也。言人则物在其中耶。抑人能仁而物不能仁。故称人而不称物耶。

以仁言人。人于万物之中最灵。故举人而言。物当在其中。来说甚是。而人能仁而物不能仁。故称人而不称物云云。却恐未必然。仁与人一也。故曰合而言之则道也。道也仁也人也。均有所以然之理。今曰人能仁云尔。则人与仁为二。而分物我作对待。殊与惟仁人能恶人之义相反。此等处须宜郑重下笔。切勿放忽看得也。

貉稽章[编辑]

人之能不动于毁誉难矣。用人者之能不以毁誉亲疏人尤难矣。一凡人誉之。自以为忻。一凡人毁之。自以为戚。鄙夫也。固无足论。而至于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则虽君子不动者鲜矣。夫人不知而不愠。非圣人则不能也。然而毁誉于人亦大矣。能生杀人能䵝昧人。能贤不肖人。用人者将于何适从。左右皆曰贤而未必是贤人。大夫皆曰不可而未必是不可人。亦或国人皆曰而未必是定论。如齐陈氏于陵仲子之类是也。齐威王以毁而用即墨。以誉而黜阿。此固可谓明君。然而直言有时乎似毁。乡原不患其无誉。则又乌可以一槩论也。宣公极斥延龄。而德宗以为忌害。公孙摧谢汲黯。而武帝愈益贤重。以至党同伐异之目。作福作威之罪。君子与小人。未尝不同其话头。而其害则有似然而实不然者。似不然而实然者。始差毫厘。终分燕越。此尤何以辨之。谓之得其真而信之非也。谓之失其真而反之亦非也。信之则阿,墨之处置其失当矣。反之则汲,陆之忠谠或见疏矣。信与反之间。又不可以一定也。大抵毁誉之失其真多矣。从古以来。孔子之道难行。臧氏之说易售。此志士仁人之所嗟慨。而圣君哲辟之所当审之详者也。苟欲明察而无差。公听而不偏。则恐莫过于知言知人之训。伏未知若何。

此段立论不苟。析理甚详。于是乎可见审问之己有其效。甚喜甚喜。知言知人四个字。可谓略而尽。蔑以加。何独辨忠邪别臧否为然。事事物物。莫不致吾之知。知之既真则其辨别也何劳之有哉。千圣相传之心法。在于择善固执。虽欲固执。若不择善。只归子莫之执中。故曰精以察之。一以守之。大抵知人固好矣。不若先致力于知言。知言固好矣。不若先致吾知。知人知言。何莫非致吾知中一事。而所以用工也者。先从自己一心上用力。尤好戒慎乎其所未睹。恐惧乎其所未闻。迹虽未见。几则已动。人虽未知。己所独知之时。每每常常。莫忽罔懈。长使此心提掇存在。则不失鉴空衡平之本体。吾心之善恶。未有不知。则众人之妍媸。益所莫逃。是以居敬为尊德性。穷理是道问学之工夫。而涵养于未发。省察于已发。交须并进。一体用力。则此乃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其本在致知者也。吾则曰汎言知言知人。比之致吾知。犹属第二件云耳。

口之于味也章[编辑]

既言仁义礼智。又言圣人之于天道。列而言之。有若四者之外。又有所谓道者何也。尽是四者则是圣人之道也。外是四者则非圣人之道也。此所谓圣人之道。以总结上四者观之则似好。而文势亦不然。朱子集注亦未详言其所以分言之妙。敢问精义之所在。

下章五者之命。或者以所值之不同解之。如舜之于瞽瞍。文王之于纣。孔子之于阳货。子贡之不能闻一知十皆命也为言。朱子以为其义亦通。而终不以其言用之集注者。未敢知其言之病败在于何处。而进退之权衡。愿得闻焉。

上下章命字。上则以合理气言之。下则以专指气言之。命字之言同指异。何为其然也。陈新安以为上命字之合理气。如贫贱之安于分。以气言也。富贵之不过其则。以理言也。此言未知若何。

仁义礼智四者。即天命之性也。顺而受之。率而循之。谓道也。道之一字。与仁义礼智四字。欲分作二件而看之则曰命也曰性也。亦当与四者区别耶。朱子言之重复于章句集注之间者。不啻千言万语。何以谓未详言也。仁义礼智。是道也是性也。是天所命之而人之所赋也。亦岂有分言之妙之可言者耶。

或者所谓五者之命云云。特糟粕之仅备一说。自集注所载张子之言。已不及朱子按说。奚特较三十里也。大抵言性专属理。说命兼气质。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五者之欲。尧舜与人同。程子所谓五者之欲性也之此性字。兼气质而言。故孟子亦云性也有命焉。至于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与上大文文势当互看。故孟子曰命也。有性焉云。而所以然之理纯善。所当然之则固有。以是程子曰赋于命者。所禀有厚薄清浊。然而性善可学而尽。故不谓之命。旨哉。无容更论。子须且置或者之说。只就上段性字看得兼气质之性。又将下段性字看得本然之性。庶或不差矣。

凡言赋与之命则皆合理气。或专指气。大抵属于气。以此识得似要约。小注先儒之说。何必一一强加探赜。枉费精力耶。

浩生不害章[编辑]

既曰善人。又曰信人。善固不足以尽其人。故重言信字以足之耶。若然则单言信人亦可也。末又曰二之中。此其为人。又在善信之间。则亦似不以真个信人许之。圣人之论人。若有欠直截者。敢问何也。

可欲之谓善。泛言凡人之心。欲善而恶恶则可也。以人之人品言之则欲字终是不衬。人岂有可欲底人耶。

子说似未谛悉孟子本旨。既曰善人。又曰信人者。犹言可谓善人也。可谓信人也。若使乐正子工夫百分千分到底是善与信则已近美大之门墙。将向圣神之堂室。夫子岂但泛然许可曰善人信人而已矣乎。子之起疑于圣人论人若欠直截然者。何其不思之甚也。于此又有一说之付申者。曰善也信也美也大也圣也神也设为六等阶级。而未必今日登一级。明日践一级。日逾一级。满六日始跻第六级之谓也。而亦非躐级贪得者。向于答问以格致工夫。有取譬敷衍之语。幸望取其纸较看也。

人是心也。心是人也。来说错矣。

逃墨必归于杨章[编辑]

逃杨而归儒。注说详之。而逃墨而归杨。何以知其必然也。

此特指杨墨为害之浅深而设训也。未必自墨至杨自杨至儒。如上章所谓善信美大圣神之分明界限也。才高者必有逃墨直归于儒者。劣者自杨反归于墨。圣人言语。每浑厚举大数而言者。在在皆然。何必问知其必然之义耶。且况杨墨之中。以墨道。古人言其近于儒。然则以子善疑圣贤之癖。必又致疑耶。好呵。

孟子之滕馆于上宫章[编辑]

子以是之是字。指门人来学者而言耶。往者不追。是窃屦而往。何必追之之谓耶。衣儒冠儒。来闻圣人之言。而人面兽心。往窃馆人之屦。其人固无足与言。而孟子之不见于夷之。未拒于此人。敢问何也。君子可欺以其方。孟子之见欺。无伤于亚圣。而既与之言矣。既观其眸子矣。不能遏其穿逾之心。则此固有逊于大圣人过化之妙而然耶。妄论圣贤之罪。前既屡承圣诲。而又未免妄发。惶悚惶悚。

是字之起疑。似或然矣。集注既以从者释之。但当依注说矣。往者若以已窃屦而往看解则来者亦当为将窃屦之人。诚如子所云云。去去来来。及孟门之士。皆冒难明之诬。举怀同浴之耻。宁不至冤乎。夫子之不拒于俗所谓手荒之辈。疑之以有逊于过化之妙者。可谓大妄发。子欲效疑孟之李泰伯耶。然则尧舜不得化四凶。孔子不得化阳虎少正卯。为此三圣人累耶。子固墨者徒。吾则于邹圣。敬之如神明。不敢下笔论辨。自归渎亵之科。幸有以恕之。

人皆有所不忍章[编辑]

未可以言而言。固可恶也。可以言而不言则何害也。而一例归之于穿逾之类何也。可言不言。如当谏不谏之谓耶。

未可以言而言者其罪小。可以言而不言者其罪大。不但朋友交际为然。士大夫立朝处事尤如此。此辈奚特曰穿逾。皆所谓鄙夫。夫子之言。不亦当乎。可言不言。如当谏不谏云者。来说是。

尧舜性者也章[编辑]

经德不回。非以干禄。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与董子所谓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似无分间。而朱子以经德不回。属之圣人性之之事。以董子之言。属之君子反之之工。盖非字有自然不为之意。不字有用力克去之意而然耶。

君子行法以俟命。此反之之事。而又曰非有所为而为也。非有所为而为。则是无所为而为也。无所为而为。即性之之事。此又何以分看耶。

来喩此条。可谓刮目。果于非字不字。有性之反之之分。非以云者。孟子形容圣人之言也。不谋云者。董子克祛己私之说也。来说中拈出不之一字。为用力之迹。而不字下须并接谋字计字然后。益著有意有所为之痕耳。

法者当然之理。循此理而行之谓道。犹言率性之谓道也。圣人与君子。非有所为而为则固似均然。而圣人则自然而然。子须细看集注也。非有所为之上。有虽未至于自然一句。则性之反之之分看何疑耶。

养心莫善于寡欲章[编辑]

养心寡欲。孟子之言至矣无馀蕴。而周濂溪益之曰盖寡焉以至于无。以此观之则孟子以第二等学问教学者也。岂有是也。盖欲与欲异义。欲者与生俱生。人所不能无。而未始恶者也。欲者自欲而流为恶。人所不可有者也。濂溪之言。以欲字观之则无害。而似与孟子本旨差殊。大抵濂溪之说无。非有馀也。孟子之言寡。非不足也。然濂溪此言。得无为学佛者借口之端耶。

周子曰养心不止于寡而存耳。盖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则诚立明通。此正千古圣贤所未道者。吾则曰周子尽是圣人。而此一语尤是论语以后初有。子之致虑于禅家之或有借口者。宜乎浅学骤看之如许。好呵好呵。孟子所谓寡欲之欲。即朱子所谓口鼻耳目四肢之欲也。飮食男女。舜如跖跖亦舜。此固形气之私所共然。何以屏祛以至于无耶。故圣人既言道心。又言人心。未尝使人祛其人心而只存道心。则周子所谓以至于无云者。宜乎不识周子者之起惑如左右也。然而有大不然之委折。子须静听之。性固纯善无恶。只是这个本然之理。而其实则从心从生。多属气一边。孔子言形以后之体。而思孟溯论本原。今此周子云云。正类于是。所谓无欲云者。即指口欲醉酒鼻欲闻香。耳欲听濮桑之音。目欲接妖冶之色。惰其四肢。不顾父母之养之将流。易流于欲也。其可以欲与欲之异其义。而这欲字之上。不当用绝而无之之工夫耶。欲之过。自归于欲。此所以性则一也。理气迥殊。欲与欲虽异。其实易合。子何乃于此。不曾分类看解耶。昔程夫子释人心道心曰徇道理底是天理。徇情欲底是人欲。后人不知程子本旨之差有间隔。混录于心经人心道心章。附注又有五峰者唤出同行异情。同体异用之语。诚如子之致疑于周子。则将与胡五峯,程篁墩,叶采辈同归一套。更须细究。久当自有跃如者耳。

孔子在陈章[编辑]

狂者志大而行有不掩。狷者行洁而志则有守。要之虽非中道。而亦难得之士也。如欲敢舍于其间。则狂狷孰胜孰否也。臣意则狂者似不如狷者之为较稳。与其志大而言行不符。曷若行洁而不失其守耶。狷似不下于狂。而居狂之次何也。

最可恶者乡原。而最难辨者亦乡原也。滔滔者皆是末俗尤甚。何以则痛辨而明禁之。使不得肆行于世也。孟子反经之训。诚极正当。而原之言曰吾何尝不为经也。人之待之者。亦不以异端之畔经目之。非之无举。刺之无刺。虽欲率以由道。其奈终不可入。则亦将何以辨之。何以禁之。历代以来。乡原之徒。指不胜偻。如胡广之中庸。蔡义之醇谨。公孙之曲学。殷浩之清谈。苏味道之模棱。特其甚者著者。而当世之人。犹不能辨之。况其馀子。或微而不显者。又岂可胜道哉。冯道之丧义。时人指以为圣人。则甚矣原之乱道也。苟究其害。则有浮于杨墨老佛远矣。欲救其弊。穷本探原之论。亦无过于反经二字。而只言反经终有泛浩。无可依据之叹。何以则看得切当。合下施用也。如临阵对敌。事机严急。利害争于毫忽。成败在于俄顷。政须帷幄中决胜之筹。而今曰正心诚意。为可以胜敌也。则岂不迂且远哉。此所以历代人君。遂未免厌薄道学。三代以后。更未闻有王道之行。岂不慨然哉。道学寖微。而乡原滋盛。乡原盛而世道无复可为。则益知孟子反经之训。切近的当。实为对证之良方。而实未知如何用工。如何著力。当为反经之术也。

佞与利口之于义也信也。政相反。而略不近似者。何以谓之似也。佞之似义。利口之似信。指何状何言而言。则可以明白耶。

狂胜于狷远甚。志大言大。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苟能充其志而如其言。是果何等地位人乎。孟子所以比之曾晳者流此也。至于狷者。眼目意想。不敢违越于这里科臼。何足云云耶。

乡原之弊。后世尤甚。后世之中。我国尤甚。我国之中。近日尤甚。近日之中。俗样尤甚。俗样之中。甚者尤甚。子所谓反经云云。何其迂远之甚也。蔽一言曰反今之俗则百事可为。

佞者个个有才智。是所谓大奸似忠。以忠直售利处。当极言直谏。以谄谀赌利处。当苟容偸悦。所以无所不为。其言似义而非义也。如利口特啬夫者类。稍有知觉则庶不见欺。所以言虽多。无其实也。佞之反属义。信之反属利口。孟子之训。不亦至当乎。

由尧舜至于汤章[编辑]

言文王道统而独举太公望,散宜生。不举武王,周公何也。此如言圣而特称伯夷柳下惠。不言孔子之例耶。抑太公望,散宜生。实有高于武王,周公。而后世莫知者耶。

篇末集注之系以明道墓文。可见朱子微旨。而伊川序中不槪举濂溪。亦有微意而然耶。

武王周公之不并举。未必眼底看两圣而然者。然则如之何为说为当。设有一二管窥。何敢轻易下说于圣人言外之意乎。吾守吾知。子执子疑而已。更安容别般奇谋耶。至于言圣也。夷称清惠称和。孔夫子称时。子所谓不言孔子者何也。来喩中太公望散宜生。实有高于武王周公而莫知耶云云。亦安知非不然乎。居今之时。虽有接圣人之嫡统。得圣人之心法。效圣人之气象者。人将笃信曰真个是圣人乎。然则吕散在于古而莫征。今人居于今而不知。等是不见知。可谓古犹今耶。好呵。

濂溪是三代后圣人。明道之为明道。得之于濂溪也。故后世称明道先生焉。不有濂溪。岂云明道乎。正叔序文中不槩举濂溪。特似适然。与上大文之不并举武王,周公。同其义。若曰有微意云尔则虽以正叔之大贤。难乎免于公论之所窃议。未知如何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