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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伏先生别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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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愚伏先生别集
卷八
作者:郑经世
1899年
卷九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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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行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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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品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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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长身广颡。神采爽澈。目光炯如飞镜。语声宏如撞锺。卓乎山立而不可犯。渊乎海涵而不可穷。不立厓异以为高。不随俗以自贬。宽而毅。和而庄。正而不迂。谦谦然若无所有。而英华自发。盎于面背。畅于四肢。锄谷李公录○案公讳元圭。字器哉。兴阳人。苍石文简公埈之次子。早受业于先生之门。天资颖悟。文章夙成。尝赴汉试。先生适知贡举。见一策浩汗特异。擢置第一。及坼号。乃公也。先生寄书苍石曰。二郞文章。久知长进。亦不料至此。老兄当让一头地。后以大对登第。性刚直寡谐。官不遂。止左通礼。有文集。

尝从举子入大庭。望见先生在上前端拱玉立。绝出百僚。聚观者数千人。争相指之曰。此郑学士也。锄录先生英迈绝伦。而涵养充厚。不为厓异绝俗之行以取世俗名誉。平居严恭谦逊。望其容色。听其言教。则放心邪气不复萌乎胸中。守溪康公录○案公讳乔年。字万献。信川人。舟川惟善之傍孙。弱冠始读书。治举业。一岁中两占司马。又擢大科。被艺文馆检阅选。雅性不在宦达。早游先生门下。论议甚正。识见甚高。笃孝友。律身以礼。与人交不苟。日必夙兴梳发。诵庸学未尝废。病中作慎终箴。不幸短命。

先祖每读史。至忠臣义士事。未尝不三复流涕。余尝受学史略。至范滂就狱。其母诀曰。汝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公呜咽不忍读。无忝斋公闲居杂记○公讳道应。字凤辉。先生之孙。笃志力行。克承家学。举遗逸。官侍讲院谘议。有遗集及所编闲居杂记,昭代粹语,昭代名臣行迹等册。

先祖寝疾。一日夜。月色如昼。遂整襟端坐。咏古诗三篇。一曰。琴到无弦听者稀。古今惟有一锺期。几回拟鼓阳春曲。月满虚堂下指迟。一曰。罢钓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一曰。耕牛无宿草。仓鼠有馀粮。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再三讽诵。音韵洪亮。闲居杂记

崔淑生言。一日先生自公退。愀然不乐者久之。时月色甚明。先生谓淑生曰。汝歌乎。先生和之。至三而止云。守录

先祖平生不喜卜筮。尝题卜书曰。占能知祸福。不能为祸福。祸福有前定。先知果何益。我有最奇占。占于人事知祸福。闲居杂记

死生祸与福。富贵贫与贱。已定力难求。已定谋难免。都付造物儿。在我当自勉。又得誉且莫喜。得毁且莫怒。如何人是非。鲜不随好恶。我身我自谨。何关人知否。○先生尝用俗语做两歌词。其知命乐道省身治己之意溢于言表。于初学立脚定跟。尤为亲切。虽不学野人。闻其言而识其趣。足以起向善之心矣。先生之意不可泯没。故替用文字。吟为拙句。其言仅传而其味则晦矣。守录○已上。述资品志趣。

经礼讲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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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尝举孟子居天下之广居一节。反复三四曰。每读之令人胸次快活。首一句是存心。次一句是立身。次一句是处事。守录

孟子。闻文王作兴。谚解连读。康南溪丈尝问先生曰。作属上绝句。兴属下绝句似是。先生亦以为然。后朝京师。有一童子挟孟子而过。招至前。抽其章令读之。果分属上下。先生甚奇之。东还语人曰。吾东方读书句读尚如此。况义理精微处。又可言哉。锄录

丁卯秋。先祖在愚谷。族人某受书传。至期三百注。公口授一过讫。仍自背诵。不错一字。谓族人曰。昔年所读。因汝记起。汝之益我多矣。玑衡之制。亦历历指教曰。书云监浑天仪亦多误舛。吾欲私造以示后生而未果也。

壬申冬。寝疾已久。一日。族人某阅名臣言行录。有误读处。公即扶起坐。庄诵一传。少无遗失。幷闲居杂记

先生尝见寒冈先生。时寒冈方手写家礼而校之。先生问曰。丧礼小敛前。设奠具括发麻。此具字属奠下读。属括上读。寒冈曰。原本属括上。只得依此读。先生曰不然。小敛下又有乃奠一节。则此设奠。乃预具之辞。非设奠也。若将具字属括上。所谓设奠云者却无意义。愚意则是预设奠具及括发麻节次云耳。然则必是误书。而承讹袭谬至此耳。寒冈瞿然。起取架上册子。再三照勘。叹曰。公能看得破至此。令人叹服。即就其手本正之。近日唐本乡本之行于世者。具字皆属括上。而惟寒冈手本属奠绝句。以先生之言也。锄录

先生尝曰。丧家遇变处多。而处之甚难。如父在丧中而死。则敛袭之具。不可纯用吉。亦不可纯用凶。此退溪先生答禹景善之问。甚难之。终曰。寘吉服于右。寘凶服于左。若示死者以卒丧则即就吉者然。此固甚善。后学不敢轻议。然反复思之。亦终有未安处。今姑勿论左右。而此服一置则更无释去之日。是使死者为万古罪人。其于孝子之心安乎。向有人遇此而问者。答以敛袭纯用吉服。而置凶服于几筵。终馀月后焚之。锄录

问。家礼奔丧条变服。何以为之。先生曰。用四脚巾覆顶。易服以行。然则无被发一节乎。曰然。然则世俗奔丧者被发。非礼欤。曰然。盖被发。始丧凭尸而变其形耳。礼。奔丧者。入门诣柩前再拜哭。乃就东方袒括发。如小敛仪。明日后日朝夕哭。犹袒括发。及至四日而乃成服。则礼之有序如此。今日固不可行。然又岂可不谨其序而径先被发乎。锄录○已上。述经礼讲辨。

律己谦让俭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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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疾病。每见其手足齐敛。无或参差。至衣衾亦必整饬。毋得拨开。虽革时亦然。守录

尝访易东院。端坐读白鹿洞规一过而出。守录

先祖谦虚卑逊。不以师道自居。未尝聚徒讲学。有请教者。则必谆谆启迪。柳修岩从游门下。尝上书称先生。先祖答书曰。平日书尺。每用门下字。心知未安而不敢请改。今此面签。处之以不敢当之号。令人缩恧。欲走避而不得。此后乞勿用此字。只书官称。乃为真相爱也。其后又书曰。书面之称。只心中大不安。何可论他人所处如何耶。朱子辞夫子字。退溪辞先生字。皆发于至情。非故为谦让也。况后学空空无实。而据其名为己有。则与僭窃者何以异耶。闲居杂记

先生深潜韬晦。谦让不居。以是。唯觌德者心醉。而未见颜色者。知之未悉。后必有读其书而知其学。考其迹而察其心者矣。

苍石先生尝谓。子久在经筵。其讲论陈说。无非人所不能言者。而既不出语。又不记其义。使嘉猷至论泯没无传。岂不可惜。先生曰。身后皆闲事。何必自为也。

当壬子逮系。中使告其所见于榻前曰。甁无斗粟。室中惟有一段弊席。庭中置谷一斛。盖方称贷于人而未及入藏也。

先生于外物。一不经心。廏尚无马。有时乏日用纸。至于借用人家。而不以为意。

余尝往拜松麓。先生方食。盘中只有蕨汤术芽葱菜及干鱼一器而已。食撤。先生谓曰。昔入内山。饭蔬羹菜。其甘如蜜。人谓余能吃恶食。今老不能矣。古人不饱之言。经历方知矣。幷守录○已上。述律己谦让俭约。

正朝。夙兴冠带。行参礼于祠宇。还于正寝。与夫人行相拜礼。受子妇拜礼。婢仆亦令齐谒。遗事

居家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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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生辰。在于九月小望。故每以是日行祢祀。而其祝辞。今以季秋成物之始之下。添入一句云。适此劬劳生育之辰。感时以下。皆用家礼祝辞。

先祖凡持服之时。祠庙晨谒。以服带行之。虽缌亦然。期服未葬前。废仲月正祭。朔望参亦于葬后行之。又七夕。不行参谒。重阳则行之。

先祖尝言。时俗致隆于俗节上墓之祭。而四时正祭。或废不行。甚失圣人制礼之意也。乃依朱子家礼东莱宗法。止于寒食及十月上丁。展扫封茔。其馀节日则幷就祠堂。荐以时食。

丁巳年间。告由家庙。而始废逐节上墓之礼。行四时正祭。二月则上丁日。五月则端午日。八月则秋夕日。十一月则冬至日。而若右日有故则以中下丁日行之。幷闲居杂记○已上。述居家奉先。

文章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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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石先生尝曰。愚伏文章。本于伦理。虽片言只字。不可弃也。守录

先祖有愚岩说。苍石批曰。抑扬顿挫。与愚溪说相上下。闲居杂记○案丁酉原集刊布后。馆阁诸公。钦仰文章。选儁于原集中。编为四册。名之曰荷渠掇英。别为印行。争相传读。荷渠即先生少号也。

先祖少时。笔法遒劲硏精。得东晋遗意。中年乃韬锋敛锷。端方缜密。而偏旁点画。无不精解。未尝胡写俗字。尝承命写进九思九容。上称以有德者心画。

平生不以善书自居。未尝为人写屏簇。虽家人。亦未见留意所写之帖也。幷闲居杂记○已上。述文章笔法。

师友从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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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厓先生尝以诗寄先生曰。解道吾心是宇宙。何人能了去来今。云归碧落都无着。水到沧溟尽自深。风月欲迷周老室。峨洋重入伯牙琴。知君久抱男儿志。切莫寻常枉寸阴。又曰。郑君怜我老兼痴。嗜好宁嫌与俗违。道契累听山水引。情深多寄短长诗。清冰贮月壶含彩。古镜悬秋玉敛辉。岁晩渐生浮海计。可能从我共幽期。又次退溪先生韵以寄曰。圣言千万只明诚。黄卷寻来感我情。静处着功兼着眼。此间无臭又无声。山林自昔离尘远。风月从今尽意清。试向灵台勤点化。莫教容易负平生。

先生尝与苍石先生在愚伏山庄讲习。西厓先生以诗寄曰。林下光阴惜已阑。心期不在利名间。寒泉旧事今能续。却恨同人会面难。幷守录

先祖严正沈静。不妄交游。独以苍石先生许以为知己。其在家讲学。必相与剖析。其在朝论奏。必相与商确。至或识见少异。必讲磨辨难以一其归。而亦未尝雷同苟合也。

先祖与月涧,苍石两先生志同道合。终始无间。每间数日。必命驾往来。磨砻道义。商确古今。辄留忘返。尝曰。吾与两君。即异姓兄弟也。故苍石有诗云。幷世而生异姓兄。幷闲居杂记

先公尝曰。愚伏吾之师也。且兄弟之间而惟姓异耳。立朝四十馀年。凡出一言行一事。盖未尝不同。而惟论废东宫狱一事。微不同耳。锄录

癸酉春。先生病亟。元圭往谒。先生忍疾起坐。若有所思曰。论语文字。尔能诵说么。元圭不省。妄以子病。子路使门人为臣对。先生摇首。少顷。先生举益者三友损者三友语曰。吾与令监为道义交。从丱角至白首。吾今已矣。曰。吾于令监。虽不为益者。亦不为损者。仍歔欷叹息者久之。锄录

先祖少时入场屋。见一人方写试纸。同坐生误触墨筒。尽浓纸。乃徐徐卷纸。略不动色。先祖异之。询其姓名。乃吴公亿龄也。与之为平生交。闲居杂记

鳌城当永昌狱起。为群小所攻。出郭外待谴。时议汹汹。人莫敢顾。时先祖在江陵。以一绝寄意云。万事悠悠摠不期。丹心只恃圣明知。天涯岁暮无消息。独溯西风泪两垂。又问遗不绝。鳌城作诗以谢。其诗云。退以耕于野。归欤舍则藏。行藏九节杖。契分一匡床。愍老虞翻弃。忧谗屈子伤。平生郑景任。书迹问荒凉。

丙辰冬。先祖出狱南归。历访鳌城于芦原村舍。鳌城废处已四年矣。鳌城赠一绝云。拍拍鸿罹网。翩翩鸟出笼。过逢是远别。惊倒两衰翁。翌年冬。鳌城谪北塞寻卒。先祖闻讣哭之。又倡同志专价致赙。幷间居杂记

白沙北谪时。或问即今国事如此。又有北忧。大监家事。托谁而去也。公凄然答曰。吾有二友。一则已死。一则在远。未及相别云。盖指汉阴与愚伏也。出野史西郭杂录

乙卯年间。狱事继起。祸焰日炽。都下喧言将废慈殿。完平李公直启所闻。先事规谏。光海大怒。窜公洪川。人皆胁息。莫敢存问。先祖与一乡士友书以相问。物以相馈。公谢帖云。前年救寒。今又救乏。远致两驮之米。感佩高义。无言可谢。闻此来人马皆令家之所送。令公有何筋力手足。而乃救人于远地哉。

申公湜好礼笃学。先祖爱重之。丁酉年。给事中徐观澜以查勘东征到京。欲见东宫。上命择华语晓解者以从。公时为副学。大臣举之。上曰。湜也拙。公曰。真所谓知臣莫如君也。遂以拙名其斋。先祖为撰拙斋铭。

先祖大为沈一松所敬。一松尝有书云。山林日长。学问功深。不胜景慕之私。如仆朝夕死亡之人。虽欲减年数折辈行。亲执弟子之礼于皋比之下。亦不可得。言之奈何。仆虽昏耄之甚。安敢为情外之说。以调戏令左右也。先祖与久庵,柳川兄弟两公为道义交。戊午年间。柳川遗书先祖。请述久庵墓碣。其书略曰。令兄辱与不肖相知。最亲且久。其与亡兄。亦尝累有对床讲劘之事矣。其与交谊。亦不让于古人所称合志同方。营道同术之谓矣。不肖之为亡兄求一言。舍左右何以哉。且亡兄学问之暇。有所论著。环顾一世。非左右。未有可以指其醇疵。论其是非者。区区以此尤欲得左右显诗之。以备墓道之刻。

先祖与柳川公。自少时相契莫逆。逮其为国舅。则纵不能追从如旧。而若其相敬之心。亦未尝少替。先祖遗柳川书云。生于台慈。以旧义言之。虽逐日相见。犹未足以慰其爱慕之情。而三年之间。就拜门屏者。不过八九遭而已。盖欲深避嫌疑。而亦见门庭寂然。全不似国舅家。酬酢之际。无一言及时事。私窃叹服。此等云云。固可付之悠悠。而乃以相告者。欲台监益慎于应接之间。免得关通外内之谤。卓然终不失正人君子之名耳。

直提学赵公正立。于壬子年间。见国事日非。遂告病退居于交河地。以母夫人在京。故时或入城。而杜门扫却。不与人接。时先祖以同枢。数月在朝。日夕从游。切磨道义。翌年为直提学。不拜命而卒。先祖极其痛惜。以诗哭之。

先祖守达城时。与乐斋徐公相从最亲。每簿领之暇。访公于仙查山中。讲论道学。亹亹不厌。公亦深服先祖德义。及其罢归。从一境所愿。撰去思碑文。

参议李公润雨温雅恬静。学笃行纯。先祖与之友善。尝和陶诗寄怀。有云芝兰谅同气。鸾鹤奈异栖。命驾欲往从。川涂修且泥。援琴写幽思。宫商苦不谐。谁能翰我腋。千里去不迷。幷闲居杂记○已上。述师友从游。

出处语默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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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夏。先祖被逮系狱。未久宥还。九月。叙拜同枢。为谢恩命。黾勉趋朝。时主昏日甚。国事日非。公栖迟散秩。无可猷为。常欲退归。有诗云。极知归去好。缘底尚迟迟。任疏庵叔英知公意。寄一绝云。已觉新春物色稠。莫愁归计负沙鸥。沙鸥亦解先生意。正欲忘机不自由。即癸丑初春也。三月。求外授江陵。闲居杂记

癸丑冬。昏朝议废母后。谏者相继窜逐。时先祖废处已久。杜门静居。不谈时事。是冬。有盆梅二绝曰。榾柮烟熏一室春。竹青梅白自精神。山童慎莫轻开户。户外饕风解砭人。朔风掀天万窍鸣。窗间玉佩缀疏英。柴扉尽日无人到。卧听桥头折木声。盖寓意也。闲居杂记

光海戊午。姜弘立以都元帅。领兵赴深河。与天兵合击建州虏。兵败降虏。仁庙丁卯。弘立句引虏兵而来。以复旧君为辞。盖疑癸亥反正或失吊伐之义也。及至境上。始知仁庙以圣德中兴。奉大妃复位。而郑愚伏,金沙溪,张旅轩皆汇登朝端。惊曰。此三人必不以非道事君。其意大沮。劝虏解兵。身归本国。丁卯虏兵。专为胁和。和成便退。未必不由于弘立之劝令解兵。而贤士之进退。系国家轻重如此。出野史东平闻见

一日。余往拜则先生独坐。览余所上次归去来辞良久。先生改容。指示其文曰。甚荷相爱。但君以程朱之事责无似。无似岂是望程朱者。君子虽自重。独不自量乎。余自二十四岁。出身事主。以常调官自处。受国误恩。今四十五年矣。岂敢为偃蹇之态于君父之前乎。出处语默。自有其宜。仍举生逢尧舜君。未忍便永诀之句曰。此杜甫之作也。愀然久之。守录

丁卯秋。先生在愚伏堂。余兄弟往谒。先生喜曰。一脚出山门。今寻遂初赋。山青水绿。林木茂美。天之饷我甚厚。若得今年不出。便与君辈一番温理旧业。元圭等请曰。三冬岂可蹉过。时圣意倾向先生甚切。召旨频烦。先生不得已承命还朝。

甲子。先生家居。亡弟文圭禀曰。先生今日之退。甚快人意。先生喟然久之曰。直是自家无杀阔手段。若其不度己之能否。而有所知未尝不言。有所言未尝不尽。区区寸心。盖已无馀矣。幷锄录

丁卯六月。虏兵数千来屯铁山。朝议危惧。先生闻之。即告家庙启程。苍石先生贻书。引李伯纪临危求去之事。谓当时宋室危急不啻一发。而伯纪犹且在位求退。先儒许其进退之正。此奴年年虚喝。自为常事。已退之臣。不可轻进。先生亦是其议。而以退在未安遂发行。苍石先生亦偕行。至三山闻贼退。苍石先生即日乃复。先生以疾留数日。陈疏舁疾而还。守录

先祖当昏朝末。屏迹丘园。不谈时事。亦不作入京书。故李五峯尝寄书云。凭审令起居无他挠。虽无一字书。亦可想对床旧颜采。为之昏眸似豁也。黄生会甫安否。今年亦无书。盖善学令者。沈一松书云。先生亲旧之入洛者。必来访老拙。而只有口报之语。此岂非片札不到京城之微意也。韩久庵书云。固知令兄不欲以书札往来城陌。然于故人。亦何吝数字叙情耶。吾恐其太执也。申拙斋书云。古书有云。仕于朝者。以苞苴及门为羞。官于外者。以尺书入城为耻之语。深得士子守身之义。尝以为名言矣。今兄与我之际。两无此嫌。而一向不闻问如遐弃然。曷胜瞻怅。盖先祖于诸公。交谊素厚。其在平时。未尝不叙寒暄道情素。而及其致昏退遁之时。则不喜通书。故诸公之言如此。于诸公尚然。况其他乎。间居杂记

辛酉年间。奸臣李尔瞻,朴弘道等争权倾轧。弘道乘尔瞻出傧关西。嗾三司论尔瞻之罪。尔瞻几至于败。于是江左士子通文列邑。亦欲疏斥尔瞻。吾州儒生禀议去就。先祖以为诸君欲为第一义则不可不赴。第一义。即指论尔瞻废母后之罪也。但欲略举其罪失。以附弘道之论。则是岂草野之公议乎。于是吾州儒生不赴疏会。答其通文略曰。尔瞻之稔恶非一日矣。国之不亡于其手盖亦幸矣。而寂寥草野。清议仅有一尹善道而止。则固已为士气之深羞矣。顾今祖宗默佑。国祚灵长。四聪开悟。照水之犀方燃。三司幷发。触邪之豸齐奋。彼其手脚尽露。腰膂将绝。公论之行于朝廷。可谓盛矣。草野之士。似不当侧足其间。以架屋下之屋也。盖尔瞻之恶一也。而发之于万口皆拑之日。则为不容己之直气。论之于今日则不过为雷同之赘言。所谓中无定体。随时而在云云。即先祖为儒生作也。时有以怵祸为言。沈一松寄先祖书云。岭外疏儒。他邑自有。商山自无。亦非怪底事。而要津论议。以令监之尼止为深德。而道内多士之评。或不无讥诮云。两皆可笑。然宁为此而受污。不可为彼而免谤也。人心日去。国事日非。此时正论。有何寸益于世道也。宜乎令兄之晓谕勿行也。此遁之同人所以止先贤已具之章也。闲居杂记○已上。述出处语默之节。

仕学陈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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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每进讲。百僚动容。司谏权公涛退谓人曰。郑学士真侍讲一等人。吾不识程朱又是何等讲官。吾今日只见郑学士耳。

丙寅启运宫丧。议者以元宗于宣庙为子。而今上以孙而承祖统。非如汉唐之君以傍支而入继者。今于启运宫之丧。凡仪文服制。当从三年。论议纷纭。先生引经据义以争之。率同僚逐日论启。或至达夜不辙。手箚口喩。酬应不穷。听者倾心。洪翼宁出语人曰。吾常知愚伏浅耳。他若无平日博约之工。安能造次做出许多事业。先生闻之笑曰。吾岂稽古者。只是近因此大礼。始从这里去搜文猎故。以备一时酬酢之资耳。翼宁闻之曰。此语愈好。幷锄录

愚伏于仁祖朝。秩至正二品。特命仍任玉堂长官。晋讲经史。启沃弘多。仁祖不能忘。后有筵臣请官先贤某某后者。上从之。仍令吏曹判书进前曰。予之得免大过。郑某之助实多。郑某子孙亦为收用。先君入侍。亲闻天语云。出野史东平闻见

先公尝曰。愚伏于经席之上。告君论事。援引经传。出入义理。详而不烦。简而不迫。其出之虽无穷。而其言蔼然恻怛。所以能曲尽人情而感发天听。至其所论著疏箚等语。纡馀宛转。恳恻明白。而其中如戊申疏一篇。尤卓绝奇伟。百世之下。想见其人胸次为如何。真可敬而仰也。

先生以宾客进讲书筵。容色甚严。一日。侍者于东宫所坐设重席。先生命撤重席。示与宾客坐席无别。东宫动容。幷锄录

丙寅年间。先祖为宾客。一日。入侍书筵。临讲。偶有内官过前。世子目视内官。心不在书。公正色而前曰。邸下不可如此。老臣当闻于上矣。东宫惭谢不已。公果启达。自上治内官之罪。中殿亦致责于东宫。闲居杂记

东宫尝受书有惰容。左右回顾。先生进曰。老臣职在辅导。不可令邸下有此戏慢。邸下若不听臣。臣不得不闻于上。东宫自是听受克谨。学问日就。先生之力也。锄录

一日。东宫受学。入内之际。容止少违。先生引中官责之曰。东宫年幼。如金在镕。朝夕规箴。汝辈亦不得辞其责矣。东宫益敬之。守录○已上。述仕学陈诚。

临政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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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年间。先生为南帅。当流离饥馑。民失常性。而犹以得罪于先生为耻。守录

庚子春。先生守宁海。土俗善斗狠相告讦。书侪辈过恶。乘夜投之于庭者相继。先生曰。此必有以致之。遂严敕仆隶。得辄付火。若无见者。未数月。其事遂绝。李都事涵语人曰。吾邑匿名书之弊其来已久。而莫或矫正。自此伯之莅。不复有闻。不图君子德化之入人如此其易也。石录

江陵旧俗。婚娶不避同姓。先生之为守也。为文以谕。立防以禁。江民至今遵守云。守录

先祖守江陵。以礼学为治。至诚教导。人皆感服。习俗丕变。文风亦振。其被逮也。士子各出米布。来问于狱中。闲居杂记

己酉年间。先生奉命朝天。旧例使臣入班。以玄盘领从事。先生呈文礼部。请依会典朝服入班。礼部从之。

先生平生未尝以毫发事干于人。人不敢以一毫非义及之。虽在穷厄之中。求望伸理。至于人情难断处。亦惟一视其事之义与否而已。不姑顺其情而强为之也。姨兄子某尝有冤痛事。将诉于方伯。会方伯来候先生。某立庭讼冤。觊助一语。而先生终无一言。方伯退。或人以问。先生曰。渠事本理直。听者必察。何待吾言。设藉吾言而得理。何快于心乎。

时先生戚侄有登第者。承文院官员日来禀务。人谓先生有一言。则某当选入槐院矣。先生不可曰。立身伊始。岂可求知。且自有人望。我何所干。终不一言。

一日。余侍坐松麓。适有他客。有墓直者跪请以告悯。先生曰。对客姑退。客去。招问何事。其人云。俺婿被抄军额。逃去已久。而哨官侵责不已。以此不能自安。来告矣。先生从容谕之曰。民皆逃去则军务何。汝婿颇有根着云。必不远逃。汝可开谕还入。以供军役。勿生他计。其人唯唯而出曰。吾固知如此矣。

丁卯之变。朝廷以先生及旅轩。为本道左右号召使。先生辞朝未及到。旅轩悉起士子之为义兵者。急赴战场。先生至曰。驱缝掖入矢石。无益于事。有其名而无其实。不忍为也。遂令各出义粮以助军饷。

在昔申灵川知此州。以兴学为政。党置书塾。有功学宫。且有遗爱。父老有享祀之议。全沙西在庆州。致书先生。叩以此事。先生亦以为可。而以非其时答之。时灵川外孙李溟为南帅。先生之意。盖欲待李之归而从容为之也。

先生自全州罢归。一日。渫庭前旧井。侍者借铜器于里人。里人恐破不肯借。侍者请罪之。先生笑曰。吾家且无而渠家有之。惜之宜矣。何罪之有。幷守录○已上。述临政处事。

待人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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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应事接人。一出于诚信恻怛。未尝有一毫修饰之意。守录

先生闻人小善。必乐道而奖成之。虽寻常言语间酬酢。皆不出彝伦之外。守录

先生克勤细物。每与贱庶之奴仆语。不以尔汝慢辞称贱庶曰。贵贱虽殊。奴主之分则一也。对其仆而贱其主。不可也。

先生见人来借书册者。则诚心喜形。至或手自搜索。无间亲疏。惟内赐帙则不假人矣。

余尝愿得礼记。则抽出唐本一帙曰。此吾所爱玩。顷宋甥求见此书。以他帙见付。今则无他帙。故以此见假。若能熟读知好。则虽尽弊吾不惜也。古人有新若手未触之语。千万以此为戒。须勤读以至编绝。深所望也。

有人借观纲目。数十册为鼠所破伤。其人令子弟归纳。且告其由。先生徐曰。已破奈何。字无损耶。更不复问。与人酬酢。良久拜辞。先生微哂。谓之曰。归复尔兄。物当一弊。况字尚完全。不足念。但能常常翻读。鼠岂来食。必不然而致有此。深以不勤读书为可憎耳。

余尝与人为礼。过揖不及拜。先生教曰。礼不可苟。当揖则揖。当拜则拜。安有半上落下之礼乎。对曰。彼之于我年稍长。揖则未安。拜则不必故如是耳。先生曰。人之行事。其心自觉未安处。此道心发见之微。天理流行之实。既知未安。则须从此一边做去。天理可复矣。

余问曰。礼人不答。反其敬。此圣人之训。而向者乔年见一人下马。则其人略而过之。于心未忘。先生问曰。一人为谁。曰某也。先生曰。尔不读论语乎。恭而无礼则劳。恭近于礼。远耻辱。此语如何看。下马甚重。尔先自辱矣。仍曰。圣人每以过不及为均失中。而易则曰。行过乎恭。此意当深体也。幷守录○已上。述待人接物。

处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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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先生被逮。至阳智暂憩。有人蹑余衣而言曰。主倅邀见。余即往见。则嗟叹再三曰。善人亦不免横罹之祸。世变可胜言哉。昨自京还。闻被逮者多纳银蒙放。今日之事。非此则万无得伸之理。其意盖欲使之闻也。余还告所闻。先生方梳。握发顾谓曰。子不闻死生有命。士君子死则死矣。恶可以曲迳求免乎。勿复妄传。默溪曹公录○按公讳希仁。字汝善。昌宁人。颐斋友仁之弟。官司艺。识行兼备。其事先生也。当壬子逮系。祸将不测。公冲难护行。备尝艰险。其遇变服勤如此。则处常而尽分可知也。乡人士景慕而俎豆之。

先生于苍皇颠沛死生路头。硬着脚跟。处变从容。奇祸沓至。而少无动其心。鼎䦆当前。而曾不易所守。自被逮至蒙放。凡过十馀日。而终始怡然。其所寝食盥栉。无异常时。不见有些少惊挠底辞气。片辞短札。无非出于任天安命之至义。尤有所警发人处。而从者怵祸。旋即付丙。泯没而无传。默录

乐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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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之狱。侍者欲请保放。子杺以见上怒紧歇如何。先生在狱中止之曰。祸福天也。岂敢阴揣君上之意耶。守录○已上。述处患乱。

雅性泊如。于世间奇丽之物。一无所好。其平日所寓兴者。惟泉石之胜。晩就愚伏山中。临溪缚数间屋。读书意倦则相徉水石之畔。乐而忘返。墓志

守江陵时。簿领之暇则携邑中佳士。游览山海之胜。风咏而归。萧然有出尘之想。闲居杂记

先生在洛。思仙游洞泉石之胜。尝有咏曰。供职旬馀五引嫌。涓埃无补鬓丝添。无端忽忆仙游洞。枕石何时漱玉帘。守录○已上述乐山水

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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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尝曰。退溪先生是东方朱子。东方之学。至退溪而始集成。尝观退溪言行录。录史梁允成为礼安宰。欲邀见退溪。辞甚倨。侍者咸怪怒。退溪遣子谢不往。终不言于人。此是大贤气象。与众贤自别处。嗟叹久之。锄录

苏斋尝作诗曰。欲者人之性。退溪讥之。家君谓初学孟子者皆知之。岂以苏斋之精博而有不及此。退溪先生所讥。只是论其文字之病耳。作说而明之。伯父虑不知者误认以异于退溪为言。令勿出示人。元圭以是禀之。先生曰然。岂以苏斋之学而不识性。其必有所以矣。若至以异于退溪。虑有人言则不然。丘陵可逾也。仲尼日月也。不可逾也。虽有好议论者。孰不知退溪之不可逾乎。令监所论。不过发明苏老耳。示人何妨。

侍者尝问西厓先生人品如何。曰。何敢妄论。要之先生人品洒落。如冰壶秋月。又曰。如精金美玉。

尝谓学者曰。尔不及见西厓先生乎。对曰未也。先生曰。学者未见先生。大是恨事。古人有曰。觌德心醉。此真是善观圣贤处。见西厓。便觉心醉。因曰。吾常以不及见退溪为恨。尔也亦有此恨。因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此是形容圣人。不可以混施之。然西厓却有此气像。

五先生皆出于岭。遂建祠于洛。以五先生享之。所以有道南之号。而西厓先生所定也。后西厓入享之议起。先生曰。西厓先生。列于五贤。固无愧矣。只以有退溪而西厓是门人。故不敢耳。遂以配定。幷锄录

丙辰年间。有以寒冈戊申乙卯全恩二疏就问者。先生曰。戊申则寒冈为宪长。昔桃应问于孟子曰。皋陶为士师。瞽瞍杀人则如之何。孟子曰。执之而已。今之宪长即古之士师也。若准之以皋陶之法。揆之以孟子之言。则临海所被罪名。在所当执乎。在所当舍乎。乙卯则寒冈既非治狱之官。凡所以辅君德者宜无不至。况全恩。人君之盛德。而将顺其美。匡救其失者。人臣之大义也。为重臣者。岂不欲其君之尽善。而无使为后世秉笔者之所訾议也哉。曰。古今得无异乎。曰。世有先后。理无古今。曰。寒冈不知其不可乎。曰。此则未可知也。但寒冈出处与他人自别。此亦出于山野朴直之所为。虽曰有过。亦可即此而知其仁矣。○先生于癸亥甲子。为玉堂长官。初遭废世子祬穴地将逃之变。再遭仁城及诸王子出于适党之招。皆立异于两司断义之请。至被勋宰直斥。丑诋万端。而不变不挫。戊辰逆狱之时。则先生为都宪。因事累辞。不得请。黾勉出仕。而仁城君珙又出贼招。虽不知其罪之可杀与否。而既为秉法之官。则他非所敢计也。当百官廷请之日。岂不知全恩之为盛德。而将顺之为忠爱也哉。然而士师为职。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之父为尊。则况于王子乎。杀人之罪。犹不可舍。则况名为逆贼者乎。王法既不可废。则惟当尽其在我而已。是以。先生亦不立异于大谏金公尚宪等断义之请。而及其鞫毕勘勋。自是故事。而先生乃上疏乞免。其处事之明白痛快。虽谓之百世以俟而不惑。可也。然必待传后文字委曲纤悉。然后可无未尽。窃见先生行状中于戊辰逆变之初。拜都宪一节。略而不详录。使后之欲知先生事迹者。无所考据。余故不得不录此。因幷录其所闻于先生者云。此是先生精义妙用随时得中之权度大致。故幷附见于先生平日所论之下。以明君子之道物我一理。古今一致云尔。○石门郑公录○按公讳荣邦。字仁辅。东莱人。举进士。忠信好学。志行醇悫。事所后母。以孝闻。友兄弟睦族姻。处乡党油如也。晩卜宁海之临川。有石门岩池之胜。列植花卉。左右图书。啸咏自适。尝受学于先生。先生爱重之。家事多委公经纪焉。

先祖尝曰。文章节行。沙西固不及苍石。器量才局。苍石亦当让沙西。人以为知言。闲居杂记

先生亟称郑时晦为人曰。一日诸宰同会。有一宰曰。金坽托病不仕。其罪当斩。郑正色曰。令公何出此言。士各有志。当今之时。设有一人遂志者。何害于义乎。又曰。光海虽失德至此。举朝是臣事之君。逊出之时。哭送于路左。于义当矣。满坐色动。非此人正直。不敢出此言矣。守录○已上述论人物

教人警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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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见人列坐。跪膝不齐则必令齐正。冠服不正则必令整顿。守录

壬戌。吾兄弟从受朱书于栗里。后数年。先生曰。读朱书几年。不至间断否。亦且渐看义理否。元圭对曰。近为科业所累。皆曰朱文不合程式。故掇读久矣。先生不应。久之曰。真是自误而误人之甚也。读圣贤之书。而岂以计较得失为心。况读书而皆为我有。则无所往而不可。尔言甚不是。锄录

壬申夏。余往拜。先生问曰。近作何业。对曰。披阅大学衍义补。作闲工夫。几失两个月。先生曰。有志经纶者。不可不观。余对曰。非志经纶。做科业。先生哂之。仍举骊与叔学如元凯方成癖。文似相如殆类徘。独立孔门无一事。只输颜氏得心齐之诗。反复数过。

又诵蔡西山数间茅屋环流水。布被藜羹饱暖馀。不向利中生计较。肯于名上着工夫。窗前野马闲来往。天际浮云自卷舒。穷达始知皆有命。不妨随分老樵渔之诗曰。此诗说出闲中无穷趣味。每诵此。不觉胸襟洒然。愿身亲履之。而今不可得矣。

景式别坐公字每以无子为言。先生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莫非天也。心心念念不肯舍。毕竟何益。须大着心胸。

一日谓余曰。汝与某相亲否。此人颇于利欲上不能脱洒云。果尔则义利之分。乃人之立心生死路头。取友者亦当谨之。

先生尝曰。人言其子胜父则父喜。其弟胜兄则兄恶。伤风败俗。莫甚于此言。兄弟之间。岂有物我之心乎。幷守录

先生族妹美而贤。为士人郑潝妻。郑待之甚薄。先生心非之。一日。先生在宴所。坐客以次献觞。郑亦在席奉觞而进。先生不悦曰。尔之废伦甚矣。尔亦饷我酒耶。郑谢曰。先生有教。敢不改行。先生欣然曰。果尔。尔之福也。遂进其酌。后郑终不改。又尝来谒。先生不见。锄录

先生寝疾。在墨庄有以不悌得名者来问疾。先生隐几而卧。不与言。石录

士人权韠以工诗名。放荡不检。竟坐诗祸被逮。先生尝问之曰。诗不过适情而止。何至作此无益语。自触祸机。权泣曰。公言是矣。然自古贤人君子之忧时闷俗者。岂不知此。而如以经言之。至于闺中之隐君上之过恶。显讥而直斥之者。居十之四五。而当时未闻有罪。圣人又取以著之经。然则吾之罪至于死耶。先生为之恻然。后又闻权讥晦斋,退溪曰。百世流名两贤庙。九原含恸一王孙。又讥西厓。庙堂兼抱云林意。只筑山城不守边之句。先生即艴然曰。其浮躁险薄至此。足以取祸。锄录

先生闻人论州县得失则曰。吾平生不愿闻此等语矣。守录

侍者私语曰。金掌令自洛来传宫中有帛书之变。某家当灭族云。时先生疾甚。闻之蹙然曰。国家杀戮。何等重事。而轻易发口耶。况圣上之意。固难测度。宁有是也。仍诵楚天空阔月成轮。蜀魄声声似诉人。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含口过残春。吟哦三四。帛书后竟无事。守录○已上。述教人警诫。

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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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教子弟。谆谆以义理譬晓之。未尝以捶楚课督。而至于逊悌之方。未尝不申申焉。先祖在江陵日。先公读书于书院。有府吏偶至院下。受教而归。先祖闻之寄书曰。闻下吏顷至其处云。招之耶。自往耶。若招致则甚非子弟之道。慎勿复为。甲子年。叔父公书中偶及时事。先祖答云。朝家事岂汝童子所知。而书中有云云。此伏波所谓宁死不愿闻者。戒之戒之。其所以训诲者有如此。故先公兄弟自幼时谦逊谨默。在衙未尝营造器用。呵责吏隶。在家未尝浪说时政得失。守令贤否。人莫不以贤子弟称之。闲居杂记

一日。小孙在外。令婢子曰。招得仁来。先生闻之。进小孙教曰。得仁与汝等耳。岂宜对下人斥其名而命之招乎。寻常辞气。不当有一毫傲慢也。守录

余尝侍坐。有参考续纲目事。披阅之际。小孙自外至。引颈入看。先生谓曰。汝解见否。虽解见。不当与长者幷坐参看。守录○已上述家训

考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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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寝疾。首尾三载。而无一语及家事。及疾革。谓家人曰。送我必以礼。问所欲言。曰。自上遣医问病。东殿赐以药物。前后沓至。天恩罔极。此生何日更有报答之路耶。因哽咽不成声。石录

先生之易箦也。月涧,苍石,沙西,修岩,李仲明,郑庆辅及州之士子皆会。既袭卒事。忽大风暴雨。禾谷尽偃。树木摧拔。俄顷之间。溪流涨溢。环十里内如此。人皆异之。或有不闻讣而知其丧者。守录○已上述考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