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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录 (四库全书本)/全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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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录 全览1 全览2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十
  日知录目录      杂家类二杂考之属卷一
  三易
  重卦不始文王
  朱子周易本义
  卦爻外无别象
  卦变
  互体
  六爻言位
  九二君徳
  师出以律
  既雨既处
  武人为于大君
  自邑告命
  成有渝旡咎
  童观
  不远复
  不耕获不菑畬
  天在山中
  罔孚裕旡咎
  有孚于小人
  损其疾使遄有喜
  上九弗损益之
  利用为依迁国
  姤
  包旡鱼
  以杞包瓜
  巳日
  改命吉
  艮
  艮其限
  鸿渐于陆
  君子以永终知敝
  鸟焚其巢
  巽在床下
  翰音登于天
  山下有雷小过
  妣
  东邻
  游魂为变
  通乎昼夜之道而知
  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形而下者谓之器
  垂衣裳而天下治
  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
  困徳之辨也
  凡易之情
  易逆数也
  说卦杂卦互文
  兑为口舌
  序卦杂卦
  晋昼也明夷诛也
  孔子论易
  七八九六
  卜筮
  卷二
  帝王名号
  九族
  舜典
  惠廸吉从逆凶
  懋迁有无化居
  三江
  锡土姓
  厥弟五人
  惟彼陶唐有此冀方
  𦙍征
  惟元祀十有二月
  西伯戡黎
  少师
  殷纣之所以亡
  武王伐纣
  泰誓
  百姓有过在子一人
  王朝步自周
  大王王季
  彝伦
  龟从筮逆
  周公居东
  微子之命
  酒诰
  召诰
  元子
  其稽我古人之徳
  节性
  汝其敬识百辟享
  惟尔王家我适
  王来自奄
  建官惟百
  司空
  顾命
  矫䖍
  罔中于信以覆诅盟
  文侯之命
  秦誓
  古文尚书
  书序
  丰熙伪尚书
  卷三
  诗有入乐不入乐之分
  四诗
  孔子删诗
  何彼秾矣
  𨚍鄘卫
  黎许二国
  诸姑伯姊
  王事
  朝𬯀于西
  王
  日之夕矣
  大车
  郑
  楚吴诸国无诗
  豳
  言私其豵
  承筐是将
  罄无不宜
  民之质矣日用饮食
  小人所腓
  变雅
  大原
  莠言自口
  皇父
  握粟出卜
  私人之子百僚是试
  不醉反耻
  上天之载
  王欲玉汝
  夸毗
  流言以对
  申伯
  徳𬨎如毛
  韩城
  如山之苞如川之流
  不吊不祥
  𬳶
  实始翦商
  玄鸟
  敷奏其勇
  鲁颂商颂
  诗序
  卷四
  鲁之春秋
  春秋阙疑之书
  三正
  闰月
  王正月
  春秋时月并书
  谓一为元
  改月
  天王
  邾仪父
  仲子
  成风敬嬴
  君氏卒
  滕子薛伯杞伯
  阙文
  夫人孙于齐
  公及齐人狩于禚
  楚吴书君书大夫
  亡国书葬
  许男新臣卒
  禘于太庙用致夫人
  及其大夫荀息
  邢人狄人伐卫
  王入于王城不书
  星孛
  子卒
  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三国来媵
  杀或不称大夫
  邾子来会公
  葬用柔日
  诸侯在丧称子
  未逾年书爵
  姒氏卒
  卿不书族
  大夫称子
  有谥则不称字
  人君称大夫字
  王贰于虢
  星陨如雨
  筑郿
  城小谷
  齐人杀哀姜
  微子启
  襄仲如齐纳币
  子叔姬卒
  齐昭公
  赵盾弑其君
  临于周庙
  栾怀子
  子太叔之庙
  城成周
  五伯
  占法之多
  以日同为占
  天道远
  一事两占
  春秋言天之学
  左氏不必尽信
  列国官名
  地名
  昌𣤶
  文字不同
  所见异辞
  纪履𦈕来逆女
  母弟称弟
  子沈子
  谷伯邓侯书名
  郑忽书名
  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
  争门
  仲婴齐卒
  隐十年无正
  戎菽
  陨石于宋五
  王子虎卒
  穀梁日误作曰
  卷五
  阍人寺人
  正月之吉
  木铎
  稽其功绪
  六牲
  邦飨耆老孤子
  医师
  造言之刑
  国子
  死政之老
  凶礼
  不入兆域
  乐章
  斗与辰合
  凶声
  八音
  用火
  莅戮于社
  邦朋
  王公六职之一
  奠挚见于君
  主人
  辞无不腆无辱
  某子受酬
  辩
  须臾
  飧不致
  三年之丧
  继母如母
  为所后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
  女子子在室为父
  慈母如母
  出妻之子为母
  父卒继母嫁
  有适子者无适孙
  为人后者为其父母
  继父同居者
  宗子之母在则不为宗子之妻服也
  君之母妻
  齐衰三月不言曾祖巳上
  兄弟之妻无服
  先君馀尊之所厌
  贵臣贵妾
  外亲之服皆缌
  唐人增改服制
  报于所为后之兄弟之子若子
  庶子为后者为其外祖父母从母舅无服考降
  噫歆
  卷六
  母不敬
  女子子
  取妻不取同姓
  父不祭子夫不祭妻
  檀弓
  大公五世反葬于周
  扶君
  二夫人相为服
  同母异父之昆弟
  子卯不乐
  君有馈焉曰献
  邾娄考公
  因国
  文王世子
  武王帅而行之
  用日干支
  社日用甲
  不齿之服
  为父母妻长子禫
  为殇后者以其服服之
  庶子不以杖即位
  妇人不为主而杖者
  庶姓别于上
  爱百姓故刑罚中
  庶民安故财用足
  术有序
  师也者所以学为君
  肃肃敬也
  以其绥复
  亲丧外除兄弟之丧内除
  十五日而禫
  妻之党虽亲弗主
  吉祭而复寝
  如欲色然
  先古
  博爱
  以养父母日严
  致知
  顾𬤊天之明命
  桀纣帅天下以暴
  财者末也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
  君子而时中
  子路问强
  鬼神
  期之丧达乎大夫
  三年之丧达乎天子
  达孝
  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
  诚者天之道也
  肫肫其仁
  卷七
  孝弟为仁之本
  察其所安
  子张问十世
  媚奥
  武未尽善
  朝闻道夕死可矣
  忠恕
  夫子之言性与天道
  变齐变鲁
  博学于文
  三以天下让
  有妇人焉
  季路问事鬼神
  不践迹
  异乎三子者之撰
  去兵去食
  奡荡舟
  管仲不死子紏
  予一以贯之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性相近也
  虞仲
  听其言也厉
  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梁惠王
  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
  不动心
  市朝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
  文王以百里
  廛无夫里之布
  孟子自齐葬于鲁
  其实皆什一也
  庄岳
  古者不为臣不见
  公行子有子之丧
  为不顺于父母
  象封有庳
  周室班爵禄
  费惠公
  行吾敬故谓之内也
  以纣为兄之子
  才
  求其放心
  所去三
  自视欿然
  士何事
  饭糗茹草
  孟子外篇
  孟子引论语
  孟子字样
  孟子弟子
  荼
  鴚
  九经
  考次经文
  卷八
  州县赋税
  属县
  州县品秩
  府
  乡亭之职
  里甲
  掾属
  都令史
  吏胥
  法制
  省官
  选补
  停年格
  铨选之害
  员缺
  卷九
  人材
  保举
  关防
  封駮
  部刺史
  六条之外不察
  隋以后刺史
  知县
  知州
  知府
  守令
  刺史守相得召见
  汉令长
  京官必用守令
  宗室
  藩镇
  辅郡
  边县
  宦官
  禁自宫
  卷十
  治地
  斗斛丈尺
  地亩大小
  州县界域
  后魏田制
  开垦荒地
  苏松二府田赋之重
  豫借
  纺织之利
  马政
  驿传
  漕程
  行盐
  卷十一
  权量
  大斗大两
  汉禄言石
  以钱代铢
  十分为钱
  黄金
  银
  以钱为赋
  五铢钱
  开元钱
  钱法之变
  铜
  钱面
  短陌
  钞
  伪银
  卷十二
  财用
  言利之臣
  俸禄
  助饷
  馆舍
  街道
  官树
  桥梁
  人聚
  访恶
  盗贼课
  禁兵器
  水利
  雨泽
  河渠
  卷十三
  周末风俗
  秦纪会稽山刻石
  两汉风俗
  正始
  宋世风俗
  清议
  名教
  廉耻
  流品
  重厚
  耿介
  乡原
  俭约
  大臣
  除贪
  贵廉
  禁锢奸臣子孙
  家事
  奴仆
  阍人
  田宅
  三反
  召杀
  南北风化之失
  南北学者之病
  范文正公
  辛幼安
  士大夫晚年之学
  士大夫家容僧尼
  贫者事人
  分居
  父子异部
  生日
  陈思王植
  降臣
  本朝
  书前代官
  卷十四
  兄弟不相为后
  立叔父
  继兄子为君
  太上皇
  皇伯考
  除去祖宗庙谥
  汉人追尊之礼
  谥法
  追尊子弟
  内禅
  御容
  封国
  乳母
  圣节
  君丧
  丧礼主人不得升堂
  居丧不吊人
  像设
  从祀
  十哲
  嘉靖更定从祀
  祭礼
  女巫
  卷十五
  陵
  墓祭
  厚葬
  前代陵墓
  停丧
  假葬
  改殡
  火葬
  期功丧去官
  缌丧不得赴举
  丧娶
  衫帽入见
  奔丧守制
  丁忧交代
  武官丁忧
  居丧宴饮
  匿丧
  国恤宴饮
  宋朝家法
  卷十六
  明经
  秀才
  举人
  进士
  科目
  制科
  甲科
  十八房
  经义论策
  三场
  拟题
  题切时事
  试文格式
  程文
  判
  经文字体
  史学
  卷十七
  生员额数
  中式额数
  通场下第
  御笔黜落
  殿举
  进士得人
  大臣子弟
  北卷
  糊名
  搜索
  座主门生
  举主制服
  同年
  先辈
  出身授官
  恩科
  年齿
  教官
  武学
  杂流
  通经为吏
  卷十八
  秘书国史
  十三经注疏
  监本二十一史
  张参五经文字
  别字
  三朝要典
  密疏
  贴黄
  记注
  四书五经大全
  书传会选
  内典
  心学
  举业
  破题用庄子
  科场禁约
  朱子晚年定论
  窃书
  勘书
  改书
  易林
  卷十九
  文须有益于天下
  文不贵多
  著书之难
  直言
  立言不为一时
  文人之多
  巧言
  文辞欺人
  修辞
  文人摹仿之病
  文章繁简
  文人求古之病
  古人集中无冗复
  书不当两序
  古人不为人立传
  志状不可妄作
  作文润笔
  文非其人
  假设之辞
  古文未正之隐
  卷二十
  非三公不得称公
  古人不以甲子名岁
  史家追纪月日之法
  史家月日不必顺序
  重书日
  古人必以月日系年
  古无一日分为十二时
  年月朔甲子
  年号当从实书
  史书一年两号
  年号古今相同
  割并年号
  孙氏西斋录
  通鉴书改元
  后元年
  李茂贞用天祐年号
  通鉴书葬
  通鉴书闰月
  史书人君未即位
  史书一人先后历官
  史书郡县同名
  郡国改名
  史书人同姓名
  述古
  引古必用元文
  引书用意
  文章推服古人
  史书下两曰字
  书家凡例
  分题
  卷二十一
  作诗之旨
  诗不必人人皆作
  诗题
  古人用韵无过十字
  诗有无韵之句
  五经中多有用韵
  易韵
  古诗用韵之法
  古人不忌重韵
  七言之始
  一言
  古人未有之格
  古人不用长句成篇
  诗用叠字
  次韵
  柏梁台诗
  诗体代降
  书法诗格
  诗人改古事
  庾子山赋误
  于仲文诗误
  李太白诗误
  郭璞赋误
  陆机文误
  字
  古文
  说文
  说文长笺
  五经古文
  急就篇
  千字文
  草书
  金石录
  铸印作减笔字
  画
  古器
  卷二十二
  四海
  九州
  六国独燕无后
  郡县
  秦始皇未灭二国
  汉王子侯
  汉侯国
  都
  乡里
  都乡
  都乡侯
  封君
  图
  亭
  亭侯
  社
  历代帝王陵寝
  尧冢灵台
  生祠
  生碑
  张公素
  王亘
  卷二十三
  姓
  氏族
  氏族相传之讹
  孔颜孟三氏
  仲氏
  以国为氏
  姓氏书
  通谱
  二字姓改一字
  北方门族
  冒姓
  两姓
  古人二名止用一字
  古人谥止称一字
  称人或字或爵
  子孙称祖父字
  已祧不讳
  皇太子名不讳
  二名不偏讳
  嫌名
  以讳改年号
  前代讳
  名父名君名祖
  弟子名师
  同辈称名
  以字为讳
  自称字
  人主呼人臣字
  两名
  假名甲乙
  以姓取名
  以父名子
  以夫名妻
  兼举名字
  排行
  二人同名
  字同其名
  变姓名
  生而曰讳
  生称谥
  称王公为君
  卷二十四
  祖孙
  高祖
  艺祖
  冲帝
  考
  伯父叔父
  族兄弟
  亲戚
  哥
  妻子
  称某
  互辞
  豫名
  重言
  后
  王
  君
  主
  陛下
  足下
  阁下
  相
  将军
  相公
  司业
  翰林
  洗马
  比部
  员外
  主事
  主簿
  郎中待诏
  外郎
  门子
  快手
  火长
  楼罗
  白衣
  郎
  门生
  府君
  官人
  对人称臣
  先卿
  先妾
  称臣下为父母
  人臣称人君
  上下通称
  人臣称万岁
  卷二十五
  重黎
  巫咸
  河伯
  湘君
  共和
  介子推
  杞梁妻
  池鱼
  庄安
  李广射石
  大小山
  丁外人
  毛延夀
  名以同事而晦
  名以同事而章
  人以相类而误
  传记不考世代
  卷二十六
  史记通鉴兵事
  史记于序事中寓论断
  史记
  汉书
  汉书二志小字
  汉书不如史记
  荀悦汉纪
  后汉书
  三国志
  作史不立表志
  史文重出
  史文衍字
  史家误承旧文
  晋书
  宋书
  魏书
  梁书
  后周书
  隋书
  北史一事两见
  宋齐梁书南史一事互异
  旧唐书
  新唐书
  宋史
  阿鲁图进宋史表
  辽史
  金史
  元史
  通鉴
  通鉴不载文人
  卷二十七
  汉人注经
  注疏中引书之误
  姓氏之误
  左传注
  考工记注
  尔雅注
  国语注
  楚辞注
  荀子注
  淮南子注
  史记注
  汉书注
  后汉书注
  文选注
  陶渊明诗注
  李太白诗注
  杜子美诗注
  韩文公诗注
  通鉴注
  卷二十八
  拜稽首
  稽首顿首
  百拜
  九顿首三拜
  东向坐
  坐
  土炕
  冠服
  衩
  对襟衣
  行幐
  袜
  乐府
  寺
  省
  职官受杖
  押字
  邸报
  酒禁
  赌博
  京债
  居官负债
  卷二十九
  骑
  驲
  驴骡
  军行迟速
  木罂渡军
  海师
  海运
  烧荒
  家兵
  少林僧兵
  毛葫芦兵
  方音
  国语
  外国风俗
  徙戎
  楼烦
  吐蕃回纥
  西域天文
  三韩
  大秦
  干陀利
  卷三十
  天文
  日食
  月食
  岁星
  五星聚
  海中五星二十八宿
  星名
  人事感天
  黄河清
  妖人阑入宫禁
  诈称太子
  外国应天象
  星事多凶
  图谶
  孔子闭房记
  百刻
  雨水
  五行
  建除
  艮巽坤乾
  太一
  正五九月
  古今神祠
  佛寺
  泰山治鬼
  蕃俗信鬼
  卷三十一
  河东山西
  陜西
  山东河内
  吴会
  江西广东广西
  四川
  史记菑川国薛县之误
  曾子南武城人
  汉书二燕王传
  徐乐传
  水经注大梁灵丘之误
  三辅皇图
  大明一统志
  交阯
  蓟
  夏谦泽
  石门
  无终
  柳城
  昌黎
  石城
  木刀沟
  江乘
  郭璞墓
  蟂矶
  胥门
  潮信
  晋国
  绵上
  箕
  唐
  晋都
  瑕
  九原
  昔阳
  太原
  代
  阙里
  杏坛
  徐州
  向
  小谷
  泰山立石
  泰山都尉
  济南都尉
  邹平台二县
  夹谷
  潍水
  劳山
  楚丘
  东昏
  长城
  卷三十二
  而
  柰何
  语急
  岁
  月半
  巳
  里
  仞
  不淑
  不吊
  亡
  干没
  辱
  奸
  讹
  谁何
  信
  出
  鳏寡
  丁中
  阿
  幺
  元
  写
  行李
  耗
  量移
  罘罳
  场屋
  豆
  陉
  豸
  关
  宙
  石炭
  终葵
  魁
  桑梓
  草马
  草驴女猫
  雌雄牝牡
  等谨案日知录三十二卷
  国朝顾炎武撰前有自记称自少读书有所得辄记之其有不合时复改定或古人先我而有者则遂削之积三十馀年乃成一编其书前七卷皆论经义八卷至十二卷皆论政事十三卷论世风十四卷十五卷论礼制十六卷十七卷皆论科举十八卷至二十一卷皆论艺文二十二卷至二十四卷杂论名义二十五卷论古事真妄二十六卷论史法二十七卷论注书二十八卷论杂事二十九卷论兵及外国事三十卷论天象术数三十一卷论地里三十二卷为杂考证炎武学有本原博赡而能通贯每一事必详其始末参其证佐而后笔之书故引据浩繁而抵牾者少非如杨慎焦竑诸人偶然涉猎得一义之异同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惟其生于明末喜谈经世之务激于时事慨然以复古为志故其说或迂而难行或愎而过锐所作音学五书后序至谓圣人复起必举今日之音而还之淳古则其他可知矣其门人潘耒作是书序盛称其经济而以考据精详为末务非笃论也乾隆四十二年二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  陆 费 墀

  日知录自记
  愚自少读书有所得辄记之其有不合时复改定或古人先我而有者则遂削之积三十馀年乃成一编取子夏之言名曰日知录以正后之君子东吴顾炎武












  日知录原序
  有通儒之学有俗儒之学学者将以明体适用也综贯百家上下千载详考其得失之故而断之于心笔之于书朝章国典民风土俗元元本本无不洞悉其术足以匡时其言足以救世是谓通儒之学若夫雕琢辞章缀辑故实或高谈而不根或剿说而无当浅深不同同为俗学而已矣自宋迄元人尚实学若郑渔仲王伯厚魏鹤山马贵与之流著述具在皆博极古今通达治体曷尝有空疏无本之学哉明代人才辈出而学问远不如古自其少时鼓箧读书规模次第己大失古人之意名成年长虽欲学而无及间有豪隽之士不安于固陋而思崭焉自见者又或采其华而弃其实识其小而遗其大若唐荆川杨用修王弇州郑端简号称博通者可屈指数然其去古人有间矣昆山顾宁人先生生长世族少负绝异之资潜心古学九经诸史略能背诵尤留心当世之故实录奏报手自抄节经世要务一一讲求当明末年奋欲有所自树而迄不得试穷约以老然忧天闵人之志未尝少衰事关民生国命者必穷源溯本讨论其所以然足迹半天下所至交其贤豪长者考其山川风俗疾苦利病如指诸掌精力绝人无他嗜好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废书出必载书数簏自随旅店少休披寻搜讨曾无倦色有一疑义反复参考必归于至当有一独见援古证今必畅其说而后止当代文人才士甚多然语学问必敛衽推顾先生凡制度典礼有不能明者必质诸先生坠文轶事有不知者必征诸先生先生手画口诵探源竟委人人各得其意去天下无贤不肖皆知先生为通儒也先生著书不一种此日知录则其稽古有得随时札记久而类次成书者凡经义史学官方吏治财赋典礼舆地艺文之属一一疏通其源流考正其谬误至于叹礼教之衰迟伤风俗之颓败则古称先规切时弊尤为深切著明学博而识精理到而辞达是书也意惟宋元名儒能为之明三百年来殆未有也耒少从先生游尝手授是书先生没复从其家求得手稿较勘再三缮写成帙与先生之甥刑部尚书徐公健庵大学士徐公立斋谋刻之而未果二公继没耒念是书不可以无傅携至闽中年友汪悔斋赠以买山之资举畀建阳丞葛受箕鸠工刻之以行世呜呼先生非一世之人此书非一世之书也魏司马朗复井田之议至易代而后行元虞集京东水利之策至异世而见用立言不为一时录中固已言之矣异日有整顿民物之责者读是书而憬然觉悟采用其说见诸施行于世道人心实非小补如第以考据之精详文辞之博辨叹服而称述焉则非先生所以著此书之意也康熙乙亥仲秋门人潘耒拜述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一     昆山 顾炎武 撰三易
  夫子言包羲氏始画八卦不言作易而曰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又曰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徳邪当文王与纣之事邪是文王所作之辞始名为易而周官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连山归藏非易也而云三易者后人因易之名以名之也犹之墨子书言周之春秋燕之春秋宋之春秋齐之春秋周燕齐宋之史非必皆春秋也而云春秋者因鲁史之名以名之也
  左传僖十五年战于韩卜徒父筮之曰吉其卦遇蛊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馀获其雄狐成十六年战于鄢陵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曰南国䠞射其元王中厥目此皆不用周易而别有引据之辞即所谓三易之法也卜徒父以卜人而掌此犹周官之大卜而传不言易
  重卦不始文王
  大卜掌三易之法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考之左传襄公九年穆姜迁于东宫筮之遇艮之随姜曰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独言是于周易则知夏商皆有此卦而重八卦为六十四者不始于文王矣
  朱子周易本义
  周易自伏羲画卦文王作彖辞周公作爻辞谓之经经分上下二篇孔子作十翼谓之传传分十篇象传上下二篇象传上下二篇繋辞传上下二篇文言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各一篇汉书艺文志易经十二篇师古曰上下经及十翼故十二篇孔氏正义曰十翼者上彖一下彖二上象三下象四上繋五下繋六文言七说卦八序卦九杂卦十 陆徳明释文曰太史公论六家要旨引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谓之易大传班固谓孔子晚而好易读之韦编三绝而为之传传即十翼也前汉六经与传皆别行至后汉诸儒始合经传为一自汉以来为费直郑玄王弼所乱取孔子之言逐条附于卦爻之下程正叔传因之及朱元晦本义始依古文故于周易上经条下云中间颇为诸儒所乱近世晁氏始正其失而未能尽合古文吕氏又更定著为经二卷传十卷乃复孔氏之旧云洪武初颁五经天下儒学而易兼用程朱二氏亦各自为书永乐中修大全乃取朱子卷次割裂附之程传之后易经大全凡例曰程传本义既已并行而诸家定本又各不同故今定从程传元本而本义仍以类从而朱子所定之古文仍复殽乱彖即文王所繋之辞传者孔子所以释经之辞也后凡言传放此此乃彖上传条下义今乃削彖上传三字而附于大哉乾元之下象者卦之上下两象及两象之六爻周公所繋之辞也乃象上传条下义今乃削象上传三字而附于天行健之下此篇申彖传象传之意以尽乾坤二卦之蕴而馀卦之说因可以例推云乃文言条下义今乃削文言二字而附于元者善之长也之下其彖曰象曰文言曰字皆朱子本所无复依程传添入后来士子厌程传之多弃去不读专用本义弘治三年会试物不可以茍合而已故受之以贲题陈辅文同考官杨守阯批曰序卦朱子无一言以释其义盖以程子于诸卦之首䟽析其义已明且尽故也今治经者专读本义易卷逾八百而知有传者不数人此能知之而又善作是用录之以激厉经生之不读程传者而大全之本乃朝廷所颁不敢辄改遂即监版传义之本刊去程传而以程之次序为朱之次序虚斋蔡清易经蒙引谓之今所窃刊行易经本义 今四书版本毎张十八行毎行十七字而注皆小字书经礼记并同惟易每张二十二行每行二十三字而本义皆作大字与各经不同明为后来所刻是依监版传义本而刊去程传凡本义中言程传备矣者又添一传曰而引其文皆今代人所为也 坊刻擅改古书宜有严禁是学臣之责朱子诗集传序蔡仲默书集传序今南京刊大全本改曰诗经大全序书经大全序此即乱刻古书之一验幸监本尚存其谬亦易见尔相传且二百年矣惜乎朱子定正之书竟不得见于世岂非此经之不幸也夫
  朱子记嵩山晁氏卦爻彖象说谓古经始变于费氏而卒大乱于王弼此据孔氏正义曰夫子所作象辞元在六爻经辞之后以自卑退不敢干乱先圣正经之辞王辅嗣之意以为象者本释经文宜相附近其义易了故分爻之象辞各附其当爻下如杜元凯注左传分经之年与传相附故谓连合经传始于辅嗣不知其实本于康成也魏志高贵乡公幸太学问博士淳于俊曰孔子作彖象郑玄作注其释经义一也今彖象不与经文相连而注连之何也俊对曰郑玄合彖象于经者欲使学者寻省易了也帝曰若合之于学诚便则孔子曷为不合以了学者乎俊对曰孔子恐其与文王相乱是以不合此圣人以不合为谦帝曰若圣人以不合为谦则郑玄何独不谦邪俊对曰古义弘深圣问奥远非臣所能详尽是则康成之书已先合之不自辅嗣始矣乃汉书儒林传云费直治易无章句徒以彖象繋辞文言解说上下经则以传附经又不自康成始朱子记晁氏说谓初乱古制时犹若今之乾卦盖自坤以下皆依此后人又散之各爻之下而独存干一卦以见旧本相传之様式耳愚尝以其说推之今乾卦彖曰为一条象曰为一条疑此费直所附之元本也坤卦以小象散于各爻之下其为象曰者八馀卦则为象曰者七此郑玄所连高贵乡公所见之本也
  程传虽用辅嗣本亦言其非古易咸九三咸其股亦不处也传曰云亦者盖象辞本不与易相比自作一处故诸爻之象辞意有相续者此言亦者承上爻辞也小畜九二牵复在中亦不自失也本义曰亦者承上爻义
  秦以焚书而五经亡明朝以取士而五经亡今之为科举之学者大率皆帖括熟烂之言不能通知大义者也而易春秋尤为缪盭以彖传合大象以大象合爻以爻合小象二必臣五必君阴卦必云小人阳卦必云君子于是此一经者为拾渖之书而易亡矣取胡氏传一句两句为旨而以经事之相类者合以为题传为主经为客有以彼经证此经之题有用彼经而隐此经之题于是此一经者为射覆之书而春秋亡矣天顺三年九月甲辰浙江温州府永嘉县儒学教谕雍懋言比者浙江乡试春秋摘一十六段配作一题头绪太多及所镂程文乃太简略而不统贯且春秋为经属词比事变例无穷考官出题往往弃经任传甚至参以己意名虽经题实则射覆乞敕禁止上从之复程朱之书以存易当各自为本备三传啖赵诸家之说以存春秋必有待于后之兴文教者
  卦爻外无别象
  圣人设卦观象而繋之辞若文王周公是已夫子作传传中更无别象其所言卦之本象若天地雷风水火山泽之外惟颐中有物本之卦名有飞鸟之象本之卦辞而夫子未尝增设一象也荀爽虞翻之徒穿凿附会象外生象以同声相应为震㢲同气相求为艮兑水流湿火就燥为坎离云从龙则曰干为龙风从虎则曰坤为虎十翼之中无语不求其象而易之大指荒矣岂知圣人立言取譬固与后之文人同其体例何尝屑屑于象哉王弼之注虽渉于玄虚然已一埽易学之榛芜而开之大路矣王辅嗣略例曰互体不足遂及卦变变又不足推致五行一失其原巧喻弥甚不有程子大义何由而明乎
  易之互体卦变诗之叶韵春秋之例日月经说之缭绕破碎于俗儒者多矣文中子曰九师兴而易道微三传作而春秋散
  卦变
  卦变之说不始于孔子周公繋损之六三己言之矣曰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是六子之变皆出于乾坤无所谓自复姤临遁而来者当从程传苏轼王炎皆同此说
  互体
  凡卦爻二至四三至五两体交互各成一卦先儒谓之互体其说己见于左氏庄公二十二年陈侯筮遇观之否曰风为天于土上山也注自二至四有艮象四爻变故艮为山是也然夫子未尝及之后人以杂物撰徳之语当之非也其所论二与四三与五同功而异位特就两爻相较言之初何尝有互体之说
  晋书荀𫖮尝难锺会易无互体见称于世其文不传新安王炎晦叔尝问张南轩曰伊川令学者先看王辅嗣胡翼之王介甫三家易何也南轩曰三家不论互体故尔
  朱子本义不取互体之说惟大壮五六云卦体似兑有羊象焉不言互而言似似者合两爻为一爻则似之也又谓颐初九灵龟是伏得离卦然此又创先儒所未有不如言互体矣大壮自三至五成兑兑为羊故爻辞并言羊
  六爻言位
  易传中言位者有二义列贵贱者存乎位五为君位二三四为臣位故皆曰同功而异位而初上为无位之爻譬之于人初为未仕之人上则隐沦之士皆不为臣也明夷上六为失位之君乃其变例其但取初终之义者亦不尽拘故干之上曰贵而无位需之上曰不当位王弼注需上六曰处无位之地不当位者也程子传亦云此爵位之位非阴阳之位若以一卦之体言之则皆谓之位故曰六位时成曰易六位而成章是则卦爻之位非取象于人之位矣此意己见于王弼略例但必强彼合此而谓初上无阴阳定位则不可通矣记曰夫言岂一端而已夫各有所当也
  九二君徳
  为人臣者必先具有人君之徳而后可以尧舜其君故伊尹之言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徳武王之誓亦曰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徳
  师出以律
  以汤武之仁义为心以桓文之节制为用斯之谓律律即卦辞之所谓贞也论语言子之所慎者战长勺以诈而败齐泓以不禽二毛而败于楚春秋皆不予之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虽三王之兵未有易此者也
  既雨既处
  阴阳之义莫著于夫妇故爻辞以此言之小畜之时求如任姒之贤二南之化不可得矣阴畜阳妇制夫其畜而不和犹可言也三之反目隋文帝之于独孤后也既和而惟其所为不可言也上之既雨犹高宗之于武后也
  武人为于大君
  武人为于大君非武人为大君也如书予欲宣力四方汝为之为六三才弱志刚虽欲有为而不克济以之履虎有咥人之凶也惟武人之效力于其君其济则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是当勉为之而不可避耳故有断脰决腹一瞑而万世不视不知所益以忧社稷者莫敖大心是也战国䇿过渉之凶其何咎哉
  自邑告命
  人主所居谓之邑诗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极书曰惟尹躬先见于西邑夏曰惟臣附于大邑周曰作新大邑于东国洛曰肆予敢求尔于天邑商武王之妃谓之邑姜白虎通曰夏曰夏邑商曰商邑周曰京师是也周官始以四井为邑泰之上六政教陵夷之后一人仅亦守府而号令不出于国门于是焉而用师则不可君子处此当守正以俟时而已桓王不知此也故一用师而祝聃之矢遂中王肩唐昭宗不知此也故一用师而邠岐之兵直犯阙下然则保泰者可不豫为之计哉
  易之言邑者皆内治之事夬曰告自邑如康王之命毕公彰善瘅恶树之风声者也晋之上九曰维用伐邑如王国之大夫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国人畏之而不敢奔者也其为自治则同皆圣人之所取也比之九五邑人不诫是亦内治修而远人服之意
  成有渝无咎
  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止王心王是以获殁于祗宫传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圣人虑人之有过不能改之于初且将遂其非而不反也教之以成有渝无咎虽其渐染之深放肆之久而惕然自省犹可以不至于败亡以视夫迷复之凶不可同年而论矣故曰惟狂克念作圣
  童观
  其在政教则不能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而所司者笾豆之事其在学术则不能知类通达以㡬大学之道而所习者占毕之文乐师辨乎声诗故北面而弦宗祝辨乎宗庙之礼故后尸商祝辨乎丧礼故后主人小人则无咎也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故君子为之则吝也
  不远复
  复之初九动之初也自此以前喜怒哀乐之未发也至一阳之生而动矣故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颜子体此故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慎独之学也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夫亦择之于斯而已是以不迁怒不贰过
  其在凡人则复之初九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㡬希茍其知之则扩而充之矣故曰复小而辨于物
  不耕获不菑畬
  杨氏曰诚斋易传初九动之始六二动之继是故初耕之二获之初菑之二畬之天下无不耕而获不菑而畬者其曰不耕不菑则耕且菑前人之所己为也昔者周公毖殷顽民迁于洛邑密迩王室既历三纪世变风移而康王作毕命之书曰惟周公克慎厥始惟君陈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终是故有周之治垂拱仰成而无所事矣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而孔子之圣但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又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是故六经之业集群圣之大成而无所创矣虽然使有始之作之者而无终之述之者是耕而弗获菑而弗畬也其功为弗竟矣六二之柔顺中正是能获能畬者也故利有攸往也未富者因前人之为而不自多也犹不富以其邻之意
  天在山中
  张湛注列子曰自地以上皆天也故曰天在山中
  罔孚裕无咎
  君子信而后諌未信则以为谤已也而况初之居下位未命于朝者乎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己矣此所谓裕无咎也若受君之命而任其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矣
  有孚于小人
  君子之于小人也有知人则哲之明有去邪勿疑之断坚如金石信如四时使憸壬之类皆知上志之不可移岂有不革面而从君者乎所谓有孚于小人者如此
  损其疾使遄有喜
  损不善而从善者莫尚乎刚莫贵乎速初九曰己事遄往六四曰使遄有喜四之所以能遄者赖初之刚也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其遄也至矣文王之勤日昃大禹之惜寸阴皆是道也君子进徳修业欲及时也故为政者玩岁而愒日则治不成为学者日迈而月征则身将老矣
  召公之戒成王曰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徳疾之为言遄之谓也故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
  上九弗损益之
  有天下而欲厚民之生正民之徳岂必自损以益人哉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所谓弗损益之者也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诗曰奏格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𫓧钺所谓弗损益之者也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其道在是矣
  利用为依迁国
  在无事之国而迁晋从韩献子之言而迁于新田是也在有事之国而迁楚从子西之言而迁于鄀是也皆中行告公之益也
  
  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盛治之极而乱萌焉此一阴遇五阳之卦也孔子之门四科十哲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于是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盛矣而老庄之书即出于其时后汉立辟雍养三老临白虎论五经太学诸生至三万人而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为之称首马郑服何之注经术为之大明而佛道之教即兴于其世胡三省曰道家虽宗老子而西汉以前未尝以道士自名至东汉始有张道陵于吉等是道与佛教皆起于东汉之时是知邪说之作与世升降圣人之所不能除也故曰繋于金柅柔道牵也呜呼岂独君子小人之辨而已乎
  包无鱼
  国犹水也民犹鱼也幽王之诗曰鱼在于沼亦匪克乐潜虽伏矣亦孔之昭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秦始皇八年河鱼大上五行志以为鱼阴类民之象也逆流而上言民不从君为逆行也自人君有求多于物之心于是鱼乱于下鸟乱于上而人情之所向必有起而收之者矣
  以杞包瓜
  刘昭五行志曰瓜者外延离本而实女子外属之象一阴在下如瓜之始生势必延蔓而及于上五以阳刚居尊如树杞然诗南山有杞陆玑曰杞山材也其树如樗左传所谓杞梓皮革使之无所縁而上故曰以杞包瓜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颦笑有时恩泽有节器使有分而国之大防不可以逾何有外戚宦官之祸乎
  巳日
  革己日乃孚六二己日乃革之朱子发读为戊巳之巳天地之化过中则变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故易之所贵者中十干则戊巳为中至于己则过中而将变之时矣故受之以庚庚者更也天下之事当过中而将变之时然后革而人信之矣古人有以己为变改之义者仪礼少牢馈食礼日用丁巳注内事用柔日必丁巳者取其令名自丁宁自变改皆为敬谨而汉书律历志亦谓理纪于已敛更于庚是也纳甲之法革下卦离纳已王弼谓即日不孚己日乃孚以己为己事遄往之已恐未然
  改命吉
  革之九四犹干之九四诸侯而进乎天子汤武革命之爻也故曰改命吉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徳是有悔也天下信之其悔亡矣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仇也故曰信志也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艮其背不获其身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行其庭不见其人也
  艮其限
  学者之患莫甚乎执一而不化及其施之于事有扞格而不通则忿懥生而五情瞀乱与众人之滑性而焚和者相去盖无㡬也孔子恶果敢而窒者非独处事也为学亦然告子不动心之学至于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而孟子以为其弊必将如蹶趋者之反动其心此艮其限列其夤之说也君子之学不然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故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而无熏心之厉矣
  慈谿黄氏日钞曰心者吾身之主宰所以治事而非治于事惟随事谨省则心自存不待治之而后齐一也孔子之教人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不待言心而自贯通于动静之间者也孟子不幸当人欲横流之时始单出而为求放心之说然其言曰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则心有所主非虚空以治之也至于斋心服形之老庄一变而为坐脱立忘之禅学乃始暝目静坐日夜仇视其心而禁治之及治之愈急而心愈乱则曰易伏猛兽难降寸心呜呼人之有心犹家之有主也反禁切之使不得有为其不能无扰者势也而患心之难降欤省斋记又曰夫心之说有二古人之所谓存心者存此心于当用之地也后世之所谓存心者摄此心于空寂之境也造化流行无一息不运人得之以为心亦不容一息不运心岂空寂无用之物哉世乃有游手浮食之徒株坐摄念亦曰存心而士大夫溺于其言亦将遗落世事以独求其所谓心迨其心迹冰炭物我参商所谓老子之弊流为申韩者一人之身己兼备之而欲尤人之不我应得乎山阴县主簿厅记此皆足以发明厉熏心之义详又见第二十三卷心学条下乃周公已先繋之于易矣
  鸿渐于陆
  上九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吉安定胡氏改陆为逵鼂氏曰其说出于毘陵从事范谔昌按宋史艺文志谔昌有证坠简一卷朱子从之谓合韵非也诗仪字凡十见柏舟相鼠东山湛露菁菁者莪斯于宾之初筵既醉各一见抑二见皆音牛何反不得与逵为叶而云路亦非可翔之地仍当作陆为是渐至于陵而止矣不可以更进故反而之陆古之高士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而未尝不践其土食其毛也其行高于人君而其身则与一国之士偕焉而已此所以居九五之上而与九三同为陆象也朱子发曰上所往进也所反亦进也渐至九五极矣是以上反而之三杨廷秀曰九三下卦之极上九上卦之极故皆曰陆自木自陵而复至于陆以退为进也㢲为进退其说并得之
  君子以永终知敝
  读新台桑中鹑奔之诗而知卫有狄灭之祸读宛丘东门月出之诗而察陈有征舒之乱书齐侯送姜氏于讙而卜桓公之所以薨书夫人姜氏入书大夫宗妇觌用币而兆子般闵公之所以弑昏姻之义男女之节君子可不虑其所终哉
  鸟焚其巢
  人主之徳莫大乎下人楚庄王之围郑也而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故以禹之征苖而伯益赞之犹以满招损谦受益为戒班师者谦也用师者满也上九处卦之上离之极所谓有鸟高飞亦傅于天者矣居心以矜而不闻谏争之论菑必逮夫身者也鲁昭公之伐季孙意如也请待于沂上以察罪弗许请囚于费弗许请以五乘亡弗许于是叔孙氏之甲兴而阳州次干侯唁矣鸜鹆鸜鹆往歌来哭其此爻之占乎吴幼清曰此爻变为小过有飞鸟之象
  㢲在床下
  九二之㢲在床下恭而无礼则劳也初六之进退慎而无礼则葸也
  翰音登于天
  羽翰之音虽登于天而非实际其如庄周齐物之言驺衍怪迂之辩其高过于大学而无实者乎以视车服传于弟子弦歌遍于鲁中若鹤鸣而子和者孰诞孰信夫人而识之矣永嘉之亡太清之乱岂非谈空空核玄玄者有以致之哉翰音登于天中孚之反也
  山上有雷小过
  山之高峻云雨时在其中间而不能至其巅也故诗曰殷其靁在南山之侧或高或下在山之侧而不必至其巅所以为小过也然则大壮言雷在天上何也曰自地以上皆天也
  
  尔雅父曰考母曰妣愚考古人自祖母以上通谓之妣经文多以妣对祖而并言之若诗之云似续妣祖烝畀祖妣易之云过其祖遇其妣是也左传昭十年邑姜晋之妣也平公之去邑姜盖二十世矣仪礼士昏礼勗帅以敬先妣之嗣盖继世主祭之通辞过其祖遇其妣据文义妣当在祖之上不及其君遇其臣臣则在君之下也昔人未论此义周人以姜嫄为妣周礼大司乐注周人以后稷为始祖而姜嫄无所配是以特立庙祭之谓之閟宫周语谓之皇妣太姜是以妣先乎祖周礼大司乐享先妣在享先祖之前而斯干之诗曰似续妣祖笺曰妣先妣姜嫄也祖先祖也或乃谓变文以协韵是不然矣朱子本义以晋六二为享先妣之吉占或曰易爻何得及此夫帝乙归妹箕子之明夷王用享于岐山爻辞屡言之矣
  易本周易故多以周之事言之小畜卦辞密云不雨自我西郊本义我者文王自我也
  东邻
  驭得其道则天下皆为之臣驭失其道则彊而擅命者谓之邻臣哉邻哉邻哉臣哉
  汉书郊祀志引此师古注东邻谓商纣也西邻谓周文王也
  游魂为变
  精气为物自无而之有也游魂为变自有而之无也夫子之荅宰我曰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朱子曰昭明露光景也郑氏曰焄谓香臭也蒿气蒸出貌许氏曰凄怆使人惨栗感伤之意鲁庵徐氏曰阳气为魂附于体貌而人生焉骨肉毙于下其气无所附丽则发散飞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于上或为朗然昭明之气或为温然焄蒿之气或为肃然凄怆之气盖阳气轻清故升而上浮以从阳也所谓游魂为变者情状具于是矣延陵季子之葬其子也曰骨肉复归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无不之也张子正蒙有云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然则圣人尽道其间兼体而不累者存神其至矣其精矣乎
  鬼者归也张子曰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此之谓归
  陈无已师道以游魂为变为轮回之说理究吕仲木辨之曰长生而不化则人多世何以容长死而不化则鬼亦多矣夫灯熄而然非前灯也云霓而雨非前雨也死复有生岂前生邪
  邵氏简端录曰聚而有体谓之物散而无形谓之变唯物也故散必于其所聚唯变也故聚不必于其所散是故聚以气聚散以气散味于散者其说也佛荒于聚者其说也仙
  盈天地之间者气也气之盛者为神神者天地之气而人之心也故曰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圣人所以知鬼神之情状者如此
  维岳降神生甫及申非有所托而生也文王在上于昭于天非有所乘而去也此鬼神之实而诚之不可揜也
  通乎昼夜之道而知
  日往月来月往日来一日之昼夜也寒往暑来暑往寒来一岁之昼夜也小往大来大往小来一世之昼夜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通乎昼夜之道而知则终日乾乾与时偕行而有以尽乎易之用矣
  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继之者善也天下雷行物与无妄成之者性也是故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
  天地𬘡缊万物化醇善之为言犹醇也曰何以谓之善也曰诚者天之道也岂非善乎
  形而下者谓之器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非器则道无所寓说在乎孔子之学琴于师襄也已习其数然后可以得其志已习其志然后可以得其为人是虽孔子之天纵未尝不求之象数也故其自言曰下学而上逹
  垂衣裳而天下治
  垂衣裳而天下治变质而之文也自黄帝尧舜始也故于此有通变宜民之论
  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
  人之为学亦有病于憧憧往来者故天下之不助苖长者寡矣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
  困徳之辨也
  内文明而外柔顺其文王之困而亨者乎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逹其孔子之困而亨者乎故在陈之厄弦歌之志颜渊知之而子路子贡之徒未足以逹此也故曰困徳之辨也
  凡易之情
  爱恶相攻远近相取情伪相感人心之至变也于何知之以其辞知之将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是以圣人设卦以尽情伪夫诚于中必形于外君子之所以知人也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先王之所以铸鼎也故曰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周身之防御物之智其全于是矣
  易逆数也
  数往者顺造化人事之迹有常而可验顺以考之于前也知来者逆变化云为之动日新而无穷逆以推之于后也圣人神以知来知以藏往作为易书以前民用所设者未然之占所期者未至之事是以谓之逆数虽然若不本于八卦已成之迹亦安所观其会通而繋之爻象乎是以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
  刘汝佳曰天地间一理也圣人因其理而画为卦以象之因其象而著为变以占之象者体也象其已然者也占者用也占其未然者也已然者为往往则有顺之之义焉未然者为来来则有逆之之义焉如象天而画为乾象地而画为坤象雷风而画为震㢲象水火而画为坎离象山泽而画为艮兑此皆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者也不谓之数往者顺乎如筮得干而知乾元亨利贞筮得坤而知坤元亨利牝马之贞筮得震而知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筮得㢲而知㢲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筮得坎而知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筮得离而知离利贞亨畜牝牛吉筮得艮而知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筮得兑而知兑亨利贞此皆通神明之徳类万物之情者也不谓之知来者逆乎夫其顺数已往正所以逆推将来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数往者顺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知来者逆也故曰易逆数也若如邵子之说则是羲文之易已判而为二而又以震离兑干为数已生之卦㢲坎艮坤为推未生之卦殆不免强孔子之书以就己之说矣
  说卦杂卦互文
  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晅之艮以止之兑以说之干以君之坤以藏之上四举象下四举卦各以其切于用者言之也终万物始万物者莫盛乎艮崔憬曰艮不言山独举卦名者以动挠燥润功是风雷水火至于终始万物于山义则不然故舍象而言卦各取便而论也得之矣
  古人之爻有广譬而求之者有举隅而反之者今夫山一卷石之多今夫水一勺之多天地之外复言山水者意有所不尽也坤也者地也不言西南之卦兑正秋也不言西方之卦举六方之卦而见之也意尽于言矣虞仲翔以为坤道广布不主一方及兑象不见西者妄也丰多故亲寡旅也先言亲寡后言旅以协韵也犹楚辞之吉日兮辰良也虞仲翔以为别有义非也
  兑为口舌
  兑为口舌其于人也但可以为巫为妾而已以言说人岂非妾妇之道乎
  凡人于交友之间口恵而实不至则其出而事君也必至于静言庸违故舜之驭臣也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而孔子之于门人亦听其言而观其行
  唐书言韦贯之自布衣为相与人交终岁无款曲未尝伪辞以悦人其贤于今之人远矣
  序卦杂卦
  序卦杂卦皆旁通之说先儒疑以为非夫子之言然否之大往小来承泰之小往大来也解之利西南承蹇之利西南不利东北也是文王已有相受之义也益之六二即损之六五也其辞皆曰十朋之龟姤之九四即夬之九三也其辞皆曰臀旡肤未济之九四即既济之九三也其辞皆曰伐鬼方是周公已有反对之义也必谓六十四卦皆然则非易书之本意或者夫子尝言之而门人广之如春秋哀十四年西狩获麟以后续经之作耳
  晋昼也明夷诛也
  苏氏曰昼日三接故曰昼得其大首故曰诛晋当文明之世群后四朝而车服以庸揖让之事也明夷逢昏乱之时取彼凶残而杀伐用张征诛之事也一言昼一言诛取其音协尔画古音注易林及张衡西京赋并同虞仲翔曰诛伤也本义用之与昼义相对不切
  孔子论易
  孔子论易见于论语者二章而已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徳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是则圣人之所以学易者不过庸言庸行之间而不在乎图书象数也今之穿凿图象以自为能者畔也
  记者于夫子学易之言而即继之曰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是知夫子平日不言易而其言诗书执礼者皆言易也人茍循乎诗书执礼之常而不越焉则自天祐之吉无不利矣故其作繋辞传于悔吝无咎之旨特谆谆焉而大象所言凡其体之于身施之于政者无非用易之事然辞本乎象故曰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观之者浅玩之者深矣其所以与民同患者必于辞焉著之故曰圣人之情见乎辞若天一地二易有太极二章皆言数之所起亦赞易之所不可遗而未尝专以象数教人为学也是故出入以度无有师保如临父母文王周公孔子之易也希夷之图康节之书道家之易也自二子之学兴而空疏之人迂怪之士举窜迹于其中以为易而其易为方术之书于圣人寡过反身之学去之远矣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一言以蔽之曰不恒其徳或承之羞夫子所以思得见夫有恒也有恒然后可以无大过
  七八九六
  易有七八九六而爻但繋九六者举隅之义也故发其例于乾坤二卦曰用九用六用其变也亦有用其不变者春秋传穆姜遇艮之八晋语董因得泰之八是也杜元凯注谓杂用连山归藏二易皆以七八为占故言遇艮之八者非 晋语公子筮得贞屯悔豫皆八本卦为贞之卦为悔沙随程氏曰初与四五凡三爻变其不变者二三上在屯为八在豫亦八今即以艮言之二爻独变则名之六馀爻皆变而二爻独不变则名之八是知乾坤亦有用七用八时也干爻皆变而初独不变曰初七潜龙勿用可也坤爻皆变而初独不变曰初八履霜坚冰至可也占变者其常也占不变者其反也故圣人系之九六欧阳永叔曰易道占其变故以其所占者名爻不谓六爻皆九六也得之矣
  赵汝楳易辑闻曰揲蓍策数凡得二十八虽为干亦称七凡得三十二虽为坤亦称八
  杨彦龄笔录曰杨损之蜀人博学善称说余尝疑易用九六而无七八损之云卦画七八爻称九六
  干之䇿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亦是举九六以该七八也朱子谓七八之合亦三百有六十也干遇七则一百六十八坤遇八则一百九十二
  卜筮
  舜曰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龟诗曰爰始爰谋爰契我龟洪范曰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孔子之赞易也亦曰人谋鬼谋祖伊告纣言格人元龟亦先人后龟夫庶人至贱也而犹在蓍龟之前故尽人之明而不能决然后谋之鬼焉故古人之于人事也信而有功于鬼也严而不渎
  子之必孝臣之必忠此不待卜而可知也其所当为虽凶而不可避也故曰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必犹豫而狐疑又曰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龟策诚不能知此事善哉屈子之言其圣人之徒欤
  卜居屈原自作设为问答以见此心非鬼神吉凶之所得而移耳王逸序乃曰心迷意惑不知所为往至太卜之家决之蓍龟冀闻异䇿以定嫌疑则与屈子之旨大相背戾矣⿰氵𠔏兴祖补注曰此篇上句皆原所从下句皆原所去时之人去其所当从从其所当去其所谓吉乃原所谓凶也可谓得屈子之心者矣
  礼记少仪问卜筮曰义与志与义则可问志则否子孝臣忠义也违害就利志也卜筮者先王所以教人去利怀仁义也
  石骀仲卒无适子有庶子六人卜所以为后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祈子曰孰有执亲之丧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石祈子兆卫人以龟为有知也南蒯将叛枚筮之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子服恵伯曰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外彊内温忠也和以率贞信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裳下之饰也元善之长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辞事不善不得其极且夫易不可以占险犹有阙也筮虽吉未也南蒯果败是以严君平之卜筮也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而高允亦有筮者当依附爻象劝以忠孝之论其知卜筮之旨矣
  申鉴或问卜筮曰徳斯益否斯损曰何谓也吉而济凶而救之谓徳吉而恃凶而怠之谓损
  君子将有为也将有行也问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向告其为也告其行也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若是则无可为也无可行也不当问问亦不告也易以前民用也非以为人前知也求前知非圣人之道也是以少仪之训曰毋测未至
  郭璞尝过颜含欲为之筮含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已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蓍龟文中子子谓北山黄公善医先寝食而后鍼药汾阴侯生善筮先人事而后说卦
  金史方伎传序曰古之为术以吉凶导人而为善后世术者或以休咎导人而为不善







  日知录卷一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     昆山 顾炎武 撰帝王名号
  尧舜禹皆名也古未有号故帝王皆以名纪临文不讳也胡文定修春秋札子臣闻古者不以名为讳尧典称有鳏在下曰虞舜则尧舜者固二帝之名而尧典乃虞氏史官所作直载其君之名而不避也考之尚书帝曰格汝舜格汝禹名其臣也尧崩之后舜与其臣言则曰帝禹崩之后五子之歌则曰皇祖𦙍征则曰先王无言尧舜禹者不敢名其君也自启至发皆名也夏后氏之季而始有以十干为号者桀之癸商之报丁报乙报丙主壬主癸皆号以代其名白虎通曰殷质以生日名子自天乙至辛皆号也太甲沃丁仲丁河亶甲祖乙盘庚皆以为书篇之名惟其号也商之王著号不著名而名之见于经者二天乙之名履辛之名受是也武庚亦是号禄父乃名也曰汤曰纣则亦号也孔氏西伯戡黎序传受纣也音相乱号则臣子所得而称故伊尹曰惟尹躬暨汤颂曰武汤曰成汤曰汤孙也微子之命言乃祖成汤多士言尔先祖成汤皆对其臣子称之曰文祖曰艺祖曰神宗曰皇祖曰烈祖曰高祖曰高后曰中宗曰高宗而庙号起矣曰玄王曰武王而谥立矣曰大舜曰神禹曰大禹曰成汤曰宁王而称号繁矣自夏以前纯乎质故帝王有名而无号自商以下寖乎文故有名有号而徳之盛者有谥以美之于是周公因而制谥自天子逹于卿大夫美恶皆有谥而十干之号不立史记齐太公世家太公子丁公丁公子乙公乙公子癸公犹用商人之称陆淳曰史记世本厉王以前诸侯有谥者少其后乃皆有谥然王季以上不追谥犹用商人之礼焉此文质之中而臣子之义也呜呼此其所以为圣人也欤
  九族
  宗盟之列先同姓而后异姓丧服之纪重本属而轻外亲此必有所受之不自周人始矣克明俊徳以亲九族孔传以为自高祖至玄孙之亲盖本之丧服小记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之说而百世不可易者也牧誓数商之罪但言昏弃厥遗王父母弟而不及外亲吕刑申命有邦历举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孙而不言甥舅古人所为先后之序从可知矣故尔雅谓于内宗曰族于母妻则曰党而昏礼及仲尼燕居三族之文康成并释为父子孙仪礼昏礼三族之不虞注三族谓父昆弟已昆弟子昆弟礼记仲尼燕居篇故三族和也注三族父子孙也杜元凯乃谓外祖父外祖母从母子及妻父妻母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子之子非己之同族皆外亲有服而异族者左氏桓公六年传注然则史官之称帝尧举其疏而遗其亲无乃颠倒之甚乎且九族之为同姓经传之中有明证矣春秋鲁成公十五年宋共公卒传曰二华戴族也司城荘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共公距戴公九世凡十三公内除同世者四公而唐六典宗正卿掌皇九族之属籍以别昭穆之序纪亲疏之别九庙之子孙其族五十有九光皇帝一族景皇帝之族六元皇帝之族三高祖之族二十有一太宗之族十有三高宗之族六中宗之族四睿宗之族五此在玄宗之时已有七族中睿二宗同为一世若其历世滋多则有不止于九者而五世亲尽故经文之言族者自九而止也杜氏于襄十二年传注曰同族谓高祖以下则前说之非不待辨而明矣又孔氏正义谓高祖玄孙无相及之理桓六年不知高祖之兄弟与玄孙之兄弟固可以相及如后魏国子博士李琰之所谓夀有长短世有延促不可得而齐同者如宋⿰氵𠔏迈容斋随笔言嗣濮王士歆在隆兴为从叔祖在绍熙为曽叔祖在庆元为高叔祖其明证矣余丁未岁在大同遇代府中尉俊唽年近五十考其世次于孝宗为昆弟而上距弘治之元已一百八十年秦晋二府见在者多其六七世孙亦何必帝尧之世高祖玄孙之族无一二人同在者乎疑其不相及而以外戚当之其亦昧于齐家治国之理矣
  路史曰亲亲治之始也礼小记曰亲亲者以三为五以五为九上杀下杀旁杀而亲毕矣是所谓九族者也夫人生则有父壮则有子父子与己此小宗伯三族之别也周礼小宗伯掌三族之别以辨其亲疏其正室皆谓之门子父者子之祖因上推之以及于己之祖子者父之孙因下推之以及于己之孙此礼传之以三为五也已之祖自己子视之则为曾祖王父自己孙视之则为高祖王父己之孙自己父视之则为曾孙自己祖视之则为玄孙故又上推以及已之曾高下推以及已之曾玄是所谓以五为九也陈氏礼书曰已之所亲以一为三祖孙所亲以五为七记不言者以父子一体而高玄与曾同服故不辨异之也服父三年服祖期则曾祖宜大功高祖宜小功而皆齐衰三月者不敢以大小功旁亲之服加乎至尊故重其衰麻尊尊也减其日月恩杀也此所谓上杀服适子三年庶子期适孙期庶孙大功适孙传重者也有适子者无适孙则长子在皆为庶孙也则曾孙宜五月而与玄孙皆缌麻三月者曾孙服曾祖三月曾祖报之亦三月曾祖尊也故加齐衰曾孙卑也故服缌麻此所谓下杀服祖期则世叔宜大功以其与父一体故加以期周道亲亲至重者莫如兄弟兄弟之子进而为期其服同于子父之兄弟进而为期其服同于祖父故曰死丧之威兄弟孔怀从世叔则疏矣加所不及故服小功族世叔又疏矣故服缌麻此发父而旁杀者也祖之兄弟小功曾祖兄弟缌麻高祖兄弟无服此发祖而旁杀者也同父至亲期同祖为从大功同曾祖为再从小功同高祖为三从缌麻此发兄弟而旁杀者也父为子期兄弟之子宜九月不九月而期者以其犹子而进之也从兄弟之子小功再从兄弟之子缌麻此发子而旁杀者也祖为孙大功兄弟之孙小功从兄弟之孙缌麻此发孙而旁杀者也盖服有加也有报也有降也祖之齐衰世叔从子之期皆加也曾孙之三月与兄弟之孙五月皆报也若夫降有四品则非五服之正也观于九族之训如丧考妣之文而知宗族之名服纪之数盖前乎二帝而有之矣后魏孝文太和中诏延四庙之子下逮玄孙之胄申宗宴于皇信堂不以爵秩为列悉序昭穆为次用家人之礼此由古圣人睦族之意而推之者也
  舜典
  古时尧典舜典本合为一篇故月正元日格于文祖之后而四岳之咨必称舜曰者以别于上文之帝也至其命禹始称帝曰问荅之辞已明则无嫌也
  恵迪吉从逆凶
  善恶报应之说圣人尝言之矣大禹言惠迪吉从逆凶惟景响汤言天道福善祸淫伊尹言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又言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徳孔子言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岂真有上帝司其祸福如道家所谓天神察其善恶释氏所谓地狱果报者哉善与不善一气之相感如水之流湿火之就燥不期然而然无不感也无不应也此孟子所谓志壹则动气而诗所云天之牖民如埙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携者也其有不齐则如夏之寒冬之燠得于一日之偶逢而非四时之正气也故曰诚者天之道也若曰有鬼神司之屑屑焉如人间官长之为则报应之至近者反推而之远矣
  懋迁有无化居
  懋迁有无化居化者货也古化货二字多通用史记仲尼弟子传与时转货赀索隐曰家语货作化运而不积则谓之化留而不散则谓之货唐虞之世曰化而已至殷人始以货名仲虺有不殖货利之言三风有殉于货色之儆而盘庚之诰则曰不肩好货于是移化之字为化生化成之化而厚敛之君发财之主多不化之物矣
  舜作南风之歌所谓劝之以九歌者也左传文八年郤缺言九功之徳皆可歌也谓之九歌读之然后知解吾民之愠者必在乎阜吾民之财而自阜其财乃以来天下之愠
  三江
  北江今之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江也中江今之吴淞江也东迤北会为汇盖指固城石臼等湖不言南江而以三江见之南江今之钱塘江也本郭璞记禹贡该括众流无独遗浙江之理而会稽又他日合诸侯计功之地也特以施功少故不言于导水尔三江既入一事也震泽底定又一事也后之解书者必谓三江之皆由震泽以二句相蒙为文而其说始纷纭矣程大昌曰弱水既西泾属渭汭必谓既之一语为起下文则弱水未西其能越秦陇而乱泾渭乎可谓解颐之论
  锡土姓
  自三代以下人人无土人人有姓盖自锡土之法废而唐宋以下帝王之裔侪于庶人无世守之固锡姓之法废而汉唐以下属籍之系赐于功臣失氏族之源古之赐姓皆未有姓而赐之汉唐乃以天子之姓赐臣下后之鄙儒读禹贡而不知其义者良多矣
  厥弟五人
  夏商之世天子之子其封国而为公侯者不见于经以太康之尸位而有厥弟五人使其并建茅土为国屏翰羿何至篡夏哉富辰言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杜氏解曰吊伤也咸同也周公伤夏殷之叔世踈其亲戚以至灭亡故广封其兄弟而少康封其庶子于会稽以奉守禹祀二十馀世至于越之句践卒霸诸侯有禹之遗烈夫亦监于太康孤立之祸而然与若乃孔子所谓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者亦从此而可知之矣
  惟彼陶唐有此冀方
  尧舜禹皆都河北故曰冀方至太康始失河北而五子御其母以从之于是侨国河南再传至相卒为促所灭古之天子失其故都未有能国者也周失丰镐而平王以东晋失雒阳宋失开封而元帝高宗迁于江左遂以不振惟殷之五迁圮于河而非敌人之窥伺则势不同尔唐自玄宗以后天子屡尝出狩乃未㡬而复国者以不弃长安也故子仪回銮之表代宗垂泣宗泽还京之奏忠义归心呜呼幸而浇之纵欲不为民心所附少康乃得以一旅之众而诛之尔后之人主不幸失其都邑而为兴复之计者其念之哉
  夏之都本在安邑太康畋于洛表而羿距于河则冀方之地入于羿矣惟河之东与南为夏所有至后相失国依于二斟于是使浇用师杀斟灌在今夀光县以伐斟𬩽在今潍县而相遂灭左传哀元年乃处浇于过今掖县以制东方处豷于戈杜氏解在宋郑之间以控南国襄四年其时靡奔有鬲今在徳平县在河之东少康奔有虞今虞城县在河之南而自河以内无不安于乱贼者矣合魏綘伍员二人之言可以观当日之形势而少康之所以布徳兆谋者亦难乎其为力矣竹书谓太康元年即居斟𬩽非也
  古之天子常居冀州后人因之遂以冀州为中国之号楚辞九歌览冀州兮有馀淮南子女娲氏杀黑龙以济冀州路史云中国总谓之冀州穀梁传曰桓五年郑同姓之国也在乎冀州正义曰冀州者天下之中州唐虞夏殷皆都焉以郑近王畿故举冀州以为说
  𦙍征
  羲和尸官慢天也葛伯不祀亡祖也至于动六师之诛兴邻国之伐古之圣人其敬天尊祖也至矣故王制天子巡守其削绌诸侯必先于不敬不孝
  惟元祀十有二月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元祀者太甲之元年十有二月者建子之月盖汤之崩必以前年之十二月也殷练而祔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祔汤于庙也非朔者祔庙无定日先君祔庙而后嗣子即位故成之为王而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徳以训于王也若自桐归亳以三祀之十二月者则适当其时而非有所取尔
  即位者即先君之位也未祔则事死如生位犹先君之位也故祔庙而后嗣子即位殷练而祔即位必在期年之后周卒哭而祔故逾年斯即位矣如鲁成公以八月薨十二月葬襄公以明年正月即位有不待葬而即位如鲁之文公成公者其礼之未失乎三年丧毕而后践天子位舜也禹也练而祔祔而即位殷也逾年正月即位周也世变愈下而柩前即位为后代之通礼矣
  西伯戡黎
  以关中并天下者必先于得河东秦取三晋而后灭燕齐苻氏取晋阳而后灭燕宇文氏取晋阳而后灭齐故西伯戡黎而殷人恐矣
  少师
  古之官有职异而名同者太师少师是也比干之为少师周官所谓三孤也论语之少师阳则乐官之佐而周礼谓之小师者也故史记言纣之将亡其大师疵少师彊抱其乐器奔周而后儒之传误以为微子也周本纪汉书古今人表亦有大师疵少师彊
  殷纣之所以亡
  自古国家承平日久法制废弛而上之令不能行于下未有不亡者也纣以不仁而亡天下人人知之吾谓不尽然纣之为君沈湎于酒而逞一时之威至于刳孕斮胫盖齐文宣之比耳商之衰也久矣一变而盘庚之书则卿大夫不从君令再变而微子之书则小民不畏国法至于攘窃神祇之牺牷牲用以容将食无灾可谓民玩其上而威刑不立者矣史记燕王喜遗乐閴书曰纣之时民志不入狱囚自出即以中主守之犹不能保而况以纣之狂酗昏虐又祖伊奔告而不省乎文宣之恶未必减于纣而齐以强高纬之恶未必甚于文宣而齐以亡者文宣承神武之馀纪纲粗立而又有杨愔辈为之佐主昏于上而政清于下也至高纬而国法荡然矣故宇文得而取之然则论纣之亡武之兴而谓以至仁伐至不仁者偏辞也未得为穷源之论也
  武王伐纣
  武王伐商杀纣而立其子武庚宗庙不毁社稷不迁时殷未尝亡也所以异乎曩日者不朝诸侯不有天下而已故书序言三监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又言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茍子言周公杀管叔虚殷国注虚读为墟谓杀武庚迁殷顽民于雒邑朝歌为墟也是则殷之亡其天下也在纣之自燔而亡其国也在武庚之见杀盖武庚之存殷者犹十有馀年使武庚不畔则殷其不黜矣
  武王克商天下大定裂土奠国乃不以其故都封周之臣而仍以封武庚降在侯国而犹得守先人之故土蔡仲之命曰乃致辟管叔于商武庚未乱犹谓之商武王无富天下之心而不以叛逆之事疑其子孙所以异乎后世之篡弑其君者于此可见矣及武庚既畔乃命微子启代殷而必于宋焉谓大火之祀商人是因弗迁其地也是以知古圣王之征诛也取天下而不取其国诛其君吊其民而存先世之宗祀焉斯已矣高诱淮南子注曰天子不灭国诸侯不灭姓古之政也武王岂不知商之臣民其不愿为周者皆故都之人公族世家之所萃流风善政之所存一有不靖易为摇动而必以封其遗𦙍盖不以畔逆疑其子孙而明告万世以取天下者无灭国之义也故宋公朝周则曰臣也周人待之则曰客也自天下言之则侯服于周也自其国人言之则以商之臣事商之君无变于其初也平王以下去微子之世远矣而曰孝惠娶于商左氏哀二十四年传曰天之弃商久矣僖二十二年传曰利以伐姜不利子商哀九年传吾是以知宋之得为商也国语吴王夫差阙为深沟通于商鲁之间庄子商太宰荡问仁于庄子韩非子子圉见孔子于商太宰商太宰使少庶子之市逸周书王会篇堂下之左商公夏公立焉 乐记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商人识之故谓之商郑氏注曰商宋诗也盖自武庚诛而宋复封于是商人晓然知武王周公之心而君臣上下各止其所无复有怨怼不平之意与后世之人主一战取人之国而毁其宗庙迁其重器者异矣乐记曰投殷之后于宋此本之吕氏春秋乃战国时人之妄言以武王下车即封微子更误
  或曰迁殷顽民于雒邑何与曰以顽民为商俗靡靡之民者先儒解误也盖古先王之用兵也不杀而待人也仁东征之役其诛者事主一人武庚而已谋主一人管叔而已下此而囚下此而降下此而迁而所谓顽民者皆畔逆之徒也无连坐并诛之法而又不可以复置之殷都是不得不迁而又原其心不忍弃之四裔故于雒邑又不忍斥言其畔故止曰殷顽民其与乎畔而迁者大抵皆商之世臣大族而其不与乎畔而留于殷者如祝佗所谓分康叔以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锜氏樊氏饥氏终葵氏是也非尽一国而迁之也或曰何以知其为畔党也曰以召公之言仇民知之不畔何以言仇非敌百姓也古圣王无与一国为仇者也
  上古以来无杀君之事汤之与桀也放之而已使纣不自焚武王未必不以汤之所以待桀者待纣纣而自焚也此武王之不幸也当时八百诸侯虽并有除残之志然一闻其君之见杀则天下之人亦且恫疑震骇而不能无归过于武王此伯夷所以斥言其暴也及其反商之政封殷之后人而无利于其土地焉天下于是知武王之兵非得己也然后乃安于纣之亡而不以为周师之过故箕子之歌怨狡童而已无馀恨焉非伯夷亲而箕子疏又非武王始暴而终仁也其时异也
  多士之书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曰非我小国敢弋殷命亡国之民而号之商王士新朝之主而自称我小国以天下为公而不没其旧日之名分殷人以此中心悦而诚服卜世三十卜年八百其始基之矣
  泰誓
  商之徳泽深矣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武王伐纣乃曰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仇曰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殱乃仇何至于此纣之不善亦止其身乃至并其先世而仇之岂非泰誓之文出于魏晋间人之伪撰者邪蔡氏曰泰誓武城一篇之中似非尽出一人之口又引吴氏言疑其书之晚出或非尽当时之本文盖已见及乎此特以注家之体未敢直言其伪耳
  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伐君大事而托之乎梦其谁信之殆即吕氏春秋载夷齐之言谓武王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梦以说众者也左传昭七年卫史朝之言曰筮袭于梦武王所用也是当时已有此语孟子引书王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今改之曰罔或无畏宁执非敌百姓懔懔若崩厥角后儒虽曲为之说而不可通矣
  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凡百姓之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皆我一人之责今我当顺民心以诛无道也蔡氏谓民皆有责于我似为纡曲
  王朝步自周
  武成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召诰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毕命王朝步自宗周至于丰不敢乘车而步出国门敬之至也马氏曰丰文王庙所在郑氏以为出庙入庙皆步行今按书言步自周则不但于庙也雍录以为步行二十五里则又太远后之人君骄恣惰佚于是有辇而行国中坐而见群臣非先王之制矣皇帝辇出房见于汉书叔孙通传乃秦仪也
  吕氏春秋出则以舆入则以辇务以自佚命之曰招蹷之机枚乘七发本此作蹷痿之机宋吕大防言前代人主在宫禁之中亦乘舆辇祖宗皆步自内庭出御前殿此勤身之法也周煇清波杂志
  太祖实录吴元年上以诸子年长宜习勤劳使不骄惰命内侍制麻屦行幐每出城稍远则马行其二步趋其一至崇祯帝亦尝步祷南郊呜呼太祖之训远矣
  大王王季
  中庸言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大传言武王于牧之野既事而退遂率天下诸侯执豆笾骏奔走追王大王亶父王季历文王昌二说不同今按武成言丁未祀于周庙而其告庶邦冢君称大王王季金縢之册祝曰若尔三王是武王之时已追王大王王季而中庸之言未为得也绵之诗上称古公亶父下称文王是古公未上尊号之先文已称王而大传之言未为得也仁山金氏曰武王举兵之日己称王矣故类于上帝行天子之礼而称有道曾孙周王发必非史臣追书之辞后之儒者乃嫌圣人之事而文之非也然文王之王与大王王季之王自不同时而追王大王王季必不在周公践阼之后疑武王未克商先己追尊文王史记伯夷传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
  彝伦
  彝伦者天地人之常道如下所谓五行五事八政五纪皇极三徳稽疑庶徴五福六极皆在其中不止孟子之言人伦而已能尽其性以至能尽人之性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而彝伦叙矣
  龟从筮从
  古人求神之道不止一端故卜筮并用而终以龟为主周礼𥵼人言凡国之大事先𥵼而后卜注当用卜者先𥵼之即事有渐也于𥵼之凶则止不卜然而洪范有龟从筮逆者则知古人固不拘乎此也大卜掌三兆之法其经兆之体皆百有二十其颂皆千有二百故传曰筮短龟长左传晋献公将以骊姬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卜人曰筮短龟长不如从长注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数龟象筮数故象长数短曲礼正义曰凡物初生则有象去初既近且包罗万形故为长数是终末去初既远推寻事数始能求象故以为短也自汉以下文帝代来犹有大横之兆艺文志有龟书五十三卷夏龟二十六卷南龟书三十八卷巨龟三十六卷杂龟十六卷而后则无闻唐之李华遂有废龟之论矣旧唐书
  周公居东
  主少国疑周公又出居于外而上下安宁无腹心之患者三公之力也武王之誓众曰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徳于此见之矣荀子曰二公仁智且不蔽故能持周公而名利福禄与周公齐
  微子之命
  微子之于周盖受国而不受爵受国以存先王之祀不受爵以示不为臣之节故终身称微子也孔氏书传曰微畿内国名子爵也
  微子卒立其弟衍是为微仲衍之继其兄继宋非继微也而称微仲者何犹微子之心也至于衍之子稽则远矣于是始称宋公呜呼吾于洪范之书言十有三祀微子之命以其旧爵名篇而知武王周公之仁不夺人之所守也后之经生不知此义而抱器之臣倒戈之士接迹于天下矣
  酒诰
  酒为天之降命亦为天之降威纣以酗酒而亡文王以不腆于酒而兴兴亡之㡬其原皆在于酒则所以保天命而畏天威者后人不可不谨矣
  召诰
  古者吉行日五十里故召公营洛乙未自周戊申朝至于洛凡十有四日师行日三十里故武王伐纣癸巳自周戊午师渡孟津凡二十有五日汉书以为三十一日误
  元子
  微子之命以微子为殷王元子召诰则又以纣为元子曰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又曰有王虽小元子哉人君谓之天子故仁人之事天如事亲
  其稽我古人之徳
  傅说之告高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武王之诰康叔既祗遹乃文考而又求之殷先哲王又求之商耉成人又别求之古先哲王大保之戒成王先之以稽我古人之徳而后进之以稽谋自天及成王之作周官亦曰学古入官曰不学墙靣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又曰好古敏以求之又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徳先圣后圣其揆一也不学古而欲稽天岂非不耕而求获乎
  节性
  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此性善之说所自出也节性惟日其迈此性相近之说所自出也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似先公酋矣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汝其敬识百辟享
  人主坐明堂而临九牧不但察群心之向背亦当知四国之忠奸故嘉禾同颖美侯服之宣风底贡厥⿱敖大 -- 獒戒明王之慎徳所谓敬识百辟享也昔者唐明皇之致理也受张相千秋之镜听元生于𫇭之歌亦能以謇谔为珠玑以仁贤为器币及乎王心一荡佞谀日崇开广运之谭致江南之货广陵铜器京口绫衫锦缆牙樯弥亘数里靓妆鲜服和者百人乃未㡬而蓟门之乱作矣然则韦坚王𫟹之徒剥民以奉其君者皆不役志于享者也易曰公用享于天子小人弗克若明皇者岂非享多仪而民曰不享者哉
  惟尔王家我适
  朝觐者不之殷而之周讼狱者不之殷而之周于是周为天子而殷为侯服矣此之谓惟尔王家我适
  王来自奄
  多方之诰曰惟五月丁亥王来自奄而多士王曰昔朕来自奄是多方当在多士之前后人倒其篇第耳元儒王柏论亦同此但更置太多未敢信奄之叛周是武庚既诛而惧遂与淮夷徐戎并兴而周公东征乃至于三年之久孟子曰伐奄三年讨其君是也伐奄成王时事上言相武王因诛纣而连言之耳既克而成王践奄盖行巡狩之事书序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是也多方篇云周公曰王若曰是周公尚未迁殷而王已践奄矣孔传以为奄再叛者拘于篇之先后而强为之说至于再至于三当从蔡氏说
  建官惟百
  成王作周官之书谓唐虞稽古建官惟百而夏商官倍者时代不远其多寡何若此之悬绝哉且天下之事一职之微至于委吏乘田亦不可阙而谓二帝之世遂能以百官该内外之务吾不敢信也考之传注亦第以为因时制宜而莫详其实吾以为唐虞之官不止于百而其咨而命之者二十有二人其馀九官之佐殳斨伯与朱虎熊罴之伦暨侍御仆从以至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以名逹于天子者不过百人而已其他则穆王之命所谓慎简乃僚而天子不亲其黜陟者也故曰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尧舜之仁不遍爱人急亲贤也夏商之世法日详而人主之职日侵于下其命于天子者多故倍也观于立政之书内至于亚旅外至于表臣百司而夷微卢烝三亳版尹之官又虞夏之所未有则可知矣杜氏通典言汉初王侯国百官皆如汉朝惟丞相命于天子其御史大夫以下皆自置及景帝惩吴楚之乱杀其制度罢御史大夫以下官至武帝又诏凡王侯吏职秩二千石者不得擅补其州郡佐吏自别驾长史以下皆刺史太守自补历代因而不革洎北齐武平中后主失政多有佞幸乃赐其卖官分占州郡下及乡官多降中旨故有敕用州主簿郡功曹者自是之后州郡辟士之权寖移于朝廷以故外吏不得精核由此起也故刘炫对牛弘以为大小之官悉由吏部此政之所以日繁而沈既济之议欲令六品以下及僚佐之属许州府辟用唐书百官志曰初太宗省内外官定制为七百三十员曰吾以此待天下才足矣贤后之人见周礼一书设官之多职事之密以为周之所以致治者如此而不知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之外文王罔敢知也然则周之制虽详而意犹不异于唐虞矣求治之君其可以天子而预铨曹之事哉
  司空
  司空孔传谓主国空土以居民未必然颜师古曰空穴也古人穴居主穿土为穴以居人也见汉书百官公卿表注此语必有所本易传云上古穴居而野处诗云古公亶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今河东之人尚多有穴居者今人谓窑即古陶字庄子言逃虚空虚空即今人所谓冷窑也洪水之后莫急于奠民居故伯禹作司空为九官之首
  顾命
  读顾命之篇见成王初丧之际康王与其群臣皆吉服而无哀痛之辞以召公毕公之贤反不及子产叔向诚为可疑再四读之知其中有脱简不言殡礼知是阙文岂有新君已朝诸侯而成王尚未殡史官略无一言记及者乎而狄设黼扆缀衣以下即当属之康王之诰伏生本以顾命康王之诰合为一篇自此以上记成王顾命登遐之事自此以下记明年正月上日康王即位朝诸侯之事也古之人君于即位之礼重矣故即位于庙受命于先王祭毕而朝群臣群臣布币而见然后成之为君春秋之于鲁公即位则书不即位则不书盖有遭时之变而不行此礼如庄闵僖三公者矣康王当太平之时为继体之主而史录其遗文训告以为一代之大法此书之所以传也记曰未没丧不称君而今书曰王麻冕黼裳是逾年之君也又曰周卒哭而祔而今曰诸侯出庙门俟是已祔之后也记曰卒哭曰成事是日也以吉祭易丧祭传言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而今太保率西方诸侯毕公率东方诸侯是七月之馀也因其中有脱简而后之说书者并以繋之越七日癸酉之下所以生后儒之论而不思初崩七日之间诸侯何由而毕至乎苏氏亦知其不通而以为问疾之诸侯或曰易吉可乎曰此周公所制之礼也以宗庙为重而不敢凶服以接乎神释三年之丧以尽斯须之敬此义之所在而天子之守与士庶不同者也商书有之矣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岂以丧服而入庙哉汉书孝文纪元年冬十月辛亥皇帝见于高庙盖犹循此制传贤之世天下可以无君故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传子之世天下不可无君故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自狄设黼扆缀衣以下皆陈之朝者也设四席者朝群臣听政事养国老燕亲属皆新天子之所有事而非事亡之说也自王麻冕黼裳以下皆庙中之事也自王出在应门之内以下则康王临朝之事也
  周之末世固有不待葬而先见庙者矣左传昭二十二年夏四月乙丑王崩于荣锜氏五月庚辰见王六月丁巳葬景王其曰见王者见王子猛于先王之庙也不待期而见王猛不待期而葬景王则以子朝之争国也然不言即位但曰见王而已孰谓成康无事之时而行此变礼哉
  书之脱简多矣如武成之篇蔡氏以为尚有阙文洛诰戊辰王在新邑则王之至洛可知乃二公至洛并详其日月而王不书金氏以为其间必有阙文盖伏生老而忘之耳然则顾命之脱简又何疑哉孔子有言若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余于顾命敢引之以断千载之疑
  矫䖍
  说文矫从矢揉箭也故有用力之义汉书孝武纪注引韦昭曰诈称为矫强取为䖍周语注以诈用法曰矫
  罔中于行以覆诅盟
  国乱无政小民有情而不得申有冤而不见理于是不得不愬之于神而诅盟之事起矣苏公遇暴公之谗则出此三物以诅尔斯屈原遭子兰之谗则告五帝以折中命咎繇而听直至于里巷之人亦莫不然而鬼神之往来于人间者亦或著其灵爽于是赏罚之柄乃移之冥漠之中而蚩蚩之氓其畏王𫓧常不如其畏鬼责矣乃世之君子犹有所取焉以辅王政之穷今日所传地狱之说感应之书皆苖民诅盟之馀习也明明棐常鳏寡无盖则王政行于上而人自不复有求于神故曰有道之世其鬼不神所谓绝地天通者如此而已矣
  文侯之命
  竹书纪年幽王三年嬖褒姒五年王世子宜臼出奔申八年王立褒姒之子伯盘古服字与盘字相似而误为太子九年申侯聘西戎及鄫十年王师伐申十一年申人鄫人及犬戎入周弑王及王子伯盘申侯鲁侯许男郑子立宜臼于申虢公翰立王子余臣于携周二王并立平王元年王东徙雒邑晋侯会卫侯郑伯秦伯以师从王入于成周二十一年晋文侯杀王子余臣于携左传昭二十六年王子朝告诸侯之辞曰携王奸命诸侯替之而建王嗣杜氏以携王为伯服盖失之不考然则文侯之命报其立己之功而望之以杀携王之效也郑公子兰之从晋文公而东也请无与围郑晋人许之今平王既立于申申国在今信阳州自申迁于雒邑而复使周人为之戍申竹书纪年平王三十三年楚人侵申三十六年王人戌申则申侯之伐幽王之弑不可谓非出于平王之志者矣当日诸侯但知其冢嗣为当立而不察其与闻乎弑为可诛虢公之立王子余臣或有见乎此也自文侯用师替携王以除其偪而平王之位定矣后之人徒以成败论而不察其故遂谓平王能继文武之绪而惜其弃岐丰七百里之地岂谓能得当日之情者哉孔子生于二百年之后盖有所不忍言而录文侯之命于书录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之篇于诗其旨微矣葛藟诗序谓平王弃其九族似亦未可尽非 古今人表以平王申侯与幽王褒姒虢石父同列下下传言平王东迁盖周之臣子美其名尔综其实不然凡言迁者自彼而之此之辞盘庚迁于殷是也幽王之亡宗庙社稷以及典章文物荡然皆尽镐京之地已为西戎所有平王乃自申东保于雒天子之国与诸侯无异而又有携王与之颉颃并为人主者二十年其得存周之祀幸矣而望其中兴哉如东晋元帝不可谓之迁于建康
  秦誓
  有秦誓故列秦誓有秦诗故录秦诗述而不作也谓夫子逆知天下之将并于秦而存之者邵子说小之乎知圣人矣秦穆公之盛仅霸西戎未尝为中国盟主无论齐桓晋文即亦不敢望楚之灵王吴之夫差合诸侯而制天下之柄春秋以后秦盖中衰吴渊颍曰秦之兴始于孝公之用商鞅成于惠王之取巴蜀蚕食六国并吞二周战国之秦也非春秋之秦也其去夫子之卒也久矣自获麟之岁以至始皇灭六国并天下二百六十年夫子恶知周之必并于秦哉若所云后世男子自称秦始皇入我房颠倒我衣裳至沙丘而亡者近于图澄宝志之流非所以言孔子矣甘誓天子之事也𦙍征诸侯之事也并存之见诸侯之事可以继天子也费誓秦誓之存犹是也
  古文尚书
  汉时尚书今文与古文为二而古文又自有二汉书艺文志曰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为五十七篇师古曰孔安国书序云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承诏作传引序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郑玄序赞云后又亡其一篇故五十七又曰经二十九卷大小夏侯二家欧阳经三十二卷欧阳生字和伯史失其名夏侯胜胜从兄子建皆𫝊伏生尚书师古曰此二十九卷伏生传授者内秦誓非伏生所传师古并言之详见下此今文与古文为二也又曰古文尚书者出孔子壁中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记论语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共王往入其宅闻鼔琴瑟钟磬之音于是惧乃止不坏孔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师古曰见行世二十九篇之外更得十六篇安国献之遭巫蛊事未列于学官刘向以中古文师古曰中者夫子之书也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五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文字异者七百有馀脱字数十志自云此所述者本之刘歆七略不知中古文即安国所献否及王莽末遭赤眉之乱焚烧无馀儒林传曰孔氏有古文尚书孔安国以今文字读之因以起其家逸书得十馀篇盖尚书兹多于是矣言此为最多者明张霸加之以百二篇为伪遭巫蛊未立于学官安国为谏大夫授都尉朝都尉朝授胶东庸生庸生授清河胡常少子又传左氏常授虢徐敖又传毛诗授王璜平陵涂恽子真子真授河南桑钦君长王莽时诸学皆立传末又言平帝时立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古文尚书而后汉书十四博士无之盖光武时废刘歆为国师璜恽等皆贵显言刘歆者哀帝时歆移书太常博士欲立此诸家之学故也又曰世所传百两篇者出东莱张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为数十或分析之或合之又采左氏传书序为作首尾凡百二篇篇或数简文意浅陋成帝时求其古文者霸以能为百两徴以中书校之非是此又孔氏古文与张霸之书为二也后汉书儒林传曰孔僖鲁国鲁人也自安国以下世传古文尚书又曰扶风杜林传古文尚书林同郡贾逵为之作训贾逵传肃宗好古文尚书诏逵撰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古文同异为三卷帝善之马融作传郑玄注解由是古文尚书遂显于世又曰建初中诏高才生受古文尚书毛诗穀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然皆擢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然则孔僖所受之安国者竟无其传而杜林贾逵马融郑玄则不见安国之传而为之作训作传作注解此则孔郑之学又当为二而无可考矣刘陶传曰陶明尚书春秋为之训诂推三家尚书及古文是正文字三百馀事名曰中文尚书言参用今文古文之中汉末之乱无传若马融注古文尚书十卷郑玄注古文尚书九卷则见于旧唐书艺文志又有王肃范甯李颙姜道成注古文尚书 新唐书作姜道盛开元之时尚有其书而未尝亡也按陆氏释文言马郑所注二十九篇则亦不过伏生所传之二十八一尧典并舜典慎徽以下为一篇二皋陶谟并益稷为一篇三禹贡四甘誓五汤誓六盘庚七高宗肜日八西伯戡黎九微子十牧誓十一洪范十二金縢十三大诰十四康诰十五酒诰十六梓材十七召诏十八洛诰十九多士二十无逸二十一君奭二十二多方二十三立政二十四顾命并康王之诰为一篇二十五吕刑二十六文侯之命二十七费誓二十八秦誓而泰誓别得之民间合之为二十九孔子正义曰史记及汉书儒林传云伏生独得二十九篇以教齐鲁然泰誓非伏生所得按马融云泰誓后得郑玄书论亦云民间得泰誓别录曰武帝末民有得泰誓书于壁内者献之则泰誓非伏生所传而言二十九篇者以司马迁在武帝之世见泰誓出而得行入于伏生所传内故为史总之云伏生所出不复曲别分析其实得时不与伏生所传同也且非今之泰誓有白鱼入于王舟等语董仲舒对䇿引之其所谓得多十六篇者不与其间也隋书经籍志曰马融郑玄所传惟二十九篇又杂以今文非孔子旧书自馀绝无所说正义曰郑氏书于伏生所传之外増益二十四篇舜典一汨作二九工九篇十一大禹谟十二益稷十三五子之歌十四𦙍征十五汤诰十六咸有一徳十七典宝十八伊训十九肆命二十原命二十一武成二十二旅獒二十三问命二十四以一篇为一卷九共九篇合为一卷通十六卷以合于汉艺文志得多十六篇之数此即张霸之徒所作伪书也 与旧唐书所载卷目不同晋世秘府所存有古文尚书经文今无有传者及永嘉之乱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并亡至东晋豫章内史梅赜始得安国之传上之正义引晋书云太保郑冲以古文授扶风苏愉愉授天水梁柳柳授城阳藏曹曹授汝南梅赜遂上其书又云其书亡失舜典一篇 此书东京以下诸儒皆不曽见郑玄注礼记韦昭注国语杜预注左氏赵岐注孟子凡引此书文并注云逸书増多二十五篇大禹谟一五子之歌二𦙍征三仲虺之诰四汤诰五伊训六大甲三篇九咸以一徳十说命三篇十三泰誓三篇十六武成十七旅獒十八微子之命十九蔡仲之命二十周官二十一君陈二十二毕命二十三君牙二十四冏命二十五以合于伏生之二十八篇而去其伪泰誓又分舜典益稷盘庚中下康王之诰各自为篇则为今之五十八篇矣其舜典亡阙取王肃本慎徽以下之传续之陆氏释文云梅赜上孔氏传古文尚书亡舜典一篇时以王肃注颇类孔氏故取王注从慎徽五典以下为舜典以续孔传齐明帝建武四年有姚方兴者于大航头得本有曰若稽古帝舜以下二十八字献之朝议咸以为非及江陵板荡其文北入中原学者异之刘炫遂以列诸本第然则今之尚书其今文古文皆有之三十三篇固杂取伏生安国之文而二十五篇之出于梅赜舜典二十八字之出于姚方兴又合而一之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于今日而益验之矣
  窃疑古时有尧典无舜典有夏书无虞书而尧典亦夏书也孟子引二十有八载放勋乃殂落而谓之尧典则序之别为舜典者非矣左氏传庄公八年引皋陶迈种徳僖公二十四年引地平天成二十七年引赋纳以言文公七年引戒之用休襄公五年引成允成功二十一年二十三年两引念兹在兹二十六年引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哀公六年引允出兹在兹十八年引官占惟先蔽志国语周内史过引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而皆谓之夏书则后之目为虞书者赘矣正义言马融郑玄王肃别录题皆曰虞夏书以虞夏同科何则记此书者必出于夏之史臣虽传之自唐而润色成文不无待于后人者故篇首言曰若稽古以古为言明非当日之记也世更三圣事同一家以夏之臣追记二帝之事不谓之夏书而何夫惟以夏之臣而追记二帝之事则言尧可以见舜不若后人之史毎帝立一本纪而后为全书也
  帝曰来禹汝亦昌言承上文皋陶所陈一时之言也王出在应门之内承上文诸侯出庙门俟一时之事也序分为两篇者妄也
  书序
  益都孙宝侗仲愚谓书序为后人伪作逸书之名亦多不典至如左氏传定四年祝佗告苌弘其言鲁也曰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皥之虚其言卫也曰命以康诰而封于殷虚其言晋也曰命以唐诰而封于夏虚是则伯禽之命康诰唐诰周书之三篇而孔子所必录也今独康诰存而二书亡为书序者不知其篇名而不列于百篇之内疏漏显然是则不但书序可疑并百篇之名亦未可信矣其解命以伯禽为书名伯禽之命尤为切当今录其说
  正义曰尚书遭秦而亡汉初不知篇数武帝时有大常蓼侯孔臧者安国之从兄也与安国书云时人惟闻尚书二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谓为信然不知其有百篇也今考传记引书并无序所亡四十二篇之文则此篇名亦未可尽信也
  丰熙伪尚书
  五经得于秦火之馀其中固不能无错悮学者不幸而生乎二千馀载之后信古而阙疑乃其分也近世之说经者莫病乎好异以其说之异于人而不足以取信于是舍本经之训诂而求之诸子百家之书犹未足也则舍近代之文而求之远古又不足则舍中国之文而求之四海之外如丰熙之古书世本尤可怪焉鄞人言出其子坊伪撰又有子贡诗传后儒往往惑之曰箕子朝鲜本者箕子封于朝鲜传书古文自帝典至微子止后附洪范一篇曰徐市倭国本者徐市为秦博士因李斯坑杀儒生托言入海求仙尽载古书至岛上立倭国即今日本是也二国所译书其曾大父河南布政使庆录得之以藏于家按宋欧阳永叔日本刀歌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盖昔时已有是说而叶少蕴固已疑之夫诗人寄兴之辞岂必真有其事哉日本之职贡于唐久矣自唐及宋历代求书之诏不能得而二千载之后庆乃得之其得之又不以献之朝廷而藏之家何也宋咸平中日本僧奝然以郑康成注孝经来献不言有尚书至曰箕子传书古文自帝典至微子则不应别无一篇逸书而一一尽同于伏生孔安国之所传其曰后附洪范一篇者盖徒见左氏传三引洪范皆谓之商书文公五年引沈渐刚克高明柔克成公六年引三人占从二人襄公三年引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正义曰箕子商人所说故谓之商书而不知王者周人之称十有三年周史之记不得为商人之书也禹贡以道山道水移于九州之前此不知古人先经后纬之义也孔安国传道岍及岐即云更理说所治山川首尾所在是自汉以来别无异文 史记夏本纪亦先九州而后道山道水五子之歌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其不叶而改之曰可不敬乎谓本之鸿都石经据正义言蔡邕所书石经尚书止今文三十四篇无五子之歌熙又何以不考而妄言之也五子之歌乃孔氏古文东晋豫章内火梅赜所上故左传成公十六年引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哀公六年引惟彼陶唐有此冀方杜预注并以为逸书国语周单襄公引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单穆公引关石和钧王府则有韦昭解亦以为逸书夫天子失官学在四裔使果有残编断简可以裨经文而助圣道固君子之所求之而惟恐不得者也若乃无益于经而徒为异以惑人则其于学也亦谓之异端而已愚因叹夫昔之君子遵守经文虽章句先后之间犹不敢辄改故元行冲奉明皇之旨用魏徴所注类礼撰为疏义成书上进而为张说所駮谓章句隔绝有乖旧本竟不得立于学官夫礼记二戴所录非夫子所删况其篇目之次元无深义而魏徴所注则又本之孙炎字叔然汉末人以累代名儒之作申之以诏旨而不能夺经生之所守盖唐人之于经传其严也如此故啖助之于春秋卓越三家多有独得而史氏犹讥其一本所承自用名学谓后生诡辩为助所阶乃近代之人其于读经卤莽灭裂不及昔人远甚又无先儒为之据依而师心妄作刊传记未己也进而议圣经矣更章句未己也进而改文字矣此陆游所致慨于宋人陆务观曰唐及国初学者不敢议孔安国郑康成况圣人乎自庆历后诸儒发明经旨非前人所及然排繋辞毁周礼疑孟子讥书之𦙍征顾命不难于议经况传注乎 赵汝谈至谓洪范非箕子之作而今且弥甚徐防有言今不依章句妄生穿凿以遵师为非义意说为得理轻侮道术寖以成俗呜呼此学者所宜深戒若丰熙之徒又不足论也近有谓得朝鲜本尚书于洪范八政之末添多五十二字者按元王恽中堂事记中统二年高丽世子禃来朝宴于中书省问曰传闻汝邦冇古文尚书及海外异书答曰与中国不殊是知此五十二字者亦伪撰也汉东莱张霸伪造尚书百二篇以中书校之非是霸辞受父父有弟子尉氏樊并诏存其书后樊并谋反乃黜其书而伪逸书嘉禾篇有周公奉鬯立于阼阶延登赞曰假王莅政之语莽遂依之以称居摄知惑世诬民乃犯上作乱之渐大学之教禁于未发者其必先之矣












  日知录卷二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三     昆山 顾炎武 撰诗有入乐不入乐之分
  鼓钟之诗曰以雅以南子曰雅颂各得其所夫二南也豳之七月也小雅正十六篇大雅正十八篇诗谱小雅十六篇大雅十八篇为正经颂也诗之入乐者也𨚍以下十二国之附于二南之后而谓之风鸱鸮以下六篇之附于豳而亦谓之豳六月以下五十八篇之附于小雅民劳以下十三篇之附于大雅而谓之变雅诗之不入乐者也释文曰从六月至无羊十四篇是宣王之变小雅从节南山至何草不黄四十四篇前儒申公毛公皆以为幽王之变小雅从民劳至桑柔五篇是厉王之变大雅从云汉至常武六篇是宣王之变大雅瞻卬及召旻二篇是幽王之变大雅 正义曰变者虽亦播于乐或无算之节所用或随事类而歌又在制礼之后乐不常用 今按以变雅而播之于乐如卫献公使大师歌巧言之卒章是也乐记子夏对魏文侯曰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女溺志卫音趋数烦志齐音敖辟乔志此四者皆淫于色而害于徳是以祭祀弗用也朱子曰二南正风房中之乐也乡乐也二雅之正雅朝廷之乐也商周之颂宗庙之乐也至变雅则衰周卿士之作以言时政之得失而𨚍鄘以下则太师所陈以观民风者耳非宗庙燕享之所用也但据程大昌之辩则二南自谓之南而别立正风之目者非大昌字泰之孝宗时人著诗论一十七篇来子当日或未见
  四诗
  周南召南南也非风也豳谓之豳诗亦谓之雅亦谓之颂据周礼籥篇而非风也南豳雅颂为四诗而列国之风附焉此诗之本序也宋程大昌诗论谓无国风之目然礼记王制言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即谓自𨚍至曹十二国为风无害
  孔子删诗
  孔子删诗所以存列国之风也有善有不善兼而存之犹古之太师陈诗以观民风而季札听之以知其国之兴衰正以二者之并陈故可以观可以听世非二帝时非上古固不能使四方之风有贞而无淫有治而无乱也文王之化被于南国而北鄙杀伐之声文王不能化也使其诗尚存而入夫子之删必将存南音以繋文王之风存北音以系纣之风而不容于没一也是以桑中之篇溱洧之作夫子不删志淫风也叔于田为誉段之辞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椒聊为从沃之语夫子不删著乱本也淫奔之诗录之不一而止者所以志其风之甚也一国皆淫而中有不变者焉则亟录之将仲子畏人言也女曰鸡鸣相警以勤生也出其东门不慕乎色也衡门不愿外也选其辞比其音去其烦且滥者此夫子之所谓删也后之拘儒不逹此旨乃谓淫奔之作不当录于圣人之经是何异唐太子弘谓商臣弑君不当载于春秋之策乎旧唐书高宗诸子传 黄氏日钞云国风之用于燕享者惟二南而列国之风未尝被之乐也夫子之所言正者雅颂而未及乎风也桑中之诗明言淫奔东莱吕氏乃为之讳而指为雅音失之矣真希元文章正宗其所选诗一埽千古之陋归之正旨然病其以理为宗不得选人之趣且如古诗十九首虽非一人之作而汉代之风略具乎此今以希元之所删者读之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何以异乎唐诗山有枢之篇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盖亦𨚍诗雄雉于飞之义牵牛织女意昉大东兔丝女萝情同车牵十九作中无甚优劣必以坊淫正俗之旨严为绳削虽矫昭明之枉恐失国风之义六代浮华固当芟落使徐庾不得为人陈隋不得为代无乃太甚岂非执理之过乎
  何彼秾矣
  山堂考索载林氏曰二南之诗虽大槩美诗亦有刺诗不徒西周之诗而东周亦与焉据何彼秾矣之诗可知矣其曰平王之孙齐侯之子考春秋庄公元年书王姬归于齐此乃桓王女平王孙下嫁于齐襄公非平王孙齐侯子而何洪氏容斋五笔曰春秋庄公元年当周庄王之四年齐襄公之五年书王姬归于齐庄公十一年当庄王之十四年齐桓公之三年又书王姬归于齐庄王为平王之孙则所嫁王姬当是姊妹齐侯之子即襄公桓公二者必居一于此矣说者必欲以为西周之诗于时未有平王乃以平为平正之王齐为齐一之侯与书言宁王同义此妄也毛氏传平正也武王女文王孙适齐侯之子按成王时齐侯则太公而以武王之女适其子是甥为为婚周之盛时必无此事逮成王顾命丁公始见于经而去武王三十馀年又必无未笄之女矣据诗人欲言其人之子孙则必直言之如称卫庄姜则曰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美韩侯取妻则曰汾王之孙蹶父之子又何疑乎且其诗刺诗也以王姬徒有容色之盛而无肃邕之徳何以使人化之故曰何彼秾矣唐棣之华曷不肃邕王姬之车诗人若曰言其容色固如唐棣矣然王姬之车胡不肃邕乎是讥之也按此说桓王女平王孙则是其曰刺诗于义未允盖诗自𨚍鄘以讫于桧曹皆太师之所陈者也其中有美有刺若二南之诗则用之为燕乐用之为乡乐用之为射乐用之为房中乐而鼓钟之卒章所谓以雅以南春秋传所谓象箾南籥文王世子所谓胥鼓南者也安得有刺此必东周之后其诗可以存二南之遗音而圣人附之于篇者也且自平王之东周徳日以衰矣麦禾之取𦈡葛之战㡬无以令于兄弟之国且庄王之世鲁卫晋郑日以多故于是王姬下嫁以树援于强大之齐寻盟府之坠言继昏姻之夙好且其下嫁之时犹能修周之旧典而容色之盛礼节之备有可取焉圣人安得不录之以示兴周道于东方之意乎春秋襄十五年书刘夏逆王后于齐亦此意盖东周以后之诗得附二南者惟此一篇而已后之儒者乃疑之而为是纷纷之说是乌知圣人之意哉或曰诗之所言但称其容色何也曰古者妇有四徳而容其一也言其容则徳可知矣说苑引书五事一曰貌貌者男子之所以恭敬妇人之所以姣好也故硕人之诗美其君夫人者至无所不极其形容而野麕之贞亦云有女如玉即唐人为妃主碑文亦多有誉其姿色者洪氏隶释载郭辅碑云有四男三女咸高贤姣㛤汉魏间人作已如此岂若宋代以下之人以此为讳而不道乎夫妇人伦之本昏姻王道之大下嫁于齐甥舅之国太公之后先王以周礼治诸侯之本也诗之得附于南者以此舍是则东周以后事无可称而民间之谣刺皆属之王风矣况二南之与民风其来自别宣王之世未尝无雅则平王以下岂遂无南或者此诗之旧附于南而夫子不删要亦不异乎向者之说也
  何彼秾矣以庄王之事而附于召南其与文侯之命以平王之事而附于书一也
  𨚍鄘卫
  𨚍鄘卫本三监之地自康叔之封未久而统于卫矣采诗者犹存其旧名谓之𨚍鄘卫汉书地理志河内本殷之旧都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诗风𨚍鄘卫国是也𨚍以封纣子武庚鄘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谓之三监故书序曰武王崩三监畔周公诛之尽以其地封弟康叔号曰孟侯以夹辅周室迁𨚍庸之民于雒邑故𨚍鄘卫三国之诗相与同风𨚍鄘卫者总名也不当分某篇为𨚍某篇为鄘某篇为卫分而为三者汉儒之误以此诗之简独多故分三名以各冠之而非夫子之旧也观小雅六笙诗毛公颇有升降黍离之篇毛公以为王齐诗以为卫则知今诗之次序多出于汉儒也 新序黍离卫宣公之子夀闵其兄而作考之左氏传襄公二十九年季札观乐于鲁为之歌𨚍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徳如是是其卫风乎而襄公三十一年北宫文子之言引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此诗今为𨚍之首篇乃不曰𨚍而曰卫是知累言之则曰𨚍鄘卫専言之则曰卫一也犹之言殷商言荆楚云尔意者西周之时故有𨚍鄘之诗及幽王之亡而轶之而大师之职犹不敢废其名乎然名虽旧而辞则今矣若据汉书言迁𨚍鄘之民于雒邑则成王之世已无𨚍鄘
  𨚍鄘之亡久矣故大师但有其名而三国同风无非卫人之作桧左传作郐之亡未久而诗尚存故别于郑而各自为风匪风之篇其西周未亡之日乎曰谁将西归是镐京尚存故郑氏谱以为当夷王厉王之时苏氏以桧诗皆为郑作非也
  𨚍鄘卫三国也非三监也殷之时邦畿千里周则分之为三国今其相距不过百馀里如地理志所言于百里之间而立此三监又并武庚而为一监皆非也宋陈傅良止斋集答黄文叔书以为自荆以南蔡叔监之管叔河南霍叔河北蔡故蔡国管则管城霍所谓霍太山也其绵地广不得为𨚍鄘卫也
  黎许二国
  许无风而载驰之诗录于鄘黎无风而式微旄丘之诗录于𨚍圣人阐幽之旨兴灭之心也
  诸姑伯姊
  泉水之诗其曰诸姬犹硕人之庶姜古之来媵而为侄娣者必皆同姓之国其年之长幼序之昭穆则不可知也故有诸姑伯姊之称犹礼之言伯父伯兄也贵为小君而能谦以下其众妾此所谓其君之袂不如其娣者矣
  王事
  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凡交于大国朝聘会盟征伐之事谓之王事左传襄公二十九年郑子展曰诗云王事靡盬不遑启处东西南北谁敢宁处坚事晋楚以蕃王室也王事无旷何常之有丧大记曰既葬与人立君言王事不言国事又曰君既葬王政入于国既卒哭而服王事其国之事谓之政事
  朝𬯀于西
  朝𬯀于西崇朝其雨朱子引周礼十煇注以𬯀为虹是也谓不终朝而雨止则未然谚曰东虹晴西虹雨其雨者雨也盖虹蜺杂乱之交无论雨晴而皆非天地之正气楚襄王登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所谓朝云者也
  
  𨚍鄘卫王列国之名其始于成康之世乎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而大师陈诗以观民风其采于商之故都者则系之𨚍鄘卫其采于东都者则系之王王亦周初大师之本名马永卿述元城刘先生之言亦谓𨚍鄘卫本商之畿内故序王之上其采于列国者则各系之其国至骊山之祸先王之诗率已阙轶而孔子所录者皆平王以后之诗此变风之所由名也诗虽变而大师之本名则不敢变此十二国之所以犹存其旧也先儒谓王之名不当侪于列国而为之说曰列黍离于国风齐王徳于邦君晋范甯春秋穀梁传序误矣
  自幽王以上大师所陈之诗亡矣春秋时君卿大夫之赋诗无及之者此孔子之所不得见也是故诗无正风二南也豳也小大雅也皆西周之诗也至于幽王而止惟何彼秾矣为平王以后之诗其馀十二国风则东周之诗也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西周之诗亡也诗亡而列国之事迹不可得而见于是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出焉是之谓诗亡然后春秋作也周颂西周之诗也鲁颂东周之诗也成康之世鲁岂无诗而今亦已亡矣故曰诗亡列国之诗亡也其作于天子之邦者以雅以南以豳以颂则固未尝亡也
  日之夕矣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牛羊下来君子当归之时也至是而不归如之何勿思也
  君子以向晦入宴息日之夕矣而不来则其妇思之矣朝出而晚归则其母望之矣列女传夜居于外则其友吊之矣檀弓于文日夕为𨓆说文系传是以樽罍无卜夜之宾衢路有宵行之禁故曰见星而行者唯罪人与奔父母之丧者乎曾子问至于酒徳衰而酣身长夜官邪作而昏夜乞哀天地之气乖而晦明之节乱矣
  大车
  岂不尔思畏子不敢民免而无耻也虽速我讼亦不女从有耻且格也
  
  自𨚍至曹皆周初大师之次序先𨚍鄘卫殷之故都也次之以王周东都也何以知其为周初之次序𨚍鄘也晋而谓之唐也皆西周之旧也惟郑乃宣王所封中兴之后始立其名于大师而列于诸国之先者郑亦王畿之内也故次于王也桓公之时其诗不存故首缁衣也
  楚吴诸国无诗
  吴楚之无诗以其僭王而删之与非也太师之本无也楚之先熊绎辟在荆山筚路篮缕以处草莽惟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而周无分器左氏昭公十二年传岐阳之盟楚为荆蛮置茅蕝设望表与鲜牟守燎而不与盟晋语是亦无诗之可采矣况于吴自夀梦以前未通中国者乎滕薛之无诗微也若乃虢郐皆为郑灭而虢独无诗陈蔡皆列春秋之会盟而蔡独无诗有司失其传尔
  
  自周南至豳统谓之国风此先儒之误程泰之辨之详矣豳诗不属于国风周世之国无豳此非大师所采周公追王业之始作为七月之诗兼雅颂之声而用之祈报之事周礼籥章逆暑迎寒则龡豳诗祈年于田祖则龡豳雅祭蜡则龡豳颂雪山王氏曰此一诗而三用也谓籥章之豳诗以鼓钟琴瑟四器之声合籥也笙师龡竽笙埙籥箫篪篴管舂牍应雅凡十二器以雅器之声合籥也眂了播鼗击颂磬笙磬凡四器以颂器之声合籥也凡为乐器以十有二律为之数度以十有二声为之齐量凡和乐亦如之此用七月一诗特其以器和声有不同尔䲭鸮以下或周公之作或为周公而作则皆附于豳焉虽不以合乐然与二南同为有周盛时之诗非东周以后列国之风也故他无可附
  言私其豵
  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先公而后私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先私而后公也自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而人之有私固情之所不能免矣故先王弗为之禁非惟弗禁且从而恤之建国亲侯胙土命氏画井分田合天下之私以成天下之公此所以为王政也至于当官之训则曰以公灭私然而禄足以代其耕田足以供其祭使之无将母之嗟室人之谪又所以恤其私也此义不明久矣世之君子必曰有公而无私此后代之美言非先王之至训矣
  承筐是将
  君子不亲货贿束帛戋戋实诸筐篚非惟尽饰之道亦所以远财而养耻也万历以后士大夫交际多用白金乃犹封诸书册之间进自阍人之手今则亲呈坐上径出怀中交收不假他人茶话无非此物衣冠而为囊橐之寄朝列而有市井之容若乃拾遗金而对管宁倚被囊而酬温峤曾无愧色了不关情固其宜也然则先王制为筐篚之文者岂非禁于未然之前而示人以远财之义者乎以此坊民民犹轻礼而重货
  罄无不宜
  罄无不宜宜室家宜兄弟宜子孙宜民人也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也
  民之质矣日用饮食
  民之质矣日用饮食夫使机智日生而奸伪萌起上下且不相安神奚自而降福乎有起信险肤之族则高后崇降弗祥有诪张为幻之民则嗣王罔或克夀是故有道之世人醇工厐商朴女童上下皆有嘉徳而至治馨香感于神明矣然则祈天永命之实必在于观民而斲雕为朴其道何由则必以厚生为本
  群黎庶人也百姓百官也民之质矣兼百官与庶人而言犹曰人之生也直也
  小人所腓
  小人所腓古制一车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装五人廏养五人樵汲五人见司马法随车而动如足之腓也传曰腓辟也笺曰腓当作芘皆未是步乘相资短长相卫行止相扶此所以为节制之师也𦈡葛之战郑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乘弥缝卒不随车遇阙即补斯已异矣古时营陈遇阙处仍以车补周礼车朴掌阙车之萃注阙车所用补阙之车也左传宣公十二年楚子使潘党率㳺阙四十乘注游车补阙者大卤之师魏舒请毁车以为行伍乘为三伍注乘车者车三人五乘十五人今改去车更以五人为伍分为三伍为五陈以相离两于前伍于后专为右角参为左角偏为前拒专任步卒以取捷速然亦必山林险阻之地而后可用也步不当骑于是赵武灵王为变服骑射之令而后世因之所以取胜于敌者益轻益速而一败涂地亦无以自保然后知车战之为谋远矣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车战之时未有斩首至于累万者车战废而首功兴矣先王之用兵服之而已不期于多杀也杀人之中又有礼焉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不亦宜乎宋沈括对神宗言车战之利见于历世然古人所谓兵车者轻车也五御折旋利于捷速今之民间辎车重大日不能三十里故世谓之太平车但可施于无事之日尔
  变雅
  六月采芑车攻吉日宣王中兴之作何以为变雅乎采芑传曰言周室之强车服之美也言其强美斯劣矣正义曰名生于不足观夫鹿鸣以下诸篇其于君臣兄弟朋友之间无不曲当而未尝有夸大之辞大雅之称文武皆本其敬天勤民之意至其言伐商之功盛矣大矣不过曰会朝清明而止然则宣王之诗不有侈于前人者乎如韩奕之篇尤侈一传而周遂亡呜呼此太子晋所以谓自我先王厉宣幽平而贪天祸固不待沔水之忧祈父之刺而后见之也
  大原
  薄伐𤞤狁至于大原毛郑皆不详其地其以为今太原阳曲县者始于朱子吕氏读诗记严氏诗缉并云而愚未敢信也古之言大原者多矣若此诗则必先求泾阳所在而后大原可得而明也汉书地理志安定郡有泾阳县开头山在西禹贡泾水所出后汉书灵帝纪段颎破先零羌于泾阳注泾阳县属安定在原州郡县志原州平凉县本汉泾阳县地今县西四十里泾阳故城是也然则大原当即今之平凉而后魏立为原州亦是取古大原之名尔唐书原州平凉郡治平高广徳元年没吐蕃节度使马璘表置行原州于灵台之百里城贞元十九年徙治平凉元和三年又徙治临泾大中三年收复关陇归治平高计周人之御𤞤狁必在泾原之间若晋阳之太原在大河之东距周京千五百里岂有宼从西来兵乃东出者乎故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而国语宣王料民于大原亦以其地近边而为御戎之备必不料之于晋国也又按汉书贾捐之言秦地南不过闽越北不过大原而天下溃畔亦是平凉而非晋阳也汉武帝始开朔方郡故秦但有陇西北地上郡而止若晋阳之太原则其外有雁门云中九原不得言不过也若书禹贡既修大原至于岳阳春秋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原及子产对叔向宣汾洮障大泽以处大原则是今之晋阳而岂可以晋之大原为周之大原乎司马相如上林赋布濩闳泽延蔓太原阮籍东平赋长风振厉萧条太原高平曰原盖古人之通称也吾读竹书纪年而知周之世有戎祸也盖始于穆王之征犬戎六师西指无不率服于是迁戎于太原十七年以黩武之兵而为徙戎之事懿孝之世戎车屡征至夷王七年虢公帅师伐太原之戎至于俞泉获马千匹则是昔日所内徙者今为寇而征之也宣王之世虽号中兴三十三年王师伐太原之戎不克三十八年伐条戎奔戎王师败逋三十九年伐姜戎战于千畞王师败逋四十年料民于太原其与后汉西羌之叛大略相似幽王六年命伯士帅师伐六济之戎王师败逋后汉书西羌传并用此严尤以为周得中䇿盖不考之言于是关中之地戎得以整居其间而陜东之申侯至与之结盟而入宼自迁戎至此一百七十六年 周语申缯西戎方强王室方骚盖宣王之世其患如汉之安帝也幽王之世其患如晋之怀帝也其自贻伊戚古今同慨焉而三川之震檿弧之谣皆适会其时者也然则宣王之功计亦不过唐之宣宗而周人之美宣亦犹鲁人之颂僖也事劣而文侈矣书不尽言是以论其世也如毛公者岂非独见其情于意言之表者哉竹书纪年自共和以后多可信盖亦必有所传其前则好事者为之尔
  莠言自口
  莠言秽言也若郑享赵孟而伯有赋鹑奔之诗是也君子在官言官在府言府在库言库在朝言朝狎侮之态不及于小人谑浪之辞不加于妃妾自世尚通方人安媟慢宋玉登墙之见淳于灭烛之欢遂乃告之君王传之文字忘其秽论叙为美谈以至执女手之言发自临丧之际原壤啮妃唇之咏宣于侍宴之馀郭舍人于是摇头而舞八风祝钦明连臂而歌万岁阎知微去人伦无君子而国命随之矣
  臧孙纥见卫侯于郲退而告其人曰卫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粪土也亡而不变何以复国以粪土喻其言犹诗之莠言也
  皇父
  王室方骚人心危惧皇父以柄国之大臣而营邑于向左传隐十一年解轵县西有地名向上在今济源县界于是三有事之多藏者随之而去矣庶民之有车马者随之而去矣盖亦知西戎之已偪而王室之将倾也以郑桓公之贤且寄孥于虢郐则其时之国势可知然不顾君臣之义而先去以为民望则皇父实为之首昔晋之王衍见中原已乱乃说东海王越以弟澄为荆州族弟敦为青州谓之曰荆州有江汉之固青州有负海之险卿二人在外而吾留此足以为三窟矣鄙夫之心亦千载而符合者乎
  握粟出卜
  古时用钱未广诗书皆无货泉之文而问卜者亦用粟汉初犹然史记日者传卜而有不审不见夺糈
  私人之子百僚是试
  孔氏曰私人皂隶之属也天下有道小徳役大徳小贤役大贤故贵有常尊贱有等威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也周之衰也政以贿成而官之师旅不胜其富左氏襄公十年传又其甚也私人之子皆得进而服官而文武周公之法尽矣候人而赤芾曹是以亡不狩而县貆魏是以削贱妨贵小加大古人列之六逆又不但仍叔之子讥其年弱尹氏之姻刺其材琐而已自古国家吏道杂而多端未有不趋于危乱者举贤材慎名器岂非人主之所宜兢兢自守者乎
  不醉反耻
  彼醉不臧不醉反耻所谓一国皆狂反以不狂者为狂也以箕子之忠而不敢对纣之失日韩非子况中材以下有不尤而效之者乎卿士师师非度此商之所以亡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此楚之所以六千里而为仇人役也是以圣王重特立之人而远苟同之士保邦于未危必自此始
  上天之载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君子所以事天者如之何亦曰仪刑文王而已其仪刑文王也如之何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而已
  王欲玉女
  民劳本召穆公谏王之辞乃托为王意以戒公卿百执事之人故曰王欲玉女是用大谏犹之转予于恤而呼祈父从事不均而怨大夫所谓言之者无罪而闻之者足以戒也岂亦监谤之时疾威之日不敢指斥而为是言乎然而乱君之国无治臣焉至于我即尔谋听我嚣嚣则又不独王之愎谏矣
  夸毗
  天之方懠无为夸毗释训曰夸毗体柔也后汉书崔骃传注夸毗谓佞人足恭善为进退天下惟体柔之人常足以遗民忧而召天祸夏侯湛有云居位者以善身为静以寡交为慎以弱断为重以怯言为信抵疑白居易有云以拱默保位者为明智以柔顺安身者为贤能以直言危行者为狂愚以中立守道者为凝滞故朝寡敢言之士庭鲜执咎之臣自国及家寖而成俗故父训其子曰无介直以立仇敌兄教其弟曰无方正以贾悔尤且慎默积于中则职事废于外强毅果断之心屈畏忌因循之性成反谓率职而居正者不逹于时宜当官而行法者不通于事变是以殿最之文虽书而不实黜陟之典虽备而不行长庆集策罗点有云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世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默已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已独清则曰立异宋史本传观三子之言其于末俗之敝可谓恳切而详尽矣至于佞谄日炽刚克消亡朝多沓沓之流士保容容之福茍由其道无变其俗必将使一国之人皆化为巧言令色孔壬而后已然则丧乱之所从生岂不阶于夸毗之辈乎乐天作胡旋女诗曰天宝季年时欲变臣妾人人学圎转是以屈原疾楚国之士谓之如脂如韦而孔子亦云吾未见刚者
  流言以对
  彊御多怼即上章所云彊御之臣也其心多所怼疾而独窥人主之情深居禁中而好闻外事则假流言以中伤之若二叔之流言以间周公是也夫不根之言何地蔑有以斛律光之旧将而有百升明月之谣以裵度之元勋而有坦腹小儿之诵所谓流言以对者也如此则宼贼生乎内而怨诅兴乎下矣郤宛之难进胙者莫不谤令尹所谓侯作侯祝者也孔氏疏采苓曰谗言之起由君数问小事于小人也可不慎哉
  申伯
  申伯宣王之元舅也立功于周而吉甫作崧高之诵其孙女为幽王后无罪见黜申侯乃与犬戎攻杀幽王竹书纪年宣王四十一年王师败于申则宣王之末申侯已叛乃未㡬而为楚所病戌申之诗作焉当宣王之世周兴而申以强当平王之世周衰而申以弱至庄王之世而申为楚县矣左传哀公十七年言楚文王县申二舅之于周功罪不同而其所以自取如此宋左师之告华亥曰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与女何有读二诗者岂徒论二王之得失哉
  徳𬨎如毛
  徳𬨎如毛即𬨎车鸾镳之𬨎言易举也故曰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又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
  韩城
  水经注圣水径方城县故城北又东南径韩城东诗溥彼韩城燕师所完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王肃曰今涿郡方城县有韩侯城世谓寒号非也魏书地形志范阳郡方城县有韩侯城按史记燕世家易水东分为梁门今顺天府固安县有方城村即汉之方城县也水经注亦云湿水径良乡县之北界历梁山南高梁水出焉是所谓奕奕梁山者矣旧说以韩国在同州韩城县曹氏曰武王子初封于韩其时召襄公封于北燕实为司空王命以燕众城之窃疑同州去燕二千馀里即令召公为司空掌邦土量地远近兴事任力亦当发民于近甸而已岂有役二千里外之人而为筑城者哉召伯营申亦曰因是谢人齐桓城邢不过宋曹二国而召诰庶殷攻位蔡氏以为此迁洛之民无役纣都之理此皆经中明证大全载朱子之言亦以此为不可晓况其追其貊乃东北之夷而蹶父之靡国不到亦似谓韩土在北陲之远也又考王符潜夫论曰昔周宣王时有韩侯其国近燕故诗云普彼韩城燕师所完其后韩西亦姓韩为卫满所伐迁居海中汉时去古未远当有传授今以水经注为定
  按毛传梁山韩城皆不言其地郑氏笺乃云梁山今在冯翊夏阳西北韩姬姓之国也后为晋所灭故大夫韩氏以为邑名焉左传富辰言邘晋应韩武之穆也 竹书纪年平王十四年晋人灭韩按左传僖公十五年晋侯及秦伯战于韩上言涉河下言及韩又曰宼深矣是韩在河束亦非今之韩城也故杜氏解但云韩晋地 文公十年晋人伐秦取少梁始得今韩城之地益明战于韩非此也至溥彼韩城燕师所完则郑已自知其说之不通故训燕为安而曰大矣彼韩国之城乃古平安时众民之所筑完惟王肃以梁山为涿郡方城县之山而以燕为燕国孙毓亦云今于梁山则用郑说于燕则用王说二者不可兼通而又巧立召公为司空之说可谓甚难而实非矣又其追其貊郑以经传说貊多是东夷故职方掌四夷九貉即貊字郑志荅赵商云九貉即九夷也又秋官貉隶注云征东北夷所获而汉时所谓濊貊者皆在东北史记货殖传燕东绾濊貊朝鲜真番之利 汉书武帝纪注服䖍曰濊貊在辰韩之北高句丽沃沮之南东穷于大海因于笺末添二语云其后追也貊也为𤞤狁所逼稍稍东迁此又可见康成之不自安而迁就其说也
  如山之苞如川之流
  如山之苞营法也如川之流陈法也古之善用师者能为营而后能为陈故曰师出以律又曰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管子霸国之谋且犹作内政以寄军令使之耳目素习心志素定如山之不可动摇然后出而用之若决水于千仞之谿矣
  不吊不祥
  威仪之不类贤人之丧亡妇寺之专横皆国之不祥而日月之𤯝山川之变鸟兽草木之妖其小者也传曰人无衅焉妖不自作故孔子对哀公以老者不教幼者不学为俗之不祥家语荀子曰人有三不祥幼而不肯事长贱而不肯事贵不肖而不肯事贤是人之三不祥也而武王胜殷得二俘而问焉曰若国有妖乎一俘对曰吾国有妖昼见星而天雨血一俘对曰此则妖也非其大者也吾国之妖子不听父弟不听兄君令不行此妖之大者也武王避席再拜之吕氏春秋 书载箕子之言亦曰乃罔畏畏咈其耉长旧有位人自余所逮见五六十年国俗民情举如此矣不教不学之徒满于天下而一二稍有才知者皆少正卯邓析之流是岂待三川竭而悲周岷山崩而忧汉哉书曰习与性成诗云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识时之士所以引领於哲王系心于耉徳也
  𬳶
  鲁僖公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而有𬳶牧之盛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而有騋牝三千之多然则古之马政皆本于田功也吾未见廏有肥马野有饿莩而能国者也
  实始翦商
  太王当武丁祖甲之世殷道未衰何从有翦商之事僖公之世距太王已六百馀年作诗之人特本其王迹所基而侈言之尔犹泰誓之言命我文考肃将天威也犹康诰之言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也亦后人追言之也张子曰一日之间天命未绝犹是君臣
  玄鸟
  读经传之文终商之世无言祥瑞者而大戊之祥桑高宗之雊雉惕于天之见妖而修徳者有二焉则知监于夏王之矫诬上天而栗栗危惧盖汤之家法也简狄吞卵而生契不亦矫诬之甚乎毛氏传曰玄鸟鳦鸟也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有娀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可以破史迁之谬矣
  敷奏其勇
  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难不竦茍非大受之人骤而当天下之重任鲜不恐惧而失其守者此公孙丑所以有动心之问也升陑伐夏创未有之事而不疑可谓天锡之勇矣何以能之其上帝临女无贰尔心之谓乎汤武身之也学汤之勇者宜何如震惊百里不丧七鬯近之矣
  鲁颂商颂
  诗之次序犹春秋之年月夫子因其旧文述而不作也颂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告宗庙鲁之颂颂其君而已而列之周颂之后者鲁人谓之颂也郑氏曰襄公时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之然春秋列国卿大夫赋诗无及此四篇者世儒谓夫子尊鲁而进之为颂是不然鲁人谓之颂夫子安得不谓之颂乎为下不倍也春秋书公书郊禘亦同此义孟子曰其文则史不独春秋也虽六经皆然今人以为圣人作书必有惊世绝俗之见此是以私心待圣人世人读书如王介甫才入贡院而一院之事皆欲纷更宋史张方平传此最学者之大病也
  列国之风何以无鲁大师陈之固曰鲁诗不谓之颂矣孔子鲁人也从鲁而谓之颂此如鲁史之书公也然而泮水之文则固曰鲁侯也
  商何以在鲁之后曰草庐吴氏尝言之矣大师所职者当代之诗也商则先代之诗故次之周鲁之后汲冢周书伊尹朝献商书附于王会解之后即其例也
  诗序
  诗之世次必不可信今诗亦未必皆孔子所正且如褒姒灭之幽王之诗也而次于前召伯营之宣王之诗也而次于后序者不得其说遂并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瞻彼洛矣裳裳者华桑扈鸳鸯鱼藻采菽十诗皆为刺幽王之作恐不然也又如硕人荘姜初归事也而次于后绿衣日月终风荘姜失位而作燕燕送归妾作击鼓国人怨周吁而作也而次于前朱子日月传曰此诗当在燕燕之前下篇放此渭阳秦康公为太子时作也而次于后黄鸟穆公薨后事也而次于前此皆经有明文可据故郑氏谓十月之交雨无正小旻小宛皆刺厉王之诗十月之交有艳妻之云自当是幽王汉兴之初师移其第耳而左氏传楚荘王之言曰武王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今诗但以耆定尔功一章为武而其三为赉其六为桓章次复相隔越仪礼歌召南三篇越草虫而取采𬞟正义以为采𬞟旧在草虫之前知今日之诗已失古人之次非夫子所谓雅颂各得其所者矣









  日知录卷三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四     昆山 顾炎武 撰鲁之春秋
  春秋不始于隐公晋韩宣子聘鲁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左传昭公二年盖必起自伯禽之封以洎于中世当周之盛朝觐会同征伐之事皆在焉故曰周礼而成之者古之良史也孟子虽言诗亡然后春秋作然不应伯禽至孝公三百五十年全无纪载自隐公以下世道衰微史失其官于是孔子惧而修之自惠公以上之文无所改焉所谓述而不作者也自隐公以下则孔子以已意修之所谓作春秋也然则自惠公以上之春秋固夫子所善而从之者也惜乎其书之不存也
  春秋阙疑之书
  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史之阙文圣人不敢益也春秋桓公十七年冬十月朔日有食之传曰不书日官失之也僖公十五年夏五月日有食之传曰不书朔与日官失之也以圣人之明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岂难考历布算以补其阙而夫子不敢也况于史文之误而无从取正者乎况于列国之事得之传闻不登于史䇿者乎左氏之书成之者非一人录之者非一世可谓富矣而夫子当时未必见也史之所不书则虽圣人有所不知焉者且春秋鲁国之史也即使历聘之馀必闻其政遂可以百二十国之宝书增入本国之记注乎成公十三公会诸侯伐秦下正义曰经文依史官䇿书䇿书所无故经文遂阙也传文采于简牍简牍先有故传文独存也若乃改葬惠公之类不书者旧史之所无也曹大夫宋大夫司马司城之不名者阙也齐崔氏出奔卫去名而书族宋杀其大夫山去族而书字疑皆前史之阙郑伯髠顽楚子麇齐侯阳生之实弑而书卒者传闻不胜简书是以从旧史之文也邵氏曰赴以卒则卒赴以弑则弑弑而赴以卒其弑也传闻云尔也传闻不胜简书是以书卒以待察也比之疑狱左氏出于获麟之后网罗浩博实夫子之所未见乃后之儒者似谓已有此书夫子据而笔削之即左氏之解经于所不合者亦多曲为之说而经生之论遂以圣人所不知为讳是以新说愈多而是非靡定故今人学春秋之言皆郢书燕说而夫子之不能逆料者也子不云乎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岂特告子张乎修春秋之法亦不过此春秋因鲁史而修者也左氏传采列国之史而作者也故所书晋事自文公主夏盟政交于中国则以列国之史参之而一从周正自惠公以前则间用夏正其不出于一人明矣其谓𮚐仲子为子氏未薨平王崩为赴以庚戍先壬戍十二日陈侯鲍卒为再赴似皆揣摩而为之说
  三正
  三正之名见于甘誓苏氏以为自舜以前必有以建子建丑为正者其来尚矣微子之命曰统承先王修其礼物则知𣏌用夏正宋用殷正若朝觐会同则用周之正朔其于本国自用其先王之正朔也独是晋为姬姓之国而用夏正则不可解三正之所以异者疑古之分国各有所受故公刘当夏后之世而一之日二之日已用建子为纪晋之用寅其亦承唐人之旧与 舜典协时月正日即协此不齐之时月杜预春秋后序曰晋太康中汲县人发其界内旧冢得古书皆简编科斗文字记晋国起自殇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庄伯庄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鲁隐公之元年正月也皆用夏正建寅之月为岁首编年今考春秋僖公五年晋侯杀其世子申生经书春而传在上年之十二月十年里克弑其君卓经书正月而传在上年之十一月十一年晋杀其大夫㔻郑父经书春而传在上年之冬十五年晋侯及秦伯战于韩获晋侯经书十有一月壬戍而传则为九月壬戍经传之文或从夏正或从周正所以错互如此罗泌以为传据晋史经则周历与史记汉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东井乃秋七月之误正同僖公五年十二月丙子朔虢公丑奔京师而卜偃对献公以为九月十月之交襄公三十年绛县老人言臣生之岁正月甲子朔以长历推之为鲁文公十一年三月甲子朔此又晋人用夏正之见于传者也
  僖公二十四年冬晋侯夷吾卒杜氏注文公定位而后告夫不告文公之入传曰秦伯纳之不书不告入也而告惠公之薨以上年之事为今年之事新君入国之日反为旧君即世之年非人情也疑此经乃错简当在二十三年之冬传曰九月晋惠公卒晋之九月周之冬也盖怀公遣人来告隐公六年冬宋人取长葛传作秋刘原父曰左氏日月与经不同者丘明作书杂取当时诸侯史䇿之文其用三正参差不一往往而迷故经所云冬传谓之秋也考宋用殷正则建酉之月周以为冬宋以为秋矣
  桓公七年夏榖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传作春刘原父曰传所据者以夏正纪时也
  文公十六年齐公子商人弑其君舍经在九月传作七月隐公三年夏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若以为周正则麦禾皆未熟四年秋诸侯之师败郑徒兵取其禾而还亦在九月之上是夏正六月禾亦未熟注云取者盖芟践之终是可疑按传中杂取三正多有错误左氏虽发其例于隐之元年曰春王周正月而间有失于改定者文多事繁固著书之君子所不能免也
  闰月
  左氏传文公元年于是闰三月非礼也襄公二十七年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申司历过也再失闰矣哀公十二年冬十二月螽仲尼曰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并是鲁历春秋时各国之历亦自有不同者经特据鲁历书之耳史记秦宣公享国十二年初志闰月此各国历法不同之一证成公十八年春王正月晋杀其大夫胥童传在上年闰月上有十二月哀公十六年春王正月己卯卫世子蒯瞆自戚入于卫卫侯辄来奔传在上年闰月上有冬皆鲁失闰之证杜以为从告非也
  史记周襄王二十六年闰三月而春秋非之则以鲁历为周历非也平王东迁以后周朔之不颁久矣故汉书律历志六历有黄帝颛顼夏殷周及鲁历其于左氏之言失闰皆谓鲁历盖本刘歆之说五行志周衰天子不班朔鲁历不正置闰不得其月月大小不得其度
  王正月
  广川书跋载晋安鼎铭曰惟王十月乙亥集古录博古图载此鼎并作王九月而论之曰圣人作春秋于岁首则书王说者谓谨始以正端今晋人作鼎而曰王十月是当时诸侯皆以尊王正为法不独鲁也李梦阳言今人往往有得秦权者亦有王正月字以是观之春秋王正月必鲁史本文也言王者所以别于夏殷并无他义刘原父以王之一字为圣人新意非也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亦于此见之博古图载周仲偁父鼎铭曰维王五月初吉丁亥齐侯镈钟铭曰维王五月辰在戊寅敔敦铭曰维王十月
  赵伯循曰天子常以今年冬班明年正朔于诸侯诸侯受之每月奉月朔甲子以告于庙所谓禀正朔也故曰王正月
  左氏传曰元年春王周正月此古人解经之善后人辨之累数百千言未明者传以一字尽之矣
  未为天子则虽建子而不敢谓之正武成惟一月壬辰是也传一月周之正月犹豳诗言一之日已为天子则谓之正而复加王以别于夏殷春秋王正月是也
  春秋时月并书
  春秋时月并书于古未之见考之尚书如泰誓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金縢秋大熟未获言时则不言月伊训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太甲中惟三祀十有二月朔武成惟一月壬辰康诰惟三月哉生魄召诰三月惟丙午朏多士惟三月多方惟五月乙亥顾命惟四月哉生魄毕命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言月则不言时朱文公荅林择之亦有古文例不书时之说其他钟鼎古文多如此春秋独并举时月者以其为编年之史有时有月有日多是义例所存不容于阙一也或疑夫子特笔是不然旧史既以春秋为名自当书时且如隐公二年春公会戎于潜不容二年书春元年乃不书春是知谓以时冠月出于夫子者非也
  建子之月而书春此周人谓之春矣后汉书陈宠传曰天正建子周以为春元态朋来五经说曰阳生于子即为春阴生于午即为秋此之谓天统
  谓一为元
  杨龟山荅胡康侯书曰𫎇录示春秋第一叚义所谓元者仁也仁人心也春秋深明其用当自贵者始故治国先正其心其说似太支离矣恐改元初无此意此本之汉书董仲舒传臣谨按春秋谓一元之意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也三代正朔如忠质文之尚循环无端不可增损也斗纲之端连贯营室织女之纪指牵牛之初以纪日月故曰星纪五星起其初日月起其中其时为冬至其辰为丑三代各据一统明三统常合而迭为首周环五行之道也周据天统以时言也商据地统以辰言也夏据人统以人事言也故三代之时惟夏为正谓春秋以周正纪事是也正朔必自天子出改正朔恐圣人不为也若谓以夏时冠月如定公元年冬十月陨霜杀菽若以夏时言之则十月陨霜乃其时也不足为异周十月乃夏之八月若以夏时冠月当曰秋十月也熊朋来亦云若依夏时周月之说则正月二月须书冬而三月乃可书春尔
  五代史汉本纪论曰人君即位称元年常事尔孔子未修春秋其前固已如此虽暴君昏主妄庸之史其记事先后远近莫不以岁月一二数之乃理之自然也元吴莱本此作改元论其谓一为元盖古人之语尔及后世曲学之士始谓孔子书元年为春秋大法遂以改元为重事徐无党注曰古谓岁之一月亦不云一而曰正月国语言六吕曰元间大吕周易列六爻曰初九大抵古人言数多不言一不独谓年为元也吕伯恭春秋讲义曰命日以元虞典也书月正元日命祀以元商训也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年纪日辰之首其谓之元盖已久矣岂孔子作春秋而始名之哉说春秋者乃言春秋谓一为元殆欲深求经旨而反浅之也
  改月
  三代改月之证见于白虎通所引尚书大传之言甚明其言曰夏以孟春月为正殷以季冬月为正周以仲冬月为正正即正月夏以十三月为正色尚黑以平旦为朔殷以十二月为正色尚白以鸡鸣为朔周以十一月为正色尚赤以夜半为朔不以二月后为正者万物不齐莫适所统故必以三微之月也周以十一月为正即名正月不名十一月矣殷以十二月为正即名正月不名十二月矣夏以十三月为正即名正月不名十三月矣洪迈曰十三月者承十二月而言即正月也胡氏引伊训太甲十有二月之文以为啇人不改月之证与孔传不合亦未有明据伊训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传曰汤崩逾月太甲即位奠殡而告太甲中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传曰汤以元年十一月崩至此二十六月三年服阕未尝以十二月为岁首
  胡氏又引秦人以亥为正不改时月为证则不然汉书高帝纪春正月注师古曰凡此诸月号皆太初正历之后记事者追改之非当时本称也以十月为岁首即谓十月为正月今此真正月当时谓之四月耳他皆类此叔孙通传诸侯群臣朝十月师古曰汉时尚以十月为正月故行朝岁之礼史家追书十月汉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东井当是建申之月刘攽曰按历太白辰星去日率不过一两次今十月而从岁星于东井无是理也然则五星以秦之十月聚东井耳秦之十月今七月日当在鹑尾故太白辰星得从岁星也按此足明记事之文皆是追改惟此一事失于追改遂以秦之十月为汉之十月耳夫以七月误为十月正足以为秦人改月之证胡氏失之
  天王
  尚书之文但称王春秋则曰天王以当时楚吴徐越皆僭称王故加天以别之也赵子曰称天王以表无二尊是也
  邾仪父
  邾仪父之称字者附庸之君无爵可称若直书其名又非所以待邻国之君也故字之诗序车邻美秦仲也孔子曰秦仲以字配国者附庸未得爵命无谥可称卑于子男而进于变夷之国郳犂来介葛卢书名与萧叔朝公杜解叔名非也同一例也左氏曰贵之公羊曰褒之非矣此亦史家常例非旧史书邾克而夫子改之为仪父也
  邾仪父称字附庸之君也郳犂来来朝称名下矣介葛卢来不言朝又下矣白狄来略其君之名又下矣
  仲子
  隐公元年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曰惠公仲子者惠公之母仲子也文公九年冬秦人来归僖公成风之禭曰僖公成风者僖公之母成风也犹晋简文帝母会稽王太妃郑氏之称简文宣太后国学明教臧焘所谓系子为称兼明贵之所由者也榖梁传曰母以子氏注妾不得体君故以子为氏按妾不得体君仪礼传文仲子者何惠公之母孝公之妾也此说得之左氏以为桓公之母桓未立而以夫人之礼尊其母又未薨而赗皆远于人情不可信公羊亦以为桓公之母惠公之妾系妾于君较之系母于子义则短矣所以然者以鲁有两仲子孝公之妾一仲子惠公之妾又一仲子左氏哀公二十四年传周公及武公娶于薛孝惠娶于商自桓以下娶于齐而隐之夫人又是子氏二传所闻不同故有纷纷之说
  此亦鲁史原文盖鲁有两仲子不得不称之曰惠公仲子也考仲子之宫不言惠公者承上文而略其辞也释例曰妇人无外行于礼当系夫之谥以明所属如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是也妾不得体君不得已而系之子仲子系惠公而不得系于孝公成风系僖公而不得系于庄公抑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者矣
  春秋十二公夫人之见于经者桓夫人文姜庄夫人哀姜僖夫人声姜宣夫人穆姜成夫人齐姜皆书薨书葬声姜不书逆不书至文公成公不书生文夫人出姜不书薨葬隐夫人子氏书薨不书葬昭夫人孟子变薨言卒不书葬不称夫人其妾母之见于经者僖母成风宣母敬嬴襄母定姒昭母齐归皆书薨书葬称夫人小君惟哀母定姒变薨言卒不称夫人小君其他若隐母声子桓母仲子闵母叔姜皆不见于经定母则经传皆阙而所谓惠公仲子者惠公之母也
  二年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榖梁传夫人者隐公之妻也左氏以为桓母公羊以为隐母并非卒而不书葬夫人之义从君者也春秋之例葬君则书葬君之母则书葬妻则不书所以别礼之轻重也隐见存而夫人薨故葬不书注谓隐弑贼不讨故不书者非
  成风敬嬴
  成风敬嬴定姒襄公四年齐归之书夫人书小君何也邦人称之旧史书之夫子焉得而贬之在后世则秦芊氏汉薄氏之称太后也直书而失自见矣定姒定公十五年鲁有两定姒书葬而不书夫人小君哀未君也刘原父曰姒氏为哀公之母定公之妾哀未成君故亦未敢谓其母夫人耳孟子则并不书葬不成丧也
  君氏卒
  君氏卒以定公十五年姒氏卒例之从左氏为是不言子氏者子氏非一故系之君以为别犹仲子之系惠公也若天子之卿则当举其名不但言氏也公羊榖梁二传作尹氏或疑君氏之名别无所见左传襄公二十六年左师见夫人之步马者问之对曰君夫人氏也盖当时有此称然则去其夫人即为君氏矣战国齐有君王后
  夫人子氏隐之妻嫡也故书薨君氏隐之母惠公之继室妾也故书卒
  不书葬者何春秋之初去西周未远嫡妾之分尚严故仲子别宫而献六羽所谓犹秉周礼者也僖公以后日以僭逾于经可见矣
  滕子薛伯杞伯
  滕侯之降而子也薛侯之降而伯也杞侯之降而伯而子也贬之乎滕子来朝张无垢胡康侯谓贬其朝桓贬之者人之可也名之可也至于名尽之矣降其爵非情也古之天下犹今也崔呈秀魏广微天下之人无字之者言及之则名之名之者恶之也恶之则名之焉尽之矣若降其少师而为太子少师降其尚书而为侍郎郎中员外虽童子亦知其不可矣然则三国之降焉何沙随程氏以为是三国者皆微困于诸侯之政而自贬焉孙明复已有此说伊川春秋传略同昭公十三年平丘之盟子产争承曰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惧弗给也哀公十三年黄池之会子服景
  伯曰鲁赋于吴八百乘若为子男则将半邾以属于吴而如邾以事晋皆其证也春秋之世卫称公矣及其末也贬而侯贬而君史记卫世家昭公时三晋彊卫如小侯属之成侯十六年卫更贬号曰侯嗣君五年更贬号曰君此著于史记而后人尚有不知者高诱解吕氏春秋卫嗣君曰秦贬其号为君夫滕薛𣏌犹是也襄公二十七年宋之盟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定公元年城成周宋仲㡬曰滕薛郳吾役也则不惟自贬且为大国之私属矣故鲁史因而书之也
  小国贫则滕薛𣏌降而称伯称子大国彊则齐世子光列于莒邾滕薛杞小邾之上齐世子光八会诸侯其五会并序诸侯之下至襄公十年伐郑之会在滕薛𣏌小邾上十一年再会又进在莒邾上时为之也左氏谓以先至而进之亦托辞焉尔
  阙文
  桓公四年七年阙秋冬二时定公十四年阙冬一时公羊成公十年阙冬十月昭公十年十二月无冬僖公二十八年冬无月而有壬申丁丑桓公十四年有夏五而无月桓公十七年冬十月有朔而无甲子桓公三年至九年十一年至十七年无王桓公五年春正月甲戍己丑陈侯鲍卒甲戌有日而无事皆春秋之阙文后人之脱漏也庄公二十二年夏五月无事而不书首月杜氏释例以为阙谬穀梁有桓无王之说窃以为夫子于继隐之后而书公即位则桓之志见矣奚待去其王以为贬邪
  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不书天阙文也文公五年王使荣叔归含且赗同若曰以其锡桓而贬之则桓之立春秋固已公之矣商臣而书楚子文公九年商人而书齐侯文公十五年五等之爵无所可贬孰有贬及于天王邪
  僖公元年夫人氏之丧至自齐不言姜宣公元年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不言氏此与文公十四年叔彭生不言仲定公六年仲孙忌不言何同皆阙文也圣人之经平易正大
  邵国贤曰夏五鲁史之阙文欤春秋之阙文欤如谓鲁史之阙文者笔则笔削则削何独阙其所不必疑以示后世乎阙其所不必疑以示后世推不诚伯高之心是不诚于后世也圣人岂为之哉不然则甲戍己丑叔彭生仲孙忌又何为者是故夏五春秋之阙文也非鲁史之阙文也范介儒守巳曰纪子伯郭公夏五之类传经者之脱文耳谓为夫子之阙疑吾不信已按甲戍己丑似是鲁史之文故左传已有再赴之说
  夫人孙于齐
  庄公元年三月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之也二年十有二月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复称姜氏见鲁人复以小君待之忘父而与仇通也先孙后会其间复归于鲁而春秋不书为国讳也此夫子削之矣
  刘原父曰左氏曰夫人孙于齐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谓鲁人绝文姜不以为亲乃中礼尔杜氏谓文姜之义宜与齐绝而复奔齐者乃是曲说 魏书窦瑗传引注云夫人有与杀桓之罪绝不为亲得尊父之义善庄公思大义绝有罪故曰礼也盖先儒皆主此说然则母可绝乎宋襄之母获罪于君归其父母之国及襄公即位欲一见而义不可得作河广之诗以自悲然宋亦不迎而致也为尝获罪于先君不可以私废命也孔子论其诗而著之以为宋姬不为不慈襄公不为不孝今文姜之罪大绝不为亲何伤于义哉
  诗序猗嗟刺鲁庄公不能防闲其母赵氏因之有哀痛以思父诚敬以事母威刑以驭下之说此皆禁之于末而不原其始者也夫文姜之反于鲁必其与公之丧俱至其孙于齐为国论所不容而去者也内讳奔谓之孙文姜之于齐父母之国也何至于书孙此直书而义自见者也于此而遂绝之则臣子之义伸而异日之丑行不登于史䇿矣庄公年少当国之臣不能坚持大义使之复还于鲁凭君母之尊挟齐之强而恣睢淫佚遂至于不可制易曰君子以作事谋始左氏绝不为亲一言深得圣人之意而鲁人既不能行后儒复昧其义所谓为人臣子而不通春秋之义者遭变事而不知其权岂不信夫
  公及齐人狩于禚
  庄公四年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冬公及齐人狩于禚夫人享齐侯犹可书也公与齐侯狩不可书也故变文而曰齐人人之者仇之也杜氏以为微者失之矣
  楚吴书君书大夫
  春秋之于吴楚斤斤焉不欲以其名与之也楚之见于经也始于庄之十年曰荆而已二十三年于其来聘而人之二十八年复称荆而不与其人也僖之元年始称楚人四年盟于召陵始有大夫公羊传谓文公九年使椒来聘始有大夫疏矣又谓夷狄不氏非也屈完固已书氏二十一年会于盂始书楚子然使宜申来献捷者楚子也二十一年而不书君围宋者子玉二十七年救卫者子玉战城濮者子玉也二十八年而不书帅圣人之意使之不得遽同于中夏也吴之见于经也始于成之七年曰吴而已襄之五年会于戚于其来听诸侯之好而人之十年十四年复称吴殊会而不与其人也二十五年门于巢卒始书吴子吴本伯爵春秋以其僭王降从四裔之例而书子二十九年使札来聘始有大夫然灭州来昭公十三年战长岸十七年败鸡父二十三年灭巢二十四年灭徐三十年伐越三十二年入郢定公四年败檇李十四年伐陈哀公六年会柤同上会鄫七年伐我八年伐齐十年一一年救陈十年战艾陵十一年会橐皋十二年并称吴而不与其人会黄池十三年书晋侯及吴子而殊其会终春秋之文无书帅者使蛮夷之君不得主盟也是知书君书大夫春秋之变文法也政交于中国矣以后世之事言之如刘石十六国之辈略之而已至魏齐周则不得不成之为国而列之于史辽金亦然此夫子所以录楚吴也圣人录之而后人必以为外之似非春秋之深旨矣
  亡国书葬
  纪已亡而书葬纪叔姬存纪也陈已亡而书葬陈哀公存陈也此圣人之情而见诸行事者也
  许男新臣卒
  许男新臣卒左氏传曰许穆公卒于师葬之以侯礼也而经不言于师此旧史之阙夫子不敢增也榖梁子不得其说而以为内桓师刘原父以为去其师而归卒于其国凿矣
  禘于太庙用致夫人
  禘于太庙用致夫人夫人者哀姜也哀姜之薨七年矣鲁人有疑焉故不祔于姑至是因禘而致之不称姜氏承元年夫人姜氏薨于夷之文也哀姜与弑二君而犹以之配庄公是乱于礼矣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致夫人也跻僖公也皆鲁道之衰而夫子所以伤之者也胡氏以夫人为成风成风尚存何以言致亦言之不顺也
  以成风称小君是乱嫡妾之分虽然犹愈于哀姜也说在乎汉光武之黜吕后而以薄氏配高庙也
  及其大夫荀息
  晋献公之立奚齐以王法言之易树子也以臣子言之则君父之命存焉古人重父命伯夷以父命之故不立而逃叔齐是也是故荀息之忠同于孔父仇牧
  邢人狄人伐卫
  春秋之文有从同者僖公十八年邢人狄人伐卫二十年齐人狄人盟于邢并举二国而狄亦称人临文之不得不然也庄公二十三年荆人来聘赵氏鹏飞曰称人非进之也若但书荆来聘则若举国皆来于文不顺故书人字以成文耳不然二十八年荆伐郑何以不书人乎若惟狄而已则不称人十八年狄救齐二十一年狄侵卫是也榖梁传谓狄称人进之也何以不进之于救齐而进之于伐卫乎则又为之说曰善累而后进之夫伐卫何善之有
  昭公五年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吴不称于越而称越人亦同此例陆氏纂例曰凡夷狄与诸侯列序皆称人以便文但君臣同辞
  王入于王城不书
  襄王之复左氏书夏四月丁巳王入于王城而经不书其文则史也史之所无夫子不得而益也路史以为襄王未尝复国而王子虎为之居守此凿空之语其说曰春秋始书天王出居后四年五月书公朝于王所冬天王狩于河阳公朝于王所文公八年书天王崩未尝书入也王猛居皇敬王居狄泉此畿内地而其入也犹且书之天下之主也郑他国也亦既远而戒矣孰有入不书哉纳天子定王室是乃人臣之极勲而不书于经又何以春秋为然则襄王未尝入也且惠王尝适郑而处于栎矣襄公二十年其出不书其入不书以路史之言例之则是未尝出未尝入也庄王僖玉顷王崩皆不书以路史之言例之则是未尝崩也而可乎赵氏曰春秋王崩三不书见王室不告鲁亦不赴也愚谓此特因旧史之不书而二者之义自见邵氏曰襄王之出也尝告难于诸侯故仲尼据䇿而书之其入也与夫惠王之出入也皆未尝告于诸侯䇿所不载仲尼虽得之传闻安得益之乃若敬王之立则仲尼所见之世也子朝奔楚且有使以告诸侯况天王乎䇿之所具盖昭如也故狄泉也书成周也书
  事莫大于天王之入而春秋不书故夫子之自言也曰述而不作
  星孛
  春秋书星孛有言其所起者有言其所入者文公十四年秋七月有星孛入于北斗不言所起重在北斗也昭公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不言及汉重不在汉也
  子卒
  叔仲惠伯从君而死义矣而国史不书夫子平日未尝阐幽及之者盖所谓匹夫匹妇之谅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者也
  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
  孔宁仪行父从灵公宣淫于国杀忠谏之泄冶君弑不能死从楚子而入陈春秋之罪人也故书曰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杜预乃谓二子托楚以报君之仇灵公成丧贼讨国复功足以补过呜呼使无申叔时之言陈为楚县矣二子者楚之臣仆矣尚何功之有幸而楚子复封成公反国二子无秋毫之力而杜氏为之曲说使后世诈谖不忠之臣得援以自解呜呼其亦愈于已为他人郡县而犹言报仇者与
  与楚子之存陈不与楚子之纳二臣也公羊子固已言之曰存陈悕矣
  三国来媵
  十二公之世鲁女嫁于诸侯多矣独宋伯姬书三国来媵盖宣公元妃所生宣公元年夫人至自齐即穆姜
  庶出之子不书生故子同生特书庶出之女不书致不书媵故伯姬归于宋特书
  卫硕人之诗曰东宫之妹正义曰东宫太子所居也系太子言之明与同母见夫人所生之贵是知古人嫡庶之分不独子也女亦然矣
  杀或不称大夫
  凡书杀其大夫者义系于君而责其专杀也盗杀郑公子𬴂公子发公孙辄文不可曰盗杀大夫故不言大夫杜氏曰以盗为文故不得言其大夫其义不系于君犹之盟会之卿书名而已胡氏以为罪之而削其大夫非也
  阍弑吴子馀祭言吴子则君可知矣文不可曰吴阍弑其君也盗杀蔡侯申同此 春秋中凡若此者皆赵子所谓避不成辞穀梁子曰不称其君阍不得君其君也非也
  邾子来会公
  定公十四年大蒐于比蒲邾子来会公春秋未有书来会公者来会非朝也会于大蒐之地也嘉事不以野成故明年正月复来朝
  葬用柔日
  春秋葬皆用柔日宣公八年冬十月己丑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定公十五年九月丁巳葬我君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克葬己丑丁巳所卜之日也迟而至于明日者事之变也非用刚日也经文所书葬列国之君无非柔日者惟成公十五年秋八月庚辰葬宋共公是刚日其亦雨不克葬迟而至于明日者与汉人不知此义而长陵高帝以丙寅茂陵武帝以甲申平陵昭帝以壬申渭陵元帝以丙戍义陵哀帝以壬寅皆用刚日
  穆天子传盛姬之葬以壬戍疑其书为后人伪作
  诸侯在丧称子
  凡继立之君逾年正月乃书即位然后成之为君未逾年则称子未逾年又未葬则称名先君初没人子之心不忍忘其父也父前子名故称名庄公三十二年子般卒襄公三十一年子野卒是也已葬则子道毕而君道始矣子而不名文公十八年子卒僖公二十五年卫子成公二十八年陈子共公定公三年邾子隐公是也杂记曰君薨太子号称子待犹君也郑氏注曰谓未逾年也逾年则改元国不可以旷年无君白虎通曰逾年称公者缘臣民之心不可一日无君也缘终始之义一年不可有二君也故有不待葬而即位则已成之为君文公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成公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定公元年夏六月戊辰公即位桓公十三年卫侯惠公宣公十一年陈侯成公成公三年宋公共公卫侯定公是也所以敬守而重社稷也杜氏左传注卫宣公未葬惠公称侯以接邻国非礼也盖不达此义此皆周公之制鲁史之文而夫子遵之者也公羊传曰君存称世子世子下仍当系名若陈世子款郑世子华之类君薨称子某既葬称子逾年称公得之矣未葬而名亦有不名者僖公九年宋子襄公定公四年陈子怀公是也所以从同也盟会之文从同而书不得独异昭公二十二年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刘蚠亦在丧已葬而不名亦有名之者昭公二十二年王子猛是也所以示别也嫌于敬王王子朝
  郑伯突出奔蔡者已即位之君也郑世子忽复归于郑者已葬未逾年之子也此临文之不得不然非圣人之抑忽而进突也忽突皆名别嫌也杜氏注贱之者非
  里克杀其君之子奚齐者未葬居丧之子也里克弑其君卓者逾年已即位之君也此临文之不得不然穀梁传曰其君之子云者国人不子也非也
  未逾年书爵
  即位之礼必于逾年之正月即位然后国人称之曰君春秋之时有先君已葬不待逾年而先即位者矣宣公十年齐侯使国佐来聘顷公成公四年郑伯伐许悼公称爵者从其国之告亦以著其无父之罪
  姒氏卒
  定公十五年姒氏卒不书薨不称夫人葬不称小君盖春秋自成风以下虽以妾母为夫人然必公即位而后称之此姒氏之不称者本无其事也左氏谓不成䘮者非后世之君多于柩前即位于是大行未葬而尊其母为皇太后后汉仪礼志三公奏尚书顾命太子即日即天子位于柩前请太子即皇帝位皇后为皇太后奏可群臣皆出吉服入会如仪及乎所生亦以例加之妾贰于君子疑于父而先王之礼亡矣
  卿不书族
  春秋之文不书族者有二义无骇卒挟卒柔会宋公陈侯蔡叔盟于折溺会齐师伐卫未赐氏也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归父还自晋至笙遂奔齐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意如至自晋婼至自晋一事再见因上文而略其辞也公羊宣公元年传遂何以不称公子一事而再见者卒名也注卒竟也竟但举名者省文如后人作史一条之中再见者不复书姓 左氏不得其解于溺会齐师伐卫则曰疾之于归父还自晋则曰善之岂有疾之而去族善之而又去族者乎春秋隐桓之时卿大夫赐氏者尚少故无骇卒而羽父为之请族如挟如柔如溺皆未有氏族者也穀梁传不爵大夫之说近之而未得其实庄闵以下则不复见于经其时无不赐氏者矣
  刘原父曰诸侯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次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小国三卿一卿命于天子大国之卿三命次国之卿再命小国之卿一命其于王朝皆士也韩宣子称晋士起三命以名氏通再命名之一命略称人周衰礼废强弱相并卿大夫之制虽不能尽如古见于经者亦皆当时之实录也故隐桓之间其去西周未久制度颇有存者是以鲁有无骇柔挟郑有宛詹秦楚多称人至其晚节无不名氏通矣而邾莒滕薛之君日已益削转从小国之例称人而已说者不知其故因谓曹秦以下悉无大夫患其时有见者害其臆说因复构架无端以饰其伪彼固不知王者诸侯之制度班爵云尔
  或曰翚不称公子何与杜氏曰公子者当时之宠号宣元年注翚之称公子也桓赐之也其终隐之篇不称公子者未赐也刘原父曰公子虽亲然天下无生而贵者是以命为大夫则名氏得两通未命为大夫则得称名不得称公子若专命之罪则直书而自见矣
  齐公子商人弑其君舍己赐氏也卫州吁弑其君完未赐氏也胡氏以为以国氏者累及乎上称公子者诛及其身此求其说而不得故立此论尔
  大夫称子
  周制公侯伯子男为五等之爵而大夫虽贵不敢称子春秋自僖公以前大夫并以伯仲叔季为称诗云伯兮叔兮此大夫之称也 春秋僖公十五年震夷伯之庙杜氏注夷谥伯字大夫既卒书字三桓之先曰共仲曰僖叔曰成季孟孙氏之称子也自蔑也文公十五年叔孙氏之称子也自豹也襄公七年季孙氏之称子也自行父也文公十三年 闵公元年书季子二年书高子皆春秋之特笔晋之诸卿在文公以前无称子者魏氏之称子也自犨也僖公二十三年栾氏之称子也自枝也僖公二十八年赵氏之称子也自衰也文公二年中行氏之称子也自林父也文公十三年郤氏之称子也自缺也文公十三年知氏之称子也自首也宣公十二年范氏之称子也自会也宣公十二年韩氏之称子也自厥也宣公十二年晋齐鲁卫之执政称子他国惟郑间一有之馀则否不敢与大国并也鲁之三家称子他如臧氏子服氏叔仲氏皆以伯叔称焉不敢与三家并也惟襄公十四年有子叔齐子论语有卞庄子其生也或以伯仲称之如赵孟知伯死则谥之而后子之犹国君之死而谥称公也于此可以见世之升降焉读春秋者其可忽诸
  春秋时大夫虽僭称子而不敢称于其君之前犹之诸侯僭称公而不敢称于天子之前也何以知之以卫孔悝之鼎铭知之曰献公乃命成叔纂乃祖服曰乃考文叔兴旧耆欲成叔孔成子烝鉏也文叔孔文子圉也叔而不子是君前不敢子也左传韩厥言于晋侯亦云成季宣孟犹有先王之制存焉陆淳曰侯伯子男之位皆得称其君曰公其子孙亦曰公子而谥不得云公者谥是王所赐也大夫之臣得称其主曰子而谥不得称子者谥是君所赐也至战国则子又不足言而封之为君矣洛诰予旦以多子越御事多子犹春秋传之言群子也宣公十二年唐孔氏以为大夫皆称子非也
  春秋自僖文以后而执政之卿始称子其后则匹夫而为学者所宗亦得称子老子孔子是也孔子弟子惟有子曽子二人称子闵子冉子仅一见又其后则门人亦得称之乐正子公都子之流是也孟子乐正子注子通称故论语之称子者皆弟子之于师如云非不说子之道卫君待子而为政之类孟子之称子者皆师之于弟子如云子诚齐人也子亦来见我乎之类亦世变之所从来矣
  论语称孔子为子盖夫子而省其文门人之辞也亦有称夫子者夫子矢之夫子喟然叹曰夫子不荅夫子莞尔而笑夫子怃然曰不直曰子而加以夫避不成辞也即此可悟春秋书法 凡对君卿大夫皆称孔子又季氏一篇皆称孔子乃记者之异
  有谥则不称字
  春秋传凡大夫之有谥者则不书字外大夫若宋若郑若陈若蔡若楚若秦无谥也而后字之内大夫若羽父若众仲若子家无谥也而后字之公子亦然玉藻士于君所言大夫没矣则称谥若字楚共王之五子其成君者皆谥康王灵王平王是也其不成君无谥而后字之子干子晳是也他国亦然陈之五父郑之子亹子仪是也卫州吁齐无知贼也则名之作传者于称名之法可谓严且密矣
  人君称大夫字
  古者人君于其国之卿大夫皆曰伯父郑厉公谓原繁叔父鲁隐公谓臧僖伯曰子大夫曰二三子不独诸侯然也曲礼言列国之大夫入天子之国曰某士自称曰陪臣某然而天子接之犹称其字宣公十六年晋侯使士会平王室王曰季氏而弗闻乎成公三年晋侯使巩朔献齐捷于周王曰巩伯实来昭公十五年晋荀跞如周葬穆后籍谈为介王曰伯氏诸侯皆有以镇抚王室伯氏谓荀跞又曰叔氏而忘诸乎注叔籍谈字周德虽衰辞不失旧此其称字必先王之制也春秋凡命卿书字皆本于此周公作立政之书若侯国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并列于王官之后盖古之人君恭以接下而不敢遗小国之臣故平平左右亦是率从而成上下之交矣
  王贰于虢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而左氏之记周事曰王贰于虢王叛王孙苏以天王之尊而曰贰曰叛若敌者之辞其不知春秋之义甚矣
  星陨如雨
  星陨如雨言多也啖氏曰奔流者众如雨之多汉书五行志成帝永始二年二月癸未夜过中星陨如雨长一二丈绎绎未至地灭至鸡鸣止谷永对言春秋记异星陨最大自鲁庄以来至今再见此为得之而后代之史或曰小星流百枚以上四面行或曰星流如织或曰四方星流大小纵横百馀皆其类也唐书天文志太和七年六月戊午日暮及曙四方流星大小纵横百馀 正统四年八月癸卯日夜达旦有流星大小二百六十馀余于甲申年闰六月丙申望见月食既星流竟夕始悟古时有此异不言石陨不至地也传曰与雨偕也然则无雨而陨将不为异乎秋无麦苗不言嘉谷也据隐公元年传曰有蜚不为灾不书使不害嘉谷焉用书之于经乎
  筑𨞅
  筑都非都也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无曰邑邑曰筑都曰城旧唐书礼仪志太常博士顾德章议引此谓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鲁凡城二十四邑惟𨞅一邑书筑其二十三邑曰城岂皆有宗庙先君之主乎又定公十五年城漆漆是邾邑正义知其不可通而曲为之说
  城小谷
  城小谷为管仲也据经文小谷不系于齐疑左氏之误范甯解穀梁传曰小谷鲁邑春秋发微曰曲阜西北有故小谷城按史记汉高帝以鲁公礼葬项王谷城当即此地杜氏以此小谷为齐邑济北谷城县城中有管仲井刘昭郡国志郦道元水经注皆同按春秋有言谷不言小者庄公二十三年公及齐侯遇于谷僖公二十六年公以楚师伐齐取谷文公十七年公及齐侯盟于谷成公五年公孙侨如会晋荀首于谷四书谷而一书小谷别于谷也又昭公十一年传曰齐桓公城谷而寘管仲焉至于今赖之则知春秋四书之榖及管仲所封在济北谷城而此之小谷自为鲁邑尔况其时齐桓公始霸管仲之功尚未见于天下岂遽勤诸侯以城其私邑哉
  齐人杀哀姜
  哀姜通庆父弑闵公为国论所不容而孙于邾齐人取而杀之义也而传谓之己甚非也
  微子启
  蔡穆侯将许僖公以见楚子于武城许男面缚衔壁大夫衰绖士舆榇楚子问诸逢伯对曰昔武王克殷微子启如是武王亲释其缚受其璧而袚之焚其榇礼而命之使复其所楚子从之何孟春曰按书殷纣无道微子去之在武王克殷之前何应当日而有是事己去之后无复还之理而牧野之战亦必不从人而伐其宗国也意此殆非微子事而逢伯之言特托之古人以现楚子乎
  徐孚远曰史记言微子持祭器造于军门武王乃释微子复其位如故夫武王既立武庚而又复微子之位则是微子与武庚同在故都也厥后武庚之叛微子何以初无异同之迹然则武王克商微子未尝来归也
  襄仲如齐纳币
  经书僖公之薨以十二月而公子遂如齐纳币则但书冬即如杜氏之解移公薨于十一月而犹在二十五月之内恶得谓之礼乎
  子叔姬卒
  据传𣏌桓公在位七十年其二十二年鲁文公之十二年出一叔姬其五十年鲁成公之四年又出一叔姬再娶于鲁而再出之必无此理殆一事而左氏误重书之尔成公九年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此其本事且文公十二年经书曰二月庚子子叔姬卒何以知其为𣏌妇乎赵子曰书卒义与僖公九年伯姬同以其为时君之女故曰子以别其非先君之女也
  齐昭公
  文公十四年齐侯潘卒传以为昭公按僖公二十七年经书齐侯昭卒孝公今此昭公即孝公之弟不当以先君之名为谥疑左氏之误经不书葬然僖公十七年传曰葛嬴生昭公前后文同史记同先儒无致疑者
  赵盾弑其君
  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此董狐之直笔也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此董狐之㢲辞也传者不察其指而妄述孔子之言以为越境乃免谬矣穿之弑盾主之也讨穿犹不得免也君臣之义无逃于天地之间而可逃之境外乎
  临于周庙
  襄公十二年吴子夀梦卒临于周庙杜氏以为文王庙也昭公十八年郑子产使祝史徙主祏于周庙杜氏以为厉王庙也传曰郑祖厉王宣公十二年郑伯逆楚子之辞曰徼福于厉宣桓武而哀公二年蒯聩之祷亦云敢昭告于皇祖文王夫诸侯不得祖天子而有庙焉何曰此庙也非祖也始封之君谓之祖虽然伯禽为文王之孙郑桓为厉王之子其就封而之国也将何祭哉天下有无祖考之人乎而况于有土者乎意者特立一庙以祀文王厉王而谓之周庙欤汉时有郡国庙其亦仿古而为之欤汉高帝令诸侯王都皆立太上皇庙盖亦以天下不可有无庙之诸侯王也薄昭与淮南厉王书曰臣之所见高皇帝之神必不庙食于大王之手明白
  竹书纪年成王十三年夏六月鲁大禘于周公庙按二十一年周文公薨于丰周公未薨何以有庙盖周庙也公字衍是则始封之君有庙亦可因此而知禘之说
  栾怀子
  晋人杀栾盈安得有谥传言怀子好施士多归之岂其家臣为之谥而遂传于史䇿邪
  子大叔之庙
  昭公十二年郑简公卒将为葬除及㳺氏之庙将毁焉子大叔使其除徒执用以立而无庸毁曰子产过女而问何故不毁乃曰不忍庙也诺将毁矣既如是子产乃使辟之十八年简兵大蒐将为蒐除子太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二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南乡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及冲使从者正之曰毁于北方此亦一事而记者或以为葬或以为蒐传两存之而失删其一耳
  城成周
  昭公三十二年传冬十一月晋魏舒韩不信如京师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寻盟且令城成周魏子南面卫彪傒曰魏子必有大咎干位以令大事非其任也诗曰敬天之怒不敢戏豫敬天之渝不敢驰驱况敢干位以作大事乎定公元年传春王正月辛巳晋魏舒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将以城成周魏子莅政卫彪傒曰将建天子而易位以令非义也大事干义必有大咎晋不失诸侯魏子其不免乎此是一事左氏两收而失删其一周之正月晋之十一月也其下文曰己丑士弥牟营成周计丈数揣高卑度厚薄仞沟洫物土方议远迩量事期计徒庸虑财用书糇粮以令役于诸侯又曰庚寅栽宋仲㡬不受功庚寅即己丑之明日而传分为两年岂有迟之两月而始栽宋仲几乃不受功者乎且此役不过三旬而毕矣
  五伯
  五伯之称有二有三代之五伯有春秋之五伯左氏成公二年齐国佐曰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杜元凯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韦周伯齐桓晋文诗正义引服䖍云五伯谓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韦周伯齐桓晋文与此同应劭风俗通亦主此说孟子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赵台卿注齐桓晋文秦缪宋襄楚庄二说不同颜师古注汉书异姓诸侯王表五伯则以为昆吾大彭豕韦齐桓晋文同姓诸侯王表五伯则以为齐桓宋襄晋文秦穆吴夫差 白虎通并存二说其后一说谓齐桓晋文秦缪楚庄吴阖闾据国佐对晋人言其时楚庄之卒甫二年不当遂列为五亦不当继此无伯而定于五也其通指三代无疑国语祝融能昭显天地之光明其后八姓昆吾为夏伯大彭豕韦为商伯庄子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李𮜿注彭祖名铿尧臣封于彭城历虞夏至商年七百岁是所谓五伯者亦商时也淮南子至于昆吾夏后之世高诱注昆吾夏之伯夏后桀世也是知国佐以前其有五伯之名也久矣据此周时但有二伯穀梁传交质子不及二伯左传昭公四年椒举对楚子言六王二公亦但指齐桓晋文若孟子所称五伯而以桓公为盛则止就东周以后言之如严安所谓周之衰三百馀岁而五霸更起者也然赵氏以宋襄并列亦未为允宋襄求霸不成伤于泓以卒未尝霸也史记言越王句践遂报彊吴观兵中国称号五伯子长在台卿之前所闻异辞越世家言周元王使人赐句践胙命为伯又言越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毕贺号称霸王淮南子亦言越王句践胜夫差于五湖南面而霸天下泗上十二诸侯皆朝之然则言三代之五伯当如杜氏之说言春秋之五伯当列句践而去宋襄荀子以桓文及楚庄阖闾句践为五伯江都易王问越王句践董仲舒对以五伯是当时以句践为五伯之数斯得之矣
  占法之多
  以日占事者史记天官书甲乙四海之外日月不占丙丁江淮海岱戊巳中州河济庚辛华山以西壬癸恒山以北是也以时占事者越绝书公孙圣今日壬午时加南方史记贾谊传庚子日斜服集予舍是也又有以月行所在为占史记龟䇿传今昔壬子宿在牵牛汉书翼奉言白鹤馆以月宿亢灾后汉书苏竟言白虹见时月入于毕是也周礼占梦掌其岁时观天地之会辨阴阳之气以日月星辰占六梦之吉凶则古人之法可知矣汉以下则其说愈多其占愈凿加以日时风角云气迟疾变动不一其物故有一事而合于此者或迕于彼岂非所谓大道以多岐亡羊者邪故士文伯对晋侯以六物不同民心不壹而太史公亦谓皋唐甘石书传凌杂米盐在人自得之于象占之外耳
  干宝解易六爻相杂唯其时物也曰一卦六爻则皆杂有八卦之气若初九为震爻九二为坎爻也或若见辰戍言艮巳亥言兑也或以甲壬名干乙癸名坤也或若以午位名离以子位名坎或若得来为恶物王相为兴休废为衰解爻有等故曰物曰爻中之义群物交集五星四气六亲九族福徳刑杀众形万类皆来发于爻故总谓之物也说易如此小数详而大道隐矣以此卜筮亦必不验天文亦然
  褚先生补史记日者列传孝武帝时聚会占家问之某日可取妇乎五行家曰可堪舆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丛辰家曰大凶历家曰小凶天人家曰小吉太乙家曰大吉辩讼不决以状闻制曰避诸死忌以五行为主
  以日同为占
  禆灶以逢公卒于戊子日而谓今七月戊子晋君将死苌弘以昆吾乙卯日亡而谓毛得杀毛伯而代之是乙卯日以卜其亡此以日之同于古人者为占又是一法
  天道远
  春秋时郑裨灶鲁梓慎最明于天文昭公十八年夏五月宋卫陈郑灾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子产不从亦不复火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日食梓慎曰将水叔孙昭子曰旱也秋八月大雩是虽二子之精亦有时而失之也昭公七年公将适楚梦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子服惠伯曰行三月公如楚故张衡思玄赋曰慎灶显以言天兮占水火而妄讯
  一事两占
  襄公二十八年春无冰梓慎曰宋郑其饥乎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以有时灾阴不堪阳蛇乘龙龙宋郑之星也宋郑必饥玄枵虚中也枵耗名也土虚而民耗不饥何为裨灶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将死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十一月癸巳天王崩十二月楚康王卒宋郑皆饥一事两占皆验
  春秋言天之学
  天文五行之学愈疏则多中愈密则愈多不中春秋时言天者不过本之分星合之五行验之日食星孛之类而已五纬之中但言岁星而馀四星占不之及何其简也邵子曰五星之说自甘公石公始而其所详者往往在于君卿大夫言语动作威仪之间及人事之治乱敬怠故其说也易知而其验也不爽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法言曰史以天占人圣人以人占天
  左氏不必尽信
  昔人所言兴亡祸福之故不必尽验左氏但记其信而有徴者尔而亦不尽信也三良殉死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复东征至于孝公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其后始皇遂并天下季札闻齐风以为国未可量乃不久而篡于陈氏闻郑风以为其先亡乎而郑至三家分晋之后始灭于韩浑罕言姬在列者蔡及曹滕其先亡乎而滕灭于宋王偃在诸姬为最后僖三十一年狄围卫卫迁于帝丘卜曰三百年而卫至秦二世元年始废历四百二十一年是左氏所记之言亦不尽信也
  列国官名
  春秋时列国官名若晋之中行宋之门尹郑之马师秦之不更庶长皆他国所无而楚尤多有莫敖令尹司马太宰少宰御士左史右领左尹右尹连尹鍼尹宣公四年有箴尹克黄哀公十六年有箴尹固疑即缄尹寝尹工尹卜尹芋尹陈有芋尹盖蓝尹沈尹清尹莠尹嚻尹陵尹郊尹乐尹宫厩尹监马尹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豚尹武城尹其官名大抵异于他国宋有禇师而郑亦有之昭公一年子晳请以印为褚师
  地名
  左传成公元年战于鞌入自丘舆注云齐邑三年郑师御晋败诸丘舆注云郑地哀公十四年坑氏葬诸丘舆注云坑氏鲁人也泰山南城县西北有舆城又是鲁地是三丘舆为三国地也文公七年穆伯如莒莅盟及鄢陵注云莒邑成公十六年战于鄢陵注云郑地今属颍川郡是二鄢陵为二国地也襄公十四年伐秦至于棫林注云秦地十六年次于棫林注云许地是二棫林为二国地也襄公十七年卫孙蒯田于曹隧饮马于重丘注云曹邑二十五年同盟于重丘注云齐地是二重丘为二国地也定公十二年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无注当是鲁地哀公十三年弥庸见姑蔑之旗注云越地今东阳大末县是二姑蔑为二国地也
  地名盂者有五僖公二十一年宋公楚子陈侯蔡侯郑伯许男曹伯会于盂宋之盂也定公八年单子伐简城刘子伐盂以定王室周之盂也十四年卫太子蒯聩献盂于齐卫之盂也而晋则有二盂昭公二十八年孟丙为盂大夫今太原盂县哀公四年齐国夏伐晋取邢任栾鄗逆畤阴人盂壶口此盂当在邢洺之间
  州国有二桓公五年州公如曹注州国在城阳淳于县十一年郧人将与随绞州蓼伐楚师注州国在南郡华容县东南
  昌𣤶
  僖公三十年王使周公阅来聘飨有昌𣤶白黑形盐注曰昌歜昌蒲葅而释文歜音在感反正义曰齐有邴歜鲁有公父歜文公十七年周甘歜败戎于邥垂其音为触说文歜盛气怒也从欠蜀声此昌歜之音相传为在感反不知与彼为同为异今考顾氏玉篇有𣤶字徂敢切昌蒲俎也然则传之昌𣤶正合此字而唐人已误作歜广韵亦误作歜是知南北之学陆孔诸儒犹有不能遍通哀公二十五年若见之君将嗀之今本作㱿广韵注曰说文从口盖经典之误文不自天宝开成始矣
  襄公二十四年日有食之正义曰此与二十一年频月日食理必不然但其字则变古为篆改篆为隶书则缣以代简纸以代缣多历世代转写谬误失其本真后儒因循莫能改易此通人之至论考魏书江式言鲁共王坏孔子宅得尚书春秋论语孝经又北平侯张仓献春秋左氏传书体与孔氏相类世谓之古文自古文以至于今其传写不知几千百矣安得无误后之学者于其所不能通必穿凿而曲为之说其为经典之害也甚矣古之教人必先小学小学之书声音文字是也颜氏家训曰夫文字者坟籍根本世之学徒多不晓字读五经者是徐邈而非许慎习赋诵者信褚诠而忽吕忱明史记者专皮邹而废篆籀学汉书者悦应苏而略苍雅不知书音是其枝叶小学乃其宗系吾有取乎其言
  文字不同
  五经中文字不同多矣有一经之中而自不同者如桑葚见于卫诗而鲁则为黮鬯弓著于郑风而秦则为韔左氏一书其录楚也薳氏或为𫇭氏箴尹或为鍼尹况于钟鼎之文乎记曰书同文亦言其大略耳
  所见异辞已下公羊传
  孔子生于昭定哀之世文宣成襄则所闻也隐桓庄闵僖则所传闻也国史所载䇿书之文或有不备孔子得据其所见以补之至于所闻则远矣所传闻则又远矣虽得之于闻必将参互以求其信信则书之疑则阙之此其所以为异辞也公子益师之卒鲁史不书其日远而无所考矣无骇卒挟卒不书日同此义以此释经岂不甚易而实是乎何休见桓公二年会稷之传以恩之浅深有讳与目言之异而以书日不书日详略之分为同此例则甚难而实非矣窃疑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此三语必有所本而齐鲁诸儒述之然其义有三阙文一也讳恶二也言孙三也孔子曰邦无道危行言孙从前之一说则略于远而详于近从后之二说则晦于近而章于远读春秋者可以得之矣汉书言孔子作春秋有所褒讳贬损不可书见口授弟子弟子退而异言及口说流行故有公羊穀梁邹夹之学邹氏夹氏无传夫丧欲速贫死欲速朽曾子且闻而未达非子游举其事以实之亦乌得而明哉故曰春秋之失乱
  纪履𦈕来逆女
  何以不称使昏礼不称主人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则其称主人何辞穷也辞穷者何无母也然则纪有母乎曰有有则何以不称母母不通也富平李因笃曰此言经所以不书纪侯者以见母虽不通而纪侯有母则不得自称主人以别于宋公之无母也
  母弟称弟
  齐侯使其弟年来聘公羊传其称弟何母弟称弟母兄称兄左氏宣公十七年传亦曰凡称弟皆母弟也何休以为春秋变周之文从殷之质质家亲亲明当亲厚异于群公子也夫一父之子而以同母不同母为亲疏此时人至陋之见春秋以下骨肉衰薄祸乱萌生鲜不由此诗人美鸤鸠均爱七子岂有于父母则望之以均平于兄弟则教之以疏外以此为质是所谓直情而径行非亲亲之道郭氏曰若如公羊之说则异母兄弟不谓之兄弟乎程子曰礼文有立嫡子同母弟之说其曰同母弟盖谓嫡耳非以同母弟为加亲也若以同母弟为加亲则知有母不知有父是禽兽也
  子沈子
  隐公十一年公羊传子沈子曰注云子沈子后师明说此意者沈子称子冠氏上者著其为师也不但言子曰者辟孔子也其不冠子者他师也按传中有子公羊子曰桓公六年宣公五年而又有子沈子曰隐公十一年庄公十年定公元年子司马子曰庄公三十年子女子曰女音汝闵公元年子北宫子曰哀公四年何后师之多欤又有鲁子曰庄公三年二十三年僖公五年二十年二十四年二十八年有高子曰文公四年皆不冠子 穀梁传有穀梁子曰隐公五年桓公八年尸子曰隐公五年桓公八年沈子曰定公元年皆不冠子然则此传不尽出于公羊子也明矣
  谷伯邓侯书名
  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传曰皆何以名失地之君也谷邓去鲁甚远不缘失地不得皆朝于鲁其称侯朝何贵者无后待之以初也其义甚明而何氏乃有去二时者桓公以火攻人君之说又有不月者失地君朝恶人之说胡氏因之遂以朝桓之贬归之于天道矣
  郑忽书名
  郑忽出奔卫传曰忽何以名春秋伯子男一也辞无所贬传文简而难晓李因笃曰春秋之法天子三公称公王者之后称公其馀大国称侯小国称伯子男见初献六羽传是则公侯为一等伯子男为一等也故子产曰郑伯男也遭丧未逾年之君公侯皆称子如宋子卫子陈子之类是也以其等本贵于伯子男故降而为子今郑伯爵也伯与子男为一等下此更无所降不得不降而书名矣名非贬忽之辞故曰辞无所贬
  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
  桓公八年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九年春纪季姜归于京师从逆者而言谓之王后从归者而言谓之季姜此自然之文也犹诗之言为韩姞相攸也犹左氏之言息妫将归过蔡也皆未嫁而冠以夫国之号此临文之不得不然也而公羊以为王者无外其辞成矣又以为父母之于子虽为天王后犹曰吾季姜是其说经虽巧而非圣人之意矣今将曰逆季姜于纪则初学之士亦知其不通又将曰王后归于京师则王后者谁之女辞穷矣公羊子盖拘于在国称女之例隐公二年传女在其国称女在途称妇入国称夫人而不知文固有倒之而顺者也
  传文则有不同者左氏庄公十八年陈妫归于京师实惠后
  争门
  公羊闵公二年传桓公使高子将南阳之甲立僖公而城鲁或曰自鹿门至于争门者是也或曰自争门至于吏门者是也注鹿门鲁南城东门也据左传臧纥斩鹿门之关出奔邾是也争门吏门并阙按说文净鲁北城门池也从水争声士耕切是争门即以此水名省文作争尔广韵作埩后人以瀞字省作净音才性切而梵书用之自南北史以下俱为才性之争门不复知矣礼记洁静精微只作静字
  仲婴齐卒
  鲁有二婴齐皆公孙也成公十五年三月乙巳仲婴齐卒其为仲遂后者也杜氏注曰襄仲子公孙归父弟成公十七年十一月壬申公孙婴齐卒于狸脤则子叔声伯也季㕛仲遂皆生而赐氏故其子即以父字为氏刘炫曰仲遂受赐为仲氏故其子孙称仲氏 孔氏曰死后赐族乃是正法春秋之世有非礼生赐族者华督是也季㕛仲遂亦同此例中唐以后赐功臣之号亦此意也生而赐氏非礼也以父字为氏亦非礼也春秋从其本称而不没其变氏其生也书公子遂其死也书仲遂卒于垂于其子也其生也书公孙归父其死也书仲婴齐卒公子季㕛卒亦同此义惟季㕛之子不见于经
  公羊传仲婴齐者何公孙婴齐也此言仲婴齐亦是公孙婴齐非谓子叔声伯故注云未见于经为公孙婴齐今为大夫死见经为仲婴齐此汉人解经之善若子叔声伯则战鞌成公二年如晋六年如莒八年已屡见于经矣为人后者为之子此语必有所受然婴齐之为后后仲遂非后归父也犹之叔孙侨如奔而立豹以为为兄后则非也传拘于孙以王父字为氏之说而以婴齐为后归父则以弟后兄乱昭穆之伦矣非也且三桓亦何爱于归父而为之立后哉
  隐十年无正已下穀梁传
  隐十年无正者以无其月之事而不书非有意削之也穀梁以为隐不自正者凿矣赵氏曰宣成以前人名及甲子多不具旧史阙也得之矣
  戎菽
  庄公三十一年齐侯来献戎捷传曰戎菽也似据管子桓公北伐山戎得冬葱及戎菽布之天下而为之说桓公以戎捷夸示诸侯岂徒一戎菽哉且生民之诗曰蓺之荏菽荏菽斾斾传曰荏菽戎菽也尔雅戎菽谓之荏菽亦作茙菽列子北宫子既归进其茙菽有稻梁之味则自后稷之生而已蓺之不待桓公而始布矣
  陨石于宋五
  公谷二传相传受之子夏其宏纲大指得圣人之深意者凡数十条然而齐鲁之间人自为师穷乡多异曲学多辩其穿凿以误后人者亦不少矣且如陨石于宋五六鶂左氏公羊作鹢退飞过宋都此临文之不得不然非史云五石而夫子改之石五史云鶂六而夫子改之六鶂也穀梁子曰陨石于宋五后数散辞也六鶂退飞过宋都先数聚辞也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其散辞乎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其聚辞乎初九潜龙后九也九二见龙先九也世未有为之说者也
  石无知故日之然则梁山崩不日何也鶂微有知之物故月之然则有鸜鹆来巢不月何也夫月日之有无其文则史也故刘敞谓言是月者宋不告日嫌与陨石同日书是月以别之也
  王子虎卒
  文公四年夏五月王子虎卒左氏以为王叔文公者是也而穀梁以为叔服按此后文公十四年有星孛入于北斗周内史叔服曰不出七年宋齐晋之君皆将死乱成公元年刘康公伐戎叔服曰背盟而欺大国此必败明叔服别是一人非王子虎胡氏仍穀梁之误
  穀梁日误作曰
  穀梁传宣公十五年中国谨日卑国月夷狄不日其曰潞子婴儿贤也疏解甚迂按传文曰字误当作其日潞子婴儿贤也书皋陶谟思曰赞赞襄哉吕刑今尔罔不由慰曰勤易大畜九三曰闲舆卫皆当作日古人日曰二字同一书法唯曰若之曰上画不满与日字异耳故陆氏释文于九经中遇二字可疑者即加音切又有一字而两读者如诗岂不曰戒曰音越又人栗反曰为改岁曰杀羔羊亦然自古经师所传或以为日月之日或以为曰若之曰陆氏两存而以其音别之毛晃以为一字两音而駮其失误矣 史记秦始皇本纪赞而以责一日之孤正义曰日音驲


  日知录卷四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五     昆山 顾炎武 撰阍人寺人
  阍人寺人属于冢宰则内廷无乱政之人九嫔世妇属于冢宰则后宫无盛色之事太宰之于王不惟佐之治国而亦诲之齐家者也自汉以来惟诸葛孔明为知此义故其上表后主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而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攸之袆允三人于是后主欲采择以充后宫而终执不听宦人黄皓终允之世位不过黄门丞蜀志董允传可以为行周礼之效矣后之人君以为此吾家事而为之大臣者亦以为天子之家事人臣不敢执而问也其家之不正而何国之能理乎魏杨阜为少府上疏欲省宫人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吏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数之曰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与小吏为密乎然后知阍寺嫔御之系于天官周公所以为后世虑至深远也
  汉承秦制有少府之官中书谒者黄门钩盾尚方御府永巷内者宦者八官令丞诸仆射署长中黄门皆属焉然则奄寺之官犹隶于外廷也
  正月之吉
  大司徒正月之吉始和布教于邦国都鄙注云周正月朔日大宰注同正岁令于教官注云夏正月朔日凌人注同州长既以正月之吉读法又以正岁读法如初注云因此四时之正重申之即此是古人三正并用之验逸周书周月解曰亦越我周改正以垂三统至于敬授民时巡狩烝享犹自夏焉正谓此也如左氏桓公五年传云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始杀而尝闭蛰而烝之类是也豳诗七月一篇之中凡言月者皆夏正凡言日者皆周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三之日于耜传曰一之日周正月二之日殷正月三之日夏正月
  北史李业兴传天平四年使梁梁武帝问尚书正月上日受终文祖此时何正业兴对曰此夏正月梁武帝问何以得知业兴曰案尚书中候运衡篇云日月营始故知夏正又问尧时以前何月为正业兴对曰自尧以上书典不载实所不知梁武又云寅宾出日即是正月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即是二月此出尧典何得云尧时不知用何正业兴对曰虽三正不同言时节者皆据夏时正月周礼仲春二月会男女之无夫家者虽自周书月亦夏时尧之日月亦当如此近有楚人创为尧建子舜建丑之说者据此辟之遂无以难
  木铎
  金铎所以令军中木铎所以令国中此先王仁义之用也一器之微而刚柔别焉其可以识治民之道也欤鼓吹军中之乐也非统军之官不用陈蔡征为吏部尚书启后主借鼓吹后主谓所司曰鼓吹军乐有功乃授今则文官用之王世贞觚不觚录言先朝之制维总兵官列营始举炮奏鼓吹嘉靖后巡抚乃放而行之士庶人用之僧道用之金革之器遍于国中而兵由此起矣晋书司马恬为御史中丞值海西废简文帝登阼未解严大司马桓温屯中堂吹警角恬奏劾温大不敬请科罪今制虽授钺遣将亦不举炮鼓吹而士庶吉凶之礼及迎神赛会反有用鼓吹者 景泰六年华阳王㕛堚遣千户赍奏赴京并买喇吧号笛铜锣等物奉敕切责以为此行师之具于王何用当时遵守祖训如此以后法禁日弛庶民皆得用矣
  后魏孝武永熙中诸州镇各给鼓吹寻而高欢举兵魏分为二唐自安史之乱边戍皆得用之故杜甫诗云万方声一槩吾道竟何之粗厉之音形为乱象先王之制所以军容不入国也
  诗有瞽笺云箫编小竹管如今卖饧俗作糖者所吹也周礼小师注同汉时卖饧止是吹竹今则鸣金
  稽其功绪
  已成者谓之功未竟者谓之绪说文绪丝端也记曰武王缵太王王季文王之绪
  六牲
  古之为礼以祭祀燕享故六牲之掌特重执豕于牢称公刘也尔牲则具美宣王也至于邻国相通则葛伯不祀汤使遗之牛羊而卫戴公之庐于曹齐桓归之牛羊豕鸡狗皆三百其平日国君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而用大牲则卜之于神以求其吉故左氏载齐国之制公膳止于双鸡而诗人言宾客之设不过兔首炰鳖之类古人之重六牲也如此自齐灵公伐莱莱人使正舆子赂之索马牛皆百匹而吴人徴鲁百牢始于贪求终于暴殄于是范蠡用其霸越之馀谋以畜五牸而泽中千足彘得比封君孳畜之权不在国而在民矣
  易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秦德公用三百牢于鄜畤而王莽末年自天地六宗以下至诸小鬼神凡千七百所用三牲鸟兽三千馀种后不能备乃以鸡当鹜雁犬当麋鹿
  邦飨耆老孤子
  春飨孤子以象物之方生秋飨耆老以象物之既成然而国中之老者孤者多矣不可以遍飨也故国老庶老则飨之而其他则养于国养于乡而已王制死事之孤则飨之而其他则养幼少存诸孤而已月令一以教孝一以劝忠先王一举事而天道人伦备焉此礼之所以为大也与
  医师
  古之时庸医杀人今之时庸医不杀人亦不活人使其人在不死不活之间其病日深而卒至于死夫药有君臣人有强弱有君臣则用有多少有强弱则剂有半倍多则专专则效速倍则厚厚则其力深今之用药者大抵杂泛而均停既见之不明而又治之不勇病所以不能愈也而世但以不杀人为贤岂知古之上医不能无失周礼医师岁终稽其医事以制其食十全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二次之十失三次之十失四为下是十失三四古人犹用之而淳于意之对孝文尚谓时时失之臣意不能全也易曰裕父之蛊往见吝柰何独取夫裕蛊者以为其人虽死而不出于我之为呜呼此张禹之所以亡汉李林甫之所以亡唐也朱文公与刘子澄书所论四君子汤其意亦略似此
  唐书许𦙍宗言古之上医惟是别脉脉既精别然后识病夫病之与药有正相当者惟须单用一味直攻彼病药力既纯病即立愈今人不能别脉莫识病源以情臆度多安药味譬之于猎未知兔所多发人马空地遮围冀有一人获之术亦疏矣假令一药偶然当病他味相制气势不行所以难差谅由于此后汉书华佗精于方药处齐不过数种夫师之六五任九二则吉参以三四则凶是故官多则乱将多则败天下之事亦犹此矣
  造言之刑
  舜之命龙也曰朕堲谗说殄行震惊朕师故大司徒以乡八刑紏万民造言之刑次于不孝不弟而禁暴氏掌诛庶民之作言语而不信者至于讹言莫惩而宗周灭矣
  国子
  世子齿于学自后䕫之教胄子而已然矣师氏以三德教国子保氏掌养国子以道而教之六艺而王世子不别置官是世子之与国子齿也是故诸子掌国子之倅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卷五>国有大事则帅国子而致于大子惟所用之非平日相习之深乌能得其用乎后世乃设东宫之官而分其职秩于是有内外宫朝之隔而先王之意失矣
  死政之老
  死国事者之父如史记平原君传李同战死封其父为李侯后汉书独行传小吏所辅捍贼代县令死除父奉为郎中蜀志厐统传统为流矢所中卒拜其父议郎迁谏议大夫是也若父子并为王臣而特加恩遇如光武之于伏隆先朝之于张五典天启初张铨以御史死辽加其父五典至兵部尚书又不可以常格论矣
  凶礼
  大宗伯以凶礼哀邦国之忧其别有五曰死亡凶札祸灾围败宼乱是古之所谓凶礼者不但于死亡而五服之外有非丧之丧者缘是而起也记曰年不顺成天子素服乘素车食无乐又曰年不顺成君衣布搢本周书曰大荒王麻衣以朝朝中无彩衣此凶札之服也司服大札大荒大灾素服注曰大灾水火为害君臣素服缟冠若晋伯宗哭梁山之崩春秋新宫灾三日哭此祸灾之服也记曰国亡大县邑公卿大夫士厌冠哭于太庙又曰军有忧则素服哭于库门之外大司马若师不功则厌而奉主车春秋传秦穆公败于殽素服郊次乡师而哭此围败之服也吕氏春秋公孙龙对赵惠王曰今蔺离石入秦而王缟素出总是战国时犹行此礼若夫曲礼言大夫士去国素衣素裳素冠彻缘鞮履素□乘髦马孟子言三月无君则吊而季孙之会荀跞练冠麻衣此君臣之不幸而哀之者矣秦穆姬之逆晋侯免服衰绖卫侯之念子鲜税服终身此兄弟之不幸而哀之者矣楚灭江而秦伯降服出次越围吴而赵孟降于丧食此与国之不幸而哀之者矣汉书高帝纪秦王子婴素车白马应劭曰丧人之服先王制服之方固非一端而已记有之曰无服之丧以蓄万邦杜氏通典以镇抚诸州水旱虫灾劳问诸侯疾苦编于凶礼之首
  不入兆域
  冢人凡死于兵者不入兆域注战败无勇投诸茔外以罚之左氏赵简子所谓桐棺三寸不设属辟素车朴马无入于兆而檀弓死而不吊者三其一曰畏亦此类也庄子战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资崔本作翣锨锨音坎谓先人坟墓也若敝无存死而齐侯三襚之与之犀轩与直盖而亲推之三童汪踦死而仲尼曰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岂得以此一槩隋文帝仁夀元年诏曰投生殉节自古称难陨身王事礼加二等而世俗之徒不达大义致命戎旅不入兆域亏孝子之意伤人臣之心兴言念此每深愍叹且入庙祭祀并不废阙何至坟茔独在其外自今以后战亡之徒宜入墓域可谓达古人之意又考晋赵文子与叔誉观乎九原而有阳处父之葬则得罪而见杀者亦未尝不入兆域也左传襄公二十九年齐人葬庄公于北郭注引兵死不入兆域
  乐章
  诗三百篇皆可以被之音而为乐自汉以下乃以其所赋五言之属为徒诗而其协于音者则谓之乐府宋以下则其所谓乐府者亦但拟其辞而与徒诗无别于是乎诗之与乐判然为二不特乐亡而诗亦亡
  古人以乐从诗今人以诗从乐古人必先有诗而后以乐和之舜命䕫教胄子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是以登歌在上而堂上堂下之器应之是之谓以乐从诗宋国子丞王普言古者既作诗从而歌之然后以声律协和而成曲自历代至于本朝雅乐皆先制乐章而后成谱崇宁以后乃先制谱后命辞于是辞律不相谐协且与俗乐无异 朱子曰诗之作本言志而已方其诗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乐也以声依永以律和声则乐乃为诗而作非诗为乐而作也诗出乎志者也乐出乎诗者也诗者其本而乐者其末也古之诗大抵出于中原诸国其人有先王之风讽诵之教其心和其辞不侈而音节之间往往合于自然之律楚辞以下即巳不必尽谐文心雕龙言楚辞讹韵实繁降及魏晋羌戎杂扰方音递变南北各殊故文人之作多不可以协之音而名为乐府无以异于徒诗者矣元稹言乐府等题除铙吹横吹郊祀清商等词在乐志者其馀木兰仲卿四愁七哀之类亦未必尽播于管弦人有不纯而五音十二律之传于古者至今不变于是不得不以五音正人声而谓之以诗从乐以诗从乐非古也后世之失不得已而为之也
  汉书武帝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夫曰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是以诗从乐也后代乐章皆然
  安世房中歌十七章郊祀歌十九章皆郊庙之正乐如三百篇之颂其他诸诗所谓赵代秦楚之讴如列国之风
  十九章司马相如等所作略论律吕以合八音者也赵代秦楚之讴则有协有否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采其可协者以被之音也
  乐府中如清商清角之类以声名其诗也如小垂手大垂手之类以舞名其诗也以声名者必合于声以舞名者必合于舞至唐而舞亡矣至宋而声亡矣于是乎文章之传盛而声音之用微然后徒诗兴而乐废矣歌者为诗击者拊者吹者为器合而言之谓之乐对诗而言则所谓乐者八音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是也分诗与乐言之也专举乐则诗在其中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是也合诗与乐言之也
  乡饮酒礼工四人二瑟注二瑟二人鼓瑟则二人歌也古人琴瑟之用皆与歌并奏故有一人歌一人鼓瑟者汉文帝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是也师古曰倚瑟即今之以歌合曲也亦有自鼓而自歌孔子之取瑟而歌是也若乃卫灵公听新声于濮水之上而使师延写之则但有曲而无歌此后世徒琴之所由兴也
  言诗者大率以声音为末艺不知古人入学自六艺始孔子以游艺为学之成后人之学好高以此为瞽师乐工之事遂使三代之音不存于两京两京之音不存于六代而声音之学遂为当今之绝艺
  七月流火天文也相其阴阳地理也四矢反兮射也两骖如舞御也止戈为武皿虫为蛊书也千乘三去亥有二首六身数也古之时人人知之而今日遂为绝学且曰艺而已矣不知之无害也此近代之儒所以自文其空疏也
  斗与辰合
  周礼大司乐注此据十二辰之斗建与日辰相配合皆以阳律为之主阴吕来合之是以大师云掌六律六同以合阴阳之声黄锺子之气也十一月建焉而辰在星纪大吕丑之气也十二月建焉而辰在玄枵故奏黄锺歌大吕以祀天神今五行家言子与丑合大蔟寅之气也正月建焉而辰在娵訾应锺亥之气也十月建焉而辰在析木故奏大蔟歌应锺以祀地祗寅与亥合 南齐书礼志太常丞何𬤇之议礼孟春之月择元辰躬耕帝藉郑注云元辰盖郊后吉亥也五行说十二辰为六合寅与亥合建寅月东耕取月建与日辰合也姑洗辰之气也三月建焉而辰在大梁南吕酉之气也八月建焉而辰在夀星故奏姑洗歌南吕以祀四望辰与酉合㽔宾午之气也五月建焉而辰在鹑首林锺未之气也六月建焉而辰在鹑火故奏蕤宾歌南锺林锺也以祭山川午与朱合仲吕巳之气也四月建焉而辰在实沈夷则申之气也七月建焉而辰在鹑尾故奏夷则歌小吕仲吕也以享先姚巳与申合夹锺卯之气也二月建焉而辰在降娄无射戍之气也九月建焉而辰在大火故奏无射歌夹锺以享先祖卯与戍合太玄经所谓斗振天而进日违天而退先王作乐以象天地其必有以合之矣
  凶声
  凡建国禁其淫声过声凶声慢声凶声如殷纣好为北鄙之声所谓亢厉而微末以象杀伐之气者也注谓亡国之声若桑间濮上此则一淫声巳该之矣
  八音
  先王之制乐也具五行之气夫水火不可得而用也故寓火于金寓水于石凫氏为锺火之至也泗滨浮磬水之精也石生于土而得夫水火之气火石多水石少泗滨磬石得水之精者也故浮用天地之精以制器是以五行备而八音谐矣
  土鼓乐之始也陶匏祭之大也二者之音非以悦耳存其质也国语伶州鸠曰匏竹利制又曰匏以宣之瓦以赞之今之大乐久无匏土二音旧唐书音乐志笙女娲氏造列管于匏上内簧其中今之笙竽并以木代匏而漆之无匏音矣 宋叶少蕴避暑录话大乐旧无匏土二音笙以木刻其本而不用匏埙亦木为之元史匏以斑竹为之而八音但有其六矣熊氏谓匏音亡而清廉忠敬者之不多见吾有感于其言元熊朋来五经说曰八音之有笙宜以竹称而乃以匏称是所重在匏也古者造笙必以曲沃之匏汶阳之竹汉太学槐市各持方物列磬悬匏八音之匏于卦为艮于风为融于气为立春匏音啾以立清阙之则清廉者鲜矣匏音正则人思敬不正则忠敬者鲜矣为礼乐之官者尚申请而改正之
  用火
  有明火有国火明火以阳燧取之于日司烜氏近于天也故卜与祭用之菙氏大祝大司宼国火取之五行之木司爟近于人也故烹饪用之
  古人用火必取之于木而复有四时五行之变素问黄帝言壮火散气少火生气季春出火贵其新者少火之义也今人一切取之于石其性猛烈而不宜人疾疢之多年夀之减有自来矣详见第二十五卷介子推条
  邵氏学史曰古有火正之官语曰钻燧改火此政之大者也所谓光融天下者于是乎在史记楚世家重黎为帝喾火正能光融天下命曰祝融周礼司烜氏所掌及春秋宋卫陈郑所纪者政皆在焉今治水之官犹夫古也而火独缺焉饮知择水而亨不择火以祭以养谓之备物可乎或曰庭燎则有司矣虽然此火之末也
  莅戮于社
  大司宼大军旅莅戮于社注社谓社主在军者也书甘誓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孔安国云天子亲征必载迁庙之祖主及社主行有功则赏祖主前示不专也不用命奔北者则戮之于社主前社主阴阴主杀亲祖严社之义也记曰社所以神地之道意古人以社为阴主若其司刑杀之柄者故祭胜国之社则士师为之尸而王莽之将亡赦城中囚徒授兵杀豨饮其血曰有不为新室者社鬼记之宋襄公季平子皆用人于社而亡曹之梦亦曰立于社宫宰我战栗之对有自来矣
  邦朋
  士师掌士之八成七曰为邦朋太公对武王民有十大而曰民有百里之誉千里之交六大也又曰一家害一里一里害诸侯诸侯害天下嗟乎此太公之所以诛华士也世衰道微王纲弛于上而私党植于下故箕子之陈洪范必皇建其有极而后庶民人无淫朋比德
  易泰之九二曰朋亡涣之六四曰涣其群元吉庄子文王寓政于臧丈人而列士坏植散群
  荀悦论曰言论者计薄厚而吐辞选举者度亲疏而举笔苞苴盈于门庭聘问交于道路书记繁于公文私务众于官事世之弊也古今同之可为太息者此也
  王公六职之一
  坐而论道谓之王公王亦为六职之一也未有无事而为人君者故曰天子一位
  奠挚见于君
  士冠士之嫡子继父者也故得奠挚见于君庶子不得见君左传昭公四年仲与公御菜书观于公叔孙怒而逐之是也
  主人
  主人爵弁𫄸裳缁袘注主人婿也婿为妇主主人筵于户西注主人女父也亲迎之礼自夫家而行故婿称主人至于妇家则女父又当为主人故不嫌同辞也女父为主人则婿当为宾故曰宾东面荅拜注宾婿也对女父之辞也至于宾出而妇从则变其文而直称曰婿婿者对妇之辞也曰主人曰宾曰婿一人而三异其称可以见礼时为大而义之由内矣
  辞无不腆无辱
  归妹人之终始也先王于此有省文尚质之意焉故辞无不腆无辱宾不称币不善主人不谢来辱告之以直信曰先人之礼而已所以立生民之本而为嗣续之基故以内心为主而不尚乎文辞也非徒以教妇德而已
  某子受酬
  乡饮酒礼某子受酬注某者众宾姓也乡射礼某酬某子注某子者氏也古人男子无称姓者从乡射礼注为得如左传叔孙穆子言叔仲子子服子之类士昏礼皇舅某子此或谥或字之称与聘礼皇考某子同疏以为若张子李子妇人内夫家岂有称其舅为张子李子者哉
  
  乡饮酒礼乡射礼其于旅酬皆言辩注云辩众宾之在下者此辩非辨察之辨古字辩与遍通经文言辩者非一燕礼注今文辩皆作遍是也曲礼主人延客食胾然后辩殽内则子师辩告诸妇诸母名宰辩告诸舅名玉藻先饭辩尝羞饮而俟乐记其治辩者其礼具注辩遍也左传定公八年子言辩舍爵于季氏之庙而出注辩犹周遍也史记礼书瑞应辩至
  须臾
  寡君有不腆之酒请吾子之与寡君须臾焉使某也以请古者乐不逾辰燕不移漏故称须臾言不敢久也记曰饮酒之节朝不废朝莫不废夕而书酒诰之篇曰在昔殷先哲王廸畏天显小民经德秉哲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是岂待初筵之规三爵之制而后不得醉哉
  飧不致
  聘礼管人为客三日具沐五日具浴飧不致宾不拜沐浴而食之即孟子所谓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恐劳宾也
  三年之丧
  今人三年之丧有过于古人者三事礼记三年问曰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荀子同檀弓曰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王肃云是祥之月而禫禫之明月可以乐矣又曰鲁人有朝祥而莫歌者子路笑之夫子曰由尔责于人终无巳夫三年之丧亦已久矣夫子路出夫子曰又多乎哉逾月则其善也丧服小记曰再期之丧三年也春秋闵公二年公羊传曰三年之丧实以二十五月白虎通三年之丧再期二十五月后汉书陈忠疏言先圣縁人情而著其节制服二十五月淮南子饬丧纪高诱注纪数也二十五月之数也孔安国书传太甲篇云汤以元年十一月崩至此二十六月三年服阕郑玄谓二十四月再期其月馀日不数为二十五月中月而禫则空月为二十六月出月禫祭为二十七月与王肃异魏明帝以景初三年正月崩至五年正月积二十五晦为大祥太常孔美博士赵怡等以为禫在二十七月其年四月祫祭散骑常侍王肃博士乐详等以为禫在祥月其年二月祫祭晋武帝时越骑校尉程猗赞成王肃駮郑禫二十七月之失为六徴三验博士许猛扶郑义作释六徴解三验以二十七月为得并见魏书礼志按三年问曰至亲以期断是何也曰天地则已易矣四时则已变矣其在天地之中者莫不更始焉以是象之也然则何以三年也曰加隆焉尔也焉使倍之故再期也今从郑氏之说三年之丧必二十七月宋武帝永初元年十月辛卯改晋所用王肃祥禫二十六月仪依郑玄二十七月而后除其过于古人一也仪礼丧服篇曰疏衰裳齐牡麻绖冠布缨削杖布带疏屦期者父在为母传曰何以期也屈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礼记杂记下篇曰期之丧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注云此谓父在为母也丧大记曰期终丧不食肉不饮酒父在为母为妻又曰期居庐终丧不御于内者父在为母为妻丧服四制曰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国无二君家无二尊以一治之也故父在为母齐衰期者见无二尊也服问曰三年之丧既练矣有期之丧既葬矣则带其故葛带绖期之绖服其功衰徐师曾集注曰三年之䘮谓父丧也期之丧母丧也贾公彦丧服疏所云父卒三年之内而母卒仍服期必父服既除而遭母丧乃得伸三年也丧服传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算焉都邑之士则知尊祢矣今从武后之制亦服三年之服自唐以前礼制父在为母一周除灵三年心丧高宗上元元年十二月天后上表请父在为母服齐衰三年从之玄宗开元五年右补阙卢履冰上言孝莫大于严父故父在为母服齐衰周心丧三年情己申而礼杀也则天皇后改服齐衰三年请复其旧上下其议左散骑常侍褚无量以履冰议为是诸人争论连年不决七年八月辛卯敕自今五服并依丧服传文然士大夫议论犹不息行之各从其意无量叹曰圣人岂不知母恩之厚乎厌降之礼所以明尊卑异戎翟也俗情肤浅不知圣人之心一紊其制谁能正之二十年中书令萧嵩改修五礼复请依上元敕父在为母齐衰三年从之 按父在为母齐衰三年起自开元礼然其时卢怀慎以母忧起复为兵部侍郎张九龄以母忧起复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邠王守礼以母忧起复左金吾卫将军嗣鄂王邕以母忧起复卫尉卿而得终礼制者惟张说韩休二人则明皇固巳崇其文而废其实矣今制父在为母斩衰三年按太祖实录洪武七年九月庚寅贵妃孙氏薨命吴王橚服慈母服斩衰三年以主丧事敕皇太子诸王皆服期乃命翰林学士宋濓等修孝慈录立为定制子为父母庶子为其母皆斩衰三年嫡子众子为其庶母皆齐衰杖期十一月壬戍朔书成此则当时别有所为而未可为万世常行之道也其过于古人二也丧服篇又曰不杖麻屦者妇为舅姑传曰何以期也从服也檀弓上篇曰南宫縚之妻之姑之丧夫子诲之髽曰尔毋从从尔尔毋扈扈尔盖榛以为笄长尺而总八寸正义谓以其为期之丧而杀于斩衰之服丧服小记曰妇人为夫与长子稽颡其馀则否今从后唐之制妇为舅姑亦服三年宋史乾德三年判大理寺尹拙言按律及仪礼丧服传开元礼五礼精义三礼图等书所载妇为舅姑服期近代时俗多为重服望加裁定右仆射魏仁浦等奏曰按礼内则云妇事舅姑如事父母则舅姑与父母一也而古礼有期年之说至于后唐始定三年之丧窃以三年之内几筵尚存岂可夫居苫块之中妇被绮纨之饰夫妇齐体哀乐不同求之人情实伤理本况妇为夫有三年之服于舅姑止服期年是尊夫而卑舅姑也孝明皇后为昭宪太后服丧三年足以为万世法望自今妇为舅姑服并如后唐之制三年齐斩一从其夫诏从之 何孟春馀冬序录引唐李涪论曰丧服传妇为舅姑齐衰五升布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禫后门庭尚素妇服青缣衣以俟夫之终丧习俗以妇之服青缣谓其尚在丧制故因循亦同夫之丧纪再周而后吉贞元十一年河中府仓曹参军萧据状称堂兄至女适李氏婿见居丧今时俗妇为舅姑服三年恐为非礼请礼院详定下详定判官前太常博士李岧议曰开元礼五服制度妇为舅姑及女子适人为其父母皆齐衰不杖期盖以为妇之道专一不得自达必系于人故女子适人服夫以斩而降其父母丧服篇曰女子子适人者为其父母传曰为父何以期也妇人不贰斩也妇人不贰斩者何也妇人有三从之义无専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故父者子之天也夫者妻之天也妇人不贰斩者犹曰不贰天也先圣格言历代不敢易以此论之父母之丧尚止周岁舅姑之服无容三年今之学者不本其义轻重紊乱寖以成俗开元礼玄宗所修布在有司颁行天下伏请正牒以明典章李岧之论可谓正矣宋朝诒谋录乾德三年诏舅姑之丧妇从其夫齐斩三年遂为定制宋人盖未讲服青缣之制故也其过于古人三也皆后儒所不敢议非但因循国制亦畏宰我短丧之讥若乃日月虽多而哀戚之情不至焉则不如古人远矣
  古人以祥为丧之终中月而禫则在除服之后故丧服四制言祥之日鼓素琴示民有终也檀弓言孔子既祥五日弹琴而不成声十日而成笙歌有子盖既祥而丝履组缨又曰祥而外无哭者禫而内无哭者乐作矣故也自鲁人有朝祥而暮歌者子路笑之孔子言逾月则其善而孟献子禫县而不乐孔子曰献子加于人一等矣于是自禫而后乃谓之终丧
  王肃据三年问二十五月而毕檀弓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之文谓为二十五月郑玄据服问中月而禫之文谓为二十七月注云中月间一月也正义引丧服小记云妾祔于妾祖姑亡则中一以上而祔乂学记云中年考校皆以中为间二说各有所据古人祭当卜日小祥卜于十三月之日大祥卜于二十五月之日而禫则或于大祥之月是月或于大祥之后间一月中月自礼记之时而行之已不同矣
  孝经援神契曰丧不过三年以期增倍五五二十五月义断仁示民有终故汉人丧服之制谓之五五堂邑令费凤碑曰菲五五缞杖其未除洪氏曰菲五五者居丧菲食二十五月也 此取论语菲饮食字隋书姚蔡传所谓蔬菲巴郡太守樊敏碑曰遭离母忧五五断仁是也
  为父斩衰三年为母齐衰三年此从子制之也父在为母齐衰杖期此从夫制之也家无二尊而子不得自专所谓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审此可以破学者之疑而息纷纭之说矣
  父在为母虽降为期而心丧之实未尝不三年也如后魏彭城王勰毁瘠三年弗参吉庆乃谓之心䘮传曰父必三年然后娶达子之志也正义曰左氏昭公十五年传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据大子与穆后天子为后亦期而言三年丧者据达子之志而言故并谓之三年也 唐太宗贞观元年诏有云妻丧达制之后者即用此传文假令娶于三年之内将使为之子者何服以见何情以处乎理有所不可也抑其子之服于期而申其父之不娶于三年圣人所以损益百世而不可改者精矣
  檀弓上篇伯鱼之母死期而犹哭夫子闻之曰谁与哭者门人曰鲤也夫子曰嘻其甚也伯鱼闻之遂除之此自父在为母之制当然疏以为出母者非
  丧服小记曰庶子在父之室则为其母不禫山阴陆氏曰在父之室为未娶者也并禫祭不举厌也
  唐时武韦二后皆以妇乘夫欲除三纲变五服以申尊母之义故高宗上元元年十二月壬寅天后上表请父在为母服齐衰三年中宗神龙元年五月丙申皇后表请天下士庶为出母三年服其意一也彼且欲匹二圣于天皇陪南郊以亚献而况区区之服制乎卢履冰表言原夫上元肇年则天巳潜秉政将潜篡预自崇加请升慈爱之丧以抗尊严之礼虽齐斩之仪不改而几筵之制遂同数年之间尚未通用天皇晏驾中宗𫎇尘垂拱之末果行圣母之伪符载初之元遂启易代之深衅孝和虽仍反正韦氏复效晨鸣孝和非意暴崩韦氏旋即称制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斯之谓矣臣谨寻礼意防杜实深若不早图刊正何以垂戒于后玄宗开元七年八月癸丑敕周公制礼历代不刊子夏为传孔门所受格条之内有父在为母齐衰三年指天后所定此有为而为非尊厌之义与其改作不如师古诸服纪宜一依丧服旧文可谓简而当矣柰何信道不笃朝令夕更至二十四年又从韦縚之言加舅母堂姨舅之服天宝六载又令出母终三年之服详旧书仪礼志而太和开成之世遂使驸马为公主服斩衰三年文宗纪杜悰传礼教之沦有由来矣
  自古以来奸人欲蔑先王之礼法而自为者必有其渐天后父在为母齐衰三年之请其意在乎临朝也故中宗景龙二年二月庚寅大赦天下内外五品巳上母妻各加邑号一等无妻者听授其女而安乐公主求立为皇太女遂进鸩于中宗矣
  金世宗大定八年二月甲午朔制子为改嫁母服丧三年
  洪武七年虽定为母斩衰三年之制而孝慈皇后之丧次年正旦皇太子亲王驸马俱浅色常服则尊厌之礼未尝不用也夫惟二十七月之内不听乐不昏嫁不赴举不服官此所谓心丧固百世不可改矣
  丧服小记曰祖父卒而后为祖母后者三年郑氏曰祖父在则其服如父在为母也此祖母之丧厌于祖父者也
  妇事舅姑如事父母而服止于期不贰斩也然而心丧则未尝不三年矣故曰与更三年丧不去
  吴㓜清服制考详序曰凡丧礼制为斩衰功缌之服者其文也不饮酒不食肉不处内者其实也中有其实而外饰之以文是为情文之称徒服其服而无其实则与不服等尔虽不服其服而有其实者谓之心丧心丧之实有隆而无杀服制之文有杀而有隆古之道也愚尝谓服制当一以周公之礼为正后世有所増改者皆溺乎其文昧乎其实而不究古人制礼之意者也为母齐衰三年而父在为母杖期岂薄于其母哉盖以夫为妻之服既除则子为母之服亦除家无二尊也子服虽除而三者居丧之实如故则所杀者三年之文而巳实固未尝杀也女子子在室为父斩既嫁则为夫斩而为父母期盖曰子之所天者父妻之所天者夫嫁而移所天于夫则降其父妇人不贰斩者不贰天也降巳之父母而期为夫之父母亦期期之后夫未除服妇已除服而居丧之实如其夫是舅姑之服期而实三年也岂必从夫服斩而后为三年哉丧服有以恩服者有以义服者有以名服者恩者子为父母之类是也义者妇为舅姑之类是也名者为从父从子之妻之类是也从父之妻名以母之党而服从子之妻名以妇之党而服兄弟之妻不可名以妻之党其无服者推而远之也然兄弟有妻之服巳之妻有娣姒妇之服一家老幼俱有服巳虽无服不必华靡于其躬宴乐于其室如无服之人也同爨且服缌同衅服缌为从母之夫舅之妻与已同爨者尔此所引似汎言之矣朋㕛尚加麻邻丧里殡犹无相杵巷歌之声奚独于兄嫂弟妇之丧而恝然待之如行路之人乎古人制礼之意必有在而未易以浅识窥也夫实之无所不隆者仁之至文之有所或杀者义之精古人制礼之意盖如此后世父在为母三年妇为舅姑从夫斩齐并三年为嫂有服为弟妇亦有服意欲加厚于古而不知古者子之为母妇之为舅姑叔之于嫂未尝薄也愚故曰此皆溺乎其文昧乎其实而不究古人制礼之意者也古人所勉者丧之实也自尽于巳者也后世所加者丧之文也表暴于人者也诚伪之相去何如哉
  继母如母
  继母如母以配父也慈母如母以贵父之命也然于其党则不同矣服问曰母出则为继母之党服母死则为其母之党服为其母之党服则不为继母之党服郑氏注曰虽外亲亦无二统夫礼者所以别嫌明微非圣人莫能制之此类是矣丧服小记为慈母之父母无服
  为所后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
  此因为人后而推言之所后者有七等之亲皆当如礼而为之服也所后之祖我之曾祖也父母我之祖父母也妻我之母也妻之父母我之外祖父母也因妻而及故连言之取便文也昆弟我之世叔父也昆弟之子我之从父昆弟也若及也若子我之从父昆弟之子也正义谓妻之昆弟妻之昆弟之子者非郑以若子为如亲子但篇末又有兄弟之子若子之文当同一解
  女子子在室为父
  郑氏注言在室者关巳许嫁关该也谓许嫁而未行遭父之丧亦当为之布总箭笄髽三年也内则曰有故二十三年而嫁曾子问孔子曰女在涂而女之父母死则女反是也
  慈母如母
  慈母者何也子㓜而母死养于父妾父卒为之三年所以报其鞠育之恩也然而必待父命者此又先王严父而不敢自专其报之义也父命妾曰女以为子谓怜其无母视之如子长之育之非立之以为妾后也丧服小记以为为慈母后则未可信也
  礼记曾子问篇子游问曰丧慈母如母礼与孔子曰非礼也古者男子外有傅内有慈母君命所使教子也此与丧服所言慈母不同何服之有昔者鲁昭公少丧其母有慈母良及其死也公弗忍也欲丧之有司以闻曰古之礼慈母无服今也君为之服是逆古之礼而乱国法也若终行之则有司将书之以遗后世无乃不可乎公曰古者天子练冠以燕居吾弗忍也遂练冠以丧慈母丧慈母自鲁昭公始也然但练冠以居则异于如母者矣而孔子以为非礼
  南史司马筠传梁天监七年安成国太妃陈氏薨诏礼官议皇太子慈母之服筠引郑玄说服止卿大夫不宜施之皇子武帝以为不然曰礼言慈母有三条一则妾子无母使妾之无子者养之命为子母服以三年丧服齐衰章所言慈母如母是也二则嫡妻子无母使妾养之虽均乎慈爱但嫡妻之子妾无为母之义而恩深事重故服以小功丧服小功章所以不直言慈母而云庶母慈巳者文曰庶母则知其为嫡妻之子矣明异于三年之慈母也其三则子非无母择贱者视之义同师保而不无慈爱故亦有慈母之名师保无服则此慈母亦无服矣内则云择于诸母与可者使为子师其次为慈母其次为保母此其明文言择诸母是择人而为此三母非谓择取兄弟之母也子游所问自是师保之慈非三年小功之慈也故夫子得有此荅岂非师保之慈母无服之证乎郑玄不辨三慈混为训释引彼无服以注慈巳后人致谬实此之由于是筠等请依制改定嫡妻之子母没为父妾所养服之五月贵贱并同以为永制
  丧服小记曰为慈母之父母无服注曰恩所不及故也又曰慈母与妾母不世祭也然则虽云如母有不得尽同于母者矣
  出妻之子为母
  出妻之子为母此经文也传曰出妻之子为母期则为外祖父母无服此子夏传也传曰绝族无移服亲者属此传中引传援古人之言以证其无服也当自为一条出妻之子为父后者则为出母无服此又经文也传曰与尊者为一体不敢服其私亲也此子夏传也当自为一条今本乃误连之
  父卒继母嫁
  父卒继母嫁从从字句谓年幼不能自立从母而嫁也母之义巳绝于父下章云妻不敢与焉是也故不得三年而其恩犹在于子不可以不为之服也继母本非属毛离里之亲以其配父而服之如母尔故王肃曰从乎继而寄育则为服不从则不服报者母报之也两相为服也
  有适子者无适孙
  冢子身之副也家无二主亦无二副故有适子者无适孙唐高宗有太子而复立太孙非矣
  为人后者为其父母
  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此临文之不得不然隋书刘子翊云其者因彼之辞是也后儒谓以所后为父母而所生为伯叔父母于经未有所考亦自尊无二上之义而推之也宋欧阳氏据此文以为圣人未尝没其父母之名辨之至数千言然不若赵瞻之言辞穷直书为简而当也宋史赵瞻传中书请濮安懿王称亲瞻争曰仁宗既下明诏子陛下议者顾惑礼律所生所养之名妄相訾难彼明知礼无两父贰斩之义敢裂一字之辞以乱厥真且文有去妇出母者去已非妇岀不为母辞穷直书岂足援以断大义哉臣请与之廷辨以定邪正 石林燕语濮议廷臣既皆欲止称皇伯欧阳文忠力诋以为不然因引仪礼及五服敕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则是虽出继而于本生犹称父母也时未有能虽之者司马君实在谏院独疏言为人后而言父母此因服立文舍父母则无以为称非谓其得称父母也按经文言其父母其昆弟者大抵皆私亲之辞
  黄氏日钞曰欧公被阴私之谤皆激于当日主濮议之力公集濮议四卷又设为或问以发明之滔滔数万言皆以礼经为其父母一语谓未尝因降服而不称父母耳然既明言所后者三年而于所生者降服则尊无二上明矣谓所生父母者盖本其初而名之非有两父母也未为人后之时以生我者为父母已为人后则以命我者为父母立言者于既命之后而追本生之称自宜因其旧以父母称未必其人一时并称两父母也公亦何苦力辨而至于困辱危身哉况帝王正统相传有自非可常人比邪
  观先朝嘉靖之事至于入庙称宗而后知圣人制礼别嫌明微之至也永叔博闻之儒而未见及此学者所以贵乎格物
  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谓所生之父母报之亦为之服期也重其继大宗也故不以出降
  继父同居者
  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虽三王之世不能使天下无孤寡之人亦不能使天下无再适人之妇且有前后家东西家而为丧主者矣假令妇年尚少夫死而有三五岁之子则其本宗大功之亲自当为之收恤又无大功之亲而不许之从其嫁母则转于沟壑而已于是其母所嫁之夫视之如子而抚之以至于成人此子之于若人也名之为何不得不称为继父矣长而同居则为之服齐衰期先同居而后别居则齐衰三月以其抚育之恩次于生我也为此制者所以寓恤孤之仁而劝天下之人不独子其子也若曰以其货财为之筑宫庙此后儒不得其说而为之辞
  宗子之母在则不为宗子之妻服也
  正义谓母年未七十尚与祭非也祭统曰夫祭也者必夫妇亲之是以舅殁而姑老内则明其不与祭矣夫人亚祼母不可以亚子故老而传事虽老固尝为主祭之人而礼无二敬故为宗子之母服则不为妻服
  杜氏通典有夫为祖曾祖高祖父母持重妻从服议一条云孔瑚问虞喜曰假使玄孙为后玄孙之妇从服期曾孙之妇尚存才缌麻近轻远重情实有疑喜荅曰有嫡子者无嫡孙又若为宗子母服则不服宗子妇以此推之若玄孙为后而其母尚存玄孙之妇犹为庶不得传重传重之服理当在姑矣宋庾蔚之唐志庾蔚之注丧服要记五卷谓舅殁则姑老是授祭事于子妇至于祖服自以姑为嫡与此条之意互相发明
  君之母妻
  与民同者为其君齐衰三月也不与民同者君之母妻民不服而尝仕者独为之服也古之卿大夫有见小君之礼如成公九年季文子如宋致女复命公享之穆姜出于房再拜是也而妻之爵服则又君夫人命之是以不容无服
  齐衰三月不言曾祖巳上
  宋沈括梦溪笔谈曰丧服但有曾祖曾孙而无高祖玄孙或曰经之所不言则不服是不然曾重也自祖而上者皆曾祖也自孙而下者皆曾孙也虽百世可也茍有相逮者则必为服丧三月故虽成王之于后稷亦称曾孙而祭礼祝文无远近皆曰曾孙
  礼记祭法言适子适孙适曾孙适玄孙适来孙左传王子虎盟诸侯亦曰及而玄孙无有老㓜僖公二十八年玄孙之文见于记传者如此史记孟尝君传孙之孙为何曰为玄孙然宗庙之中并无此称诗维天之命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郑氏笺曰曾犹重也自孙之子而下事先祖皆称曾孙礼记郊特牲称曾孙某注谓诸侯事五庙也于曾祖已上称曾孙而已信南山正义自曾祖以至无穷皆得称曾孙左传哀公二年卫太子祷文王称曾孙蒯瞆晋书锺雅传元帝诏曰礼事宗庙自曽孙已下皆称曾孙义取于重孙可历世共其名无所改也
  曾祖父母齐衰三月而不言曾祖父之父母后人谓之高祖非经文之脱漏也盖以是而推之矣凡人祖孙相见其得至于五世者鲜矣夀至八九十而后可以见曾孙之子百有馀年而曾孙之子之子亦可见矣人之夀以百年为限故服至五世而穷茍六世而相见焉其服不异于曾祖也经于曾祖已上不言者以是而推之也晋徐农人问殷仲堪谓假如玄孙持高祖重来孙都无服及贺循传谓高祖已上五世六世无服之祖者并非观于祭之称曾孙不论世数而知曾祖之名统上世而言之矣
  兄弟之妻无服
  谓弟之妻妇者其嫂亦可谓之母乎记大传文同盖言兄弟之妻不可以母子为比以名言之既有所阂而不通以分言之又有所嫌而不可以不远记曰嫂叔之无服也盖推而远之也夫外亲之同爨犹缌而独兄弟之妻不为制服者以其分亲而年相亚故圣人嫌之嫌之故远之而大为之坊曲礼嫂叔不通问不独以其名也此又传之所未及也存其恩于娣姒而断其义于兄弟夫圣人之所以处此者精矣大传疏曰有从有服而无服嫂叔是也有从无服而有服娣姒是也叔嫂虽不制服然而曰无服而为位者惟叔嫂奔丧子思之哭嫂也为位檀弓何也曰是制之所抑而情之所不可阙也然而郑氏曰正言嫂叔尊嫂也若兄公与弟之妻则不能也正义曰兄公与弟妻不为位者卑远之弟妻于兄公不为位者尊绝之此又足以补礼记之不及檀弓言嫂叔之无服杂记言嫂不抚叔叔不抚嫂是兼兄公与弟妻
  先君馀尊之所厌
  尊尊亲亲周道也诸侯有一国之尊为宗庙社稷之主既没而馀尊犹在故公之庶子于所生之母不得伸其私恩为之大功也大夫之尊不及诸侯既没则无馀尊故其庶子于父卒为其私亲并依本服如邦人也亲不敌尊故厌尊不敌亲故不厌此诸侯大夫之辨也后魏广陵侯衍为徐州刺史所生母雷氏卒表请解州诏曰先君馀尊之所厌礼之明文季末陵迟斯典或废侯既亲王之子宜从馀尊之义便可大功饶阳男遥官左卫将军遭所生母忧表请解任诏以馀尊所厌不许晋哀帝欲为皇太妃服三年仆射江虨启于礼应服缌麻又欲降服期虨曰厌屈私情所以上严祖考乃服缌麻胡三省曰以帝入后大宗则太妃乃琅邪国母当以服诸侯者服之也
  贵臣贵妾
  此谓大夫之服贵臣室老士也贵妾侄娣也皆有相助之义故为之服缌穀梁传曰侄娣者不孤子之义也古者大夫亦有侄娣左传臧宣叔娶于铸生贾及为而死继室以其侄生纥是也备六礼之制合二姓之好从其女君而归焉故谓之贵妾雷次宗曰侄娣贵而大夫尊轻故服至于馀妾出自凡庶故不服士无侄娣故丧服小记曰士妾有子而为之缌然则大夫之妾虽有子犹不得缌也惟夫有死于宫中者则为之三月不举祭近之矣
  唐李晟夫人王氏无子妾杜氏生子愿诏以为嫡子及杜之卒也赠郑国夫人而晟为之服缌议者以为准礼士妾有子而为之缌开元新礼无是服矣而晟擅举复之颇为当时所诮册府元龟今之士大夫缘饰礼文而行此服者比比也
  外亲之服皆缌
  外亲之服皆缌外祖父母以尊加故小功从母以名加故小功太传服术有六三曰名 此谓母之兄弟异德异名母之姊妹同德同名 庾蔚之云男女异长母之在室与其姊妹有同居共席之礼故许其因母名以加服唐玄宗开元二十三年制令礼官议加服制太常卿韦縚请加外祖父母服至大功九月舅服至小功五月堂姨堂舅舅母服至袒免太子宾客崔沔议曰礼教之设本于正家家正而天下定矣正家之道不可以贰总一定义理归本宗所以父以尊崇母以厌降内有齐斩外服皆缌尊名所加不过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其来久矣昔辛有适伊州见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贞观修礼特改旧章渐广渭阳之恩不遵洙泗之典及弘道之后唐元之间韦氏弑中宗立温王重茂改元唐龙今避玄宗御名上字故称唐元国命再移于外族矣礼亡徴兆傥见于斯开元初补阙卢履冰尝进状论丧服轻重敕令佥议于时群议纷拏各安积习太常礼部奏依旧定陛下运稽古之思发独断之明特降别敕一依古礼事符典故人知向方式固宗盟社稷之福更图异议窃所未详愿守八年明旨以为万代成法职方郎中韦述议曰天生万物惟人最灵所以尊尊亲亲别生分类存则尽其爱敬殁则尽其哀戚缘情而制服考事而立言往圣讨论亦已勤矣上自高祖下至玄孙以及其身谓之九族由近而及远称情而立文差其轻重遂为五服虽则或以义降或以名加数有所从理不逾等百王不易三代可知若以匹敌言之外祖则祖也舅则伯叔父之列也父母之恩不殊而独杀于外氏者所以尊祖祢而异于禽兽也且家无二尊丧无二斩持重于大宗者降其小宗为人后者减其父母之服女子出嫁杀其本家之丧盖所存者远所抑者私也今若外祖及舅更加服一等堂舅及姨列于服纪之内则中外之制相去㡬何废礼徇情所务者末且五服有上杀之义必循原本方及条流伯叔父母本服大功九月今伯叔父母期是加服从父昆弟亦大功九月并以上出于祖其服不得过于祖也从祖祖父母从祖父母从祖昆弟皆小功五月以出于曽祖服不得过于曾祖也族祖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祖昆弟皆缌麻三月以出于高祖服不得过于高祖也堂舅姨既出于外曾祖若为之制服则外曾祖父母及外伯叔祖父母亦宜制服矣外祖加至大功九月则外曾祖父母合至小功外高祖合至缌麻若举此而舍彼事则不均弃亲而录疏理则不顺推而广之则与本族无异矣且服皆有报则堂外甥外曾孙侄女之子皆须制服矣圣人岂薄其骨肉背其恩爱盖本于公者薄于私存其大者略其细义有所断不得不然茍可加也亦可减也往圣可得而非则礼经可得而隳矣先王之制谓之彝伦奉以周旋犹恐失坠一紊其叙庸可止乎礼部员外郎杨仲昌议曰按仪礼为舅缌郑文贞公魏徵议同从母例加至小功五月详见下条虽文贞贤也而周孔圣也以贤改圣后学何从今之所请正同徴论如以外祖父母加至大功岂不加报于外孙乎外孙为报服大功则本宗庶孙又用何等服邪窃恐内外乖序亲疏夺伦情之所沿何所不至昔子路有姊之丧而不除孔子曰先王制礼行道之人皆不忍也子路除之此则圣人援事抑情之明例也记不云乎毋轻议礼时玄宗手敕再三竟加舅服为小功舅母缌麻堂姨堂舅袒免宣宗舅郑光卒诏罢朝三日御史大夫李景让上言人情于外族则深于宗庙则薄所以先王制礼割爱厚亲士庶犹然况于万乘亲王公主宗属也舅氏外族也今郑光辍朝日数与亲王公主同非所以别亲疏防僭越也优诏报之乃罢两日夫由韦述杨仲昌之言有以探本而尊经由崔沔李景让之言可以察微而防乱岂非能言之士深识先王之礼而亦目见武韦之祸思永监于将来者哉
  宗庙之制始变于汉明帝服纪之制始变于唐太宗皆率一时之情而更三代之礼后世不学之主踵而行之
  唐人增改服制
  唐人所议服制似欲过于圣人嫂叔无服太宗令服小功曾祖父母旧服三月增为五月嫡子妇大功增为期众子妇小功增为大功舅服缌増为小功新唐书初太宗尝以同爨缌而嫂叔乃无服舅与从母亲等而异服诏侍中魏徴礼部侍郎令狐德棻等议舅为母族姨乃外戚他姓舅服一时姨乃五月古人未逹者也于是服曾祖父母齐衰三月者増以齐衰五月适子妇大功增以期众子妇小功増以大功嫂叔服以小功五月报弟妻及夫兄同舅服缌増以小功然律疏舅报甥服犹缌显庆中长孙无忌以为甥为舅服同从母则舅宜进同从母报又古庶母缌今无服且庶母之子昆弟也为之杖齐是同气而吉凶异自是亦改服缌父在为母服期高宗增为三年妇为夫之姨舅无服玄宗令从夫服又增舅母缌麻堂姨舅袒免而弘文馆直学士王元感遂欲增三年之丧为三十六月旧唐书张柬之传 何休注公羊传言鲁文公乱圣人制欲服丧三十六月皆务饰其文欲厚于圣王之制而人心弥浇风化弥薄不探其本而妄为之增益亦未见其名之有过于三王也是故知庙有二主之非则叔孙通之以益广宗庙为大孝者绌矣知丧不过三年示民有终之义则王元感之服三十六月者绌矣知亲亲之杀礼所由生则太宗魏徵所加嫂叔诸亲之服者绌矣唐书礼乐志言礼之失也在于学者好为曲说而人君一切临时申其私意以増多为尽礼而不知烦数之为黩也子曰道之不明也贤者过之夫贤者率情之偏犹为悖礼而况欲以私意求过乎三王者哉记曰始死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忧恩之杀也圣人因杀以制节此丧之所以三年贤者不得过不肖者不得不及此丧之中庸也
  宋熙宁五年中书门下议不祧僖祖秘阁校理王介上议曰夫物有无穷而礼有有限以有限制无穷此礼之所以起而天子所以七庙也今夫自考而上何也必曰祖自祖而上何也必曰曾祖自曾祖而上何也必曰高祖自高祖而上又何也必曰不可及见则闻而知之者矣今欲祖其祖而追之不已祖之上又有祖则固有无穷之祖矣圣人制为之限此天子七庙所以自考庙而上至显祖之外而必祧也自显祖之外而祧亦犹九族至高祖而止也皆以礼为之界也五世而斩故也丧之三年也报罔极之恩也以罔极之恩为不足报则固有无穷之报乎何以异于是故丧之罔极而三年也族之久远而九也庙之无穷而七也皆先王之制弗敢过焉者也记曰品节斯斯之谓礼易于节之象曰君子以制度数议德行唐宋之君岂非昧于节文之意者哉贞观之丧服开元之庙谥与始皇之狭小先主之宫廷而作为阿房者同一意也
  报于所为后之兄弟之子若子
  所后者谓所后之亲上斩章言所后者是也郑注衍一为字所为后谓出而为后之人
  为人后者于兄弟降一等自期降为大功也兄弟之子报之亦降一等亦自期降为大功也若子者兄弟之孙报之亦降一等自小功降而为缌也
  庶子为后者为其外祖父母从母舅无服
  与尊者为一体不敢以外亲之服而废祖考之祭故绌其服也言母党则妻之父母可知
  考降
  考父也既言父又言考者犹易言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也降者骨肉归复于土也记曰体魄则降人死则魂升于天魄降于地书曰礼陟配天陟言升也又曰放勲乃徂落落言降也然而曰文王陟降何也神无方也可以两在而兼言之
  噫歆
  士虞礼声三注声者噫歆也将启户警觉神也曾子问祝声三注声噫歆警神也盖叹息而言神其歆我乎犹诗顾予烝尝之意也丧之皋某复祭之噫歆皆古人命鬼之辞正义曰直云祝声不知作何声按论语云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檀弓云公肩假曰噫是古人发声多云噫故知此声亦谓噫也凡祭祀神之所享谓之歆今作声欲令神歆享故云歆警神也既夕礼声三注旧说以为噫兴也噫兴者叹息而欲神之兴也噫歆者叹息而欲神之歆也







  日知录卷五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六     昆山 顾炎武 撰毋不敬
  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修己以敬也安民哉修己以安人也俨若思安定辞何以安民子曰危以动则民不与也惧以语则民不应也诗云彼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归于周万民所望
  女子子
  女子子谓己所生之子若兄弟之子言女子者别于男子也犹左氏言女公子古人谓其女亦曰子诗曰齐侯之子卫侯之妻论语曰以其子妻之是也此章言男女之别故加女子于子之上以明之下乃专言兄弟者兄弟至亲兄弟之于姊妹犹弗与同席同器而况于姑乎况于女子子乎不言从子不言父据兄弟可知也丧服小记言女子子在室为父母杖然则女子子为己所生之子明矣胡氏谓重言子衍文黄氏以为女子之子皆非
  内则曰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则不待已嫁而反矣
  取妻不取同姓
  姓之为言生也左传昭四年问其姓对曰余子长矣诗曰振振公姓天地之化专则不生两则生故叔詹言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晋语曰同姓不昏惧不殖也而子产之告叔向云内官不及同姓美先尽矣则相生疾晋司空季子之告公子曰异德合姓郑史伯之对桓公曰先王聘后于异姓务和同也声一无听物一无文是知礼不娶同姓者非但防嫌亦以戒独也故曲礼纳女于天子曰备百姓吴语句践请一介嫡女执箕帚以晐姓于王宫而郊特牲注云百官公卿以下也百姓王之亲也吕刑官百族姓传族同族姓异姓易曰男女暌而其志通也是以王御不参一族其所以合阴阳之化而助嗣续之功者微矣古人以异姓为昏姻之称大戴礼南宫縚夫子信其仁以为异姓谓以兄之子妻之也周礼司仪时揖异姓郑氏注引此
  姓之所从来本于五帝五帝之得姓本于五行则有相配相生之理故传言有妫之后将育于姜又曰姬姞耦其生必蕃而后世五音族姓之说自此始矣晋嵇康论曰五行有相生故同姓不昏旧唐书吕才序宅经谓五姓之说本无所出惟堪舆经黄帝对于天老乃有五姓之言今考汉书王莽传卜者王况谓李焉君姓李李者征徴火也后汉苏竟与刘龚书五七之家三十五姓彭秦延氏不得与焉李云上书高祖受命至今三百六十四岁君期一周当有黄精代见姓陈项虞田许氏不可令此人居太尉太𫝊典兵之官五姓之说始见于此盖与䜟记之文同起于哀平之际而京房传房本姓李推律自定为京氏白虎通曰古者圣人吹律定姓以记其族尔雅翼曰古者司商协名姓人始生吹律合之定其姓名易是谋类曰黄帝吹律定姓论衡言孔子吹律自知殷宋大夫子氏之世则古人以律推姓亦必有法潜夫论言凡姓之有音也必随其本生祖所出也大皥木精承岁星而王夫其子孙咸当为角神农火精承荧惑而王夫其子孙咸当为徴黄帝土精承填而王夫其子孙咸当为宫少昊金精承太白而王夫其子孙咸当为商颛顼水精承辰而王夫其子孙咸当为羽虽号百变音形不易此则五姓所以分属五音之说与春秋裨灶史赵史伯诸人之论大抵相同不可谓其无本 宋时犹尚五音之说云麓漫钞言永安诸陵皆东南地穹西北地垂东南有山西北无山角音所利如此
  春秋时最重族姓至七国时则绝无一语及之者正犹唐人最重谱谍而五代以后则荡然无存人亦不复问此百馀年间世变风移可为长叹也已
  父不祭子夫不祭妻
  父不祭子夫不祭妻不但名分有所不当而以尊临卑则死者之神亦必不安故其当祭则有代之者矣此别是一条说者乃𫎇上馂馀不祭之文而为之解殆似山东人作不彻姜食不多食义即谓不多食姜同一谬也此谓平日四时之祭若在丧则祥禫之祭未尝不行
  檀弓
  读檀弓二篇及曾子问乃知古人于礼服讲之悉而辨之明如此汉书言夏侯胜善说礼服萧望之从夏侯胜问论语礼服唐开元四部书目丧服传义疏有二十三部昔之大儒有专以丧服名家者其去邹鲁之风未远也故萧望之为太傅以论语礼服授皇太子宋元嘉末征隐士雷次宗诣京邑筑室于锺山西岩下为皇太子诸王讲丧服经齐初何佟之为国子助教为诸王讲丧服陈后主在东宫引王元规为学士亲授礼记左传丧服等义魏孝文帝亲为群臣讲丧服于清徽堂而梁书言始兴王憺薨昭明太子命诸臣共议从明山宾朱异之言以慕悼之辞宜终服月梁陈北齐各有皇帝皇后太子王侯巳下丧礼之书谓之凶仪夫以至尊在御不废讲求丧礼异于李义府之言不豫凶事而去国恤一篇者矣旧唐书李义府传初五礼仪注自前代相沿吉凶毕举太常博士萧楚材孔志约以皇室凶礼为豫备凶事非臣子所宜言义府深然之于是悉删而焚之裵守真传为太常博士高宗崩时无大行凶仪守真与同时博士韦叔夏辅抱素等讨论旧事创为之 宋史章衡传熙宁初判太常寺建言自唐开元纂修礼书以国恤一篇为豫凶事删而去之故不幸遇事则捃摭坠残茫无所据今宜为厚陵集礼以贻万世从之
  宋孝宗崩光宗不能执丧宁宗嗣服巳服期年丧欲大祥毕更服两月监察御史胡纮言孙为祖服已过期矣议者欲更持禫两月不知用何典礼若曰嫡孙承重则太上圣躬亦已康复于宫中自行二十七月之重服而陛下又行之是丧有二孤也诏侍从台谏给舍集议时朱熹君前臣名上议以纮言为非而未有以折之后读礼记正义丧服小记为祖后者条因自识于本义之末其略云准五服年月格斩衰三年嫡孙为祖谓承重者法意甚明而礼经无文传云父殁而为祖后者服斩然而不见本经未详何据但小记云祖父卒而后为祖母后者三年可以傍照至为祖后者条下疏中所引郑志乃有诸侯父有废疾不任国政不任丧事之问而郑荅以天子诸侯之服皆斩之文仪礼丧服篇不杖章为君之祖父母下疏亦引此赵商问荅方见父在而承国于祖之服向日上此奏时无文字可检又无朋㕛可问故大约且以礼律言之亦有疑父在不当承重者时无明白证验但以礼律人情大意荅之心常不安归来稽考始见此说方得无疑乃知学之不讲其害如此而礼经之文诚有阙略不无待于后人向使无郑康成则此事终未有所断决不可直谓古经定制一字不可增损也昔人谓读书未到康成不敢轻议汉儒以此呜呼若曾子子游之伦亲受学于圣人其于节文之变辨之如此其详也今之学者生于草野之中当礼坏乐崩之后于古人之遗文一切不为之讨究而曰礼吾知其敬而已丧吾知其哀而巳以空学而议朝章以清谈而干王政是尚不足以窥汉儒之里而何以升孔子之堂哉
  论语之言斯者七十而不言此檀弓之言斯者五十有三而言此者一而已大学成于曾氏之门人而一卷之中言此者十有九语音轻重之间而世代之别从可知已尔雅曰兹斯此也今考尚书多言兹论语多言斯大学以后之书多言此
  太公五世反葬于周
  太公汲人也闻文王作然后归周史之所言已就封于齐矣其复入为太师薨而葬于周事未可知使其有之亦古人因薨而葬不择地之常尔记以首丘喻之亦已谬矣乃云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夫齐之去周二千馀里而使其已化之骨跋履山川触冒寒暑自东徂西以葬于封守之外于死者为不仁古之葬者祖于庭塴于墓反哭于其寝故曰葬日虞弗忍一日离也使齐之孤重趼送葬旷月淹时不获遵五月之制速反而虞于生者为不孝且也入周之境而不见天子则不度离其丧次而以衰绖见则不祥若其孤不行而使卿摄之则不恭劳民伤财则不惠此数者无一而可禹葬会稽其后王不从而殽之南陵有夏后皋之墓岂古人不达礼乐之义哉体魄则降知气在上故古之事其先人于庙而不于墓圣人所以知幽明之故也然则太公无五世反葬之事明矣水经注淄水下有胡公陵青州刺史傅弘仁言得铜棺隶书处胡公太公之玄孙未尝反葬于周
  扶君
  扶君卜人师扶右注卜当为仆射人师扶左君薨以是举此所谓男子不死于妇人之手也三代之世侍御仆从罔非正人缀衣虎贲皆惟吉士与汉高之独枕一宦者卧异矣春秋传曰公薨于小寝即安也魏中山王衮疾病令官属以时营东堂堂成舆疾往居之其得礼之意者与
  二夫人相为服
  从母之夫舅之妻二夫人相为服从母之夫与谓吾从母之夫者相为服也舅之妻与谓吾舅之妻者相为服也上不言妻之姊妹之子下不言夫之甥语繁而冗不可以成文也闻一知二吾于孟子以纣为兄之子言之
  同母异父之昆弟
  同母异父之见弟不当有服子夏曰我未之前闻也此是正说而又曰鲁人则为之齐衰则多此一言矣狄仪从而行之后人踵而效之今之齐衰狄仪之问也以其为大贤之所许也然则鲁人之前固未有行之者矣是以君子无轻议礼
  广安游氏曰后世所承传之礼有出二代之末沿礼之失而为之者不丧出母古礼之正也孔氏丧出母惟孔子行之而非以为法今礼家为出母服齐衰杖期此后世之为非礼之正也同母异父之昆弟子游曰为之大功鲁人为之齐衰亦非礼之正也昔圣人制礼教以人伦使之父子有亲男女有别然后一家之尊知统乎父而厌降其母同姓之亲厚于异姓父在则为母服齐衰期出母则不为服后世既为出母制服则虽异父之子以母之故亦为之服矣此其失在乎不明父母之辨一统之尊不别同姓异姓之亲而致然也及后世父在而升其母三年之服至异姓之服若堂舅堂姨之类亦相縁而升夫礼者以情义言也情义者有所限止不可遍给也母统于父严于父则不得不厌降于其母厚于同姓则不得不降杀于异姓夫是以父尊而母卑夫尊而妇卑君尊而臣卑皆顺是而为之也今子游欲以意为之大功此皆承世俗之失失之之原其来寖远后世不考其原而不能正其失也
  子卯不乐
  古先王之为后世戒也至矣欲其出而见之也故亡国之社以为庙屏穀梁传欲其居而思之也故子卯不乐檀弓下稷食菜羹玉藻而太史奉之以为讳恶王制 郑氏注讳先王名恶子卯日此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之义也汉以下人主莫有行之者惟崔琰谏魏世子田猎曽引此义后周武帝天和元年五月甲午诏曰道徳交丧礼义嗣兴褒四始于一言美三千于为敬是以在上不骄处满不溢富贵所以长守邦国于焉乂安故能承天静地和民敬鬼明并日月道错四时朕虽庸昧有志前古甲子乙卯礼云不乐苌弘表昆吾之稔杜蒉有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觯之文自世道丧乱礼仪紊毁此典茫然已坠于地昔周王受命请闻颛顼庙有戒盈之器室为复礼之铭矧伊末学而能忘此宜依是日省事停乐庶知为君之难为臣不易贻之后昆殷鉴斯在春秋庄公二十一年春王正月肆大𤯝公羊传作大省何休注谓子卯日也先王常以此日省吉事不忍举又大自省敕得无有此行乎
  子甲子也卯乙卯也古人省文但言子卯翼奉乃谓子为贪狼卯为阴贼是以王者忌子卯礼经避之春秋讳焉此术家之说非经义也
  君有馈焉曰献
  仕而未有禄者君有馈焉曰献使焉曰寡君示不纯臣之道也长乐陈氏曰宾之而弗臣故有馈焉不曰赐而曰献其将命之使不但曰君而曰寡君若子思之仕卫孟子之仕齐是也注以君有馈为馈于君者非故哀公执挚以见周丰而老莱子之于楚王自称曰仆荀子周公自言所执贽而见者十人盖古之人君有所不臣故九经之序先尊贤而后敬大臣尊贤其所不臣者也至若武王之访于箕子变年称祀不敢以维新之号临之恪旧之心师臣之礼又不可以寻常论矣
  邾娄考公
  邾娄考公之丧徐君使容居来吊含注考公隐公益之曾孙考或为定按隐公当鲁哀公之时传至曾孙考公其去春秋已远而鲁昭公三十年吴灭徐徐子章羽奔楚楚沈尹戍帅师救徐弗及遂城夷使徐子处之是巳失国而为寓公其尚能行王礼于邻国乎定公在鲁文宣之时作定为是
  因国
  有胜国有因国周礼媒氏凡男女之阴讼听之于胜国之社丧祝掌胜国邑之社稷之祝号士师若祭胜国之社稷则为之尸书序言汤既胜夏欲迁其社又言武王胜殷左传凡胜国曰灭之文公十五年是也左传哀公十三年今吴王有墨国胜乎注国为敌所胜王制天子诸侯祭因国之在其地而无主后者左传子产对叔向曰迁阏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昭公元年齐晏子对景公曰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荝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太公因之昭公二十年是也都宗人注都或有山川及因国无主九皇六十四民之祀
  文王世子
  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不独文王之孝亦可以见王季之其勤也为父者未明而衣则为子者鸡鸣而起矣茍宴安自逸又何怪乎其子之惰四支而不养也是以小宛之诗必曰夙兴夜寐而管宁三日晏起自讼其愆古人之以身行道者如此
  武王帅而行之
  文王之孝可谓至矣武王帅而行之不敢有加焉如三朝食上色忧复膳之节皆不敢有过于文王此中庸之行而凡后人之立意欲以过于前人者皆有所为而为之也故乐正子春之母死五日而不食曰吾悔之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恶乎用吾情
  用日干支
  三代以前择日皆用干郊特牲郊日用辛社日用甲书召诰丁巳用牲于郊戊午乃社于新邑而月令择元日命民社郑注谓春分前后戊日则郊不必用辛社不必用甲矣诗吉日惟戊既伯既祷穀梁传六月上甲始庀牲十月上甲始系牲月令仲春上丁命乐正习舞释菜仲丁命乐正入学习乐季秋上丁命乐正入学习吹春秋秋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易蛊卦先甲三日后甲三日㢲九五先庚三日后庚三日之类是也秦汉以下始多用支如午祖戍腊三月上巳祓除张衡南都赋于是暮春之禊元巳之辰及正月刚卯之类是也月令择元辰躬耕帝藉卢植说曰日甲至癸也辰子至亥也郊天阳也故以日藉田阴也故以辰蔡邕月令章句云日干也辰支也有事于天用日有事于地用辰此汉儒之说考之经文无用支之证夏小正二月丁亥万用入学二月不必皆有丁亥盖夏后氏始行此礼之日值丁亥而用之也犹郊特牲言郊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至言周人以日至郊适值辛日谓以支取亥者非
  社日用甲
  月令择元日命民社注祀社日用甲据郊特牲文日用甲用日之始也正义曰召诰戊午乃社于新邑用戊者周公告营洛邑位成非常祭也墨子云吉日丁卯周伐祝社疑不可信礼外事用刚日丁卯非也汉用午魏用未晋用酉各因其行运潘尼皇太子社诗孟月渉初旬吉日惟上酉则不但用酉又用孟月唐武后长夀元年制更以九月为社玄宗开元十八年诏移社日就千秋节皆失古人用甲之义矣
  不齿之服
  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出乎吉则入乎凶惰游之士缟冠垂緌不齿之人玄冠缟武以其为自吉而之凶之人故被之以不纯吉而杂乎凶之服
  为父母妻长子禫
  禫者终丧之祭父母之丧中月而禫固巳妻与长子何居夫不有祖父母伯叔父母及昆弟乎曰夫为妻父为长子丧之主也服除而禫非夫非父其谁主之若祖父母伯叔父母及兄弟则各有主之者矣故不禫
  父在为母则从乎父而禫
  为殇后者以其服服之
  为殇后者以其服服之殇无为人父之道而有为殇后者此礼之变也谓大宗之子未及成人而殇取殇者之兄弟若兄之子以为后则以为人后之服而服之如父不以其殇而杀重大宗也若鲁之闵公八岁而薨僖为之后是巳夫礼之制殇所以示长幼之节而杀其恩也大宗重则长幼之节轻故殇之服而有时不异乎成人不以宜杀之恩而亏尊祖之义此所谓权也若曰服其本服云尔记何必言之而亦乌有为殇后者哉
  庶子不以杖即位
  古之为杖但以辅病而已其后以杖为主丧者之用丧无二主则无二杖故庶子不以杖即位
  夫为妻杖则其子不杖矣父为长子杖则其孙不杖矣杂记曰为长子杖则其子不以杖即位其子长子之子
  妇人不为主而杖者
  无杖则不成丧故女子在室父母死而无男昆弟则女子杖其曰一人明无二杖也
  姑在为夫杖必其无子也母为长子削杖必其无父也此三者皆无主之丧故妇人杖
  庶姓别于上
  庶姓者子姓也特牲馈食礼言子姓兄弟注曰所祭者之子孙言子姓者子之所生玉藻丧大记并言子姓注曰子姓谓众子孙也玉藻缟冠玄武子姓之冠也正义曰姓生也孙是子之所生故云子姓故诗言公姓以继公子而同父之变文则云同姓此所云庶姓别于上者亦子姓之姓与周礼司仪之云土揖庶姓者文同而所指异也注以始祖为正姓高祖为庶姓意亦不殊然多此两姓之目
  爱百姓故刑罚中
  人君之于天下不能以独治也独治之而刑繁矣众治之而刑措矣古之王者不忍以刑穷天下之民也是故一家之中父兄治之一族之间宗子治之有其不善之萌莫不自化于闺门之内而独有不帅教者然后归之士师然则人君之所治者约矣然后原父子之亲立君臣之义以权之意论轻重之序慎测浅深之量以别之悉其聪明致其忠爱以尽之夫然刑罚焉得而不中乎是故宗法立而刑清天下之宗子各治其族以辅人君之治罔攸兼于庶狱而民自不犯于有司风俗之醇科条之简有自来矣诗曰君之宗之吾是以知宗子之次于君道也
  庶民安故财用足
  民之所以不安以其有贫有富贫者至于不能自存而富者常恐人之有求而多为吝啬之计于是乎有争心矣夫子有言不患贫而患不均夫惟收族之法行而岁时有合食之恩吉凶有通财之义本俗六安万民三曰联兄弟而乡三物之所兴者六行之条曰睦曰恤不待王政之施而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矣此所谓均无贫者而财用有不足乎至于葛藟之刺兴角弓之赋作九族乃离一方相怨而缾罍交耻泉池并竭然后知先王宗法之立其所以养人之欲而给人之求为周且豫矣宋范文正公苏州义田至今裔孙犹守其法范氏无穷人
  术有序
  学记术有序注术当为遂声之误也周礼万二千五百家为遂按水经注引此作遂有序周礼遂人之职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酂五酂为鄙五鄙为县五县为遂皆有地域沟树之使各掌其政令遂人中大夫二人遂师下大夫四人上士八人中士十有六人旅下士三十有二人遂大夫毎遂中大夫一人又按月令审端径术注术周礼作遂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径小沟也春秋文公十二年秦伯使术来聘公羊传汉书五行志并作遂管子度地篇百家为里里十为术术十为州术音遂此古术遂二字通用之证陈可大集说改术为州非也周礼州长会民射于州序陈氏礼书曰州曰序记言遂有序何也周礼遂官各降乡官一等则遂之学亦降乡一等矣降乡一等而谓之州长其爵与遂大夫同则遂之学其名与州序同可也
  师也者所以学为君
  三代之世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之以治国平天下之事孔子之于弟子也四代之礼乐以告颜渊五至三无以告子夏而又曰雍也可使南面然则内而圣外而王无异道矣其系易也曰九二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龙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徳也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故曰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
  肃肃敬也
  肃肃敬也雍雍和也诗本肃雍一字而引之二字者长言之也诗云有洸有溃毛公传之曰洸洸武也溃溃怒也即其例也
  以其绥复
  男子以车为居以弓矢为器故其生也桑弧蓬矢以射天地四方其死也设决丽于掔比葬则弓矢之新沽功有弭饰焉亦张可也以射者男子之事也如死于道则升其乘车之左毂以其绥复注改绥为緌谓旌旗之旄也以旄复死不切于事广陵胡氏曰此复魂既在车当是执绥之绥以车者男子之居也晋书祖逖传论灾星告衅笠毂徒招用此
  升车必正立执绥徐铉曰绥者所执辔之总以其绥复者象其行也象其行所以逹其志也于是有朝聘而终以尸将事之礼矣左氏哀公十五年传 聘礼宾死以棺造朝介将命 宋史章频传为刑部郎中使契丹至紫濛馆卒契丹遣内侍就馆奠祭命接伴副使吴克荷䕶其丧以锦车驾橐驼载至中京敛以银饰棺具鼓吹羽葆吏士卫送至白沟邾娄复之以矢犹有杀敌之意焉此亡于礼者之礼也
  亲丧外除兄弟之丧内除
  亲丧外除者祥为丧之终矣而其哀未忘故中月而禫兄弟之丧内除者如其月日而止
  十五月而禫
  期之丧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孔氏曰此言父在为母亦备二祥节也盖以十月当大丧之一周逾月则可以练矣故曰十一月而练以十二月当大丧之再周逾月则可以祥矣故曰十三月而祥必言十一月十三月者亲丧外除又加两月焉则与大丧之中月同可以禫矣故曰十五月而禫
  父在为母其禫也父主之则夫之为妻亦当十五月而禫矣晋孙楚除妇服诗但以一周而毕盖不数禫月其他期丧祥禫之祭皆不在巳则亦以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除可知故郑氏曰凡齐衰十一月皆可以出吊
  妻之党虽亲弗主
  姑姊妹其夫死而夫党无兄弟使夫之族人主丧妻之党虽亲弗主夫若无族矣则前后家东西家无有则里尹主之此文以姑姊妹发端以戒人不可主姑姊妹之夫之丧也夫宁使疏远之族人与邻家里尹而不使妻之党为之主圣人之意盖巳逆知后世必有如王莽假母后之权行居摄之事而篡汉家之统而豫为之坊者矣别内外定嫌疑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或曰主之而附于夫之党是恶知礼意哉
  吉祭而复寝
  禫而从御吉祭而复寝互言之也郑注巳明而孔氏乃以吉祭为四时之祭虽禫之后必待四时之祭讫然后复寝非也禫即吉祭也岂有未复寝而先御妇人者乎
  如欲色然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能以慕少艾之心而慕父母则其诚无以加矣正义云王肃解欲色为如欲见父母之颜色郑何得比父母于女色马昭申云孔子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是亦比色于徳张融云如好色取其甚也于文无妨
  先古
  祭义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先古先祖也诗曰以似以续续古之人亦谓其先人也近曰先远曰古故周人谓其先公曰古公
  博爱
  先之以博爱而民莫遗其亲左右就养无方谓之博爱
  以养父母日严
  故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日严孩提之童知爱而已稍长然后知敬知敬然后能严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故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衣燠寒疾痛苛养而敬抑搔之出入则或先或后而敬扶持之敬之始也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敬之终也日严者与日而俱进之谓
  致知
  致知者知止也董文清槐以知止二节合听讼章为格物传知止者何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是之谓止知止然后谓之知至君臣父子国人之交以至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之谓物
  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孟子曰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昔者武王之访箕子之陈曾子子游之问孔子之荅皆是物也故曰万物皆备于我矣
  惟君子为能体天下之物故易曰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记曰仁人不过乎物孝子不过乎物
  以格物为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则末矣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
  听讼者与国人交之一事也
  顾𬤊天之明命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其在于人日用而不知莫非命也故诗书之训有曰顾𬤊天之明命又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又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又曰惟克天德自作元命配享在下而刘康公之言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彼其之子邦之司直而以为舍命不渝乃如之人怀昏姻也而以为不知命然则子之孝臣之忠夫之贞妇之信此天之所命而人受之为性者也故曰天命之谓性求命于冥冥之表则离而二之矣
  予迓续乃命于天人事也理之所至气亦至焉是以含章中正而有陨自天匪正之行而天命不祐
  桀纣帅天下以暴
  仲虺之诰篇曰简贤附势实繁有徒多方篇曰叨懫日钦劓割夏邑此桀民之从暴也微子篇曰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为敌仇此纣民之从暴也故曰幽厉兴则民好暴古之人所以胥训告胥保惠胥教诲而不使民之陷于邪僻者何哉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天保之诗皆祝其君以受福之辞而要其指归不过曰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然则人君为国之存亡计者其可不致审于民俗哉
  财者末也
  古人以财为末故舜命九官未有理财之职周官财赋之事一皆领之于天官冢宰而六卿无专任焉汉之九卿一太常二光禄勲三卫尉四太仆五廷尉六鸿胪七宗正八大农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司农九少府应邵曰少者小也师古曰大司农供军国之用少府以养天子大农掌财在后少府掌天子之私财又最后唐之九卿一太常二光禄三卫尉四宗正五太仆六大理七鸿胪八司农九太府大略与汉不殊而户部不过尚书省之属官故与吏礼兵刑工并列而为六至于大司徒教民之职宰相实总之也罢宰相废司徒以六部尚书为二品非重教化后财货之义矣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
  治化之隆则遗秉滞穗之利及于寡妇恩情之薄则耰鉏箕帚之色加于父母故欲使民兴孝兴弟莫急于生财以好仁之君用不畜聚敛之臣则财足而化行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矣
  君子而时中
  记曰礼时为大顺次之体次之宜次之称次之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天地之祭宗庙之事父子之道君臣之义伦也社稷山川之事鬼神之祭体也丧祭之用宾客之交义也羔豚而祭百官皆足太牢而祭不必有馀此之谓称也古之圣人内之为尊外之为乐少之为贵多之为美是故先王之制礼也不可多也不可寡也惟其称也此所谓君子而时中者也故易曰二簋应有时损刚益柔有时舜之大孝文王之无忧武王周公之达孝皆所谓时中也
  子路问强
  洪范六极六曰弱郑康成注愚懦不毅为弱故子路问强
  鬼神
  王道之大始于闺门妻子合兄弟和而父母顺道之迩也卑也郊焉而天神假庙焉而人鬼飨道之远也高也先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修之为经布之为政本于天殽于地列于鬼神达于丧祭射御冠昏朝聘而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若舜若文武周公所谓庸德之行而人伦之至者也故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人之有父母也鸡鸣问寝左右就养无方何其近也及其既亡而其容与声不可得而接于是或求之阴或求之阳然后僾然必有见乎其位然后乃凭工祝之传而致赉于孝孙生而为父母殁而为鬼神子曰为之宗庙以鬼享之此之谓也论语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由顺父母而推之也
  记曰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暮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则内竖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食上必推视寒煖之节食下问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应曰诺然后退又曰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称讳如见亲祀之忠也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其文王与诗云明发不寐有怀二人文王之诗也夫惟文王生而事亲如此之孝故殁而祭如此之忠而如亲之或见也茍其生无养志之诚则其殁也自必无感通之理故曰惟孝子为能飨亲而夫子之告子路亦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是故庸徳之行莫先于父母之顺而郊社之礼禘尝之义缘之以起明此而天下国家可得而治矣
  在上位者能顺乎亲而后可以祀天享帝在下位者能顺乎亲而后可以获上治民
  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迹也张子曰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用以解易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一章斯为切当如二子之说则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者鬼神也其可见可闻者亦鬼神也今夫子但言弗见弗闻知其为祭祀之鬼神也
  质诸鬼神而无疑犹易乾文言所谓与鬼神合其吉凶谦丰二彖亦以鬼神与天地人并言
  期之丧达乎大夫
  丧服自期以下诸侯绝大夫降者说者以为期已下之丧皆其臣属故不服然制礼之意不但为此古人有丧不祭诸侯有山川社稷宗庙之事不可以旷故惟服三年而不服期大夫亦与于其君骏奔在庙之事但人数多不至于旷故但降之而已此古人重祭之义后人不知但以为贵贵而已正义曰期之丧达乎大夫谓旁亲所降在大功者得为期丧还著大功之服若天子诸侯旁期之丧则不服也
  诸侯亦有期服如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诸父而臣昆弟且亦有大功服如姑姊妹嫁于国君尊同则不降记特举其大槩言之尔
  三年之丧达乎天子
  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即解上三年之丧达乎天子一句此举其重者而言然三年之丧不止父母左氏昭公十五年传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谓穆母与太子王后谓之三年者据达子之志而言其实朝也是天子亦有期丧
  达孝
  达孝者达于上下达于幽明所谓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者也与达道达德之达同义
  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
  无丰于昵祖已之所以戒殷王也自八以下众仲之所以对鲁隐也以客为臣子游之所以规文子也亲亲之道赖贤人而明者多矣汉哀帝听冷褒叚犹之言而尊定陶共皇唐高宗听李𪟝之言而立皇后武氏不知人之祸且至于斁伦乱纪而不顾可不慎哉
  人伦之大莫过乎君父而子夏先之以贤贤易色何也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也
  父子之亲长幼之序男女之别非师不明教人以礼者师之功也故曰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
  诚者天之道也
  诚者天之道也故天下雷行物与无妄而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
  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莫非诚也故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肫肫其仁
  五品之人伦莫不本于中心之仁爱故曰拜稽颡哀戚之至隐也稽颡隐之甚也又曰其送往也茫茫然汲汲然如有追而弗及也其反哭也皇皇然如有求而弗得也故其往送也如慕其反也如疑求而无所得之也入门而弗见也上堂又弗见也入室又弗见也亡矣丧矣不可复见已矣故哭泣辟踊尽哀而止矣心怅焉怆焉惚焉忾焉心绝志悲而已矣此于丧而观其仁也丧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又曰且比化者无使土亲肤于人心独无恔乎此于葬而观其仁也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见乎其位周还出戸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听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是故先王之孝也色不忘乎目声不绝乎耳心志嗜欲不忘乎心又曰祭之明日明发不寐飨而致之又从而思之祭之日乐与哀半飨之必乐已至必哀此于祭而观其仁也自此而推之郊社之礼所以仁鬼神也射乡之礼所以仁乡党也食飨之礼所以仁宾客也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而天下之大经毕举而无遗矣故曰孝弟为仁之本


  日知录卷六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七     昆山 顾炎武 撰孝弟为仁之本
  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是故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此之谓孝弟为仁之本
  察其所安
  求仁而得仁安之也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安之也使非所安则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子张问十世
  记曰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必自人道始矣立权度量考文章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异器械别衣服此其所得与民变革者也其不可得变革者则有矣亲亲也尊尊也长长也男女有别此其不可得与民变革者也自春秋之并为七国七国之并为秦而大变先王之礼然其所以辨上下别亲疏决嫌疑定是非则固未尝有异乎三王也故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自古帝王相传之统至秦而大变然而秦之所以亡汉之所以兴则亦不待谶纬而识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此百世可知者也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此百世可知者也
  媚奥
  奥何神哉如祀灶则迎尸而祭于奥此即灶之神矣诗于以奠之宗室牖下注牖下室西南隅所谓奥也李氏曰户东而牖西户不当中而近东则西南隅最为深隐故谓之奥而祭祀及尊者常处焉 曲礼为人子者居不主奥仲尼燕居以奥阼并言是奥本人之所处祭时乃奉神于此时人之语谓媚其君者将顺于朝廷之上不若逢迎于燕退之时也注以奥比君以灶比权臣本一神也析而二之未合语意
  武未尽善
  观于季札论文王之乐以为美哉犹有憾则知夫子谓武未尽善之旨矣犹未洽于天下孟子此文之犹有憾也天下未寕而崩史记封禅书此武之未尽善也记曰乐者象成者也又曰移风昜俗莫善于乐武王当日诛讨伐奄三年讨其君而宝龟之命曰有大艰于西土殷之顽民廸屡不静商俗靡靡利口惟贤馀风未殄视舜之从欲以治四方风动者何如哉故大武之乐虽作于周公而未至于世变风移之日圣人之时也非人力之所能为矣刘汝佳曰揖让征诛自是圣人所遇使舜当武之时亦湏征伐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性之反之自其从入之异及其成功一也人而天反而性矣以是而论乐之优劣其与以追蠡者何异哉
  朝闻道夕死可矣
  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孶孶毙而后已故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有一日未死之身则有一日未闻之道
  忠恕
  延平先生荅问门人朱熹元晦编曰夫子之道不离乎日用之间自其尽己而言则谓之忠自其及物而言则谓之恕莫非大道之全体虽变化万殊于事为之末而所以贯之者未尝不一也曽子荅门人之问正是发其心尔岂有二邪若以为夫子一以贯之之旨甚精微非门人所可告姑以忠恕荅之恐圣贤之心不若是之支也如孟子言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人皆足以知之但合内外之道使之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则非圣人不能尔朱子又尝作忠恕说其大指与此略同按此说甚明而集注乃谓借学者尽己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是疑忠恕为下学之事不足以言圣人之道也然则是二之非一之也慈谿黄氏曰天下之理无所不在而人之未能以贯通者己私间之也尽己之谓忠推己及人之谓恕忠恕既尽己私乃克此理所在斯能贯通故忠恕者所以能一以贯之者也
  元戴侗作六书故其训忠曰尽己致至之谓忠语曰为人谋而不忠乎又曰言思忠记曰丧礼忠之至也又曰祀之忠也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又曰瑕不揜瑜瑜不揜瑕忠也传曰上思利民忠也又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忠之属也孟子曰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观于此数者可以知忠之义矣反身而诚然后能忠能忠矣然后由己推而达之家国天下其道一也其训恕曰推己及物之谓恕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之道也充是心以往达乎四海矣故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也者天下之大本也恕也者天下之达道也本程子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仲弓问仁夫子告之亦以敬恕夫圣人者何以异于人哉知终身可行则知一以贯之之义矣中庸记夫子言君子之道四无非忠恕之事而乾九二之龙德亦惟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谨然则忠恕君子之道也何以言违道不远曰此犹之云巧言令色鲜矣仁也古人语辞云尔 违道不远即道也违禽兽不远即禽兽也孟子已自申之岂可以此而疑忠恕之有二乎或曰孟子言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何也曰此为未至乎道者言之也孟子曰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仁义岂有二乎今人谓有圣人之忠恕有学者之忠恕非也尽得忠恕方是圣人学者所以学为忠恕
  夫子之言性与天道
  夫子之教人文行忠信而性与天道在其中矣故曰不可得而闻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是疑其有隐者也不知夫子之文章无非夫子之言性与天道所谓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子贡之意犹以文章与性与天道为二故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是故可仕可止可久可速无一而非天也恂恂便便侃侃訚訚无一而非天也
  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孟子以为尧舜性之之事夫子之文章莫大乎春秋春秋之义尊天王攘戎翟诛乱臣贼子皆性也皆天道也故胡氏以春秋为圣人性命之文而子如不言则小子其何述乎
  今人但以系辞为夫子言性与天道之书愚尝三复其文如鸣鹤在阴七爻自天祐之一爻憧憧往来十一爻履德之基也九卦所以教人学易者无不在于言行之间矣故曰初率其辞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茍非其人道不虚行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由是而充之一日克己复礼有异道乎今之君子学未及乎樊迟司马牛而欲其说之高于颜曽二子是以终日言性与天道而不自知其堕于禅学也朱子曰圣人教人不过孝弟忠信持守诵习之间此是下学之本今之学者以为钝根不足留意其平居道说无非子贡所谓不可得而闻者又曰近日学者病在好高论语未问学而时习便说一贯孟子未言梁惠王问利便说尽心易未㸔六十四卦便读系辞此皆躐等之病又曰圣贤立言本自平易今推之使高凿之使深黄氏日钞曰夫子述六经后来者溺于训诂未害也濓洛言道学后来者借以谈禅则其害深矣
  孔门弟子不过四科自宋以下之为学者则有五科曰语录科
  永嘉南渡本于清谈之流祸人人知之孰知明代之清谈有甚于前代者昔之清谈谈老荘明之清谈谈孔孟未得其精而已遗其粗未究其本而先辞其末不习六艺之文不考百王之典不综当代之务举夫子论学论政之大端一切不问而曰一贯曰无言以明心见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实学股肱惰而万事荒爪牙亡而四国乱神州荡覆宗社丘墟昔王衍妙善玄言自比子贡及为石勒所杀将死顾而言曰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勠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今之君子得不有愧乎其言
  变齐变鲁
  变鲁而至于道者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变齐而至于鲁者道之以政齐之以刑
  博学于文
  君子博学于文自身而至于家国天下制之为度数发之为音容莫非文也品节斯斯之谓礼孔子曰伯母叔母疏衰踊不绝地姑姊妹之大功踊绝于地知此者由文矣哉由文矣哉记曰三年之丧人道之至文者也又曰礼减而进以进为文乐盈而反以反为文传曰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故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而谥法经纬天地曰文与弟子之学诗书六艺之文有深浅之不同矣
  三以天下让
  皇矣之诗曰帝作邦作对自太伯王季则㤗伯之时周日以彊大矣乃托之采药往而不反当其时以国让也而自后日言之则以天下让也犹南宫适谓稷躬稼而有天下当其时让王季也而自后日言之则让于文王武王也有天下者在三世之后而让之者在三世之前宗祧不记其功彛鼎不铭其迹此所谓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者也路史曰方太王时以与王季而王季以与文王文王以与武王皆㤗伯启之也故曰三让郑康成注曰㤗伯周太王之长子次子仲雍次子季历太王见季历贤又生文王有圣人表故欲立之而未有命太王疾㤗伯因适吴越采药太王殁而不反季历为䘮主一让也季历赴之不来奔䘮二让也免䘮之后遂㫁发文身三让也三让之美皆隐蔽不著故人无得而称也
  㤗伯去而王季立王季立而文武兴虽谓之以天下让可矣太史公序吴世家云太伯避历江蛮是适文武攸兴古公王迹甚当
  高㤗伯之让国者不妨王季诗之言因心则㕛是也述文王之事君者不害武王诗之言上帝临女是也古人之能言如此今将称㤗伯之德而先以莽操之志加诸太王岂夫子立言之意哉朱子作论语或问不取翦商之说而蔡仲默传书武成曰大王虽未始有翦商之志而始得民心王业之成实基于此仲默朱子之门人可谓善于匡朱子之失者矣
  或问曰太王有废长立少之意非礼也㤗伯又探其邪志而成之至于父死不赴伤毁发肤皆非贤者之事就使必于让国而为之则亦过而不合于中庸之德矣其为至德何耶曰太王之欲立贤子圣孙为其道足以济天下而非有爱憎之间利欲之私也是以㤗伯去之而不为狷王季受之而不为贪父死不赴伤毁发肤而不为不孝盖处君臣父子之变而不失乎中庸此所以为至德也其与鲁隐公吴季子之事盖不同矣此说本之伊川先生
  有妇人焉
  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此陈师誓众之言所谓十人皆身在戎行者而太姒邑姜自在宫壸之内必不从军旅之事亦必不并数之以足十臣之数也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方且以用妇人为纣罪矣乃周之功业必藉于妇人乎此理之不可通或文字传写之误汉博士孔衍言臣祖安国得璧中古人论语为改今文阙疑可也书大诰爽邦由哲亦惟十人廸知上帝命蔡氏亦以为乱臣十人
  季路问事鬼神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左右就养无方故其祭也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未知生焉知死人之生也直故其死也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文信公正气歌可以谓之知生矣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而今而后庶㡬无愧衣带赞可以谓之知死矣
  不践迹
  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所谓践迹也先王之教若说命所谓学于古训康诰所谓绍闻衣德言以至于诗书六艺之文三百三千之则有一非践迹者乎善人者忠信而未学礼笃实而未日新虽其天资之美亦能暗与道合而足已不学无自以入圣人之室矣治天下者亦然故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不然则以汉文之㡬致刑措而不能成三代之治矣
  异乎三子者之撰
  夫子如或知尔之言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也曽点浴沂咏归之言素贫贱行乎贫贱君子无入而不自得也故曰异乎三子者之撰
  去兵去食
  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嚢国所以足食而不待豳土之行也备乃弓矢鍜乃戈矛砺乃锋刃无敢不善国所以足兵而不待淮夷之役也茍其事变之来而有所不及备则耰鉏白梃可以为兵而不可阙食以修兵矣糠核草根可以为食而不可弃信以求食矣古之人有至于张空弮罗雀䑕而民无贰志者非上之信有以结其心乎此又权于缓急轻重之间而为不得已之计也明此义则国君死社稷大夫死宗庙至于舆台牧圉之贱莫不亲其上死其长所谓圣人有金城者此物此志也岂非为政之要道乎孟子言制梃以挞秦楚亦是可以无待于兵之意
  古之言兵非今日之兵谓五兵也故曰天生五材谁能去兵世本蚩尤以金作兵一弓二殳三矛四戈五㦸周礼司右五兵注引司马法曰弓矢围殳矛守戈㦸助是也诘尔戎兵诘此兵也踊跃用兵用此兵也无以铸兵左氏僖公十八年传铸此兵也秦汉以下始谓执兵之人为兵如信陵君得选兵八万人项羽将诸侯兵三十馀万见于太史公之书而五经无此语也
  以执兵之人为兵犹之以被甲之士为甲公羊传桓公使高子将南阳之甲立僖公而城鲁闵公二年晋赵鞅取晋阳之甲以逐荀寅与士吉射哀公十三年
  奡荡舟
  竹书纪年帝相二十七年浇伐斟𬩽大战于潍覆其舟灭之楚辞天问覆舟斟𬩽何道取之正此谓也汉时竹书未出故孔安国注为陆地行舟而后人因之王逸注天问谓灭斟𬩽氏奄若覆舟亦以不见竹书而强为之说
  古人以左右冲杀为荡阵宋书颜师伯传单骑出荡孔觊传每战以刀楯直荡其锐卒谓之跳荡别帅谓之荡主陈书高祖纪荡主戴晃徐宣等后周书侯莫陈崇传王勇传有直荡都督杨绍传有直荡别将晋书载纪陇上健儿歌曰丈八蛇矛左右盘十荡十决无当前唐书百官志矢石未交陷坚突众敌因而败者曰跳荡荡舟盖兼此义与蔡姬之乘舟荡公者不同左传僖公三年
  管仲不死子纠
  君臣之分所关者在一身华裔之防所系者在天下故夫子之于管仲略其不死子纠之罪而取其一匡九合之功盖权衡于大小之间而以天下为心也夫以君臣之分犹不敌华裔之防而春秋之志可知矣
  有谓管仲之于子纠未成为君臣者子纠于齐未成君于仲与忽则成为君臣矣狐突之子毛及偃从文公在秦而曰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数矣汉晋巳下太子诸王与其臣皆定君臣之分盖自古相传如此若毛偃为重耳之臣而仲与忽不得为纠之臣是以成败定君臣也可乎又谓桓兄纠弟此亦强为之说
  论至于尊周室存华夏之大功则公子与其臣区区一身之名分小矣虽然其君臣之分故在也遂谓之无罪非也
  予一以贯之
  好古敏求多见而识夫子之所自道也然有进乎是者六爻之义至赜也而曰知者观其彖辞则思过半矣三百之诗至汎也而曰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三千三百之仪至多也而曰礼与其奢也寕俭十世之事至远也而曰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虽百世可知百王之制至殊也而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此所谓予一以贯之者也其教门人也必先叩其两端而使之以三隅反故颜子则闻一以知十而子贡切磋之言子夏礼后之问则皆善其可与言诗岂非天下之理殊涂而同归大人之学举本以该末乎彼章句之士既不足以观其会通而高明之君子又或语德性而遗问学均失圣人之指矣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疾名之不称则必求其实矣君子岂有务名之心哉是以干初九之传曰不易乎世不成乎名
  古人求没世之名今人求当世之名吾自㓜及老见人所以求当世之名者无非为利也名之所在则利归之故求之惟恐不及也茍不求利亦何慕名
  性相近也
  性之一字始见于商书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恒即相近之义相近近于善也相远远于善也故夫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人之生也直即孟子所谓性善人亦有生而不善者如楚子良生子越椒子文知其必灭若敖氏是也然此千万中之一耳故公都子所述之三说孟子不斥其非而但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盖凡人之所大同而不论其变也若纣为炮烙之刑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此则生而性与人殊亦如五官百骸人之所同然亦有生而不具者岂可以一而槩万乎故终谓之性善也
  孟子论性专以其发见乎情者言之且如见孺子入井亦有不怜者呼蹴之食有笑而受之者此人情之变也若反从而喜之吾知其无是人也
  曲沃卫嵩曰孔子所谓相近即以性善而言若性有善有不善其可谓之相近乎如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若汤武之性不善安能反之以至于尧舜邪汤武可以反之即性善之说汤武之不即为尧舜而必待于反之即性相近之说也孔孟之言一也
  虞仲
  史记太伯之奔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馀家立为吴太伯太伯卒无子弟仲雍立是为吴仲雍仲雍卒子季简立季简卒子叔达立叔达卒子周章立是时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后得周章周章已君矣因而封之乃封周章弟虞仲于周之北故夏墟是为虞仲列为诸侯按此则仲雍为吴仲雍而虞仲者仲雍之曽孙也殷时诸侯有虞国诗所云虞芮质厥成者武王时国灭而封周章之弟于其故墟乃有虞仲之名耳论语逸民虞仲夷逸左传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即谓仲雍为虞仲是祖孙同号且仲雍君吴不当言虞古吴虞二字多通用史记赵世家吴广内其女孟姚索隐曰古虞吴音相近故舜后亦姓吴诗不吴不敖汉书武帝纪引作不虞不骜卫尉衡方碑辞引不吴不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作不虞不扬释名吴虞也公羊传定公四年晋士鞅卫孔圄帅师代鲜虞虞本或作吴石鼔文有吴人注曰虞人也水经注吴山在汧县西古之汧山也国语所谓虞矣杨用修曰吴古虞字省文如虖之省为乎樝之省为柤也今昆山有浦名大虞小虞俗谓之大吴小吴窃疑二书所称虞仲并是吴仲之误又考吴越春秋太伯曰其当有封者吴仲也则仲雍之称吴仲固有徴矣
  汉书地理志河东郡太阳吴山在西上有吴城史记秦本纪昭襄王五十三年伐魏取吴城周武王封太伯后于此吴祖太伯故曰太伯后是为虞公后汉郡国志太阳有吴山上有虞城水经注亦作虞城虞城之书为吴城犹吴仲之书为虞仲也杜元凯左氏注亦曰仲雍支子别封西吴
  听其言也厉
  君子之言非有意于厉也是曰是非曰非孔颕达洪范正义曰言之决断若金之斩割
  居官则告谕可以当鞭朴行师则誓戒可以当甲兵此之谓听其言也厉
  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圣人之道未有不始于洒埽应对进退者也故曰约之以礼又曰知崇礼卑
  梁惠王
  史记魏世家惠王三十六年卒子襄王立襄王元年与诸侯会徐州相王也追尊父惠王为王而孟子书其对惠王无不称之为王者则非追尊之辞明矣司马子长亦知其不通而改之曰君通鉴改孟子作君何必曰利亦以此然孟子之书出于当时不容误也杜预左传集觧后序言哀王于史记襄王之子惠王之孙也惠王三十六年卒而襄王立立十六年卒而哀王立古书纪年篇惠王三十六年改元从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称惠成王卒即惠王也疑史记误分惠成之世以为后王年也哀王二十三年乃卒故特不称谥谓之今王作书时未卒故谓之今王今按惠王即位三十六年称王改元又十六年卒而子襄王立即纪年所谓今王无哀王也襄哀字相近史记分为二人误耳秦本纪秦惠文王十四年更为元年此称王改元之证又与魏惠王同时
  魏世家襄王五年予秦河西之地七年魏尽入上郡于秦今按孟子书惠王自言西䘮地于秦七百里乃悟史记所书襄王之年即惠王之后五年后七年也以孟子证之而自明者也
  据纪年周慎靓王之二年而魏惠王卒其明年为魏襄王之元年又二年燕王哙让国于其相子之又二年为赧王之元年齐人伐燕取之又二年燕人畔与孟子之书先梁后齐其事皆合然孟子在二国皆不久书中齐事特多又尝为卿于齐当有四五年若适梁乃惠王之末而襄王立即行故梁事不多谓孟子以惠王之三十五年至梁者误以惠王之后元年为襄王之元年故也史记及孟子序说谓梁惠王之三十五年孟子至梁其后二十三年齐人伐燕而孟子在齐者非 卫嵩曰孟子游历先后虽不可考以本书证之当时自宋归邹由邹之任之薛之滕而后之梁之齐
  孟子为卿于齐其于梁则客也故见齐王称臣见梁王不称臣
  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
  不遗亲不后君仁之效也其言义何义者礼之所从生也昔者齐景公有感于晏子之言而惧其国之为陈氏也曰是可若何对曰惟礼可以巳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又曰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㕛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晋侯谓女叔齐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羁弗能用也公室四分民食于他思莫在公不图其终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言善于礼不亦远乎子曰君子之道辟则坊与坊民之所不足者也大为之坊民犹逾之故君子礼以坊德刑以坊淫命以坊欲古之明王所以禁邪于未形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者是必有其道矣
  不动心
  凡人之动心与否固在其加卿相行道之时也枉道事人曲学阿世皆从此而始矣我四十不动心者不动其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不为也之心
  市朝
  若挞之于市朝即书所言若挞于市古者朝无挞人之事市则有之周礼司市市刑小刑宪罚中刑徇罚大刑扑罚又曰胥执鞭度而巡其前掌其坐作出入之禁令凡有罪者挞戮而罚之是也礼记檀弓遇诸市朝不反兵而闘兵器非可入朝之物奔䘮哭辟市朝奔䘮亦但过市无过朝之事也其谓之市朝者史记孟尝君传日莫之后过市朝者掉臂不顾索隐曰言市之行列有如朝位故曰市朝古人能以众整如此司市以次叙分地而经市注叙肆行列也后代则朝列之参差有反不如市肆者矣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
  ⿰亻儿 -- 倪文节谓当作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忘勿助长也传写之误以忘字作正心二字言养浩然之气必当有事而勿忘既巳勿忘又当勿助长也叠二勿忘作文法也按书无逸篇曰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亦是叠一句而文愈有致今人发言亦多有重说一句者礼记祭义见间以侠甒郑氏曰见间当为覸史记蔡泽传吾持梁刺齿肥索隐曰刺齿肥当为啮肥论语五十以学易朱子以为五十当作卒此皆古书一字误为二字之证
  文王以百里
  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孟子为此言以证王之不待大尔其实文王之国不止百里周自王季伐诸戎疆土日大文王自岐迁豊其国已跨三四百里之地伐崇伐密自河以西举属之周未克商以前无灭国者但臣属而已至于武王而西及梁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东临上党戡黎无非周地纣之所有不过河内殷墟其从之者亦但东方诸国而已一举而克商宜其如振槁也书之言文王曰大邦畏其力文王何尝不藉力哉
  廛无夫里之布
  有夫布有里布周礼地官载师职曰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闾师职曰凡无职者出夫布郑司农云里布者布参印书广二寸长二尺以为币贸昜物诗云抱布贸丝抱此布也或曰布泉也春秋传曰买之百两一布昭公二十六年又廛人职掌敛市之絘布总布质布罚布廛布玄谓宅不毛者罚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集注未引闾师文今人遂以布专属于里
  孟子自齐葬于鲁
  孟子自齐葬于鲁言葬而不言䘮此改葬也礼改葬缌事毕而除故反于齐止于嬴而充虞乃得承间而问若曰奔䘮而还营葬方毕即出赴齐卿之位而门人未得发言可谓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而身且不行三年之䘮何以教滕世子哉
  其实皆什一也
  古来田赋之制实始于禹水土既平咸则三壤后之王者不过因其成迹而已故诗曰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曽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然则周之疆理犹禹之遗法也周礼小司徒注昔夏少康在虞思有田一成有众一旅一旅之众而田一成则井牧之法先古然矣孔氏信南山正义引此则曰丘甸之法禹之所为孟子乃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夫井田之制一井之地画为九区故苏洵谓万夫之地盖三十二里有半而其间为川为路者一为浍为道者九为洫为涂者百为沟为畛者千为遂为径者万使夏必五十殷必七十周必百则是一王之兴必将改畛涂变沟洫移道路以就之为此烦扰而无益于民之事也岂其然乎周官遂人凡治野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为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以达于畿夫子言禹尽力乎沟洫而禹之自言亦曰濬畎浍距川知其制不始于周矣盖三代取民之异在乎贡助彻而不在乎五十七十百亩其五十七十百亩特丈尺之不同而田未尝易也故曰其实皆什一也古之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异度数故史记秦始皇本纪于改年十月朔上黒之下即曰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三代之王其更制改物亦大抵如此故王制曰古者以周尺八尺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为步而当日因时制宜之法亦有可言夏时土旷人稀故其亩特大殷周土易人多故其亩渐小以夏之一亩为二亩其名殊而实一矣国佐之对鲁人曰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岂有三代之王而为是纷纷无益于民之事哉
  庄岳
  引而置之庄岳之间注庄岳齐街里名也庄是街名岳是里名左传襄二十八年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注云六轨之道昭十年又败诸庄哀六年战于荘败注并同反陈于岳注云岳里名
  古者不为臣不见
  观夫孔子之见阳货而后知逾垣闭门为贤者之过未合于中道也然后世之人必有如胡广被中庸之名冯道托仲尼之迹者矣其始也屈己以见诸侯一见诸侯而怀其禄利于是望尘而拜贵人希旨以投时好此其所必至者曾子子路之言所以为末流戒也故曰君子上交不谄又曰上弗援下弗推后世之于士人许之以自媒劝之以干禄而责其有耻难矣
  公行子有子之䘮
  礼父为长子斩衰三年故公行子有子之䘮而孟子与右师及齐之诸臣皆往吊
  为不顺于父母
  虞书所载帝曰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是则帝之举舜在瞽瞍底豫之后今孟子乃谓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舜于畎亩之中犹不顺于父母而如穷人无所归此非事实但其推见圣人之心若此使天下之为人子者处心积虑必出乎此而后为大孝耳与荅桃应之问同后儒以为实然则二嫂使治朕栖之说亦可信矣
  象封有庳
  舜都蒲阪而封象于道州鼻亭水经注王隐曰应阳县本泉陵之北部东五里有鼻墟象所封也山下有象庙后汉书东平王苍传注有鼻国名在今永州营道县北袁谭传注今犹谓之鼻亭在三苖以南荒服之地诚为可疑如孟子所论亲之欲其贵爱之欲其富又且欲其源源而来何以不在中原近畿之处而置之三千馀里之外邪盖上古诸侯之封万国其时中原之地必无闲土可以封故也又考太公之于周其功亦大矣而仅封营丘营丘在今昌乐潍二县界史言其地泻卤人民寡而孟子言其俭于百里又莱夷偪处而与之争国夫尊为尚父亲为后父功为元臣而封止于此岂非中原之地无闲土故至薄姑氏之灭而后乃封太公邪周时灭一国乃封一国左传成王灭唐而封太叔焉是也 竹书纪年武王十六年秋王师灭蒲姑或曰禹封在阳翟稷封在武功何与二臣者有安天下之大功舜固不得以介弟而先之也故象之封于远圣人之不得已也汉高祖封刘仲为代王乃是弃其兄于边陲近宼之地与舜之封象异矣
  周室班爵禄
  为民而立之君故班爵之意天子与公侯伯子男一也而非绝世之贵代耕而赋之禄故班禄之意君卿大夫士与庶人在官一也而非无事之食黄氏日钞读王制曰必本于上农夫者示禄出于农等而上之皆以代耕者也是故知天子一位之义而不敢肆于民上以自尊知禄以代耕之义则不敢厚取于民以自奉不明于此而侮夺人之君常多于三代之下矣
  费惠公
  孟子费惠公注惠公费邑之君按春秋时有两费其一见左传成公十三年晋侯使吕相绝秦曰珍灭我费滑注滑国都于费今河南缑氏县庄公十六年滑伯注同昭公二十六年王次于滑注滑周地本郑邑襄公十八年楚𫇭子冯公子格率锐师侵费滑盖本一地秦灭之而后属晋耳女叔侯对平公曰虞虢焦滑霍扬韩魏皆姬姓也晋是以大其一僖公元年公赐季㕛汶阳之田及费齐乘费城在费县西北二十里鲁季氏邑汉梁相费汎碑云其先季㕛为鲁大夫有功封费因以为姓按隐公元年已有费伯即费庈父在子思时滑国之费其亡久矣疑即季氏之后而僭称公者鲁连子称陆子谓齐湣王曰鲁费之众臣甲舍于襄贲而楚人对顷襄王有邹费郯邳殆所谓泗上十二诸侯者邪
  仁山金氏曰费本鲁季氏之私邑而孟子称小国之君曾子书亦有费君费子之称盖季氏专鲁而自春秋以后计必自据其邑如附庸之国矣大夫之为诸侯不待三晋而始然其来亦渐矣
  季氏之于鲁但出君而不敢立君但分国而不敢篡位愈于晋卫多矣故曰鲁犹秉周礼
  行吾敬故谓之内也
  先王治天下之具五典五礼五服五刑其出乎身加乎民者莫不本之于心以为之裁制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故孟子荅公都子言义而举酌郷人敬尸二事皆礼之用也而莫非义之所宜自此道不明而二氏空虚之教至于捶提仁义绝灭礼乐从此起矣自宋以下一二贤智之徒病汉人训诂之学得其粗迹务矫之以归于内而达道达德九经三重之事置之不论此真所谓告子未尝知义者也其不流于异端而害吾道者㡬希
  董子曰宜在我者而后可以称义故言义者合我与宜以为一言以此操之义之言我也义字从我兼声与意此与孟子之言相发
  以纣为兄之子
  以纣为弟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王子比干并言之则于文有所不便故举此以该彼此古人文章之善且如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不言后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不言臣妻先王居梼杌于四裔不言浑敦穷奇饕餮后之读书者不待子贡之明亦当闻一以知二矣
  
  人固有为不善之才而非其性也性者天命之才者亦天降之下章言天之降才是以禽兽之人谓之未尝有才中庸言能尽其性孟子言不能尽其才能尽其才则能尽其性矣在乎扩而充之
  求其放心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然则但求放心可不必于学问乎与孔子之言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者何其不同邪他日又曰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是所存者非空虚之心也夫仁与礼未有不学问而能明者也孟子之意盖曰能求放心然后可以学问使奕秋诲二人奕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奕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此放心而不知求者也然但知求放心而未尝穷中罫之方悉雁行之势马融围棋赋亦必不能从事于奕
  所去三
  免死而已矣则亦不久而去矣故曰所去三
  自视欿然
  人之为学不可自小又不可自大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足以朝诸侯有天下不敢自小也附之以韩魏之家如其自视欿然则过人远矣不敢自大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则可谓不自小矣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则可谓不自大矣故自小小也自大亦小也今之学者非自小则自大吾见其同为小人之归而已
  士何事
  士农工商谓之四民其说始于管子穀梁成公元年传亦云三代之时民之秀者乃收之乡序升之司徒而谓之士固千百之中不得一焉大宰以九职任万民五曰百工化饬八材计亦无多人尔武王作酒诰之书曰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此谓农也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此谓商也又曰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教则谓之士者大抵皆有职之人矣恶有所谓群萃而州处四民各自为乡之法哉春秋以后游士日多齐语言桓公为游士八十人奉以车马衣裘多其资币使周游四方以号召天下之贤士而战国之君遂以士为轻重文者为儒武者为侠呜呼游士兴而先王之法坏矣彭更之言王子垫之问其犹近古之意与
  饭糗茹草
  享天下之大福者必先天下之大劳宅天下之至贵者必执天下之至贱是以殷王小乙使其子武丁旧劳于外知小人之依而周之后妃亦必服澣濯之衣修烦缛之事及周公遭变陈后稷先公王业之所由者则皆农夫女工衣食之务也于宝晋纪论古先王之教能事人而后能使人其心不敢失于一物之细而后可以胜天下之大舜之圣也而饭糗茹草禹之圣也而手足胼胝面目黧黒此其所以道济天下而为万世帝王之祖也况乎其不如舜禹者乎朱子语类言舜之耕稼陶渔夫子之钓弋子路之负米子贡之埋马皆贱者之事而古人不辟也有若三踊于鲁大夫之庭冉有用矛以入齐军而樊湏虽少能用命此执干戈以卫社稷而古人所不辞也后世骄侈日甚反以臣子之职为耻
  孟子外篇
  史记伍被对淮南王安引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曽不若匹夫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法言修身篇引孟子曰夫有意而不知者有矣未有无意而至者也桓宽塩鐡论引孟子曰吾于河广知德之至也又引孟子曰尧舜之道非远人也人不思之尔周礼大行人注引孟子曰诸侯有王宋鲍照河清颂引孟子曰千载一圣犹旦暮也颜氏家训引孟子曰图影失形梁书处士传序引孟子曰今人之于爵禄得之若其生失之若其死广韵圭字下注曰孟子六十四黍为一圭十圭为一合以及集注中程子所引荀子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门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今孟子书皆无其文岂所谓外篇者邪史记索隐引皇甫谧曰孟子称禹生石纽西夷人也恐是舜生诸冯之误 汉书艺文志孟子十一篇风俗通曰孟子作书中外十一篇诗维天之命传引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无极而美周之礼也閟宫传引孟仲子曰是禖宫也正义引赵岐云孟仲子孟子从昆弟学于孟子者也谱云孟仲子者子思弟子盖与孟轲共事子思后学于孟轲著书论诗毛氏取以为说则又有孟仲子之书矣陆玑诗草木疏云子夏传鲁人申公申公传魏人李克李克传鲁人孟仲子孟仲子传赵人孙卿孙卿传鲁人大毛公大毛公传小毛公
  孟子引论语
  孟子书引孔子之言凡二十有九其载于论语者八学不厌而教不倦 里仁为美 君薨听于冡宰 大哉尧之为君 小子鸣鼔而攻之 吾党之士狂简 乡原德之贼 恶似而非者又多大同而小异然则夫子之言其不传于后者多矣故曰仲尼没而微言绝
  孟子字様
  九经论语皆以汉石经为据故字体未变孟子字多近今如知多作智说多作悦女多作汝辟多作避弟多作悌疆多作强之类与论语异盖久变于魏晋以下之传录也然则石经之功亦不细矣
  唐书言邠州故作豳开元十三年以字类幽故为邠今惟孟子书用邠字
  容斋四笔言孟子是由恶醉而强酒见且由不得亟并作由今本作犹是知今之孟子又与宋本小异
  孟子弟子
  赵岐注孟子以季孙子叔二人为孟子弟子季孙知孟子意不欲而心欲使孟子就之故曰异哉弟子之所闻也子叔心疑惑之亦以为可就之矣使巳为政以下则孟子之言也又曰告子名不害兼治儒墨之道者尝学于孟子而不能纯彻性命之理又曰高子齐人也学于孟子乡道而未明去而学他术又曰盆城括尝欲学于孟子问道未达而去宋徽宗政和五年封告子不害东阿伯高子泗水伯盆城括莱阳伯季孙豊城伯子叔承阳伯皆以孟子弟子故也史记索隐曰孟子有万章公明高等并轲之门人广韵又云离娄孟子门人不知其何所本淮南子黄帝亡其玄珠使离朱徤剟索之注二人皆黄帝臣抱朴子有彭祖之弟子离娄公元吴莱著孟子弟子列传二卷今不传
  晏子书称西郭徒居布衣之士盆城括尝为孔子门人尤误
  
  荼字自中唐始变作茶其说已详之唐韵正按困学纪闻荼有三谁谓荼苦苦菜也有女如荼茅秀也以薅荼蓼陆草也今按尔雅荼蒤字凡五见而各不同释草曰荼苦菜注引诗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疏云此味苦可食之菜本草一名选一名游冬易纬通卦验玄图云苦菜生于寒秋经冬历春乃成月令孟夏苦菜秀是也叶似苦苣而细㫁之有白汁花黄似菊堪食但苦耳又曰蔈荂荼注云即艻疏云按周礼掌荼及诗有女如荼皆云荼茅秀也蔈也荂也其别名此二字皆从草从余又曰蒤虎杖注云似红草而麄大有细刺可以染赤疏云蒤一名虎杖陶注本草云田野甚多壮如大马蓼茎斑而叶圆是也又曰蒤委叶注引诗以茠蒤蓼疏云蒤一名委叶王肃说诗云蒤陆秽草然则蒤者原田芜秽之草非苦菜也今诗本茠作薅此二字皆从草从涂释木曰槚苦荼注云树小如栀子冬生叶可煮作羮饮今呼早采者为荼晚取者为茗一名荈蜀人名之苦荼此一字亦从草从余今以诗考之邶谷风之荼苦七月之采荼绵之堇荼皆苦采之荼也诗采苦采苦传苦苦采正义曰此荼也陆玑云苦采生山田及泽中得霜恬⿰而美所谓堇荼如饴内则云濡豚包苦用苦菜是也又借而为荼毒之荼桑柔汤诰皆苦菜之荼也夏小正取荼莠周礼地官掌荼仪礼既夕礼茵著用荼实绥泽焉诗鸱鸮捋荼传曰荼萑苕也正义曰谓薍之秀穗茅薍之秀其物相类故皆名荼也茅秀之荼也以其白也而象之出其东门有女如荼国语吴王夫差万人为方陈白常白旗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考工记望而㫝之欲其荼白亦茅秀之荼也良耜之荼蓼委叶之蒤也唯虎杖之蒤与槚之苦荼不见于诗礼而王褒僮约云阳武买荼张载登成都白菟楼诗云芳荼冠六清孙楚诗云姜桂荼荈出巴蜀本草衍义晋温峤上表贡荼千斤茗三百斤是知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饮之事
  王褒僮约前云炰鳖烹荼后云阳武买荼注以前为苦菜后为茗
  唐书陆羽传羽嗜荼自此后荼字减一画为茶著经三篇言茶之原之法之具尤备天下益知饮茶矣有常伯熊者因羽论复广著茶之功其后尚茶成风时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至明代设茶马御史而大唐新语言右补阙綦毋煚性不饮茶著茶饮序曰释滞消壅一日之利暂佳瘠气侵精终身之害斯大获益则功归茶力贻患则不谓茶灾岂非福近易知害远难见宋黄庭坚茶赋亦曰寒中瘠气莫甚于茶或济之塩勾贼破家今南人往往有茶癖而不知其害此亦摄生者之所宜戒也
  
  尔雅舒雁鹅注今江东呼𪀉𪀉即鴐字古加字读如哥诗君子偕老之珈东山之嘉并与何为韵左传鲁大夫荣鴐鹅方言雁自关而东谓之鴚鹅太玄经装次二鴐鹅惨于冰一作𪃿鹅司马相如子虚赋弋白鹄连鴐鹅双鸧下玄鹤加上林赋鸿鹔鹄鸨鴐鹅属玉扬雄反离骚凤皇翔于蓬陼兮岂鴐鹅之能捷张衡西京赋鴐鹅鸿鶤南都赋鸿鸨鴐鹅杜甫七歌前飞鴐鹅后𪃩鸧辽史穆宗纪获鴐鹅祭天地元史武宗纪禁江西湖广汴梁私捕鴐鹅山海经青要之山是多鴐鸟郭璞云未详或云当作鴐其从马者传写之误尔汉书古今人表荣鴐鹅师古曰鴐音加今本亦误作驾 今左传本亦多作驾犹诗乘乘鸨之误作鸨也
  九经
  唐宋取士皆用九经今制定为五经而周礼仪礼公羊榖梁二传并不列于学官杜氏通典东晋元帝时太常贺循上言尚书被符经置博士一人晋书荀崧传时简省博士其仪礼公羊穀梁及郑易皆省不置又多故历纪儒道荒废学者能兼明经义者少且春秋三传俱出圣人而义归不同自前代通儒未有能通得失兼而学之者也今宜周礼仪礼二经置博士二人春秋三传置博士三人其馀易诗书则经置一人合八人太常荀崧上疏言博士旧员十有九人今五经合九人准古计今犹未中半周易有郑氏注其书根源诚可深惜仪礼一经所谓曲礼郑玄于礼特明皆有证据昔周之衰孔子作春秋左丘明子夏造䣛亲受孔子殁丘明撰其所闻为之传微辞妙旨无不精究公羊高亲受子夏立于汉朝多可采用榖梁赤师徒相传诸所发明或是左氏公羊不载亦足有所订正臣以为三传虽同曰春秋而发端异趣宜各置一人以传其学遇王敦难不行按元帝纪云太兴四年三月置周易仪礼公羊博士明年正月王敦反是虽置而旋不行也贞观九年五月敕自今以后明经兼习周礼若仪礼者于本色内量减一选开元八年七月国子司业李元璀上言三礼三传及毛诗尚书周易等并圣贤微旨生人教业今明经所习务在出身咸以礼记文少人皆竞读周礼经邦之轨则仪礼庄敬之楷模公羊榖梁历代宗习今两监及州县以独学无㕛四经殆绝事资训诱不可因循其学生请停各量配作业并贡人预试之日习周礼仪礼公羊榖梁并请帖十通五许其八第以此开劝即望四海均习九经该备从之唐书开元十六年十二月杨玚为国子祭酒奏言今之明经习左氏者十无二三又周礼仪礼及公羊榖梁殆将废绝请量加优奨于是下制明经习左氏及通周礼等四经者出身免任散官遂著于式古人抱遗经扶微学之心如此其急而今乃一切废之盖必当时之士子苦四经之难习而主议之臣徇其私意遂举历代相传之经典弃之而不学也自汉以来岂不知经之为五而义有并存不容执一故三家之学并列春秋至于三礼各自为书今乃去经习传尤为乖理茍便已私用之干禄率天下而欺君负国莫甚于此经学日衰人材日下非职此之由乎
  宋史神宗用王安石之言士各占治易书诗周礼礼记一经兼论语孟子是时仪礼春秋皆不列学官元祐初始复春秋左传朱文公乞修三礼札子遭秦灭学礼乐先坏其颇存者三礼而已周官一书固为礼之纲领至于仪法度数则仪礼乃其本经而礼记郊特牲冠义等篇乃其义说耳朱子言仪礼是经礼记是解仪礼且如仪礼有冠礼礼记便有冠义仪礼有昏礼礼记便有昏义以至燕射之类莫不皆然前此犹有三礼通礼学究诸科礼虽不行士犹得以诵习而知其说熙寕以来王安石变乱旧制废罢仪礼而独存礼记之科弃经任传遗本宗末其失已甚是则仪礼之废乃自安石始之语类言仪礼旧与五经并行王介甫始罢去祖宗朝有开宝通礼科礼官用此等人为之介甫一切罢去至于明代此学遂绝
  朱子又作谢监岳文集序曰谢绰中建之政和人先君子尉政和行田间闻读书声入而视之仪礼也以时方专治王氏学而独能尔异之即与俱归勉其所未至遂中绍兴三年进士第在宋已为空谷之足音今时则绝响矣
  考次经文
  礼记乐记宽而静至温良而慈一节当在爱者宜歌商之上文义甚明然郑康成因其旧文不敢辄更但注曰此文换简失其次宽而静宜在上爱者宜歌商宜承此书武成定是错简有日月可考蔡氏亦因其旧而别序一篇为今考定武成最为得体
  其他考定经文如程子改易系辞天一地二一节于天数五之上论语必有寝衣一节于齐必有明衣布之下苏子瞻改书洪范曰王省惟岁一节于五曰历数之下改康诰惟三月哉生魄一节于洛诰周公拜手稽首之上朱子改大学康诰曰至止于信于未之有也之下改诗云瞻彼淇澳二节于止于信之下论语诚不以富二句于齐景公有马千驷一节之下诗小雅以南陔足鹿鸣之什而下改为白华之什皆至当无复可议后人效之妄生穿凿周礼五官互相更调而王文宪名柏作二南相配图洪范经传图重定中庸章句图改甘棠野有死麕何彼秾矣三章于王风仁山金氏本此改敛时五福一节于五曰考终命之下改惟辟作福一节于六曰弱之下使邹鲁之书传于今者㡬无完篇殆非所谓畏圣人之言者矣
  董文清槐改大学知止而后有定二节于子曰听讼吾犹人也之上以为传之四章释格物致知而传止于九章则大学之文元无所阙其说可从
  凤翔袁楷谓文言有错入系辞者鸣鹤在阴已下七节自天祐之一节憧憧往来已下十一节此十九节皆文言也即亢龙有悔一节之重见可以明之矣遂取此十八节属于天玄而地黄之后依卦为序于义亦通然古人之文变化不拘况六经出自圣人传之先古非后人所敢擅议也













  日知录卷七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八     昆山 顾炎武 撰州县税赋
  王士性广志绎曰天下赋税有土地肥瘠不甚相远而徴科乃至悬绝者当是国初草草未定画一之制而其后相沿不敢议耳如真定之辖五州二十七县苏州之辖一州七县无论所辖即其广轮之数真定已当苏之五而苏州粮二百三万八千石真定止一十万六千石然犹南北异也若同一北方也河间之繁富二州十六县登州之贫寡一州七县相去殆若莛楹而河间粮止六万一千登州乃二十三万六千然犹直隶山东异也若在同省汉中二州十四县之殷庶视临洮二州三县之冲疲易知也而汉中粮止三万临洮乃四万四千然犹各道异也若在同道顺庆不大于保寕其辖二州八县均也而顺庆粮七万五千保寕止二万然犹两郡异也若在一邑则同一西南充也而负郭十里田以步计赋以田起二十里外则田以絙量不步矣五十里外田以约计不絙矣官赋无定数私价亦无定估何其悬绝也惟是太平日久累世相传民皆安之以为固然不自觉耳夫王者制邑居民则壤成赋岂有大小轻重不同若此之甚哉且以所辖州县言之真定三十二西安三十六开封平阳各三十四济南三十成都三十一而松江镇江太平止三县汉阳兴化止二县其直隶之州则如徐州泽州之四县郴州之五县嘉定之六县潼川之七县俨然一府也而其小者或至于无县可辖且明初之制多因元旧平阳一路共领九州殆据山西之半至洪武二年始以泽潞辽沁四州直隶山西行省而今尚有五州若蒲州自古别为一郡屡此建言皆为户部所格归德一州向属开封至嘉靖二十四年始分为府天下初定日不暇给沿元之非遂至二三百年崔铣言今之郡大者千里属邑数十为长者名数且不能悉奚望其理也宜令大郡不过四百里邑百里然则后之王者审形势以制统辖度辐员以界郡县则土田以起徴科乃平天下之先务不可以虑始之艰而废万年之利者矣
  太祖实录洪武八年三月平阳府言所属蒲解二州距府阔远乞以直隶山西行省为便未许至天启四年巡按山西李日宣请以二州十县分立河中府治运城以运使兼知府事运同兼清军运副兼管粮运判兼理刑事下户部户部下山西山西下河东河东下平阳府议之竟寝不行按汉河东郡二十四县后汉二十城魏正始八年分河东之汾北十县为平阳郡此所谓欲制千金之裘而与⿰犭? -- 狐谋其皮也且商雒之于关内陈许之于大梁德棣之于济南颕亳之于凤阳自古不相统属去府既远更添司道于是有一府之地而四五其司道者官愈多而民愈扰职此之由矣昔仲长统昌言谓诸夏有十亩共桑之迫远州有旷野不发之田范晔酷吏传亦言汉制宰守旷远户口殷大而后汉马援传既平交阯奏言西于县户有三万二千远界去庭千馀里庭县庭也请分为封溪望海二县许之华阳国志巴郡太守但望字伯门大山人见风俗通上疏言郡境南北四千东西五千属县十四土界遐远令尉不能穷诘奸凶时有贼发督邮追案十日乃到贼已远逃踪迹绝灭其有犯罪逮捕证验文书诘讯从春至冬不能究讫绳宪未加或遇德令是以贼盗公行奸宄不绝太守行农桑不到四县刺史行部不到十县欲请分为二郡其后遂为三巴水经注山阴县汉会稽郡治也永建中阳羡周嘉上书以县远赴会稽至难求得分置遂以浙江西为吴以东为会稽此皆远县之害已见于前事者也北齐书赫连子悦除林虑守世宗往晋阳路由是郡因问所不便子悦答言临水武安二县去郡遥远山岭重叠车步艰难若东属魏郡则地平路近世宗笑曰卿徒知民便不觉损干子悦荅以所言因民疾苦不敢以私润负心嗟乎今之牧守其能不徇于私而计民之便者吾未见其人矣
  属县
  自古郡县之制惟唐为得其中今考地理志属县之数京兆河南二府各二十河中太原二府各十三魏州十四广州十三镇州桂州各十一其他虽大无过十县者此其大小相维多寡相等均安之效不可见于前事乎后代之王犹可取而镜也但其中一二县之郡亦有可并宪宗元和元年割属东川六州制曰分疆设都盖资共理形束壤制亦在稍均将惩难以销萌在立防而不紊故贾生之议以楚益梁宋氏之规割荆为郢酌于前事宜有变通此虽一时之言亦经邦制郡之长策也
  州县品秩
  汉时县制万户已上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减万户为长秩五百石至三百石唐则州有上中下三等县有京畿上中中下下六等品各有差太祖实录吴元年定县有上中下三等税粮十万石已下为上县知县从六品县丞从七品主簿从八品六万石以下为中县知县正七品县丞正八品主簿从八品三万石以下为下县知县从七品丞簿如中县之秩洪武六年八月壬辰分天下府为三等粮二十万石已上者为上府秩从三品二十万石以下者为中府秩正四品十万石以下者为下府秩从四品不知何年始改此制洪武十四年十月定考劾法府以田粮十五万石以上州以七万石以上县以三万石以上亲临王府上司军马守御路当驿道边方冲要者为繁不及此者为简后乃一齐其品而但立繁简之目才优者调繁不及者调简古时列爵惟五之意遂尽亡之矣
  
  汉曰郡唐曰州州即郡也惟建都之地乃曰府唐初止京兆河南二府武后以并州为太原府玄宗以蒲州为河中府益州为成都府肃宗以岐州为凤翔府荆州为江陵府德宗以梁州为兴元府惟兴元以德宗行幸于此其馀皆建都之地也旧唐书田悦传朱滔自称翼王悦称魏王王武俊称赵王又请李纳称齐王以幽州为范阳府魏州为大名府恒州为真定府郓州为东平府李希烈传僭号以汴州为大梁府是则以州称府者僭也
  后梁以汴州为开封府后唐以魏州为兴唐府镇州为真定府册府元龟载长兴三年中书省奏本朝都长安以京兆府为上今都雒阳请以河南府为上其五府旧以凤翔府为首河中成都江陵兴元为次中兴初升魏博为兴唐府镇州为真定府皆是创业兴王之地宜升在五府之上合为七府至宋而大郡多升为府王明清挥麈录曰太祖皇帝以归德军节度使创业升宋州为归德府后为应天府太宗以晋王即位升并州为太原府真宗以夀王建储升夀州为夀春府仁宗以昇王建储升建业为江寕府英宗以齐州防御使入继以齐州为兴德军神宗自颕王升储升汝阴为顺昌府哲宗自延安郡王升储升延州为延安府徽宗以端王即位升端州为肇庆府钦宗自定王建储前已升定州为中山府太上以康王中兴升康州为德庆府今上以建王建储升建安为建寕府宣和元年六月邢州民董世多进状以英宗尝为钜鹿郡公又知岳州孙勰进言英宗尝为岳州防御使诏加讨论时邢州已升安国军遂以邢州为信德府岳州为岳阳军是岁十月又诏以列圣潜邸所领地再加讨论以真宗尝为襄王升襄州为襄阳府仁宗尝为庆国公升庆州为庆阳府英宗尝为宜州刺史以宜州为庆远军神宗尝为安州观察使以安州为德安府又尝为光国公以光州为光山军哲宗尝为东平军节度使以郓州为东平府尝为均国公以均州为武当军徽宗尝为寕国公以寕州为兴寕军又尝为平江镇江军节度使并升为府又以太宗尝为睦州防御使升睦州为遂昌军今上即位之初升隆兴寕国常德诸府皆以潜藩拥麾之地也隋炀帝大业九年诏曰博陵昔为定州地居冲要先皇历试所基王化斯远故以道冠豳风义高姚邑朕巡抚氓庶爰届兹邦瞻望郊壥怀德思止可改博陵为高阳郡赦境内死罪已下给复一年于是召高祖时故吏皆量才授职此前代升郡故事然以先皇莅任之邦追思旧德有此特诏至宋则但列空衔便加恩数矣玉照新志曰徽宗尝封遂寕郡王升遂州为遂寕府尝封蜀国公升蜀州为崇庆府沿至于今无郡不府而狭小之处如滁和泽沁郴靖邛眉之类犹以州名又有隶府之州特异其名而亲理民事与县尹无别凡唐宋旧设之州并有附郭县而州不亲民事元初省冗官令州官兼领洪武初并附郭县八州 浦士衡曰国朝建立府州多踵胜国其最异者则以州统县而省县八州刺史而下行县令之事所谓名存实异与宋以前不同者也县之隶于州者则既带府名又带州名而其实未尝管摄于州惟到任缴凭必由州转府尚有饩羊之意体统乖而名实殽矣窃以为宜仍唐制凡郡之连城数十者析而二之三之而以州统县惟京都乃称府焉岂不画一而易遵乎
  乡亭之职
  汉书百官表县令长皆秦官掌治其县万户以上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减万户为长秩五百石至三百石皆有丞尉秩四百石至二百石宋书百官志汉制丞一人尉大县二人小县一人是为长吏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史之秩是为少吏武帝纪元光六年诏曰少吏犯禁 甯成传为少吏必陵其长吏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宋书五家为伍伍长主之二伍为什什长主之十什为里里魁主之十里为亭亭长主之 史记建元以来侯者年表张章父为长安亭长失官是亭长亦称官也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张敞传注师古曰乡有秩者啬夫之类也啬夫游徼宋书又有乡佐三老掌教化啬夫职听讼收赋税游徼徼循禁贼盗宋书乡佐有秩主赋税三老主教化啬夫主争讼游徼主奸非县大率方百里其民稠则减稀则旷乡亭亦如之皆秦制也高帝纪二年二月令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繇戍三老为乡官故壶关三老荗得上书言太子 黄霸传使邮亭乡官皆畜鸡豚此其制不始于秦汉也自诸候兼并之始而管仲𫇭敖子产之伦所以治其国者莫不皆然管子书曰择其贤民使为里君而周礼地官自州长以下有党正族师闾胥比长自县正以下有鄙师酂长里宰邻长则三代明王之治亦不越乎此也夫惟于一乡之中官之备而法之详然后天下之治若网之在纲有条而不紊至于今日一切荡然无有存者且守令之不足任也而多设之监司监司之又不足任也而重立之牧伯积尊絫重以居乎其上而下无与分其职者虽得公廉勤干之吏犹不能以为治而况托之非人者乎后魏太和中给事中李冲上言宜准古五家立一邻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长取乡人强谨者邻长复一夫里长二党长三所复复征戍馀若民三载无愆则陟用陟之一等孝文从之诏曰邻里乡党之制所由来矣欲使风教易周家至日见以大督小从近及远如身之使手干之总条然后口算平均义兴讼息史言立法之初多称不便及事既施行计省昔十有馀倍于是海内安之后周苏绰作六条诏书曰非直州郡之官皆湏善人爰至党族闾里正长之职皆当审择各得一乡之选以相监统隋文帝师心变古开皇十五年始尽罢州郡乡官而唐柳宗元之言曰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帅有方伯连帅而后有天子由此论之则天下之治始于里胥终于天子其灼然者矣故自古及今小官多者其世盛大官多者其世衰文献通考言唐之初止有上中下都督府其后则有节度观察团练诸使宋之初止有转运使其后则有安抚提刑等官 唐书代宗纪大历八年九月癸未晋州男子郇模以麻辫发持竹筐苇席哭于东市请献三十字一字为一事其言练者请罢诸州团练使也其言监者请罢诸道监运使也兴亡之涂罔不由此
  汉时啬夫之卑犹得以自举其职故爰延为外黄乡啬夫仁化大行民但闻啬夫不闻郡县后汉书本传而朱邑自舒桐乡啬夫舒县之乡官至大司农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故为桐乡吏其民爱我必葬我桐乡后世子孙奉尝我不如桐乡民师古曰尝谓烝尝之祭及死其子葬之桐乡西郭外民共为起冡立祠岁时祠祭至今不绝汉书循吏传二君者皆其县人也必昜地而官易民而治岂其然哉
  今代县门之前多有榜曰诬告加三等越诉笞五十此先朝之旧制亦古者悬法象魏之遗意也今人谓不经县官而上诉司府谓之越诉是不然太祖实录洪武二十七年四月壬午命有司择民间高年老人公正可任事者理其乡之词讼若户婚田宅闘殴者则会里胥决之事渉重者始白于官若不由里老处分而径诉县官此之谓越诉也宣德七年正月乙酉陜西按察佥事林时言洪武中天下邑里皆置申明旌善二亭民有善恶则书之以示劝惩凡戸婚田土闘殴常事里老于此剖决今亭宇多废善恶不书小事不由里老辄赴上司狱讼之繁皆由于此 景泰四年诏书犹曰民有怠惰不务生理者许里老依教民榜例惩治天顺八年三月诏军民之家有为盗贼曽经问断不改者有司即大书盗贼之家四字于其门能改过者许里老亲邻人相保管方与除之此亦古者画衣冠异章服之遗意惟其大小之相维详要之各执然后上不烦而下不扰唐至大历以后干戈兴赋税烦矣而刘长卿之题霅溪李明府曰落日无王事青山在县门盖县令之职犹不下侵而小民得以安其业是以能延国命百有馀年迄于僖昭而后大坏然则鸣琴戴星有天下者宜有以处之矣
  洪熙元年七月丙申巡按四川监察御史何文渊言太祖高皇帝令天下州县设立老人必选年高有德众所信服者使劝民为善乡闾争讼亦使理断下有益于民事上有助于官司比年所用多非其人或出自隶仆规避差科县官不究年德如何辄令充应使得凭借官府妄张威福肆虐闾阎或遇上司官按临巧进谗言变乱黒白挟制官吏比有犯者谨已按问如律窃虑天下州县类有此等请加禁约上命申明洪武旧制有滥用匪人者并州县官皆寘诸法然自是里老之选轻而权亦替矣英宗实录言松江知府赵豫和易近民凡有词讼属老人之公正者剖断有忿争不已者则己为之和解故民以老人目之当时称为良吏 正统以后里老往往保留令丞朝廷因而许之尤为弊政见于景泰三年十月庚戌太仆寺少卿黄仕扬所奏
  汉世之于三老命之以秩颁之以禄而文帝之诏俾之各率其意以道民当日为三老者多忠信老成之士也上之人所以礼之者甚优是以人知自好而贤才亦往往出于其间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为义帝发䘮而遂以收天下壶关三老茂上书明戾太子之冤史册炳然为万世所称道近世之老人则听役于官而靡事不为故稍知廉耻之人不肯为此而愿为之者大抵皆奸猾之徒欲倚势以陵百姓者也其与太祖设立老人之初意悖矣
  明初以大户为粮长掌其乡之赋税多或至十馀万石运粮至京得朝见天子洪武中或以人材授官至宣德五年闰十二月南京监察御史李安及江西庐陵吉水二县𦒿民六年四月监察御史张政各言粮长之害谓其倍收粮石准折子女包揽词讼把持官府累经禁饬而其患少息然未尝以是而罢粮长也惟老人则名存而实亡矣今州县或谓之耆民或谓之公正或谓之约长与庶人在官者无异
  巡检即古之游徼也元史成宗大德十年正月升巡检为九品洪武中尤重之而特赐之敕洪武十三年二月丁邜见御制文集第七卷又定为考课之法二十五年闰十二月辛邜及江夏侯周德兴巡视福建増置巡检司四十有五二十年四月自弘治以来多行裁革所存不及曩时之半巡检裁则总督添矣崇祯年至蓟州保定各设总督唐自乾元以后节度观察防御使之设正与明代累添总督巡抚兵备相类何者巡检遏之于未萌总督治之于己乱
  里甲
  常熟陈梅曰周礼五家为比比有长五比为闾闾有胥四闾为族族有师五族为党党有正五党为州州有长五州为乡乡有大夫其间大小相维轻重相制网举目张周详细密无以加矣而要之自上而下所治皆不过五人盖于详密之中而得易简之意此周家一代良法美意也后世人才远不如古乃欲以县令一人之身坐理数万戸口赋税色目繁猥又倍于昔时虽欲不丛脞其可得乎愚故为之说曰以县治乡以乡治保或谓之都以保治甲视所谓不过五人者而加倍焉亦自详密亦自易简此斟酌古今之一端也又曰一乡㡬保不妨多少何也因民居也法用圆十甲千户不得増损何也稽成数也法用方
  掾属
  古文苑注王延夀桐柏庙碑人名谓掾属皆郡人可考汉世用人之法今考之汉碑皆然不独此庙盖其时惟守相命于朝廷而自曹掾以下无非本郡之人故能知一方之人情而为之兴利除害其辟用之者即出于守相而不似后代之官一命以上皆由于吏部故广汉太守陈宠入为大司农和帝问在郡何以为理宠顿首谢曰臣任功曺王涣以简贤选能主簿镡显拾遗补阙臣奉宣诏书而已帝乃大悦至于汝南太守宗资任功曹范滂南阳太守成瑨委功曺岑晊并谣达京师名标史传而鲍宣为豫州牧郭钦奏其举错烦苛代二千石署吏是知署吏乃二千石之职州牧代之尚为烦苛后归吏部而统之宜乎事烦而日不给隋文帝开皇二年罢辟署令吏部除授品官为州郡佐官其时刘炫对牛弘以为往者州惟置纲纪郡置守丞县置令而已其馀具僚则长官自辟是知自辟掾属即齐魏之世犹然 宋史选举志宋初内外小职任长吏得自奏辟熙寕间悉罢归选部然要处职任如沿边兵官防河捕盗重课额务场之类寻又立专法听举于是辟置不能全废也又其变也铨注之法多立资格而吏治因之大坏矣
  京房传房为魏郡太守自请得除用他郡人因此知汉时掾属无不用本郡人者房之此请乃是破格杜氏通典言汉县有丞尉及诸曺掾多以本郡人为之三辅县则兼用他郡黄霸传补左冯翊二百石卒史如淳曰三辅郡得任用他郡人而卒史独二百石所谓尤异者也及隋氏革选尽用他郡人
  唐高宗时魏玄同为吏部侍郎上疏言臣闻傅说曰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理人昔之邦国今之州县土有常君人有定主自求臣佐各选英贤其大臣乃命于王朝耳秦并天下罢侯置守汉氏因之有沿有革诸侯得自置吏四百石已下其傅相大官则汉为置之州郡掾史督邮从事悉任之于牧守爰自魏晋始归吏部递相祖袭以迄于今用刀笔以量才按簿书而察行法令之弊其来已久盖君子重因循而惮改作有不得已者亦当运独见之明定卓然之议如今选司所行者非上皇之令典乃近代之权道所宜迁革实为至要何以言之夫丈尺之量所及者盖短锺庾之器所积者寕多况天下之大士人之众而可委之数人之手乎假使平如权衡明如水镜力有所极照有所穷铨综既多紊失斯广又以比居此任时有非人岂直愧彼清通亦将竭其庸妄情故既行何所不至赃私一起以及万端至乃为人择官为身择利顾亲疏而举笔看势要而措情加以厚貌深衷险如谿壑择言观行犹惧不周今能百行九能析之于一面具僚庶品专断于一司其亦难矣天祚大圣比屋可封咸以为有道耻贱得时无怠诸色入流岁以千计群司列位无复増多官有常员人无定限选集之始雾积云屯擢叙于终十不收一淄渑杂混玉石难分用舍去留得失相半抚即事之为弊知及后之滋失夏殷以前制度多阙周监二代焕乎可观诸侯之臣不皆命于天子王朝庶官亦不专于一职故穆王以伯冏为太仆正命之曰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其惟吉士此则令其自择下吏之文也太仆正中大夫耳尚以僚属委之则三公九卿亦必然矣周礼太宰内史并掌爵禄废置司徒司马别掌兴贤诏事当是分任于群司而统之以数职各自求其小者而王命其大者焉夫委任责成君之体也所委者当则所用者精裵子野有言曰官人之难先王言之尚矣居家视其孝㕛乡党服其诚信出入观其志义忧欢取其智谋烦之以事以观其能临之以利以观其廉周礼始于学校论之州里告诸六事而后贡之王庭其在汉家尚犹然矣州郡积其功能然后为五府所辟五府举其掾属而升于朝三公参得除署尚书奏之天子一人之身所关者众一士之进其谋也详故官得其人鲜有败事魏晋反是所失弘多子野所论盖区区之宋朝耳犹谓不胜其弊而况于当今乎臣窃见制书每令三品五品荐士下至九品亦令举人此圣朝侧席旁求之意也而褒贬未明莫慎所举且惟贤知贤圣人笃论身且滥进鉴岂知人今欲务得实才兼宜择其举主流清以源洁影端由表正不详举主之行能而责举人之庸滥不可得已汉书云张耳陈馀之宾客厮役皆天下俊杰彼之蕞尔犹能若斯况以神皇之圣明国家之德业而不建久长之䇿为无穷之基尽得贤取士之术而但顾望魏晋之遗风留意周隋之敝事臣窃惑之伏愿稍回圣虑特采刍言略依周汉之规以分吏部之选即望所用精详鲜于差失疏奏不纳玄宗时张九龄为左拾遗上言夫吏部尚书侍郎以贤而授者也虽知人之难岂不能㧞十得五今胶以格条据资配职无得贤之实若刺史县令必得其人于管内岁当选者使考才行可入流品然后送台又加择焉以所用多寡为州县𣪍最则州县慎所举可官之才多吏部因其成无今日之繁矣柳浑传德宗尝亲择吏宰畿邑有效召宰相语皆贺帝得人浑独不贺曰此特京兆尹职耳陛下当择臣軰以辅圣德臣当选京兆尹承大化尹当求令长听细事代尹择令非陛下所宜帝然之
  都令史
  通典晋有尚书都令史八人秩二百石与左右丞总知都台事宋齐八人梁五人谓之五都令史旧用人常轻后汉百官志尚书令史十八人二百石然梁冀传曰学生桂阳刘常当世名儒冀召补令史以辱之则知此职非士流之所为也武帝诏曰尚书五都职参政要非但总理众局亦乃方轨二丞顷虽求才未臻妙简可革用士流以尽时彦乃以都令史视奉朝请其重之如此彼其所谓都令史者犹为二百石之秩而间用士流为之然南齐陆慧晓为吏部郎吏部都令史历政以来咨执选事慧晓任巳独行未尝与语帝遣人语慧晓曰都令史谙悉旧贯可共参怀慧晓曰六十之年不复能咨都令史为吏部郎也故当日之为吏部者多克举用人之职自隋以来令史之任文案烦屑渐为卑冗不参官品金史皇统八年用进士为尚书省令史正隆二年罢世宗纪大定二年二月甲寅复用进士为尚书省令史二十三年闰月戊午上谓宰臣曰女直进士可依汉儿进士补省令史夫儒者操行清洁非礼不行以吏出身者自㓜为吏习其贪墨至于为官性不能改政道兴废实由于此章宗纪明昌二年五月戊辰诏御史台令史并以终场举人充李完传言尚书省令史正隆间用杂流大定初以太师张浩奏请始统取进士天下以为当今乞以三品官子孙及终场举人委台官辟用上纳其言选举志言终金之代科目得人为盛诸宫䕶卫及省台部驿史令史通事仕进皆列于正班斯则唐宋以来之所无者岂非因时制宜而以汉法为依据者乎 以令史官至宰执者伊喇道魏子平孟浩梁肃张万公纽赫伊特格勒董师中王蔚马惠廸马谋杨伯通贾铉孙铎孙即康贾益谦皆有传至于明季则品弥卑权弥重八柄诏王乃不在官而在吏矣
  旧唐书许子儒居选部不以藻鉴为意有令史缑直新旧书并作句直句音勾是宋人减笔字今据册府元龟正之是其腹心每注官多委令下笔子儒但高枕而卧语缑直云平配由是补授失序传为口实嗟乎未若后世之以缑直为当官以平配为著令也
  胥史之权所以日重而不可㧞者任法之弊使之然也开诚布公以任大臣疏节阔目以理庶事则文法省而径窦清人材庸而⿰犭? -- 狐䑕退矣
  吏胥
  天子之所恃以平治天下者百官也故曰臣作朕股肱耳目又曰天工人其代之如夺百官之权而一切归之吏胥是所谓百官者虚名而柄国者吏胥而已郭隗之告燕昭王曰亡国与役处吁其可惧乎秦以任刀笔之吏而亡天下此固巳事之明验也
  唐郑馀庆为相有主书滑涣久司中书簿籍与内官典枢密刘光琦相倚为奸每宰相议事与光琦异同者令涣往请必得四方书币赀货充集其门弟泳官至刺史及馀庆再入中书与同僚集议涣指陈是非馀庆怒叱之未㡬罢为太子宾客其年八月涣赃污发赐死宪宗闻馀庆叱涣事甚重之久之复拜尚书左仆射唐书本传韦处厚为相有汤铢者为中书小胥其所掌谓之孔目房宰相遇休暇有内状出即召铢至延英门付之送知印宰相由是稍以机权自张广纳财贿处厚恶之谓曰此是半装滑涣矣乃以事逐之册府元龟夫身为大臣而有甘临之忧系遁之疾则今之君子有愧于唐贤多矣谢肇淛曰从来仕宦法罔之密无如今日者上自宰辅下至驿递仓巡莫不以虚文相酬应而京官犹可外吏则愈甚矣大抵官不留意政事一切付之胥曺而胥曺之所奉行者不过已往之旧牍历年之成规不敢分毫逾越而上之人既以是责下则下之人亦不得不以故事虚文应之一有不应则上之胥曺乂乘隙而绳以法矣故郡县之吏宵旦竭蹷惟日不足而吏治卒以不振者职此之由也
  又曰国朝立法太严如户部官不许苏松浙江人为之以其地多赋税恐飞诡为奸也然弊孔蠹窦皆由吏胥堂司官迁转不常何知之有今户部十三司胥算皆绍兴人可谓目察秋毫而不见其睫者矣
  法制
  法制禁令王者之所不废而非所以为治也其本在正人心厚风俗而已故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周公作立政之书曰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又曰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其丁宁后人之意可谓至矣秦始皇之治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上至于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而秦遂以亡太史公曰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于不振然则法禁之多乃所以为趣亡之具而愚暗之君犹以为未至也杜子美诗曰舜举十六相身尊道何高秦时任商鞅法令如牛毛又曰君㸔灯烛张转使飞蛾密其切中近朝之事乎汉文帝诏置三老孝弟力田常员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夫三老之卑而使之得率其意此文景之治所以至于移风易俗黎民醇厚而上拟于成康之盛也
  诸葛孔明开诚心布公道而上下之交人无间言以蕞尔之蜀犹得小康魏操吴权任法术以御其臣而篡逆相仍略无寕岁天下之事固非法之所能防也
  叔向与子产书曰国将亡必多制夫法制繁则巧猾之徒皆得以法为市而虽有贤者不能自用此国事之所以日非也善乎杜元凯之解左氏也曰法行则人从法法败则法从人宣公十二年传解
  前人立法之初不能详究事势豫为变通之地后人承其已弊拘于旧章不能更革而复立一法以救之于是法愈繁而弊愈多天下之事日至于丛脞其究也眊而不行语出汉书董仲舒传师古曰眊不明也上下相蒙以为无失祖制而已此莫甚于有明之世如勾军行钞二事立法以救法而终不善者也
  宋叶适言国家因唐五代之极弊收敛藩镇之权尽归于上一兵之籍一财之源一地之守皆人主自为之也欲专大利而无受其大害遂废人而用法废官而用吏禁防纎悉特与古异而威柄最为不分虽然岂有是哉故人才衰乏外削中弱以天下之大而畏人是一代之法度又有以使之矣又曰今内外上下一事之小一罪之微皆先有法以待之极一世之人志虑之所周浃忽得一智自以为甚奇而法固巳备之矣是法之密也然而人之才不获尽人之志不获伸昏然俛首一听于法度而事功日堕风俗日坏贫民愈无告奸人愈得志此上下之所同患而臣不敢诬也又曰万里之远嚬呻动息上皆知之虽然无所寄任天下泛泛焉而已百年之忧一朝之患皆上所独当而群臣不与也夫万里之远皆上所制命则上诚利矣百年之忧一朝之患皆上所独当而其害如之何此外冦所以凭陵而莫御仇耻所以最甚而莫报也
  陈亮上孝宗书曰五代之际兵财之柄倒持于下艺祖皇帝束之于上以定祸乱后世不原其意束之不已故郡县空虚而本末俱弱
  洪武六年九月丁未命有司庶务更月报为季报以季报之数类为岁报凡府州县轻重狱囚即依律断决不须转发果有违枉从御史按察司纠劾令出天下便之
  省官
  光武中兴海内人民可得而数裁十二三鄣塞破坏亭燧绝灭或空置太守令长招还流民帝笑曰今边无人而设长吏治之如春秋素王矣以故省并郡国及官僚屡见于史而总之曰兵革即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务从简寡至乃十存一焉以此知省官之故縁于少事今也文书日以繁狱讼日以多而为之上者主于裁省则天下之事必将丛脞而不胜不胜之极必复増官而事不可为矣
  晋荀朂之论以为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萧曺相汉载其清静民以寕一所谓清心也抑浮说简文案略细苛宥小失有好变常以徼利者必行其诛所谓省事也此探本之言为治者识此可无纷纷于职官多寡之间矣
  选补
  汉宣帝时盗贼并起徴张敞拜胶东相请吏追捕有功效者得壹切比三辅尤异如淳曰壹切权时也赵广汉奏请令长安游徼狱吏秩百石又循吏传左冯翊有二百石卒史此之谓尤异也天子许之上名尚书调补县令者数十人是汉时县令多取郡吏之尤异者是以习其事而无不胜之患后乃一以畀之初释褐之书生其通晓吏事者十不一二而耎弱无能者且居其八九矣又不择其人之材而以探筹投钩为选用之法是以百里之命付之阘茸不材之人既以害民而卒至于自害于是烦剧之区遂为官人之陷阱而年年更代其弊益深而不可振矣然汉时之吏多通经术故张敞得而举之宣帝得而用之至明季儒非儒吏非吏则吾又不识用之何从也
  于慎行笔麈言太宰富平孙公丕扬患中人请托难于从违大选外官立为掣签之法一时宫中相传以为至公下逮闾巷翕然称诵而不知其非体也古人见除吏条格却而不视以为一吏足矣柰何衡鉴之地自处于一吏之职而无所秉成亦已陋矣至于人才长短各有所宜资格高下各有所便地方繁简各有所合道里远近各有所准乃一付之于签是掩镜可以索照而折衡可以坐揣也
  南人选南北人选北此昔年旧例宋政和六年诏知县注选虽甚远无过三十驿三十驿者九百里也今之选人动渉数千里风土不谙语音不晓而赴任寕家之费复不可量是率天下而路也欲除铨政之弊岂必如此而后为至公邪夫人主茍能开诚布公则自大臣以下至于京朝官无不可信之人而铨选之处有不必在京师者唐贞观元年京师榖贵始分人于雒州置选至开耀元年以关外道里迢递河雒之邑天下之中始诏东西二曺両都分简留放既毕同赴京师谓之东选是东都一掌选也黔中岭南闽中官不由吏部委都督选择土人补授上元高宗三年八月壬寅敕自今每年遣五品已上彊明清正官充南选使仍令御史同往注拟杜子美有送魏同直充岭南掌选崔郎中判官诗曰选曺分五岭使者历三湘儒学传仲子陵蜀人典黔中选补乘传过家西人以为荣大历十四年十二月己亥诏专委南选使停遣御史是黔中岭南闽下各一掌选也新书张九龄为桂州都督兼岭南按察选补使而九龄又即岭南之人李岘传曰代宗即位徴岘为荆南节度江陵尹知江淮选补使又曰罢相为吏部尚书知江淮选举置铨于洪州刘滋传曰兴元元年改吏部侍郎往洪州知选事时京师冦盗之后天下旱蝗榖价翔贵选人不能赴调乃命滋江南典选以便江岭之人是江南又一掌选也宋神宗诏川陜福建广南八路之官罢任迎送劳苦令转运司立格就注免其赴选是亦参用唐人之法建炎南渡始诏福建二广阙并归吏部唯四川仍旧今之议者必曰如此多请托之门而启受赇之径岂唐人尽清廉而今人皆贪浊邪夫子之告仲弓曰举尔所知今之取士礼部以糊名取之是举其所不知也吏部以掣签注之是用其所不知也是使其臣拙于知人而巧于避事及乎赴任之后人与地不相宜则吏治堕吏治堕则百姓畔百姓畔则干戈兴于是乎军前除吏而并其所为尺寸之法亦不能守岂若廓然大公使人得举其所知而明试以功责其成效于服官之日乎唐太宗谓侍臣曰刺史朕当自选县令宜诏五品已上各举一人玄宋开元九年敕京官五品已上外官刺史四府上佐各举县令一人视其政善恶为举者赏罚有明正统元年十一月乙邜敕在京三品以上官各举廉洁公正明达事体堪任御史者一人在京四品官及国子监翰林院堂上官各部郎中员外郎六科掌科给事中各道掌道御史各举廉慎明敏宽厚爱民堪任知县者一人吏部更加详察而擢用之夫欲救后来之弊必如此而后贤才可得政理可兴也
  自南北互选之后赴任之人动数千里必须举债方得到官而风土不谙语言难晓政权所寄多在猾胥昔唐之季世尝暂一行之于岭南矣文宗开成五年十一月岭南节度使卢钧奏伏以海峤择吏与江淮不同若非谙熟土风即难捜求人瘼且岭中往日之弊是南选今时之弊是北资臣当管二十二州惟韶广二州官僚每年吏部选授若非下司贫弱令史即是远处无能之流比及到官皆有积债十中无一肯识廉耻臣到任四年备知情状其潮州官吏伏望特循往例不令吏部注拟且委本道求才若摄官廉慎有闻依前许观察使奏正事堪经久法可施行敕旨依奏册府元龟 唐书韩佽元和中为桂管观察使部二十馀州自参军至县令无虑三百员吏部所补才十一馀皆观察使商才补职 欧阳詹泉州晋江人其先皆为本州州佐县令闽越地肥衍有山泉禽鱼虽能通文书吏事不肯北宦此固昔人以为敝法而改弦者矣
  掣签之法未行选司犹得意为注阙虽多有为人择地亦尚能为地择人自新法既行并以听之不可知之数而繁剧之区有累任不得贤令相继禠斥者夫君子之道在乎至公存一避嫌之心遂至以人牧为尝试昔唐皎为吏部侍郎当引入铨或云其家在蜀乃注与吴复有言亲老先任江南即唱之陇右史书以为讥笑以此用人岂能致太平之理哉实录言洪武四年正月壬辰河南府知府徐麟以母老居蕲之广济请终飬诏改麟为蕲州府知府俾就养其母圣主之兴坦怀待物其所以劝群臣者至矣
  万历末常熟顾大韶作竹签传其文仿毛颕传为之谓签对主上言上而庶吉士科道之选下而乡会试取士壹皆用臣臣乃得展其材此愤世滑稽之言然以之晓人可谓罕譬而喻矣夫楚王之厌纽盆子之探符古之人用以立帝立王而今日厪厪施之选人乎
  唐时所谓铨者有留有放唐书选举志凡取人之法有四一曰身体貌豊伟二曰言言辞辨正三曰书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优长四事皆可取则先德行德均以才才均以劳得者为留不得者为放总章二年司列少常伯裵行俭始设长名榜宋白曰长名榜定留放留者入选放者不得入选长安志曰尚书省之南别有吏部选院谓之吏部南院选人引集之所其榜列于院外杨国忠传故事岁掲版南院为选式是也已定注则过门下侍中给事中按阅有不可黜之故放者多而留者少景云中以宋璟为吏部尚书李乂卢从愿为侍郎皆不畏强御请谒路绝集者万馀人留者三铨不过二千人服其公宋时此法犹存孝宗乾道元年五月乙亥诏未铨试人毋得堂除未有若前明之一登科而受禄如持券者也
  停年格
  世之言停年格者皆言起于后魏崔亮今读亮本传而知其亦有不得已也传曰迁吏部尚书时羽林新害张彛之后灵太后令武官得依资入选官员既少应选者多前尚书李韶循常擢人众情嗟怨亮乃奏为格制不问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于不得庸才下品年月久者则先擢用沈滞者皆称其能亮外甥司空谘议刘景安以书规亮曰殷周以乡塾贡士两汉由州郡荐才魏晋因循又置中正谛观在昔莫不审举虽未尽美定应十收六七而朝廷贡秀才止用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惟论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惟辨氏族不考人才至于取士之途不博沙汰之理未精而舅属当铨衡宜改张易调如之何反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之士谁复修厉名行哉亮答书曰汝所言乃有深致吾乘时徼幸得为吏部尚书常思同升举直以报明主之恩乃其本愿昨为此格有由而然今已为汝所怪千载之后谁知我哉古今不同时宜须异何者昔有中正品其才第上之尚书尚书据状量人授职此乃与天下群贤共爵人也吾谓当尔之时无遗才无滥举矣而汝犹云十收六七况天下之选专归尚书以一人之鉴照察天下刘毅所云一吏部两郎中而欲究竟人物何异以管窥天而求其博哉今勲人甚多又羽林入选武夫崛起不解书计惟可彍弩前驱指踪捕噬而已忽令垂组乘轩责以治效是所谓未曽操刀而使专割又武人至多官员至少设令千人共一官犹无官可授况一人望一官何由不怨哉吾近面执不宜使武人入选请赐其爵厚其禄既不见从是以权立此格限以停年耳昔子产铸刑书以救敝叔向讥之以正法何异汝以古礼难权宜哉仲尼有言知我者春秋罪我者亦春秋吾之此指其犹是也但令将来君子知吾意焉后甄琛元修义城阳王徽相继为吏部尚书利其便已踵而行之自是贤愚同贯泾渭无别魏之失才自亮始也辛琡为吏部尚书上言黎元之命系于长吏若使惟取年劳不简贤否义均行雁次若贯鱼执簿呼名一吏足矣数人而用何谓铨衡书奏不报然观其答书之指考其时事由羽林之变既姑息于前武人之除复滥开于后不得已而为此例设也上无陵压之勲人下无噪呼之叛党何疑何惮而不复前王之制乃以停年为断乎
  魏书辛雄传上疏言自神龟末来专以停年为选士无善恶岁久先叙职无剧易名到授官执案之吏以差次日月为功能铨衡之人以简用老旧为平直且庸劣之人莫不贪鄙委斗筲以共治之重托硕䑕以百里之命皆货贿是求肆心纵意禁制虽烦不胜其欲致令徭役不均发调违谬箕敛盈门囚执满道二圣明诏寝而不遵画一之法悬而不用自此中外之民相将为乱盖由官授不得其人百姓不堪其命故也呜呼此魏之所以未久而亡也欤
  北齐书文襄帝纪摄吏部尚书魏自崔亮以后选人常以年劳为制文襄乃厘改前式铨擢惟在得人又沙汰尚书郎妙选人地以充之至于才名之士咸被荐擢通典唐自高宗麟德以后承平既久人康俗阜求进者众选人渐多总章二年裵行俭为司列少常伯始设长名姓历榜引铨注之法又定州县官资高下升降以为故事其后莫能革焉至玄宗开元十八年行俭子光庭为侍中兼吏部尚书先是选司注官惟视其人之能否或不次超迁或老于下位有出身二十馀年不得禄者又州县亦无等级或自大入小或初近后远皆无定制光庭始奏用循资格新唐书本传初吏部求人不以资考为限所奖㧞惟其才往往得俊乂任之士亦自奋其后士人猥众专务趋竞铨品枉挠光庭惩之因行俭长名榜乃为循资格凡官罢满以若干选而集各有差等官高者选少卑者选多无问能否选满则注限年蹑级不得逾越非负谴者皆有升无降庸愚沈滞者皆喜谓之圣书虽小有常规而抡才之方失矣其有异才高行听擢不次然有其制而无其事有司但守文奉式循资例而已自宋以下年资之制大抵皆本于光庭也
  宋孙洙资格论曰三代以下选举之法其始终一切皆失者其国家资格之制乎今贤材之伏于下者资格阂之也职业之废于官者资格牵之也士之寡廉鲜耻者争于资格也民之困于虐政暴吏资格之人众也万事之所以抏弊百吏之所以废弛法制之所以颓烂决溃而不之救者皆资格之失也惟天之生大贤大德也非以私厚其人将使之辅生民之治者也惟人之有大材大智者非以独乐其身将以振生民之穷者也今小人累日而取贵仕君子侧身而困卑位贤者戴不肖于上而愚者役智者于下爵不考德禄不授能故曰贤材之伏于下者资格阂之也才足以堪其任小拘岁月而防之矣力不足以称其位増累考级而得之矣所得非所求也所求非所任也位不度才功不索实故曰职业之废于官者资格牵之也今夫计岁阀而争年劳者日夜相闘也有司躐一名差一级则摄衣而群争愬矣其甚者或怀黄敕而置于丞相之前也其行义去市贾者亡㡬耳故曰士之寡廉鲜耻者争于资格也来而暴一邑既岁满矣又去而虐一州也非以赃败至死不黜虎吏劘牙而食于民贤者欎死于岩穴而赤子不得爱其父母也故曰民之困于虐政暴吏者资格之人众也夫资格之法起于后魏崔亮而复行之于唐之裵光庭是二子者其当世固巳罪之不待后人之讥矣然而行之前世不过数十年者也后得称职者矫而更之故其患不大今资格之弊流漫根结踵为常法方且世世而遵行之矣往者不知非来者不知矫故曰万事抏弊百吏废弛法制颓烂决溃而不之救也虽然不无小利也小便也利之者蠢愚而废滞者也便之者耋老而庸昏者也而于天下国家焉则大失也大害也然而提选部者亦以是法为简而易守也百品千群不复铨叙人物而综核功实一吏在前勘簿呼名而授之矣坐庙堂者亦以是法为要而易行也大官大职列籍按氏差第日月遝然而登之矣上下相冒而贤材去愈远可为太息也为今之急诚宜大蠲弊法简㧞异能爵以功为先后用以才为序次无以积勤累劳者为高叙无以深资久考者为优选智愚以别善否陈前而万事不治庶功不熙者臣愚未尝闻也
  金章宗谓宰臣曰今之用人太拘资历循资之法起于唐代如此何以得人平章政事张汝霖对曰不拘资格所以待非常之材上曰崔祐甫为相未逾年荐八百人岂皆非常之材与
  铨选之害
  宋叶适论铨选之害曰夫甄别有序黜陟不失者朝庭之要务也故自一命以上皆欲用天下之所贤者而不以便其不肖者之人窃怪人主之立法常为不肖者之地而消靡其贤才以俱入于不肖而已而其官最要其害最甚者铨选也吏部者朝廷喉舌之处也尚书侍郎者天子贵近之臣也处之以其地任之以其官与之以甄别黜陟天下士大夫之柄而乃立法以付之曰吾一毫不信汝也汝一毫不自信也其人之贤否其事之罪功其地之远近其资之先后其禄之厚薄其阙之多少则曰是一切有法矣天下法度之至详曲折诘难之至多士大夫不能一举措手足者顾无甚于铨选之法也呜呼与人以官赋人以禄生民之命致治之本由此而出矣奈何举天下之大柄而自束缚蔽蒙之乃为天下大弊之源乎虽然是㡬百年于是矣其相承者非一人之故学士大夫勤身苦力诵说孔孟传道先王未尝不知所谓治道者非若今日之法度也及其一旦之为是官噤舌拱手四顾吏胥以问其所当知之法令吏胥上下其手以视之其人亦抗然自辨曰吾有司也固当守此法而已嗟夫岂其人之本若是陋哉陛下有是名器为鼓舞群动之具与夺进退以叙天下何忍袭数百年之弊端汨没于区区坏烂之法以消靡天下之人才而甘心以便其不肖如此则治道安从出而治功安从见哉况自唐中世以前吏部用人之意犹有可考今之所循者乃其衰乱之馀弊耳百王之常道不容于陛下而不复也
  杨万里作选法论其上篇曰臣闻选法之弊在于信吏而不信官信吏而不信官故吏部之权不在官而在吏三尺之法适足以为吏取富之源而不足以为朝廷为官择人之具所谓尚书侍郎二官者据案执笔闭目以书纸尾而已且夫吏之犯法者必治而受赇者必不赦朝廷之意岂真信吏而不信官者邪非朝廷之意也法也意则信官也法则未尝信官也朝廷亦不自信也天子不自信则法之可否孰决之决之吏而已矣夫朝廷之立法本以防吏之为奸而其用法也则取于吏而为决则是吏之言胜于法而朝廷之权轻于吏也其言至于胜法而其权至重于朝廷则吏部长贰安得而不吏之奉哉长贰非曰奉吏也曰吾奉法也然而法不决之于官而决于吏非奉吏而何夫是之为信吏而不信官今有一事于此法曰如是可如是而不可士大夫之有求于吏部有持牒而请曰我应夫法之所可行而吏部之长贰亦曰可宜其为可无疑也退而吏出寸纸以告之曰不可既曰不可矣宜其为不可无改也未㡬而又出寸纸以告之曰可且夫可不可者有一定之法而用可不可之法者无一定之论何为其然也吏也士大夫之始至也恃法之所可亦恃吏部长贰之贤而不谒之吏故与长贰面可之退而问之吏吏曰法不可也长贰无以语则亦曰然士大夫于是不决之法不请之长贰而以市于吏吏曰可也而勿亟也伺长贰之遗忘而画取其诺昨夺而今与朝然而夕不然长贰不知也朝廷不诃也吏部之权不归之吏而谁归夫其所以至此其始也有端其积也有渐而其成也植根甚固而不可动摇矣然则曷为端其病在于忽大体谨小法而已矣吏者从其所谨者而中之并与其所忽者而窃之此其为不可破也且朝廷何不思之曰吾之铨选果止于谨小法而已则一吏执笔而有馀也又焉用择天下之贤者以为尚书侍郎也哉则吾之所以任尚书侍郎者殆不止于谨小法而已是故莫若略小法而责大体使知小法之有所可否初无系于大体之利害则吏部长贰得以出意而自决之要以不失夫铨选之大体而不害夫立法之大意而已责大体而略小法则不决于吏而吏之权渐轻吏权渐轻然后长贰之贤者得以有为而选法可以渐革也其下篇曰臣闻吏部之权不异于宰相亦不异于一吏夫宰相之与一吏不待智者而知其悬绝也既曰吏部之权不异于宰相又曰亦不异于一吏者何也今夫进退朝廷之百官贤者得以用而不肖者得以黜此宰相之权也注拟州县之百官下至于簿尉而上至于守贰此吏部之权也朝廷之百官自大科异等与夫进士甲科之首者未有不由于吏部也未有不由于吏部而官者今日之簿尉未必非他日之宰相而况今日宰相之所进退者台阁之所布列者皆前日之升阶揖侍郎者也故曰吏部之权不异于宰相虽然吏部之所谓注拟何也始入官者则得簿尉自簿尉来者则得令丞推而上之至于幕职由是法也又上之至于守贰由是法也其宜得者则曰应格其不宜得者则曰不应格曰应格矣虽贪者疲愞者老耋者乳臭者愚无知者庸无能者皆得之得者不之愧与者不之难也曰不应格矣虽真贤实能廉洁守志之士皆不得也不得者莫之怨不与者莫之恤也吏部者曰彼不愧不怨吾事毕矣如募焉书其役之高下而甲乙之按其役之远近而劳逸之呼一吏而阅之簿尽矣此县令之以止小民之争也吏部注拟百官而寄之以天下之民命乃亦止于止争而已矣故曰亦不异于一吏今吏部亦有所谓铨量者矣揖之使书以观其能书乎否也召医而视之以探其有疾与否也赞之使拜以试其视听之明暗筋力之老壮也曰铨量者如是而已矣而贤不肖愚智何别焉昔晋用山涛为吏部尚书而中外品员多所启㧞宋以蔡廓为吏部尚书廓先使人告宰相徐羡之曰若得行吏部之职则拜不然则否羡之荅云黄散以下皆委廓犹以为失职遂不拜盖古之吏部虽黄门散骑皆由吏部之较选是当时之为吏部者岂亦止取若今所谓应格者而为黄散哉抑将止取今所谓铨量者而为黄散邪宋史苏绅传上言古者自黄散而下及隋之六品唐之五品皆吏部得专去留今审官院流内铨则古之吏部三班院古之兵部不问官职之闲剧才能之长短惟以资历深浅为先后有司但主簿籍而已欲贤不肖有别不可得也臣愿朝廷稍増重尚书之权使之得以察百官之能否而与夺之如丞簿以下官小而任轻者固未能人人而察之也至于县宰之寄以百里之民者守贰之寄以一郡之民者岂不重哉且天下㡬州一州㡬县一岁之中居者待者之外到部而注拟县宰者㡬人守贰又㡬人则亦不过三数百而已以一岁三数百之守贰县宰而散之于三百六旬之日月则一日之注拟者绝多补寡亦无㡬尔一岁之间而不能察三数百人之能否则其为尚书者亦偶人而已矣月计之而不粗岁计之而不精则其州县之得人岂不十而五六哉虽不五六岂不十而三四哉以此较彼不犹愈乎或曰尚书之权重则将得以行其私奈何是不然昔陆贽请令台省长官各举其属而德宗疑诸司所举皆有情故或受赂者贽諌之曰陛下择相亦不出台省长官之中岂有为长官则不能举一二属吏居宰相则可择千百其僚其要在于精择长吏贽之说尽矣今朝廷百官孰非宰相进拟者而不疑也至于吏部长贰之注拟而独疑其私乎精择尚书而假之以与夺之权使得精择守贰县宰而无专拘之以文法庶乎天下不才之吏可以汰而天下之治犹可以复起也与
  绍兴三十二年吏部侍郎凌景夏言国家设铨选以听群吏之治其掌于七司著在令甲所守者法也今升降于胥吏之手有所谓例焉长贰有迁改郎曺有替移来者不可复知去者不能尽告索例而不获虽有强明健敏之才不复致议引例而不当虽有至公尽理之事不复可伸货赂公行奸弊滋甚尝观汉之公府有辞讼比尚书有决事比比之为言犹今之例今吏部七司宜置例册凡经申请或堂白或取旨者每一事已命郎官以次拟定而长贰书之于册永以为例每半岁上于尚书省仍关御史台如此则巧吏无所施而铨叙平允矣淳熙元年参知政事龚茂良言法者公天下而为之者也例者因人而立以坏天下之公者也昔之患在于用例破法今之患在于因例立法自例行而法废矣故谚称吏部为例部是则铨政之害在宋时即已患之而今日尤甚所以然者法可知而例不可知吏胥得操其两可之权以市于下世世相传而虽以朝廷之力不能㧞而去之甚哉例之为害也又岂独吏部然哉古无例字只作列礼记间传罪多而刑五䘮多而服五上附下附列也注列等比也释文徐邈音例即后人例字至汉书何武传曰欲除吏先为科例以防请托杜钦传曰不为陛下广持平例王莽传曰太傅平晏从吏过例始加人作例宼莱公为相章圣尝语两府欲择一人为马步军指挥使公方议其事吏有以文籍进者公问何书对曰例簿也公曰朝廷欲用一衙官尚须检例邪安用我軰坏国政者正由此尔司马温公与吕惠卿论新法于上前温公曰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之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则胥史足矣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对
  员缺
  员缺之名自晋时已有之晋书王蕴传迁尚书吏部郎每一官缺求者十辈世说注引山涛启事曰吏部郎史曜出缺处当选魏书元修义传迁吏部尚书时上党郡缺中散大夫高居求之至唐赵憬审官六议遂有人少阙缺字同多人多阙少之语而崔湜以中书侍郎知吏部选事至逆用三年员阙令⿰犭? -- 狐咺在吏部杨炎为侍郎至分阙以恶阙与炎其名相传至今不改矣
  旧唐书德宗纪御史大夫崔从奏兵戎未息仕进颇多比来每至选集不免据阙留人尝叹遗才仍招怨望此亦似今之截留候选也
  大唐新语刘思立为考功员外子宪为河南尉思立今日亡明日选人有索宪阙者载深咨嗟以为名教所不容乃书其无行注名籍其人比出选门为众目所视众口所訾亦趦趄而失步矣朝廷咸谓载能振理风俗自今言之不过索一丁忧之阙亦何至见摈于清议邪不知由是心推之则有其亲未死而设为机阱以谋夺其处亦人情之所必至者矣孟子曰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茍反是而充之其亦何所不至邪愿后之持铨衡者常以正风俗为心则国家必有得人之庆矣

  日知录卷八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九     昆山 顾炎武 撰人材
  宋叶适言法令日繁治具日密禁防束䌸至不可动而人之智虑自不能岀于绳约之内故人材亦以不振使与人稍谈及度外之事辄揺手而不敢为夫以汉之能尽人材陈汤犹扼腕于文墨吏而况于后世乎宜乎豪杰之士无以自奋而同归于庸懦也
  使枚乘相如而习晚近之经义则必不能发其文章使管仲孙武而读晚近之科条则必不能运其权略故法令者败坏人材之具以防奸宄而得之者什三以沮豪杰而失之者常什七矣
  自万历以上法令繁而辅之以教化故其治犹为小康万历以后法令存而教化亡于是机变日増而材能日减其君子工于绝缨而不能获敌之首其小人善于盗马而不肯救君之患诚有如墨子所云使治官府则盗窃守城则倍畔使断狱则不中分财则不均吕氏春秋所云处官则荒乱临财则贪得列近则持諌将众则罢怯又如刘蕡所云谋不足以剪除奸凶而诈足以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威福勇不足以镇卫社稷而暴足以侵害闾里者呜呼吾有以见徒法之无用矣
  实录言宣德五年八月丙戍上罢朝御文华殿学士杨溥等侍上问庶官之选何术而可以尽得其人溥对曰严荐举精考课何患不得上曰近代有罪举主之法夫以一言之荐而欲保其终身不亦难乎朕以为教养有道人材自出汉董仲舒言素不养士而欲求贤犹不琢玉而求文采此知本之论也徒循三载考绩之文而不行三物教民之典虽尧舜亦不能以成允釐之治矣
  保举
  宋史元祐初司马光为相奏曰为政得人则治然人之才或长于此而短于彼虽皋䕫稷契各守一官中人安可求备故孔门以四科取士汉室以数路得人若指瑕掩善则朝无可用之人茍随器授任则世无可弃之士臣备位宰相职当选官而识短见狭士有恬退滞淹或孤寒遗逸岂能周知若专引知识则嫌于私若止循资序未必皆才莫若使有位达官各举所知然后克叶至公野无遗贤矣欲乞朝廷设十科举士一曰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有官无官人皆可举二曰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举有官人三曰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举文武有官人四曰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举知州以上资序五曰经术精通可备讲读科有官无官人皆可举六曰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同上七曰文章典丽可备著述科同上八曰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举冇官人九曰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同上十曰练习法令能断请谳科同上应职事官自尚书至给舍谏议寄禄官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大中大夫职自观文殿学士至待诏每岁须于十科内举三人仍具状保任中书置籍记之异时有事须材即执政案籍视其所尝被举科格随事试之有劳又著之籍内外官阙取尝试有效者随科授职所赐诰命仍备所举官姓名其人任官无状坐以缪举之罪所贵人人重慎所举得才光又言朝廷执政惟八九人若非交旧无以知其行能不惟渉循私之嫌兼所取至狭岂足以尽天下之贤才若采访毁誉则情伪万端与其听游谈之言曷若使之结罪保举故臣奏设十科以举士其公正聪明可备监司诚知请属挟私所不能无但有不如所举谴责无所宽宥则不敢妄举矣
  明主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人韩非子云王登为中牟令吕氏春秋作任登言中牟士中章胥巳襄主曰子见之我将以为中大夫其相室曰中大夫晋重列也今无功而受君其耳而未之目邪襄主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终无已也此执要之论也善乎子夏之告樊迟也曰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唐书崔祐甫为相荐举惟其人不自疑畏推至公以行日除十数人未逾年除吏㡬八百员多称允当帝尝谓曰人言卿拟官多亲旧何邪对曰陛下令臣进拟庶官夫进拟者必悉其才行若素不知闻何繇得其实帝以为然以德宗之猜忌而犹能听之亦由祐甫之至公也李綘传德宗问多公亲旧何邪祐甫对曰所问当与不当耳非臣亲旧孰知其才其不知者安敢与官时以为名言
  正统三年十一月乙未行在通政司左通政陈恭言古者择任庶官悉由选部是以职任专而事体一顷者令朝臣各荐所知恐开私谒之门而长奔竞之风乞令杜绝一归铨部事下行在吏部尚书郭琎等覆奏曰往时朝廷虑典铨者未尽知人故敕廷臣各举所知其法良矣脱有徇私邦宪昭然谁肯同蹈今恭听流言而尼良法未见其当也乞令仍旧从之
  关防
  隋书酷吏传库狄士文为贝州刺史凡有出入皆封署其门僮仆无敢出外此后来居官通例而史以为异事岂非当日法制虽严而关防未若后之密乎末世人习浇讹防闲日甚少不禁饬则奸宄之徒投间抵隙无所不至长吏到官以关防为第一义然愚以为但无至公之心以御之尔世说晋文王亲爱阮嗣宗阮从容言尝游东平乐其土风愿得为东平太守文王从其意阮骑驴径到郡至则坏府舍诸壁障使内外相望然后教令一郡清肃十馀日复骑驴去唐姚合为武功尉其县居诗曰朝朝门不闭长似在山时在旷达之士犹且为之而况于大贤也
  大唐新语姜晦为吏部侍郎性聪悟识理体旧制吏曹舍宇悉布棘以防令史与选人交通及晦领选事尽除之大开铨门示无所禁有私引置者晦辄知之召问莫不首伏初朝廷以晦改革前规咸以为不可竟铨综得所贿赂不行举朝叹服
  太祖实录洪武二十年八月壬申上谓刑部尚书唐铎工部侍郎秦逵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等曰朕初于文籍设关防印记者本以绝欺蔽防奸伪特一时权宜尔果正人君子焉用是为自今六科有关防印记俱销之仍移文诸司使知朕意
  封駮
  人主之所患莫大乎唯言而莫予违齐景公燕赏于国内万锺者三千锺者五令三出而职计莫之从公怒令免职计令三出而士师莫之从晏子春秋此畜君之诗所为作也汉哀帝封董贤而丞相王嘉封还诏书胡三省曰后世给舍封駮本此后汉锺离意为尚书仆射数封还诏书自是封駮之事多见于史而未以为专职也唐制凡诏敕皆经门下省事有不便得以封还而给事中有駮正违失之掌著于六典唐书给事中在汉为加官至唐属之门下省使之駮正奏抄涂窜诏敕之不便如袁高崔植韦弘景狄兼謩郑肃韩佽韦温郑公舆之軰并以封还敕书垂名史传亦有召对慰谕如德宗之于许孟容中使嘉劳如宪宗之于薛存诚者而元和中给事中李藩在门下制敕有不可者即于黄纸后批之吏请别连白纸藩曰别以白纸是文状也何名批敕宣宗以右金吾大将军李燧为岭南节度使已命中使赐之节给事中萧仿封还制书上方奏乐不暇别召中使使优人追之节及燧门而返人臣执法之正人主听言之明可以并见德宗时卢杞量移饶州刺史制出给事中袁高执之不下 擢浙东观察判官齐总为衡州刺史给事中许孟容封还诏书 宪宗末皇甫镈奏减内外官俸以助国用给事中崔植封还敕书 穆宗时授李训四门助教给事中郑肃韩佽封还制书 刘士泾擢太仆卿给事中韦弘景封还诏书 文宗时赦官典犯赃者给事中狄兼謩封还敕书 宣宗时赦康季荣擅用官钱给事中封还敕书 懿宗时贬右补阙王谱给事中郑公舆封还敕书五代废弛宋太宗淳化四年六月戊寅始复给事中封駮而司马池犹谓门下虽有封駮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以下非所以防过举也明代虽罢门下省长官而独存六科给事中以掌封駮之任旨必下科其有不便给事中駮正到部谓之科参若曰抄出駮之抄出寝之是也六部之官无敢抗科参而自行者故给事中之品卑而权特重万历之时九重渊默㤗昌以后国论纷纭而维持禁止往往赖抄参之力天启六年大理寺正许志吉以请旌母节事为礼科右给事中张惟一抄参具疏申辩奉旨参駮系科臣执掌许志吉险辞饰辩著罚俸三个月夫亦由行古之道也
  元城语录曰王安石荐李定时陈襄弹之未行已擢监察御史里行宋次道封还词头辞职清波杂志唐制唯给事得封还诏书富郑公知制诰日封刘从愿妻遂国夫人公乃缴还词头后人遂踵而行之中书舍人缴还词头自此始罢之次直吕大临再封还之最后付苏子容又封还之更奏复下至于七八子容与大临俱落职奉朝请名誉赫然此乃祖宗德泽百馀年养成风俗与齐太史见杀三人而执笔如初者何异
  部刺史
  汉武帝遣刺史周行郡国省察治状黜陟能否断治冤狱以六条问事一条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陵弱以众暴寡二条二千石不奉诏书倍公向私旁謟牟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三条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任赏烦扰刻暴剥削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讹言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茍阿所爱蔽贤宠顽五条二千石子弟怙倚荣势请托所监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政令又令岁终得乘传奏事夫秩卑而命之尊官小而权之重此小大相制内外相维之意也元城语录汉元封五年初置刺史部十三州秋分行郡国秩六百石而得按二千石不法其权最重秩卑则其人激昂权重则能行志本自秦时遣御史出监诸郡史记言秦始皇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盖罢侯置守之初而已设此制矣汉书百官表监御史秦官掌监郡汉省丞相遣史分刺州不常置武帝元封五年初置部刺史掌奉诏条察州秩六百石员十三人成帝末翟方进何武乃言春秋之义用贵治贱不以卑临尊刺史位下大夫而临二千石轻重不相准请罢刺史更置州牧秩二千石而朱博以汉家故事置部刺史秩卑而赏厚咸劝功乐进州牧秩真二千石位次九卿九卿缺以高第补其中材则茍自守而已恐功效陵夷奸轨不胜于是罢州牧复置刺史后汉书刘焉传灵帝政化衰缺四方兵宼焉以刺史威轻建议改为牧伯请选重臣以居其任从之州任之重自此而始刘昭之论以为刺史监纠非法不过六条传车周流匪有定镇秩裁六百未生陵犯之衅成帝改牧其萌始大唐戴叔伦抚州刺史厅壁记云汉置十三部刺史以察举天下非法通籍殿中乘传奏事居靡定处权不牧人合二者之言观之则州牧之设中材仅循资自全强者至专权裂土新唐书李景伯为太子右庶子与太子舍人卢俌议今天下诸州分隶都督专生杀刑赏使授非其人则权重衅生非强干弱枝之谊愿罢都督留御史以时按察秩卑任重以制奸宄便繇是停都督然后知刺史六条为百代不昜之良法而今之监察御史巡按地方为得古人之意矣唐书监察御史掌分察百寮巡按州县又其善者在于一年一代夫守令之官不可以不久也监临之任不可以久也久则情亲而弊生望轻而法玩故一年一代之制又汉法之所不如而察吏安民之效已见于二三百年者也唐李峤请十州置御史一人以周年为限使其亲至属县或入闾里督察奸讹观采风俗此法正明代所行若夫倚势作威受赇不法此特其人之不称职耳不以守令之贪残而废郡县岂以巡方之浊乱而停御史乎至于秩止七品与汉六百石制同王制天子使其大夫为三监监于方伯之国国三人金华应氏曰方伯者天子所任以总乎外者也又有监以临之盖方伯权重则易专大夫位卑则不敢肆此大小相维内外相统之微意也何病其轻重不相准乎夫不达前人立法之意而轻议变更未有不召乱而生事者吾于成哀之际见汉治之无具矣
  唐自太宗贞观二十年遣大理卿孙伏伽黄门侍郎禇遂良等二十二人以六条巡察四方黜陟官吏帝亲自临决牧守已下以贤能进擢者二十人以罪死者七人其流罪已下及免黜者数百人已后频遣使者或名按察或名巡抚至玄宗天宝五载正月命礼部尚书席豫等分道巡按天下风俗及黜陟官吏此则巡按之名所繇始也
  玄宗开元二十三年二月辛亥置十道采访处置使诏曰言念苍生心必遍于天下自古良牧福犹润于京师所以历选列城聿求连率岂徒刺察将委辑宁朝散大夫检校御史中丞关内宣谕赈给使上柱国卢绚等任寄已深声实兼茂咸贯通于理道益纯固于公心或华发不衰或白圭无玷可以轨仪郡国康济黎元间岁巳来数州失稔颇致流冗能勿轸怀而吏或不畏不仁不安不便诚须矫过必在任贤庶蠲疾苦之源以协大中之义若令行一道利乃万人朕所设官以俟能者唐开元中或请选择守令停采访使姚崇奏十道采访犹未尽得人天下三百馀州县多数倍安得守令皆称其职于文定笔尘曰元时风宪之制在内诸司有不法者监察御史劾之在外诸司有不法者行台御史劾之即今在内道长在外按台之法也惟所谓行台御史者竟属行台岁以八月出巡四月还治乃长官差遣非繇朝命其体轻矣明朝御史总属内台奉命出按一岁而更与汉遣刺史法同唐宋以来皆不及也唐中宗神龙二年遣十道巡察使诏二周年一替 韦忠谦言御史一出当动摇山岳震慑州县明朝多有其人
  金史宗雄传自熙宗时遣使廉问吏治得失世宗即位凡数岁辄一遣黜陟之故大定之间郡县吏皆奉法百姓滋殖号为小康章宗即位置九路提刑使此即今按察使
  六条之外不察
  汉时部刺史之职不过以六条察郡国而已不当与守令事三国志司马宣王报夏矦太初书曰秦时无刺史但有郡守长吏汉家虽有刺史奉六条而已故刺史称传车其吏言从事居无常法吏不成臣其后转更为官司耳故朱博为冀州刺史敕告吏民欲言县丞尉者刺史不察黄绶各自诣郡鲍宣为豫州牧以听讼所察过诏条被劾而薛宣上疏言吏多苛政政教烦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翟方进传言迁朔方刺史居官不烦苛所察应条辄举自刺史之职下侵而守令始不可为天下之事犹治丝而棼之矣
  太祖实录洪武二十一年四月谕按治江西监察御史花纶等自今惟官吏贪墨鬻法及事重者如律逮问其细事毋得苛求
  隋以后刺史
  秦置御史以监诸郡汉省丞相遣史分刺州不常置武帝元封五年初置十三州刺史各一人魏晋以下为刺史持节都督魏志言自汉季以来刺史总统诸郡赋政于外非若曩时司察之任而已 汉时止十三州至梁时南方一偏之地遂置一百七州隋文帝开皇三年罢郡以州统县杜氏通典曰以州治民职同郡守无复刺举之任自是刺史之名存而职废后虽有刺史皆太守之互名有时改郡为州则谓之刺史有时改州为郡则谓之太守一也非旧刺史之职理一郡而已由此言之汉之刺史犹今之巡按御史魏晋以下之刺史犹今之总督隋以后之刺史犹今之知府及直隶知州也新唐书地理志曰唐兴高祖改郡为州太守为刺史
  宋真宗咸平四年左司諌知制诰杨亿疏言昔自秦开郡置守汉以天下为十三部命刺史以领之自后因郡为州以太守为刺史降及唐氏亦尝变更曽未数年又仍旧贯今多命省署之职出为知州又设通判之官以为副贰此权宜之制耳岂可为经久之训哉臣欲乞诸州并置刺史以戸口多少置其俸禄分中下上紧望雄之等级品秩之制率如旧章与常参官比视阶资出入更践省去通判之目但置从事之员建廉察之府以统临按舆地之图而区处昔太平兴国初诏废支郡出于一时十国为连周法斯在一道置使唐制可寻至若号令之行风教之出先及于府府以及州州以及县县及乡里自上而下由近及远譬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提纲而众目张振领而群毛理由是言之支郡之不可废也明矣臣欲乞复置支郡隶于大府量地里而分割如漕运之统临名分有伦官业自举又睹唐制内外官奉钱之外有禄米职田又给防阁庶仆亲事帐内执衣白直门夫各以官品差定其数岁收其课以资于家本司又有公廨田食本钱以给公用自唐末离乱国用不充百官奉钱并减其半自馀别给一切权停今郡官于半奉之中已是除陌又于半奉三分之内其二以他物给之鬻于市㕓十裁得其一二曽糊口之不及岂代耕之足云昔汉宣帝下诏云吏能勤事而奉禄薄欲其无侵渔百姓难矣遂加吏奉著于䇿书窃见今之结发登朝陈力就列其奉也不能致九人之饱不及周之上农其禄也未尝有百石之入不及汉之小吏若乃左右仆射百僚之师长位莫崇焉月奉所入不及中军千夫之帅岂稽古之意哉欲乞今后百官奉禄杂给并循旧制既丰其稍入可责以廉隅官且限以常员理当减于旧费观此则明代所循大抵皆宋之馀弊矣
  知县
  知县者非县令而使之知县中之事知犹管也杜氏通典所谓检校试摄判知之官是也唐姚合为武功尉作诗曰今朝知县印梦里百忧生唐人亦谓之知印其名始于贞元已后其初尚带一权字白居易集有裴克谅权知华阴县令制曰华阴令卒非选补时唐制凡选始于孟冬终于季春 唐晈传贞观中官吏部侍郎先是选集四时补拟不为限晈请以冬初集尽季春止后遂为法调租勉农政不可𡙇前镇国军判官试大理评事裴克谅久佐本府颇有勤绩属邑利病尔必周知宜假铜墨试其才理待有所立方议正名是权知者不正之名也至于普设知县则起自宋初明朝事实云五代任官凡曹掾簿尉之龌龊无能以至昏老不任驱策者始注县令故天下之邑率皆不治诛求刻剥猥迹万状至优诨之言多以令长为笑魏㤗东轩笔录同建隆三年始以朝官为知县其间复参用京官或幕职为之宋史言宋初内外所授官多非本职惟以差遣为资历建隆四年诏选朝士分治剧邑大理正奚屿知馆陶监察御史王祐知魏杨应梦知永济屯田员外郎于继徽知临清常参官宰县自此始又曰初州郡多阙官县令选尤猥下多为清流所鄙薄每不得调乃诏吏部选幕职官为知县自此以后遂罢令而设知县沿其名至今
  云麓漫钞曰唐制县令阙佐官摄令曰知县事李翺任工部志文云摄富平尉知县事是也今差京官曰知县差选人曰令与唐异矣
  宋时结衔曰以某官知某府事以某官知某州事以某官知某县事以其本非此府此州此县之正官而任其事故云然山堂考索艺祖开基召诸镇会于京师赐第以留之分命朝臣出守列郡号权知军州事军谓兵州谓民也 于慎行笔尘曰宋时大县四千户以上选朝官知小县三千戸以下选京官知故知县与县令不同以京朝官之衔知某县事非外吏也 如建隆三年冤句令候陟以清干闻擢左拾遗知县事是也后则直云某府知府某州知州某县知县文复而义舛矣
  北齐宰县多用厮滥至于士流耻居百里北史元文遥传五代选令必皆鄙猥之人自古以来以社稷民人寄之庸琐者未有不败事者也
  知州
  宋叶适言五代之患专在藩镇艺祖思靖天下以为不削节度则其祸不息于是始置通判以监统刺史而分其柄命文臣权知州事使名若不正任若不久者以轻其权宋敏求曰凡节度州为三品刺史州为五品国初曹翰以观察使判颕州是以四品临五品州也同品为知隔品为判自后唯辅臣宣徽使太子太保仆射为判馀并为知州监当知榷税都监总兵戎而太守者即刺史块然徒管空城受词诉而已诸镇皆束手请命归老宿卫昔日节度之害尽去而四方万里之远奉尊京城文符朝下期会夕报伸缩缓急皆在朝廷矣是宋初本有刺史而别设知州以代其权后则罢刺史而专用知州以权设之名为经常之任矣新唐书元和初李吉甫为相病方镇疆恣为帝从容言使属郡刺史得自为政则风化可成帝然之出郎吏十馀人为刺史宋祖之以京官临制州县盖赵公开其端矣
  知府
  唐制京郡乃称府至宋则潜藩之地皆升为府宋初太宗真宗皆尝为开封府尹后无继者乃设权知府一人以待制以上充皇朝政略凡命知府必带权字以翰林为之翰林学士及杂学士若待制则权发遣而已 陆游渭南集权知府自李符始崇宁三年蔡京乞罢权知府置牧尹各一员牧以皇子领尹以文臣充是权知府者所以避京尹之名也后则直命之为知府非也
  守令
  所谓天子者执天下之大权者也其执大权奈何以天下之权寄之天下之人而权乃归之天子自公卿大夫至于百里之宰一命之官莫不分天子之权以各治其事而天子之权乃益尊后世有不善治者出焉尽天下一切之权而收之在上而万㡬之广固非一人之所能操也沈约宋书论曰孝建㤗始主威独运空置百司权不外假而刑政纠杂理难遍通而权乃移于法于是多为之法以禁防之虽大奸有所不能逾而贤智之臣亦无能效尺寸于法之外相与兢兢奉法以求无过而已于是天子之权不寄之人臣而寄之吏胥是故天下之尤急者守令亲民之官而今日之尤无权者莫过于守令守令无权而民之疾苦不闻于上安望其致太平而延国命乎书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盖至于守令日轻而胥史日重则天子之权已夺而国非其国矣尚何政令之可言耶削考功之繁科循久任之成效必得其人而与之以权庶乎守令贤而民事理此政治之急务也
  元吴渊颕欧阳氏急就章解后序曰今之世每以三岁为守令满秩曾未足以一新郡县之耳目而已去又况用人不得专辟临事不得专议钱粮悉拘于官而不得专用军卒弗出于民而不得与闻盖古之治郡者自辟令丞唐世之大藩亦多自辟幕府僚属是故守主一郡之事或司金榖或按刑狱各有分职守不烦而政自治虽令之主一邑丞则赞治而掌农田水利主簿掌簿书尉督盗贼令亦不劳独议其政之当否而已今自一命而上皆出于吏部遇一事公堂完署甲是乙否吏或因以为奸勾稽文墨补苴罅漏涂擦岁月塡塞辞款而益不能以尽民之情状至于唐世之赋上供送使留州自有定额兵则郡有都试而惟守之所调遣宋之盛时岁有常贡官府所在用度赢馀过客往来廪赐丰厚故士皆乐于其职而疾于赴功兵虽不及于唐义勇民丁团结什伍衣装弓弩坐作击刺各保乡里敌至即发而郡县固自兼领者也今则官以钱粮为重不留赢馀常俸至不能自给故多赃吏兵则自近戍远既为客军尺籍伍符各有统帅但知坐食郡县之租税然已不复繋守令事矣夫辟官莅政理财治军郡县之四权也而今皆不得以专之是故上下之体统虽若相维而令不一法令虽若可守而议不一为守令者既不得其职将欲议其法外之意必且玩常习故辟嫌碍例而皆不足以有为又况三时耕稼一时讲武不复古法之便易而兵农益分遇岁一俭郡县之租税悉不及额军无见食东那西挟仓廪空虚而郡县无复赢蓄以待用或者水旱洊至闾里萧然农民菜色而郡县且不能以振救而坐至流亡是以言莅事而事权不在于郡县言兴利而利权不在于郡县言治兵而兵权不在于郡县尚何以复论其富国裕民之道哉必也复四者之权一归于郡县则守令必称其职国可富民可裕而兵农各得其业矣宋理宗淳祐八年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陈求鲁奏今日救弊之䇿大端有四宜采夏侯太初并省州郡之议俾县令得以直达于朝廷用宋元嘉六年为断之法俾县令得以究心于抚字法艺祖出朝绅为令之典以重其权遵光武擢卓茂为三公之意以激其气然后为之正其经界明其版籍约其妄费裁其横敛此数言者在今日亦可采而行之
  旧唐书乌重𦙍传元和十三年为横海节度使上言曰臣以河朔能拒朝命者其大略可见盖刺史失其职反使镇将领兵事若刺史各得职分又有镇兵则节将虽有禄山思明之奸岂能据一州为畔哉所以河朔六十年能拒朝命者秪以夺刺史县令之职自作威福故也臣所管德棣景三州已举公牒各还刺史职事讫应在州兵并令刺史收管从之繇是法制修立各归名分是后虽幽镇魏三州以河北旧风自相更袭在沧州一道独禀命受代自重𦙍制置使然也
  祖宗朝凡大府知府之任多有赐敕然无常例成化四年七月廉州府知府邢正将之任以廉州密迩珠池㗋襟交阯近为广西流贼攻陷城邑生民凋弊特请赐敕从之吉安府知府许聪将之任以吉安多强宗豪右词讼繁兴亦请赐敕俾得权宜处置从之
  刺史守相得召见
  两汉之隆尤重太守史言孝宣拜刺史守相辄亲见问观其所繇退而考察所行以质其言有名实不相应必知其所以然常称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当日太守常得召见或赐玺书堂陛之间不甚阔绝文帝谓季布曰河东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武帝赐严助书久不闻问具以春秋对母以苏秦纵横赐吾邱寿王书子在朕前之时知略辐凑及至连十馀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师古曰太守都尉皆二千石今夀王为都尉不置太守故云四千石也职事并废盗贼纵横甚不称在前时何也光武劳郭伋曰贤能太守去帝城不远伋为颕州太守河润九里冀京师并蒙福也天下之大不过数十郡国而二千石之行能皆获简于帝心是以吏职修而民情达以视后世之寄耳目于监司饰功状于文簿者有亲疏繁简之不同矣其在唐时犹存此意玄宗开元十三年上自选诸司长官有声望者十一人为刺史命宰相诸王饯于雒滨御书十韵诗赐之宣宗时李行言自泾阳县令除海州刺史李君奭自醴泉令除怀州刺史皆采之民言擢以御笔入谢之日处分州事万里之远如在阶前夫人主而欲亲民必自其亲大吏始矣
  册府元龟宪宗元和三年二月敕许新除官及刺史等假日于宣政门外谢便进状辞其授官于朝堂礼谢并不须候假开国朝旧制凡命都督刺史皆临轩册拜特示恩礼近岁虽不册拜而牧守受命之后皆便殿口对赐衣盖以亲人唐讳民字改曰人之官恩礼不可废也时宰相李吉甫之舅裴复新除河南少尹求速之任适遇寒食假吉甫特奏请遂兼刺史同有是命非旧典也至明则名为陛辞而不得一见天颜堂廉内外之分益为邈绝
  汉令长
  汉时令长于太守虽称属吏然往往能自行其意不为上官所夺如萧育为茂陵令会课育第六而漆令郭舜殿见责问育为之请扶风怒曰君课第六裁自脱何暇欲为左右言及罢出传召茂陵令诣后曹当以职事对育径出曹书佐随牵育育案佩刀曰萧育杜陵男子何诣曹也遂趋出欲去官明旦诏召入拜为司隶校尉育过扶风府门官属掾吏数百人拜谒车下陶谦为舒令太守张磐同郡先軰与谦父友意殊亲之而谦耻为之屈尝舞属谦谦不为起固强之乃舞舞又不转磐曰不当转邪谦曰不可转转则胜人如此事在今日即同列所难堪而昔人以行之上官汉时长吏之能自树立可见于此矣
  宋史司马池传授永宁主簿与令相恶池以公事谒令令南向倨坐不起池挽令西向偶坐论事不为少屈
  京官必用守令
  通典言晋制不经宰县不得入为台郎魏肃宗时吏部郎中辛雄上疏以为郡县选举繇来共轻宜改其弊分郡县为三等三载黜陟有称职者方补京官如不历守令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唐张九龄言于玄宗曰古者刺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致理之本莫若重守令凡不历都督刺史虽有高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历县令虽有善政不得任台郎给舍都督守令虽远者使无十年任外从之诏三省侍郎缺择尝任刺史者郎官缺择尝任县令者宣宗大中改元制曰古者郎官出宰郡守入相所以重亲人之官急为政之本自浇风久扇此道寖消颉颃清涂便臻显贵治人之术未尝经心欲使究百姓艰危通天下利病不可得也轩墀近臣盖备顾问如不知人疾苦何以膺朕眷求今后諌议大夫给书中中书舍人未曽任刺史县令者宰臣不得拟议宋孝宗时臣僚言吏事必历而后知人才必试而后见为县令者必为丞簿为郡守者必为通判为监司者必为郡守皆有差等未历亲民不宜骤擢因定知县以三年为任非经两任不除监察御史此开元乾道之吏治所以独高于近代也明代纶扉之地必取词林名在丙科始分铜墨于是字人之职轻而簿书钱榖之司一归之俗吏矣汉谚有云取官漫漫怨死者半风俗通而宋神宗尝谓宰臣曰朕思祖宗以百战得天下今以州郡付之庸人常切痛心后之人君其以斯言书之坐右乎贞观初马周上言古者郡守县令皆妙选贤德欲有所用必先试以临人或繇二千石高第入为宰相今独重内官县令刺史颇轻其选又刺史多武夫勲臣或京官不称职始出补外折冲果毅身力彊者入为中郎将其次乃补边州而以德行才术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繇于此夫以太宗之政而马周犹有此言则知重内轻外自古之所同患人主茍欲亲民必先亲牧民之官而后太平之功可冀矣
  宗室
  汉唐之制皆以宗亲与庶姓参用入为宰辅出居牧伯者无代不有汉孝昭始元二年以宗室无在位者举茂才刘辟彊刘长乐皆为光禄大夫辟彊守长乐卫尉孝平元始元年诏宗室为吏举廉佐史补四百石师古曰言宗室为吏者皆令举廉各从本秩而依廉吏迁之为佐史者例补四百石唐玄宗开元二十五年五月辛丑命有司选宗子有才者宗正荐四从叔前奉天令知正四从叔前祁县令志远五从弟雒阳尉遇六从弟酸枣丞良五从弟武进尉朏五从侄郑县尉瞻五从侄前宋州参军承嗣皆授台省官及法官京县官诏曰至公之用本无偏党惟善所在岂隔亲疏四从叔知正等咸有才名见推公族秉惟清之操兼致远之资朕每虑同盟不勤于德常县右职以劝其从先委宗卿精为内举量能考行历在逾时名数则多升闻益寡光膺是选谅在得人固可擢以清要迁于台阁将观志于七子冀藉名于八人书不云乎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凡今懿戚可不慎与违道漫常义无私于王法修身效节恩岂薄于他人期于帅先励我风俗深宜自勉以副明言天宝三年正月诏皇五等以下亲及九庙子孙有材学政理委宗正寺拣择闻荐宪宗元和二年诏略同德宗贞元二年八月以睦王府长史嗣虢王则之为左金吾大将军谓宰臣曰朕不欲独用外戚故选宗室子有才行者奖㧞之昭宗乾宁二年六月丁亥朔以京兆尹嗣薛王知柔兼戸部尚书判度支兼诸道盐铁转运等使制曰支度牢笼之务弛张经制之宜当择通才俾继成绩佥曰叔父膺予简求匪私吾宗示张王室故终唐之世有宰相十一人郇王房有林甫回郑王房有程石福小郑王房有勉夷简宗闵恒山王房有适之吴王房有岘惠宣太子房有知柔而旧史赞之曰我宗之英曰皋嗣曹王与勉宋子京以为周唐任人不疑得亲亲用贤之道惟明朝不立此格于是为宗属者大抵皆溺于富贵妄自骄矜不知礼义至其贫者则游手逐食靡事不为名曰天枝实为弃物宋时凡宗室之不肖者俗呼为泼撒太尉曹冏所谓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诸侯或比国数人或兄弟并据而宗室子弟曽无一人间厕其间六代论正有明当日之事也崇祯时始行换授之法而教之无素举之无术未见有卓然树一官之绩者三百年来当国大臣皆畏避而不敢言至天子独断行之而已晚矣然则亲贤并用古人之所以有国长世者后王其可不鉴乎正统十四年也先犯京师诏诸王率兵勤王已而冦退诏止之大理寺丞薛瑄奏宜择诸王最贤者二三人召来参预大议匡辅圣明帝曰不必召光武中兴实赖诸刘之力乃即位已后但有续封之典而无举贤之诏明章已下恩泽教训徒先于四姓小侯明帝纪永平九年为四姓小侯开立学校置五经师注四姓樊氏郭氏阴氏马氏其子弟号曰小侯而不闻加意于宗属者然而亲疏并用犹法西京故灵献之世荆表益焉各专方镇而昭烈乘之以称帝于蜀若颠木之有由蘖其与宋之二王航海奔亡一败而不振者不可同年而语矣
  唐末屯田郎中李衢作皇室维城录其有感于宗枝之不振乎史言自玄宗以后诸王不出阁不分房盖自永王璘举兵而人主疏忌其兄弟矣使得自树功名如曹王𦤎者三五人参错天下为牧帅亦何至大盗覆都彊臣问鼎而十六宅诸王并殱于逆竖之手也
  明宗室自天启二年开科得进士一人朱慎䤰列名奄案为宗人羞此不教不学之所致也崇祯中得进士十二人惟朱统钸起家庶吉士官至南京国子监祭酒而其始馆选时尚有以宗生为疑吏部尚书王永光曰既可以中翰即可以庶常遂取之其他换授甚多然其才略皆无闻焉
  张邦基墨庄漫录言国朝宗室例除环卫裕陵始以非袒免补外官继有登科者然未有为侍从宣和五年始除子崧徽猷阁待制继而子淔亦除八年又除子栎前明制度与宋略同
  昔后魏元志为雒阳令不避疆御孝文帝谓邢峦曰此儿竟可所谓王孙公子不镂自雕峦曰露竹霜条故多劲莭非鸾则凤其在本枝也人主之宗属岂必无才能优于庶姓者哉
  闵管蔡之失道而作棠棣之诗以亲其兄弟此周之所以兴惩吴楚七国之变而抑损诸侯至于中外弹微本末俱弱此西汉之所以亡也宋沈怀文谏孝武曰陛下既明管蔡之诛愿崇唐卫之寄深得富辰谏王之指夫惟圣人以至公之心处亲疏之际故有国长久而天下𫎇其福矣
  金史密国公璹世宗子越王永功之子也天兴初国事危急曹王出质璹已卧疾求入见哀宗于隆徳殿上问叔父欲何言璹奏曰闻讹可曹王名欲出议和讹可年㓜恐不能办大事臣请副之或代其行上慰之曰南渡后宣宗迁汴国家比承平时有何奉养然叔父亦未尝沾溉无事则置之冷地无所顾藉有急则投之不测叔父尽忠固可天下其谓朕何叔父休矣于是君臣相顾泣下哀宗虽亡国之君而其言有足悲者章宗防制刻削兄弟而其祸卒至于此岂非后王之永鉴哉
  自古帝王为治之道莫先于亲亲而有明之待亲王及其宗属也则位重而愈疏禄多而愈贫诚有如汉哀帝时杜业上言宗室诸侯微弱与系囚无异者英宗实录载景㤗三年七月甲辰陜西布政司言秦愍王子故庶人尚炌男女十人皆未有室家请如诏于军民之家自择昏配从之时其长女年四十长子年三十六矣此去开国八九十年太祖之曽孙而怨旷之感不得上闻已如此又况数𫝊而下者乎于是请名请昏无不有费而不副其意即部中为之沈阁
  宋史赵希跃𫝊宗姓多贫而始生有训名为人后有过礼吏受赇无艺莫敢自陈云麓漫钞言宗籍凡𥘵免亲以上皆赐名乃有寓不典之言及取怪僻字様以为戏笑明代之弊同此
  前明宗室固鲜修饬而朝臣视之若非其同类者唐书言徳宗初政诸王有官者皆令出阁就班岳阳等一十县主在诸王院久而未适人者悉命以礼出降二百年来无有以建中故事为朝廷告者崇祯中唐王作书述阁老子文定之言曰唐玄宗十王宅百孙院皆在京师凡有所请皆赂韩虢而后得宪宗时诸王久不出阁亦必厚赂宦官始得所请彼以宗室近属其聚居都邑犹不免于夤绿况以千里外之藩封二百年之支属有不结纳左右以为倚托哉呜呼文定之言结纳左右而得请犹未䙝也今之恳乞下僚卑哀吏胥不如是则终不得请不愈甚乎又曰汉臣之言曰有白头老人教臣言呜呼余继之矣夫一夫吁嗟王道为亏今且穷阎蔀屋犹得被云雨之施而耳目之所不及恩泽之所不周未有甚于皇族者枤杜作而晋微角弓刺而周替览唐王之言为之慨然
  藩镇
  宋代之患在于无藩镇岳飞说张所曰国家都汴恃河北以为固茍冯据要冲峙列重镇一城受围则诸城或挠或救金人不敢窥河南而京师根本之地固矣文天祥言本朝惩五季之乱削除藩镇一时虽足以矫尾大之弊然国以寖弱故敌至一州则一州破至一县则一县残今宜分竟内为四镇使其地大力众足以抗敌约日齐奋有进无退彼备多力分疲于奔命而吾民之豪杰者又伺间出于其中则敌不难却也呜呼世言唐亡于藩镇而中叶以降其不遂并于吐蕃回纥灭于黄巢者未必非藩镇之力宋至靖康而始立四道金至兴元而始建九公不已晚乎
  尹源唐说曰世言唐所以亡由诸侯之疆此未极于理夫弱唐者诸侯也唐既弱矣而久不亡者诸侯维之也燕赵魏首乱唐制专地而治若古之建国此诸侯之雄者然皆恃唐为轻重何则假王命以相制则易而顺唐虽病之亦不得而外焉故河北顺而听命则天下为乱者不能遂其乱河北不顺而变则奸雄或附而起徳宗世朱泚李希烈始遂其僭而终败亡田悦叛于前武俊顺于后也宪宗讨蜀平夏诛蔡夷郓兵连四方而乱不生卒成中兴之功者田氏禀命王承宗归国也武宗将讨刘稹之叛先正三镇绝其连衡之计而王诛以成如是二百年奸臣逆子专国命者有之夷将相者有之而不敢窥神器非力不足畏诸侯之势也及广明之后关东无复唐有方镇相侵伐者犹以王室为名及梁祖举河南刘仁恭轻战而败罗氏内附王镕请盟于是河北之事去矣梁人一举而代唐有国诸侯莫能与之争其势然也向使以僖昭之弱乘巢蔡之乱而田承嗣守魏王武俊朱滔据赵燕疆相均地相属其势宜莫敢先动况非义举乎如此虽梁祖之暴不过取霸于一方尔安能彊襌天下故唐之弱者以河北之彊也唐之亡者以河北之弱也或曰诸侯彊则分天子之势子何议之过乎曰秦隋之势无分于诸侯而亡速于唐何如哉不独此也契丹入大梁而不能有者亦以藩镇之势重也
  宋史刘平为鄜延路副总管上言五代之末中国多事惟制西戎为得之中国未尝遣一骑一卒远屯塞上但任土豪为众所服者封以州邑征赋所入足以赡兵养士由是无边鄙之虞太祖定天下惩唐末藩镇之盛削其兵柄收其赋入自节度以下第坐给俸禄或方面有警则总师出讨事已则兵归宿卫将还本镇彼边方世袭宜异于此而误以朔方李彛兴灵武冯继业一切亦徙内地自此灵夏仰中国戌守千里馈粮兵民并困矣宋初之事折氏袭而府州存继捧朝而夏州失一得一失足以为后人之鉴也贾昌朝为御史中丞请陜西縁边诸路守臣皆带安抚蕃部之名择其族大有劳者为首帅如河东折氏之比庶可以为藩篱之固
  路史封建后论曰天下之枉未足以害理而矫枉之枉常深天下之弊未足以害事而救弊之弊常大方至和之二年范蜀公为諌院建言恩州自皇祐五年秋至去年冬知州者凡七换河北诸州大率如是欲望兵马练习安可得也伏见雄州马怀德恩州刘涣冀州王德恭皆材勇智虑可责办治乞令久任然事势非昔今不从其大而徒举三二州为之以一篑障江河犹无益也请以昔者河东之折灵武之李与夫冯晖杨重勋之事言之冯晖节度霛武而重勋世有新秦藩屏西北他日晖卒太祖乃徙其子冯翊而以近镇付重勋于是二方始费朝廷经略折李二姓自五代来世有其地二宼畏之太祖于是俾其世袭每谓边宼内入非世袭不克守世袭则其子孙久远家物势必爱吝分外为防设或叛涣自可理讨纵其反噬原陜一帅御之足矣况复朝廷恩信不爽奚自而他斯则圣人之深谋有国之极算固非流俗浅近者之所知也厥后议臣遽以世袭不便折氏则以河东之功姑令仍世而李氏遂移陜西因兹遂失灵夏国之与郡其事固相悬矣议者以太祖之惩五季而解诸将兵权为封建之不可复愚窃以为不然夫太祖之不封建特不隆封建之名而封建之实固已默图而阴用之矣李汉超齐州防御监关南兵马凡十七年敌人不敢窥边郭进以洺州防御守西山巡检累二十年贺惟忠守易李谦溥刺隰姚内斌知庆皆十馀载韩令坤镇常山马仁珪守瀛王彦昇居原赵赞处延董遵诲屯环武守琦戌晋何继筠牧棣若张美之守沧景咸累其任管榷之利贾易之权悉以畀之又使得自诱募骁勇以为爪牙军中之政俱以便宜从事是以二十年间无西北之虞深机密䇿盖使人繇之而不知尔胡为议者不原其故遂以兵为天子之兵郡不得而有之故自宝元康定以中国势力而不能亢一偏方之元昊靖康宼难长驱百舍直𢭏梁师荡然无有藩篱之限卒之横溃莫或支持繇今日言之奚啻冬水之冰齿呜呼欲治之君不世出而大臣者每病本务之不知此予所以每咎徴普以为唐室我朝之不封建皆郑公韩王之不知以帝王之道责难其主而为是寻常茍且之治也黄氏日抄曰太祖时不过用李汉超軰使自为之守而边烽之警不接于庙堂三代以来善于御边者未有如我太祖者也不使守封疆者久任世袭而欲身制万里如在目睫天下无是理也
  藩镇既罢而州县之任处之又不得其方真宗咸平三年濮州盗夜入城略知州王守信监军王昭度于是知黄州王禹偁上言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自五季乱离各据城垒豆分瓜剖七十馀年太祖太宗削平僭伪天下一家当时议者乃令江淮诸郡毁城隍收兵甲撤武备书生领州大郡给二十人小郡十五人以充常从号曰长吏实同旅人名为郡城荡若平地虽则尊京师而抑郡县为彊干弱枝之计亦匪得其中道也盖太祖削诸侯䟦扈之势太宗杜僭伪觊望之心不得不尔其如设法救世久则弊生救弊之道在乎从宜疾若转规不可胶柱今江淮诸州大患有三城池堕圯一也兵仗不完二也军不服习三也望陛下特纡宸断许江淮诸郡酌民戸众寡城池大小并置守捉军士多不过五百人阅习弓剑然后渐葺城壁缮完甲胄则郡国有御侮之备长吏免剽掠之虞矣呜呼人徒见艺祖罢节度为宋百年之利而不知夺州县之兵与财其害至于数百年而未巳也陆士衡所谓一夫从横而城池自夷岂非崇祯中流冦之事乎
  辅郡
  崇祯二年三月兵部侍郎申用𢡟上疏请以昌平通易霸四州为四辅宿重兵以卫京师奉旨嘉纳下部议覆事不果行魏书言灵太后时四中郎将兵寡弱任城王澄奏宜以东中带荣阳郡南中带鲁阳郡西中带恒农郡北中带河内郡选二品三品亲贤居之配以强兵则深根固本之计也灵太后将从之以议者不同而止及尔朱荣至河阴遂无一兵拒敌
  金都大梁贞祐四年元兵取潼关次嵩汝间御史台言兵逾崤渑深入重地近抵西郊彼知京师屯宿重兵不复叩城索战但以游骑遮绝道路而分兵攻击州县是亦围京师之渐也若专以城守为事中都之危又将见于今日元史太祖八年分兵三道伐金河北郡县尽㧞唯中都通顺真定清沃大名东平德邳海州十一城不下此臣等所为寒心也不攻京师而纵其别攻州县是犹火在腹心拨置于手足之上均一身也愿陛下察之契丹后改为辽太祖将攻幽州其后述律氏指帐前树曰此树无皮可以生乎曰不可后曰幽州之有土有民亦犹是尔吾以三千骑掠其四野不过数年困而归我矣赫连勃勃称帝诸将劝先取关中勃勃曰吾大业草创士众未多姚兴亦一时之雄诸将用命关中未可图也我今専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众非其敌亡可立待不如以骁骑风驰出其不意救前则击后救后则击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岭北河东尽为我有待兴既死嗣子暗弱徐取长安在吾计中矣古人用兵之智多有出此
  边县
  宋元祐八年知定州苏轼言汉鼂错与文帝画备边䇿不过二事其一曰徙远方以实广虚其二曰制边县以备敌国今河朔西路被边州军自澶渊讲和以来百姓自圑结为弓箭社不论家业之高下户出一人又自相推择家资武艺众所服者为社头社副录事谓之头目带弓而锄佩剑而樵出入山坂饮食长技与北敌同私立赏罚严于官府分番巡逻铺屋相望若透漏北敌及本土强盗不获其当番人皆有重罚遇有警急系鼓集众顷刻可致千人器甲鞍马常若宼至盖亲戚坟墓所在人自为战敌甚畏之先朝名臣帅定州者如韩琦厐籍皆如意拊循其人以为爪牙耳目之用而籍又増损其约束赏罚今虽名目具存责其实用不逮往日欲乞朝廷立法少赐优异明设赏罚以示惩劝奏凡两上皆不报此宋时弓箭社之法虽承平废弛而靖康之变河北忠义多出于此有国家者能于间暇之时而为此寓兵于农之计可不至于临时仓皇课责有司以修练储备之纷纷矣
  宦官
  汉和熹邓后诏中官近臣于东观受读经传以教授宫人秦符坚选奄人及女隶有聦识者置博士授经若夫巷伯能诗列于小雅史游急就著在艺文古固有之而不限其人也太祖深惩前代宦寺之弊命内官不许识字永乐以后此令不行宣德中乃有内书堂之设实录宣德元年七月以刘翀为行在翰林院修撰专授小内使书四年十月命行礼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陈山专授小内使书 实录言山为人寡学急利而昩大体上薄之其致仕归恩礼一无所及则其授小内使书亦贱者之事也昔隋蔡允恭为起居舍人帝遣教宫人允恭耻之数称疾宋贾昌期为侍讲以编修资善堂书籍为名而实教授内侍讲官吴育奏罢之以宣庙之纳谏求言而廷臣未有论及此者驯致秉笔之奄其尊侔于内阁而大权旁落不可复収得非内书堂阶之厉乎英庙升遐兴玺局局丞王纶以老事东宫希图柄用而翰林侍读学士钱溥以尝奉命授内书馆纶受学马遂内外交错以谋入阁已而败露得罪王纶造溥家执弟子礼坐溥上坐饮至晡而去周礼寺人王之正内五人内竖倍寺人之数当时𥊍御之臣皆是士人而妇寺之权衰矣唐太宗诏内侍省不立三品官以内侍为之长阶第四不任以事惟门阁守御廷内埽除禀食而已武后时稍増其人至中宗黄衣乃二千员玄宗时宫嫔大卒至四万宦官黄衣以上三千员玄宗始置内侍省监二员秩三品以高力士袁思艺为之是知宦官之盛繇于宫嫔之多而人主欲不近刑人则当以远色为本
  王元美笔记曰高帝时中人不得预外事见公侯大臣叩首惟谨宋濓大明日历序言后妃居中不预一发之政外戚亦循理畏法无敢情宠以病民寺人之徒惟给事扫除之役其家法之严五也至永乐初狗儿诸奄稍稍见马上之绩后以倦勤朝事渐寄笔札久乃称肺腑矣太监郑和等以奉命率舟师下海中诸蛮而中人有出使者矣西北大将多洪武旧人意不能无疑思以腹心参之而中人有镇守者矣王振时上春秋少不日接大臣而中人有票旨径行者矣
  明史所载永乐五年六月内使李进往山西采天花诈传诏旨擅役军民此即弄权之渐仁宗即位凡差出内臣限十日内尽撤回京其见于诏书者有采宝石采金珠香货采铁黎木而太宗实录多讳之不书实录有十九年十一月辛酉遣内官杨宝二十年十月癸巳遣内官韦乔同御史察勘两京及天下库藏出纳二事洪熙元年六月宣宗即位而巡按浙江监察御史尹崇高奏朝内近差内官内使市买诸物每物置局有拘集之扰有供应之烦朝廷所需甚微民间所费甚大宜皆取回惟令有司买纳诏从之乃犹有如宣德六年十二月乙未所书管事袁琦假公务为名擅差内官内使陵虐官吏军民逼取金银等物以至磔死而其党十馀人皆斩者呜呼作法于凉其敝犹贪至于万历中年矿税之使旁午四出而借口于祖宗之成例则外廷之臣交章争之而无可如何矣是以武王不泄迩
  中官典兵亦始于永乐仁宗实录言甘肃总兵官都督费𤩽不能专断军政悉听中官指使敕责其低睂俛首受制于人宣宗实录言交阯左参政冯贵善用尝得土军五百人劲勇善战贵抚肓甚厚每率之讨贼所向成功后为中官马骐夺去贵与贼战不利遂死之宣德元年三月己亥敕责中官山寿曰叛贼黎利本一穷蹙小宼若早用心禽捕如探雀雏尔乃妄执已见再三陈奏惟事招抚以致养祸遗患及方政等进讨尔拥官军一千馀人坐守乂安不往来䇿应视其败衄是则文阯之失实本于中官而仁宣二宗亦但加之谯责而已王振之专土木之难此非其渐乎
  交阯一事中官之恶实录不尽书景泰四年吏科给事中卢祥言臣思永乐年间克平交阯设置郡县蛮人服从后因镇守内臣贪虐致失人心竟亡其地天下至今非议不已即此数言可以想见师之上六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岂不信夫
  成祖天威远加无思不服遏密未㡬遂弃交阯齐桓首霸而寺人貂始漏师于多鱼春秋已志之矣故姤之初六一阴始生而周公戒之
  正统九年正月辛未命成国公朱勇兴安伯徐亨都督马亮陈怀等统兵出境剿兀良哈三卫勇同太监僧保出喜峰口亨同太监曹吉祥出界岭口亮同太监刘永诚出刘家口怀同太监但信出古北口是时王振擅权乃有此遣而后遂以为例至十四年阳和口之战太监郭敬监军诸将悉为所制师无纪律而宋谦朱冕全军覆没矣
  景㤗元年闰正月乙卯工部办事吏徐镇言刑馀之人不侍君侧太祖高皇帝惩汉唐之弊不令预政不令典兵但使之守门传命而已迩者奸监王振乘机专政依势作威王爵天宪悉出其口生杀予夺任已爱憎又多引同类如郭敬等以为心腹出监边事皇上临御之初乞监前失宦官有参预朝政及监军镇守者悉令还内各守本职如此则宦官无召衅之端国祚有过历之兆矣事寝不行
  六月乙酉陜西兰县举人叚坚论宦寺监军之失庚子肃府仪卫司馀丁聊让请禁抑宦寺
  三年九月辛卯南京锦衣卫镇抚司军匠馀丁萧敏陈内官苦害军民十事
  天顺八年十一月丙寅两京六科给事中王徽等言正统末年王振专权使先帝远播宗社㡬危天顺年间曹吉祥专权举兵焚阙欲危宗社今日牛玉专权谋出皇后欺侮陛下是皆贻笑于四方取议万世者也臣请自今以后一不许内官与国政二不许外官与内官私相交结三不许内官弟侄在外管事并置立产业自古内官贤良者万无一人无事之时似为谨慎一闻国政便作奸欺如闻陛下将用某人也必先卖之以为已功闻陛下将行某事也必先泄之以张已势人望日归威权日重而内官之祸起矣此臣等所以劝陛下不许内臣与闻国政者此也内官侍奉陛下朝夕在侧文武大臣不知廉耻者多与之交结有馈以金宝珠玉加之婢膝奴颜者内官便以为贤朝夕在陛下前称美之有正大不阿不行私谒者内官便以为不贤朝夕在陛下前非毁之陛下天纵圣明固不为惑日加浸润未免致疑称美者骤逾显位非毁者久屈下僚怨归朝廷恩结宦寺而内官之祸起矣臣等所以劝陛下不许外官与内官交结者此也内官弟侄人等授职任事倚势为非聚奸养恶家人百数赀货万馀田连千顷马系千匹内官因有此家产所以贪婪无厌奸弊多端身虽在内心实在外内外相通而祸乱所由起矣此臣等所以劝陛下不许内官弟侄在外管事并置立家产者此也陛下果能鉴彼三人于既往行此三事于方今则祸乱自然不作灾害自然不生倘或不然则祸起萧墙变生肘腋异日之患有不可言者矣然臣等今日之所言乃举朝廷之所讳臣等虽愚亦知避祸但受恩朝廷无以为报官居言路不可茍容若陛下能行而不疑即臣等虽死而无悔矣上责徽等妄言要誉命吏部俱调州判官疏草李钧笔也中都之变宦官偾事之前车也不一年而监守之遣四出以外廷无人甚也平阴之役夙沙卫殿殖绰曰子殿齐师国之辱也天子以此耻天下之士大夫而士大夫不以为耻且群然攻之廷论虽哗上心弗信及暂撤之而士大夫又果不足用也于是乎再任宦者而国事已不可为昔者唐德宗即位疏斥宦官亲任朝士而张渉以儒学入侍薛邕以文雅登朝继以赃败故宦官武将得以借口曰南牙文臣赃动至巨万而谓我曹浊乱天下岂非欺罔邪于是上心始疑不知所倚仗矣呜呼吾不知今日之攻宦官者果愈于宦官乎内廷既不可用外廷亦遂无人而国事又将谁属乎至于昭王叹息思良将之已亡武帝咨嗟虑名臣之欲尽而燎原靡扑过渉终亡可为痛哭者矣是以人材非一世之所能成古先王于多难之时而得贤臣之助者以其养之豫而储之广也传曰诒厥孙谋以燕翼子子桑有焉夫有天下而为子孙之虑者则必在于人才矣
  金史完颜额尔克传刘祁曰金人南渡之后近侍之权尤重盖宣宗喜用其人以为耳目伺察百官故奉御軰采访民间号行路御史或得一二事即入奏之上因责台官漏泄皆抵罪又方面之柄虽委将帅又差一奉御在军中号曰监战每临机应变多为所牵制遇敌辄先奔故师多丧败哀宗因之不改终至亡国论曰夫以𥊍御治军既掣之肘又信其谗以杀人失政刑矣唐之亡坐以近侍监军金蹈其辙哀哉金时近侍非宦䜿也以世胄或吏员为之见锡默爱实传
  崇祯十四年十二月戊午上谕礼部并在内各监局等衙门官常典制内外攸分本职之外岂宜侵越我太祖高皇帝酌古式今独严近习之防敕内官母预外事一时朝政清明法纪整肃㧞本澄源意甚深远朕鉴后追前凛持祖训自今神宫等监及各司局库等衙门或典礼缮戎或鸠工筦钥或司缮服或办文书都著勤慎小心料理本等职业不许违越祖制干预在外政事违者即以乱政参拏处斩仍详察旧典开列职掌具奏礼部右侍郎蒋德璟疏言周官内职不满百人纠禁王宫掌于小宰古圣埀法下戒将来盖其慎也天启元年四月御史张捷疏言请令中官受考察于礼部定为五年一举如京察例太祖高皇帝实详监于往代而取𠂻焉其设内官也监司局库各有定员秩不过四品俸不过一石而且纠劾有令交通有戒豫政典兵有禁谨内外之防杜假窃之渐至尚论汉唐已事而三致意焉渊哉天训亘古不易矣虽二十五年曽遣太监聂庆童往谕陜西河州等卫所番族令其输马以茶给之然往谕属番于军民无与且不假事柄亦暂往即还终洪武之世无他特遣此所以致清明整肃之治而开万世太平之基也乃若列圣缵承宫府之大防无改而时事偶异中外之任使间闻永乐中始有遣使外国及遣往甘肃巡视者洪熙中始有守备南京者正统中始有率兵讨贼防边及各省镇守者景㤗初始有分坐十营或称监枪者然仍听尚书于谦等节制至正德中边关始置内监且令提督禁兵内操分坐勇士四卫军营益非祖宗之旧矣他如监工监器会同审录苏杭织造榷税开矿之遣皆利少害多亦旋设旋止操纵在握一时暂托权宜而事任递迁易世每多厘正惟世宗肃皇帝毅然裁革独断于先我皇上剪除逆珰嫓美于后总之禀成于高皇帝训谕内臣毋豫政事外臣毋行交结二语足括千古治乱之源矣臣等伏读宝训深溯诒谋不使有功自无窃柄之患尝令畏法实杜乱政之阶故委腹心则威福移寄耳目则罗织启遵典章则职守自恪严内外则侵越不生此实鉴古酌今可以无敝而神孙圣祖于焉一揆者也谨遵圣谕备察旧章将各监局职掌著为令甲可考见者胪列上呈恭候圣明裁夺得旨申饬
  奄人之有祠堂自英宗之赐王振始也至魏忠贤则生而易祠且遍于天下矣故圣人戒乎作俑
  禁自宫
  实录成化元年七月丁巳直隶魏县民李堂等十一名自宫以求进命执送锦衣卫狱罪之发南海子种菜祖宗以来凡阉割火者必俘获之奴或罪极当死者出其死而生之盖重绝人之世不忍以无罪之民受古肉刑也景㤗以来乃有自宫以求进者朝廷虽暂罪之而终收以为用故近畿之民畏避繇役希觊富贵者仿效成风往往自𢦤其身及其子孙日赴礼部投进自是以后日积月累千百成群其为国之蠧害甚矣史臣刘吉等之辞馀冬序录曰永乐二十二年令凡自宫者以不孝论军犯罪及本管头目总小旗民犯罪及有司里老实录永乐十九年七月丁卯严自宫之禁犯者皆发充军成化九年令私自净身者本身处死家发边远充军正统十二年天顺二年成化九年节经申明弘治五年自净身者本身并下手人俱处死全家充军两邻及歇家不举有司里老容隐者一体治罪其禁止乎未残者法甚严也永乐二十三年仁宗即位兴州左屯卫军徐翼有子自宫入为内䜿翼奏乞除军籍上曰为父当教子为子当养亲尔有子不能教自残其体背亲恩绝人道败坏风化皆原于尔尚敢希除军籍邪出其子使代军役宣德二年令自净身人军民各还元伍籍不许投入王府及官势家藏隐躱避差役若犯本身及匿藏家处死该管总小旗里老邻佑一体治罪正统元年闰六月时军民多自宫希进间有以赦而获免罪者刑部请依旧制不论赦前赦后俱论以不孝重罪从之成化十一年二月顺天府永清县民徐义自宫其幼子以求进诏发充广西南丹卫军妻及幼子皆随往十五年净身人令巡城御史锦衣卫督逐回籍弘治元年令锦衣卫拘送顺天府递发元管官司点闸知在不许容纵十三年令先年净身人曽经发遣不候收取私自来京图谋进用者问发边远充军其戒约于巳残者法亦非不至也而貂珰满朝金玉塞涂至明末而益盛然则法果行乎
  宋仁宗未有继嗣太常博士吴及上言古之明王重绝人之世今宦官之家竞求他子剿绝人理以希爵命童幼何罪䧟于刀锯有因而夭死者夫有疾而夭治世所矜况无疾乎有罪而宫前王不忍况无罪乎臣闻汉永平之际中常侍四员小黄门十人尔唐太宗定制无得逾百员今以祖宗时较之当日宦官㡬何人今㡬何人臣愚以为胎卵刳伤凤凰不至继嗣未育殆繇于此伏愿濬发德音详为条禁权罢宦官进献有擅宫童幼寘以重法若然则天心必应继嗣必广召福祥安宗庙之䇿无先此者帝异其言权罢内臣进养子












  日知录卷九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十     昆山 顾炎武 撰治地
  古先王之治地也无弃地而亦不尽地田间之涂九轨有馀道矣遗山泽之分秋水多得有所休息有馀水矣是以功易立而难坏年计不足而世计有馀后之人一以急迫之心为之商鞅决裂阡陌而中原之疆理荡然宋政和以后围湖占江而东南之水利亦塞宋史刘韐传鉴湖为民侵耕官田收其租岁二万斛政和间涸以为田衍至六倍 文献通考圩田湖田多起于政和以来其在浙间者隶应奉局其在江东者蔡京秦桧相继得之大概今之田昔之湖徒知湖中之水可涸以垦田而不知湖外之田将胥而为水也于是十年之中荒恒六七而较其所得反不及于前人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夫欲行井地之法则必自此二言始矣
  斗斛丈尺
  古帝王之于权量其于天下则五岁巡狩而一正之虞书同律度量衡是也其于国中则每岁而再正之礼记月令日夜分则同度量钧衡石角斗甬正权概是也洪武初命三日一次较勘斛斗秤尺故关石和钧大禹以之兴夏谨权量审法度而武王以之造周今北方之量乡异而邑不同至有以五斗为一斗者一哄之市两斗并行至其土地有以二百四十步为亩者有以三百六十步为亩者有以七百二十步为亩者大名府志有以一十二百步为一亩者其步弓有以五尺为步有以六尺七尺八尺为步此之谓工不信度者也夫法不一则民巧生有王者起同权量而正经界其先务矣后汉书建武十五年诏下州郡简核垦田顷亩及户口年纪河南尹张伋及诸郡守十馀人坐度田不实下狱死而隋书赵煚为冀州刺史为铜斗铁尺置之于肆百姓便之上闻令颁之天下以为常法傥亦可行于今日者乎
  地亩大小
  以近郭为上地远之为中地下地盖自金元之末城邑丘墟人民稀少先耕者近郭近郭洪武之册田也后垦者远郊远郊继代之新科也故重轻殊也
  广平府志曰地有大小之分者以二百四十步为亩自古以来未之有改也由国初有奉旨开垦永不起科者有因洿下碱薄而无粮者今一概量出作数是以元额地少而丈出之地反多有司恐亩数增多取骇于上而贻害于民乃以大亩该小亩取合元额之数自是上行造报则用大地以投黄册下行徴𣲖则用小亩以取均平是以各县大地有以小地一亩八分折一亩递増之至八亩以上折一亩既因其地之高下而为之差等又皆合一县之丈地投一县之元额以敷一县之粮科而赋役由之以出此后人一时之权宜尔考之他郡如河南八府而怀庆地独小粮独重开封三十四州县而𣏌地独小粮独重盖由元末未甚残破故独重于他郡邑天下初定日不暇给度田之令均丈之法有所不及详解缙大庖西封事言土田之高下不均而起科之轻重无别或膏腴而税反轻瘠卤而税反重是则洪武之时即已如此而中原之地弥望荆榛亦无从按亩而图之也唐陆䞇有言创制之始不务齐平供应有烦简之殊牧守有能否之异所在徭赋轻重相悬所遣使臣意见各异计奏一定有加无除此则致弊之端古今一辙而井地不均赋税不平固三百年于此矣故东昌府志言二州十五县步尺参差大小亩规画不一人得以意长短广狭其间而大名府志谓田赋必均而后可久除沙茅之地别籍外请檄诸州县长吏画一而度之以钞准尺以尺准步以步准亩以亩准赋仿江南鱼鳞册式而编次之旧所籍不齐之额悉罢去而括其见存者均摊于诸州县之间一切粮税马草驿传均徭里甲之类率例视之以差数百里之间风土人烟同条共贯矣则知均丈之议前人已尝著之而今可通于天下者也
  宋史言宋时田制不立甽亩转易丁口隐漏兼并冒伪未尝考按王洙传洙言天下田税不均请用郭谘孙□千步开方法颁州县以均其税又言宣和中李彦置局汝州凡民间美田使他人投牒告陈指为天荒鲁山阖县尽括为公田焚民故劵使田主输租诉者辄加威刑公田既无二税转运使亦不为奏除悉均诸他州宦者传是则经界之不正赋税之不均有自宋已然者又不独金元之季矣
  州县界域
  自古以来画疆分邑必相比附天下皆然后世则州县所属乡村有去治三四百里者有城门之外即为邻属者则幅贠不可不更也下邽在渭北而并于渭南美原在北山而并于富平若此之类俱宜复设而大名县距府七里可以省入元城则大小不可不均也管辖之地多有隔越如南宫属真定威县属广平之间有新河县属真定地清河属广平威县之间有冠县属东昌地郓城属兖州范县属东昌之间有邹县属兖州地青州之益都等俱有高苑地淮安之宿迁县有开封之祥符县地大同之灵丘广昌二县中间有顺天之宛平县地或距县一二百里或隔三四州县薮姧诲逋恒必繇之而甚则有如沈丘属开封之县署地粮乃隶于汝阳属汝宁者则错互不可不正也卫所之屯有在三四百里之外与民地相错浸久而迷其版籍则军民不可不清也水滨之地消长不常如蒲州之西门外三里即以补朝邑之坍使陜西之人越河而佃至于争斗杀伤则事变不可不通也周礼形方氏掌制邦国之地域而正其封疆无有华离之地有王者作谓宜遣使分按郡邑图写地形奠以山川正以经界地邑民居必参相得庶乎狱讼衰而风俗淳矣洪武十七年八月丙戌以州之民户不及三千者皆改为县改者凡三十七州
  后魏田制
  后魏虽起朔漠据有中原然其垦田均田之制有足为后世法者景穆太子监国令曰周书言任农以耕事贡九榖任圃以树事贡草木任工以馀材贡器物任商以市事贡货贿任牧以畜事贡鸟兽任嫔以女事贡布帛任衡以山事贡其材任虞以泽事贡其物乃令有司课畿内之民使无牛者借人牛以耕种而为之芸田以偿之凡耕种二十二亩而芸七亩大略以是为率使民各标姓名于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饮酒游戏者于是垦田大增高祖太和九年十月丁未诏曰朕承乾在位十有五年每览先王之典经纶百氏储蓄既积黎元永安爰暨季叶斯道陵替富强者并兼山泽贫弱者望绝一廛致令地有遗利民无馀财或争亩畔以亡躯或因饥馑以弃业而欲天下太平百姓丰足安可得哉今遣使者循行州郡与牧守均给天下之田劝课农桑兴富民之本其制男夫十五以上受露田四十亩妇人二十亩民年及课则受田老免及身没则还田诸桑田不在还受之限男夫人给田二十亩课莳馀种桑五十树枣五株榆三根非桑之土夫给一亩依法课莳榆枣限三年种毕不毕夺其不毕之地于是有口分世业之制唐时犹沿之嗟乎人君欲留心民事而创百世之规其亦运之掌上也已宋林勲作本政之书而陈同父以为必有英雄特起之君用于一变之后岂非知言之士哉
  开垦荒地
  明初承元末大乱之后山东河南多是无人之地洪武中诏有能开垦者即为已业永不起科是时方孝孺有因其旷土复古井田之议至正统中流民聚居诏令占籍景泰六年六月丙申户部尚书张凤等奏山东河南北直隶并顺天府无额田地甲方开荒耕种乙即告其不纳税粮若不起科争竞之涂终难杜塞今后但告争者宜依本部所奏减轻起科则例每亩科米三升三合每粮一石科草二束不惟永绝争竞之端抑且少助仓廪之积从之户科都给事中成章等劾凤等不守祖制不恤民怨帝不听然自古无永不起科之地明初但以招徕垦民立法之过反以启后日之争端而彼此告讦投献王府勲戚及西天佛子见实录成化四年三月无怪乎经界之不正赋税之不均也
  苏松二府田赋之重
  丘濬大学衍义补曰韩愈谓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以今观之浙东西又居江南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十九也考洪武中据诸司职掌天下夏税秋粮以石计者总二千九百四十三万馀而浙江布政司二百七十五万二千馀苏州府二百八十万九千馀松江府一百二十万九千馀常州府五十五万二千馀是此一藩三府之地其田租比天下为重其粮额比天下为多今国家都燕岁漕江南米四百馀万石以实京师而此五府者几居江西湖广南直隶之半臣窃以苏州一府计之以准其馀苏州一府七县时未立太仓州其垦田九万六千五百六顷居天下八百四十九万六千馀顷田数之中而出二百八十万九千石税粮于天下二千九百四十馀万石岁额之内其科徴之重民力之竭可知也已杜宗桓上巡抚侍郎周忱书曰五季钱氏税两浙之田每亩三斗宋时均两浙田每亩一斗淳祐元年鲍廉作琴川志曰国初尽削钱氏白配之目遣右补阙王永高象先各乘递马均定税数只作中下二等中田一亩夏税钱四文四分秋末八升下田一亩钱三文三分米七升四合取于民者不过如此自熙丰更法崇观多事靖炎军兴随时増益然则宋初之额尚未至一斗也元入中国定天下田税上田每亩税三升中田二升半下田二升水田五升元史耶律楚材传至于我太祖高皇帝受命之初天下田税亦不过三升五升而其最下有三合五合者于是天下之民咸得其所独苏松二府之民则因赋重而流移失所者多矣今之粮重去处每里有逃去一半上下者请言其故国初籍没土豪田租有因为张氏义兵而籍没者有因虐民得罪而籍没者有司不体圣心将没入田地一依租额起粮每亩四五斗七八斗至一石以上民病自此而生宋史言建炎元年籍没蔡京王黼等庄以为官田减租三分洪武初未有以此故事上言者何也田未没入之时小民于土豪处还租朝往暮回而已后变私租为官粮乃于各仓送纳运渉江湖动经岁月有二三石纳一石者有四五石纳一石者有遇风波盗贼者以致累年拖欠不足王叔英疏亦言输之官仓道路既遥劳费不少收纳之际其弊更多有甚于输富民之租者自洪武时已然矣愚按宋华亭一县即今松江一府当绍熙时秋苖止十一万二千三百馀石景定中贾似道买民田以为公田益粮一十五万八千二百馀石宋末官民田地税粮共四十二万二千八百馀石量加圆斛元初田税比宋尤轻然至大德间没入朱清张瑄田后至元间又没入朱国珍管明等田一府税粮至有八十万石迨至季年张士诚又并诸拨属财赋府与夫营围沙职僧道站役等田至洪武以来一府税粮共一百二十馀万石租既大重民不能堪于是皇上怜民重困屡降德音将天下系官田地粮额递减三分二分外宣德五年二月癸巳诏书松江一府税粮尚不下一百二万九千馀石愚历观往古自有田税以来未有若是之重者也以农夫蚕妇冻而织馁而耕供税不足则卖儿鬻女又不足然后不得已而逃以至田地荒芜钱粮年年拖欠向𫎇恩赦自永乐十三年至十九年七年之间所免税粮不下数百万石永乐二十年宣德三年又复七年拖欠折收轻赍亦不下数百万石折收之后两奉诏书敕谕自宣德七年以前拖欠粮草盐粮也种子粒税丝门摊课钞悉皆停征前后一十八年间蠲免折收停徴至不可算由此观之徒有重税之名殊无征税之实愿阁下转达皇上稽古税法斟酌取舍以宜于今者而税之轻其重额使民如期输纳此则国家有轻税之名又有徴税之实矣
  今按宣庙实录洪熙元年闰七月广西右布政使周干自苏常嘉湖等府巡视还言苏州等处人民多有逃亡者询之耆老皆云由官府弊政困民所致如吴江昆山民田亩旧税五升小民佃种富室田亩出私租一石后因没入官依私租减二斗是十分而取八也拨赐公侯驸马等项田每亩旧输租一石后因事故还官又如私租例尽取之且十分而取其八民犹不堪况尽取之乎尽取则无以给私家而必至冻馁欲不逃亡不可得矣乞命所司将没官之田及公侯还官田租俱照彼处官田起科亩税六斗则田地无抛荒之患而小民得以安生下部议宣德五年二月癸巳诏各处旧额官田起科不一租粮既重农民弗胜自今年为始每田一亩旧额纳粮自一斗至四斗者各减十分之二自四斗一升至一石以上者各减十分之三永为定例六年三月巡抚侍郎周忱言松江府华亭上海二县旧有官田税粮二万七千九百馀石俱是古额科粮太重乞依民田起科庶徴收易完上命行在户部会官议劾忱变乱成法沽名要誉请罪之上不许七年三月庚申朔诏但系官田塘地税粮不分古额近额悉依五年二月癸巳诏书减免不许故违辛酉上退朝御左顺门谓尚书胡濙曰朕昨以官田赋重百姓苦之诏减什之三以苏民力尝闻外间有言朝廷每下诏蠲除租赋而户部皆不准甚者文移戒约有司有勿以诏书为辞之语若然则是废格诏令壅遏恩泽不使下流其咎若何今减租之令务在必行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有子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卿等皆士人岂不知此朕昨有诗述此意今以示卿其念之毋忘濙等皆顿首谢其诗曰官租颇繁重在昔盖有因而此服田者本皆贫下民耕作既劳勚输纳亦苦辛遂令衣食微曷以赡其身殷念恻予怀故迹安得循下诏减什三行之四方均先王视万姓有若父子亲兹惟重邦本岂曰矜吾仁英庙实录正统元年闰六月丁卯行在户部奏浙江直隶苏松等处减除税粮请命各处巡抚侍郎并同府县官用心核实其官田每亩秋粮四斗一升至二石以上者减作二斗七升二斗一升以上至四斗者减作二斗一斗一升至二斗者减作一斗明白具数送部磨勘从之嘉靖十七年册长洲县田犹有七斗以上者今与民田通均而犹三斗七升是此旨当日未尽奉行也
  官田自汉以来有之宋史建炎元年籍蔡京王黼等庄以为官田开禧三年诛韩侂胄明年置安边所韩侂胄与其他权幸没入之田及围田湖田之在官者皆隶焉输米七十二万一千七百斛有奇钱一百三十一万五千缗有奇而已景定四年殿中侍御史陈尧道右正言曹孝庆监察御史虞虙张晞颜等言乞依祖宗限田议自两浙江东西官民户逾限之田抽三分之一买充公田得一千万亩之田则岁有六七百万斛之入丞相贾似道主其议行之始于浙西六郡凡田亩起租满石者予二百贯以次递减有司以买田多为功皆谬以七八斗为石其后田少与硗瘠亏租与佃人负租而逃者率取偿田主六郡之民多破家矣理宗纪言平江江阴安吉嘉兴常州镇江六郡已买公田三百五十馀万亩而平江之田独多似道传包恢知平江督买田至以肉刑从事元之有天下也此田皆别领于官松江府志言元时苖税公田外复有江淮财赋都总管府领故宋后妃田以供太后江浙财赋府领籍没朱田以供中宫元史天暦二年十月立平江等处田⿰贝⿹戈止 -- 贼提举司稻田提领所领籍没朱国珍田以赐丞相托克托拨赐庄在上海十九保 元史至正四年六月己巳赐托克托松江田为立松江等处稻田提领所领宋亲王及新籍明庆妙行二寺等田又有汪关关满经历田以赐影堂寺院诸王近臣又有括入白云宗僧田元史成宗纪大徳七年七月罢江南白云宗緫摄所其田令依例输租仁宗纪至大四年二月御史台言白云宗总摄所统江南为僧之有发者不养父母避役损民乞追收所受玺书银印勒还民籍从之皆不系州县元额而元史所记赐田大臣如拜珠雅克特穆尔䓁诸王如鲁王多阿克巴拉郯王彻彻尔图等公主如鲁国大长公主寺院如集庆万寿二寺无不以平江田而平江之官田又多至张士诚据吴之日其所署平章太尉等官皆出于负贩小人无不志在良田美宅一时买献之产遍于平江而一入版图亦按其租簿没入之已而富民沈万三等又多以事被籍是故改平江曰苏州而苏州之官田多而益多故宣德七年六月戊子知府况锺所奏之数长洲等七县秋粮二百七十七万九千馀石其中民粮止一十五万三千一百七十馀石官粮二百六十二万五千九百三十馀石是一府之地土无虑皆官田而民田不过十五分之一也且夫民田仅以五升起科而官田之一石者奉诏减其什之三而犹为七斗是则民间之田一入于官而一亩之粮化而为十四亩矣实录宣徳七年七月己未行在户部奏直隶松江府没官田宜准民田例起科上从之命各处没官田粮俱准此例此固其极重难返之势始于景定讫于洪武而征科之额十倍于绍熙以前者也于是巡抚周忱有均耗之法有改𣲖金花官布之法以宽官田而租额之重则一定而不可改若夫官田之农具车牛其始皆给于官而岁输其税浸久不可问而其税复𣲖之于田然而官田官之田也国家之所有而耕者犹人家之佃户也民田民自有之田也各为一册而徴之犹夫宋史所谓一曰官田之赋二曰民田之赋金史所谓官田曰租私田曰税者而未尝并也相沿日久版籍讹脱疆界莫寻村鄙之氓未尝见册买卖过割之际往往以官作民而里胥之飞洒移换者又百出而不可䆒所谓官田者非昔之官田矣乃至讼端无穷而赋不理于是景泰二年从浙江布政司右布政使杨瓒之言将湖州府官田重租分𣲖民田轻租之家承纳及归并则例四年诏巡抚直隶侍郎李敏均定应天等府州县官民田先是正统中户部会官议令江南小户官田改为民田起科而量改大户民田为官田以备其数既又因御史徐郁奏令所司均配扣算务使民田量带官田办粮以甦贫困俱行巡抚侍郎周忱清理然民田多系官豪占据莫能究竟其弊仍旧至是郁复以为言户部请从其议命敏均定搭𣲖敢有恃强阻滞者执治其罪从之嘉靖二十六年嘉兴知府赵瀛创议田不分官民税不分等则一切以三斗起徴苏松常三府从而效之自官田之七斗六斗下至民田之五升通为一则而州县之额各视其所有官田之多少轻重为准多者长洲至亩科三斗七升少者太仓亩科二斗九升矣国家失累代之公田而小民乃代官佃纳无涯之租赋事之不平莫甚于此然而为此说者亦穷于势之无可奈何而当日之士大夫亦皆帖然而无异论亦以治如乱丝不得守二三百年纸上之虗科而使斯人之害如水益深而不可救也惟唐太常鹤徴作武进志极为惋叹抑尝论之自三代以下田得买卖而所谓业主者即连陌跨阡不过本其锱铢之直而直之高下则又以时为之地力之盈虗人事之赢绌率数十年而一变奈之何一入于官而遂如山河界域之不可动也且景定之君臣其买此田者不过予以告牒会子虗名不售之物逼而夺之以至彗出民愁而自亡其国宋史买公田五千亩以上以银半分官告五分度牒二分会子三分半五千亩以下以银半分官告三分度牒三分会子三分半千亩以下度牒会子各半五百亩至三百亩全以会子及田事成每石官给止四十贯而半是告牒民持之而不得售六郡骚然四百馀年之后推本重赋之繇则犹其遗祸也宋史谓其弊极多其租尤重及宋亡遗患犹不息亮哉斯言而况于没入之田本无其直者乎至于今日佃非昔日之佃而主亦非昔日之主则夫官田者亦将与册籍而俱销共车牛而皆尽矣犹执官租之说以求之固已不可行隋书李徳林传高祖以高阿那肱卫国县市店八十区赐徳林车驾幸晋阳店人上表称地是民物高氏强夺于内造舍上命有司科还价直则是以当代之君而还前代所夺之地价古人已有之矣 又考后汉书谯玄子瑛奉家钱千万于公孙述以赎父死及玄卒天下平定玄弟庆以状诣阙自陈尤武敕所在还玄家钱则知人主以天下为心固当如此而欲一切改从民田以复五升之额即又骇于众而损于国有王者作咸则三壤谓宜遣使案行吴中逐县清丈定其肥瘠高下为三等上田科二斗中田一斗五升下田一斗山塘涂荡以升以合计者附于册后而概谓之曰民田惟学田屯田乃谓之官田则民乐业而赋易完视之绍熙以前犹五六倍也岂非去累代之横征而立万年之永利者乎昔者唐末中原宿兵所在皆置营田以耕旷土其后又募高赀户使输课佃之户部别置官司总领不隶州县梁太祖击淮南掠得牛以千万计给东南诸州农民使岁输租自是历数十年牛死而租不除民甚苦之周太祖素知其弊用张凝李榖之言悉罢户部营田务以其民隶州县其田庐牛农器并赐见佃者为永业悉除租牛课是岁户部增三万馀户或言营田有肥饶者不若鬻之可得钱数十万缗以资国帝曰利在于民犹在国也朕用此钱何为呜呼以五代之君犹知此义而况他日大有为之主必有朝闻而夕行之者矣绍兴二十三年知池州黄子游言青阳县苖七八倍于诸县因南唐尝以县为宋齐丘食邑故输三斗后遂为额诏减苖税二分有半科米二分
  今存者惟卫所屯田学田勲戚钦赐庄田三者犹是官田南京各衙门所管草场田地佃户亦转相典卖不异民田苏州一府惟吴县山不曽均为一则至今有官山私山之名官山每亩科五升私山亩科一升五勺今高淳县之西有永丰乡者宋时之湖田所谓永丰圩者也文献通考永丰圩自政和五年围湖成田初令百姓请佃后以赐蔡京又以赐韩世忠又以赐秦桧继拨隶行宫今隶总所宋史建康府永豊圩租米岁以三万石为额王弼成化十一年进士溧水知县永丰谣曰永丰圩接永宁乡一亩官田八斗粮人家种田无厚薄了得官租身即乐前年大水平斗门圩底禾苖无半分里胥告灾县官怒至今追租如追魂有田追租未足怪尽将官田作民卖富家得田贫纳租年年旧租结新债旧租了新租促更向城中卖黄犊一犊千文任时估债家算息不算母呜呼有犊可卖君莫悲东邻卖犊兼卖儿但愿有儿在我边明年还得种官田读此诗知当日官佃之苦即已如此元史阎复传言江南公田租重宜减以贷贫民而以官作民亦不始于近日矣
  元微之集奏状右臣当州百姓田地每亩只税粟九升五合草四分地头榷酒钱共出二十一文已下其诸色职田每亩约税粟三斗草三束脚钱一百二十文若是京官上司职田又湏百姓变米雇车般送比量正税近于四倍其公廨田官田驿田等所税轻重约与职田相似是则官田之苦自唐已然不始于宋元也故先朝洪熙宣德中屡下诏书令民间有抛荒官田召人开耕依民田例起科又不独苏松常三府为然
  吴中之民有田者什一为人佃作者十九其亩甚窄而凡沟渠道路皆并其税于田之中岁仅秋禾一熟一亩之收不能至三石凡言石者皆以官斛少者不过一石有馀而私租之重者至一石二三斗少亦八九斗佃人竭一岁之力粪㙲工作一亩之费可一缗而收成之日所得不过数斗至有今日完租而明日乞贷者故既减粮额即当禁限私租上田不得过八斗如此则贫者渐富而富者亦不至于贫元史成宗纪至元三十一年十月辛巳时成宗即位江浙行省臣言陛下即位之初诏蠲今岁田租十分之三然江南与江北异贫者佃富人之田岁输其租今所蠲特及田主其佃民输租如故则是恩及富室而不被及于贫民也宜令佃民当输田主者亦如所蠲之数从之明朝宣徳十年五月乙未刑科给事中年富亦有此请大德八年正月乙未诏江南佃户私租太重以十分为率普减二分永为定例前一事为特恩之蠲后一事为永额之减而皆所以宽其佃户也是则厚下之政前代已有行之者汉武帝时董仲舒言或耕豪民之田见税什五唐德宗时陆贽言今京畿之内每田一亩官税五升而私家收租有亩至一石者是二十倍于官税也降及中等租犹半之夫土地王者之所有耕稼农夫之所为而兼并之徒居然受利望令凡所占田约为条限裁减租价务利贫人仲舒所言则今之分租贽所言则今之包租也然犹谓之豪民谓之兼并之徒食货志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师古曰分田谓贫者无田而取富人田耕种共分其所收也假亦谓贫人赁富人之田也劫者富人劫夺其税侵欺之也宋已下则公然号为田主矣
  豫借
  唐玄宗天宝三载制曰每载庸调八月征收农功未毕恐难济办自今已后延至九月二十日为限至代宗广德二年七月庚子税天下地亩青苖钱以给百官俸田一亩税钱十五所谓青苖钱者以国用急不及待秋方苖青而征之故号青苖钱主其任者为青苖使此与宋王安石所行青苖钱之法不同彼则当青黄未接之时贷钱于贫民而取其息本谓之常平钱民问名为青苖钱耳遂为后代豫借之始陆宣公言蚕事方兴已输缣税农功未艾遽敛榖租上司之绳责既严下吏之威暴愈促有者急卖而耗其半直无者求假而费其倍酬宪宗元和六年二月制以新陈未接营办尤艰凡有给用委观察使以供军钱方贠借便不得量抽百姓故韩文公有游城南诗云白布长衫紫领巾差科未动是闲身麦苖含穟桑生葚共向田头乐社神是三四月之间尚未动差科也至后唐庄宗同光四年三月戊辰以军食不足敕河南尹豫借夏秋税其时外内离叛未及一月国亡主灭明宗即位颇知爱民见于文献通考所载长兴四年起征条流其节候早者五月十五日起征八月一日纳足递而下之其尤晚者六月十五日起征九月纳足周世宗显德三年十月丙子上谓侍臣曰近朝征敛榖帛多不俟收获纺绩之毕乃诏三司自今夏税以六月秋税以十月起征是庄宗虽有三月豫借之令而实未尝行也乃后代国势阽危非若同光而春初即出榜开征其病民又甚矣
  诗云硕䑕硕䑕无食我苖谢君直曰苖未秀而食之贪之甚也明之为豫借者食苖之政也有不驱民而适乐郊者乎
  虞谦洪武末为杭州府知府尝建议僧道民之蠧今江南寺院田多或数百顷而徭役未尝及之贫民无田往往为徭役所困请为定制僧道每人田无过十亩馀田以均平民初是之已而谓非旧制遂废
  纺织之利
  今边郡之民既不知耕又不知织虽有材力而安于游惰华阴王宏撰著议以为延安一府布帛之价贵于西安数倍既不获纺织之利而又岁有买布之费生计日蹙国税日逋非尽其民之惰以无教之者耳今当每州县发纺织之具一副令有司依式造成散给里下募外郡能织者为师即以民之勤惰工拙为有司之殿最一二年间民享其利将自为之而不烦程督矣计延安一府四万五千馀户户不下三女子固已十三万馀人其为利益岂不甚多按盐铁论曰边民无桑麻之利仰中国丝絮而后衣之夏不释复冬不离窟父子夫妇内藏于专室土圜之中崔寔政论曰仆前为五原太守土俗不知缉绩冬积草伏卧其中若见吏以草纒身令人酸鼻今火同人多是如此妇人出草则穿纸袴真所谓倮虫者也吾乃卖储峙得二十馀万诣雁门广武迎织师使巧手作机乃纺以教民织后汉书采入本传是则古人有行之者矣汉志有云冬民既入妇人同巷相从夜绩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八月载绩为公子裳豳之旧俗也率而行之富强之效惇厐之化岂难致哉
  吴华核上书欲禁绫绮锦绣以一生民之原丰榖帛之业谓今吏士之家少无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户有一女十万家则十万人人人织绩一岁一束则十万束矣使四疆之内同心戮力数年之间布帛必积恣民五色惟所服用但禁绮绣无益之饰且美貌者不待华采以崇好𧰟姿者不待文绮以致爱有之无益废之无损何爱而不暂禁以充府藏之急乎此救乏之上务富国之本业使管晏复生无以易此方今纂组日新侈薄弥甚斵雕为朴意亦可行之会乎
  马政
  析因夷隩先王之所以处人民也日中而出日中而入左氏庄二十九年传先王之所以处厩马也
  汉鼂错言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师古曰当为卒者免其三人不为卒者复其钱 本传文帝从之故文景之富众庶街巷有马仟伯阡陌字同之间成群乘牸牝者摈而不得会聚汉书食货志若乃塞之斥也桥桃致马千匹货殖传班壹避坠古地字于楼烦致马牛羊数千群叙传则民间之马其盛可知武帝轮台之悔乃修马复令复卒三人之令 西域传唐玄宗开元九年诏天下之有马者州县皆先以邮递军旅之役定户复缘以升之百姓畏苦乃多不畜马故骑射之士减曩时自今诸州民勿限有无荫能家畜十马以下免帖驿邮递征行定户无以马为赀唐书兵志古之人君其欲民之有马如此惟魏世宗正始四年十一月丁未禁河南畜牝马魏书本纪 延昌元年六月戊寅通河南牝马之禁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六月戊申括诸路马凡色目人有马者三取其二汉民悉入官敢匿与互市者罪之元史本纪实录言永乐元年七月丙戌上谕兵部臣曰比闻民间马价腾贵盖禁民不得私畜故也汉文景时闾里有马成群民有即国家之有其榜谕天下听军民畜马勿禁又曰三五年后庶几马渐蕃息此承元人禁马之后故有此谕而洪熙元年正月辛巳上申谕兵部令民间畜官马者二岁纳驹一匹俾得以馀力养私马至宣德六年有陜西安定卫土民王从义畜马蕃息数以来献此则小为之而小效者也然未及修汉唐复马之令也
  驿传
  后唐舆服志曰驿马三十里一置史记田横乘传诣雒阳未至三十里至尸乡□置是也唐制亦然唐书百官志凡三十里有驿白居易诗从陜至东京今陜州至河南府山低路渐平风光四百里在今代为三百里车马十三程是也桑维翰对晋高祖言大梁距魏不过十里其行或一日而驰十驿岑参诗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韩愈诗衔命山东抚乱师日驰三百自嫌迟是也天宝六载敕自今左降官日驰十驿以上又如天宝十四载十一月丙寅安禄山反于范阳壬申闻于行在所时上在华清宫在今临潼县六日而达至徳二载九月癸卯广平王收西京甲辰捷书至行在时上在凤翔府一日而达而唐制赦书日行五百里则又不止于十驿也古人以置驿之多故行速而马不弊后人以节费之说历次裁并至有七八十里而一驿者马倒官逃职此之故盍一考之前史乎且如通州潞河驿四十里至夏店驿五十里至公乐驿五十里至兰州渔阳驿今以夏店公乐二驿并于三河则一驿七十里矣岂不劳乎又如定州永定驿五十里至西乐驿四十五里至伏城驿四十里至真定府恒山驿犹仍旧贯使并为三驿亦必不堪其敝矣古人以三十里为一舍左传楚子入郑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注以为退一舍而诗言我服既成于三十里周礼遗人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然则汉人之驿马三十里一置有自来矣史记晋世家注引贾逵曰司马法从遁不过三舍三舍九十里也明初凡驿皆有仓洪熙元年六月丙辰河南新安知县陶镕奏县在山谷土瘠民贫遇岁不登公私无措惟南关驿有储粮臣不及待报借给贫民一千七百二十八石上嘉其称职即此一事而当时储畜之裕法令之宽贤尹益下之权明主居高之听皆非季世之所能及矣然则驿之有仓不但以供宾客使臣而亦所以待凶荒囏厄实周礼遗人之掌也帖括后生何足以知先王之政哉
  今时十里一铺俗作铺设卒以递公文金史泰和六年初置急逓铺腰铃传递日行三百里 大名府志唐有银牌末熙宁有金字牌急脚逓岳飞奉诏班师一日中十二金字牌是也孟子所云置邮而传命盖古已有之史记白起既行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汉书黄霸传注师古曰邮亭书舍谓传送文书所止处
  漕程
  山堂考索载唐漕制凡陆行之程马日七十里步及驴五十里车三十里水行之程舟之重者沂河日三十里江四十里馀水四十五里空舟沂河四十里江五十里馀水六十里沿流之舟则轻重同制河日一百五十里江一百里馀水七十里转运征敛送纳皆准程节其迟速其三峡砥柱之类不拘此限此法可以不尽人马之力而亦无逗留之患明之过淮过洪及回空之限犹有此意而其用车驴则必穷日之力而后止以至于人畜两弊岂非后人之急迫日甚于前人也与然其效可睹矣
  行盐
  松江李雯论盐之产于场犹五榖之生于地宜就场定额一税之后不问其所之则国与民两利又曰天下皆私盐则天下皆官盐也此论凿凿可行丘仲深大学衍义补言复海运而引杜子美诗云帆转辽海粳俗作粳稻来东吴为证余于盐法亦引子美诗云蜀麻吴盐自古通又曰风烟𣺌吴蜀舟楫通盐麻又曰蜀麻久不来吴盐拥荆门若如后代之法各有行盐地界吴盐安得至蜀哉人人诵杜诗而不知此故事所云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者也
  洪武三年六月辛巳山西行省言大同粮储自陵县长芦运至太和岭路远费重若令商人于大同仓入米一石太原仓入米一石三斗者俱准盐一引引二百斤商人鬻毕即以原给引自赴所在官司缴之如此则转输之费省而军储充矣从之此中盐之法所自始
  唐刘晏为转连使专用榷盐法充军国之费时自许汝郑邓之西皆食河东池盐度支主之汴滑唐蔡之东皆食海盐晏主之晏以为盐吏多则州县扰故但于出盐之乡置盐官收盐户所主之盐转鬻于商人任其所之自馀州县不复置官其江岭间去盐乡远者转官盐于彼贮之或商绝盐贵则减价鬻之谓之常平盐官获其利而民不乏盐始江淮盐利不过四十万缗季年乃六百万缗由是国用充足而民不困弊今日盐利之不可兴正以盐吏之不可罢读史者可以慨然有省矣行盐地分有远近之不同远于官而近于私则民不得不买私盐既买私盐则兴贩之徒必兴于是乎盗贼多而刑狱滋矣宋史言江西之䖍州地连广南而福建之汀州亦与䖍接䖍盐弗善汀故不产盐二州民多盗贩广南盐以射利又言䖍州官盐自淮南运致卤湿杂恶轻不及斤而价至四十七钱岭南盐贩入䖍一斤半当一斤纯白不杂卖钱二十以故䖍人尽食岭南盐䖍州即今赣州府宋时屡议不定介卒食广东盐每岁秋冬田事才毕恒数十百为群持甲兵旗鼔往䖍汀漳潮循梅惠广八州之地所至劫人榖帛掠人妇女与巡捕吏卒斗格或至杀伤则起为盗依阻险要捕不能得或赦其罪招之元末之张士诚以盐徒而盗据吴会其小小兴贩虽太平之世未尝绝也余少居昆山常熟之间为两浙行盐地而民间多贩淮盐自通州渡江其色青黑视官盐为善及游大同所食者蕃盐坚致精好此地利之便非国法之所能禁也明知其不能禁而设为巡捕之格课以私盐之获每季若干为一定之额宁非奉行之具文哉
  宋嘉祐中著作佐郎何鬲三班奉职王嘉麟上书请罢给茶本钱纵园户贸易而官收租钱与所在征算归榷货务以偿边籴之费可以䟽利源而宽民力仁宗从之其诏书曰历世之敝一旦以除著为经常弗复更制是以虽当王安石之时而于茶法未有所变其说可通之于盐课者也




  日知录卷十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十一    昆山 顾炎武 撰权量
  三代以来权量之制自隋文帝一变杜氏通典言六朝量三升当今一升秤三两当今一两尺一尺二寸当今一尺今谓即时左传定公八年正义曰魏齐斗称于古二而为一周隋斗称于古三而为一隋书律历志言梁陈依古斗齐以古升五升为一斗周以玉升一升当官斗一升三合四勺开皇以古斗三升为一升大业初依复古斗梁陈依古称齐以古称一斤八两为一斤周玉称四两当古称四两半开皇以古称三斤为一斤大业初依复古称今考之传记如孟子以举百钧为有力人三十斤为钧百钧则三千斤晋书成帝纪今诸郡举力人能举千五百斤以上者史记秦始皇纪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宫廷中百二十斤为石千石则十二万斤汉旧仪祭天养牛五岁至二千斤晋书南阳王保传自称重八百斤不应若此之重考工记爵一升觚三升仪礼特牲馈食礼注觚三升献一爵而酬以觚一献而三酬则一豆矣礼记宗庙之祭贵者献以爵贱者献以散尊者举觯卑者举角五献之尊门外缶门内壶君尊瓦甒注凡觞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觯四升曰角壶大一石瓦甒五斗诗曰我姑酌彼金罍毛说人君以黄金饰尊大一硕每食四簋正义四簋器容㪷二升不应若此之巨周礼舍人䘮纪共饭米注饭所以实口君用梁大夫用稷士用稻皆四升管子凡食盐之数一月丈夫五升少半妇人三升少半婴儿二升少半史记廉颇传一饭斗米汉书食货志食人月一石半赵充国传以一马自佗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匈奴传计一人三百日食用⿰米冓十八斛不应若此之多史记河渠书可令亩十石嵇康养生论夫田种者一亩十斛谓之良田晋书傅玄传白田收至十馀斛水田至数十斛今之收获最多亦不及此数灵枢经人食一日中五升既夕礼朝一溢米莫一溢米注二十两曰溢为米一升二十四分升之一晋书宣帝纪问诸葛公食可几何对曰三四升会稽王道子传国用虗竭自司徒以下日廪七升本皆言少而反得多是知古之权量比之于今大抵皆三而当一也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居鲁奉粟六万索隐曰当是六万斗正义曰六万小斗当今二千石也此唐人所言三而当一之验盖自三代以后取民无制权量之属每代递増至魏孝文太和十九年诏改长尺大㪷依周礼制度班之天下魏书张普惠传神龟中上疏言高宗废火斗去长尺改重称所以爱万姓从薄赋故海内之人歌舞以供其赋奔走以役其勤天子信于上亿兆乐于下自兹以降渐渐长阔百姓嗟怨闻于朝野隋炀帝大业三年四月壬辰改度量权衡并依古式虽有此制竟不能复古至唐时犹有大斗小斗大两小两之名而后代则不复言矣
  山堂考索斛之为制方尺而深尺班志乃云其中容十斗盖古用之斗小
  欧阳公集古录有谷口铜甬始元四年左冯翊造其铭曰谷口铜甬容十斗重四十斤以今权量校之容三斗重十五斤斗则三而有馀斤则三而不足吕氏考古图汉好畤官厨鼎刻曰重九斤一两今重三斤六两今六两当汉之一斤又曰轵家釡三斗弱轵家甑三斗一升当汉之一石大抵是三而当一也
  古以二十四铢为两五铢钱十枚计重二两二铢今称得十枚当今之一两弱又汉书王莽传言天凤元年改作货布长二寸五分广一寸首长八分有奇广八分其圜好径二分半足枝长八分间广二分其文右曰货左曰布重二十五铢顷富平民掊地得货布一罂所谓长二十五分者今钞尺之一寸六分有奇广一寸者今之六分有半八分者今之五分而二十五铢者今称得百分两之四十二俗云四钱二分是则今代之大于古者量为最权次之度又次之矣晋书挚虞传将作大匠陈勰掘地得古尺尚书奏今尺长于古尺宜以古为正潘岳以为习用已久不宜复改虞駮曰昔圣人有以见天下之𧷤而拟其形容象物制器以存时用故参两天地以正算数之纪依律计分以定长短之度其作之也有则故用之也有徴考步两仪则天地无所隐其情准正三辰则悬象无所容其谬施之金石则音韵和谐措之规矩则器用合宜一本不差而万物皆正及其差也事皆反是今尺长于古尺几于半寸乐府用之律吕不合史官用之历象失占医术用之孔穴乖错此三者度量之所繇生得失之所取徴皆絓阂而不得通故宜改今而从古也唐虞之制同律度量衡仲尼之训谨权审度今两尺并用不可谓之同知失而行不可谓之谨不同不谨是谓谬法非所以轨物垂则示人之极凡物有多而易改亦有少而难变有改而致烦亦有变而之简度量是人所常用而长短非人所恋惜是多而易改者也正失于得反邪于正一时之变永世无二是变而之简者也宪章成式不失其旧物季末茍合之制异端杂乱之用宜以时厘改贞夫一者也臣以为宜如所奏
  大斗大两
  汉书货殖传黍十大斗师古曰大斗者异于量米粟之斗也是汉时已有大斗但用之量麄货耳
  唐六典凡度以北方秬黍中者一黍之广为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一尺二寸为大尺十尺为丈凡量以秬黍中者容一千二百黍为龠二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三斗为大斗十斗为斛凡权衡以秬黍中者百黍之重为铢应劭曰十黍为絫十絫为铢二十四铢为两三两为大两十六两为斤凡积秬黍为度量权衡者调锺律测晷景合汤药及冠冕之制则用之内外官司悉用大者按唐时权量是古今小大并行太史太常太医用古杜氏通典云贞观中张文收铸铜斛称尺以今常用度量校之尺当六之五衡量皆三之一 旧唐书代宗纪大历十年八月太常寺奏诸州府所用㪷称当寺给铜㪷称州府依様制造而行从之 通典载诸郡土贡上党郡贡人参三百小两高平郡贡白石英五十小两济阳郡贡阿胶二百小斤鹿角胶三十小斤临封郡贡石斛十小斤南陵郡贡石斛十小斤同陵郡贡石斛二十小斤此则贡物中亦有用小斤小两者然皆汤药之用他有司皆用今久则其今者通行而古者废矣
  宋沈括笔谈曰予受诏考锺律及铸浑仪求秦汉以来度量计六斗当今之一斗七升九合秤三斤当今十三两是宋时权量又大于唐也
  元史言至元二十年颁行宋文思院小口斛又言世祖取江南命输米者止用宋斗斛以宋一石当今七斗故也是则元之斗斛又大于宋也
  汉禄言石
  古时制禄之数皆用斗斛左传言豆区釡锺各自其四以登于釡论语与之釡与之庾孟子养弟子以万锺皆量也汉承秦制始以石为名韩非子王因收吏玺自三百石已上皆效之子之是时即以石制禄史记燕世家同故有中二千石二千石比二千石千石比千石六百石比六百石四百石比四百石三百石比三百石二百石比二百石百石而三公号万石百二十斤为石是以权代量然考后汉百官志所载月奉之数则大将军三公奉月三百五十斛以至斗食奉月十一斛又未尝不用斛所谓二千石以至百石者但以为品级之差而已汲黯传注如淳曰真二千石月得百五十斛岁凡得千八百石耳二千石月得百二十斛岁凡得一千四百四十石耳今人以十斗为石本于此不知秦时所谓金人十二重各千石撞万石之锺县石铸锺虞衡石程书之类皆权也非量也惟白圭传谷长石斗淳于髠传一斗亦醉一石亦醉对斗言之是移权之名于量尔
  叶梦得岩下放言名生于实凡物皆然以斛为石不知起何时自汉以来始见之石本五权之名汉制重百二十斤为石非量名也以之取民赋禄如二千石之类以榖百二十斤为斛犹之可也若酒言石酒之多少本不系榖数从其取之醇醨以今准之酒之醇者斛止取七斗或六斗而醨者多至于十五六斗若以榖百二十斤为斛酒从其权名则当为酒十五六斗从其量名则斛当榖百八九十斤进退两无所合是汉酒言石者未尝有定数也谢肇淛谓古者爵容一升十爵为斗百爵为石以考工记一献三酬之说准之良然昔人未详此义至于面言斛石面亦未必正为麦百二十斤而麦之实又有大小虚实然沿袭至今莫知为非及弓弩较力言斗言石此乃古法打硾以斤为别而世反疑之乃知名实何常之有
  史记货殖传狐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变皮言石亦互文也凡细而轻者则以皮计麤而重者则以石计
  以钱代铢
  古算法二十四铢为两汉轵家釡铭重十斤九铢轵家甑铭重四斤廿铢是也近代算家不便乃十分其两而有钱之名此字本是借用钱币之钱非数家之正名簿领用之可耳今人以入文字可笑唐书武德四年铸开通元宝径八分重二铢四絫絫或作参沈存中曰今蜀部亦以十参为一铢参乃古之絫字积十钱重一两得轻重大小之中所谓二铢四絫者今一钱之重也后人以其繁而难晓故代以钱字度量皆以十起数惟权则以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两之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今人改铢为钱而自两以上则絫百絫千以至于万而权之数亦以十起矣汉制钱言铢金言斤其名近古
  宋史律历志太宗淳化三年三月诏曰书云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所以建国经而立民极也国家万邦咸乂九赋是均顾出纳于有司系权衡之定式如闻秬黍之制或差毫厘锤钩为奸害及黎庶宜令详定称法著为通规事下有司监内藏库崇仪使刘𫎇刘承珪言太府寺旧铜式自一钱至十斤凡五十一轻重无准外府藏受黄金必自毫厘计之式自钱始则伤于重遂寻本末别制法物至景徳中承珪重加参定而权衡之制益为精备其法盖取汉志子榖秬黍为则广十黍以为寸从其大乐之尺秬黍黒黍也乐尺自黄锺之管而生也谓以秬黍中者为分寸轻重之制就成二术二术谓以尺黍而求牦絫因度尺而求牦度者丈尺之縂名谓因乐尺之原起于黍而成于寸析寸为分析分为牦析牦为毫析毫为丝析丝为忽则十匆为一丝十丝为一毫十毫为一牦十牦为一分自积黍而取絫从积黍而取絫则十黍为絫十絫为铢二十四铢为两絫铢皆以铜为之以牦絫造一钱半及一两等二称各悬三毫以星准之等一钱半者以取一称之法其衡合乐尺一尺二寸重一钱锤重六分盘重五分初毫星准半钱至稍总一钱半析成十五分分列十牦第一毫下等半钱当十五牦若十五斤称等五斤也中毫至梢一钱析成十分分列十牦末毫至梢半钱析成五分分列十牦等一两者亦为一称之则其衡合乐尺一尺四寸重一钱半锤重六钱盘重四钱初毫至梢布二十四铢下别出一星星等五絫每铢之下复出一星等五絫则四十八星等二百四十絫计二千四百絫为一两中毫至梢五钱布十二铢铢列五星星等二絫布十二铢为五钱之数则一铢等十絫都等一百二十絫为半两末毫至梢六铢铢列十星星等一絫每星等一絫都等六十絫为二钱半以御书真草行三体淳化钱较定实重二铢四絫为一钱者以二千四百得十有五斤为一称之则其法初以积黍为准然后以分而推忽为定数之端故自忽丝毫牦黍絫铢各定一钱之则谓皆定一钱之则然后制取等称也忽万为分以一万忽为一分之则以十万忽定为一钱之则匆者吐丝为匆分者始微而著言可分别也丝则千一千丝为一分以一万丝定为一钱之则毫则百一百毫为一分以一千毫定为一钱之则毫者牦毛也自匆丝毫三者皆断骥尾为之牦则十一十牦为一分以一百牦定为一钱之则牦者牦牛尾毛也曵赤金成丝以为之也转以十倍倍之则为一钱转以十倍倍之谓自一万匆至十万忽之类定为之则也黍以二千四百枚为一两一龠容千二百黍为十二铢则以二千四百黍定为一两之则两者以二龠为两絫以二百四十谓以二百四十絫定为一两之则铢以二十四转相因成十絫为铢则以二百四十絫定成二十四铢为一两之则铢者言殊异也遂成其称称合黍数则一钱半者计三百六十黍之重列为五分则每分计二十四黍又每分析为一十牦则每牦计二黍十分黍之四以一牦分二十四黍则每牦先得二黍都分成四十分则一牦又得四分是每牦得二黍十分黍之四每四毫一丝六忽有差为一黍则毫絫之数极矣一两者合二十四铢为二千四百黍之重每百黍为铢二百四十黍为二铢四絫二铢四絫为钱二絫四黍为分一絫二黍重五牦六黍重二牦五毫三黍重一牦二毫五丝则黍絫之数成矣先是守藏吏受天下岁输金币而太府权衡旧式失准得因之为奸故诸道主者坐逋负而破产者甚众又守藏更代校计争讼动必数载至是新制既定奸弊无所措中外以为便度量权衡皆太府掌造以给内外官司及民间之用凡遇改元即令更造各以年号印而识之其印有方印长印八角印笏头印之别所以明制度而防伪滥也是则今日之以十分为钱十钱为两者始于宋初所谓新制者也
  十分为钱
  古时分乃度之名非权之名说文寸十分也隋书律历志引易纬通卦验十马尾为一分说苑度量权衡以粟一十粟为一分十分为一寸淮南子注同孙子算术蚕所吐丝为忽十忽为秒十秒为毫十毫为牦十牦为分十分为寸汉书律历志本起黄锺之长以子谷秬黍中者一黍之广度之九十黍为黄锺之长一黍为一分十分为一寸此皆度之名淮南子十二蔈而当一粟宋书律志作标十二粟而当一分十二分而当一铢十二铢而当半两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三十斤为一钧四钧为石此则权之名史记大宛传善市贾争分铢然以十二分为一铢二十四铢为一两则小于今之为分者多矣
  陶隐居名医别录曰古称惟有铢两而无分名今则以十黍为一铢六铢为一分四分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李杲曰六铢为一分即今之二钱半也此又以二钱半为分则随人所命而无定名也
  黄金
  汉时黄金上下通行故文帝赐周勃至五千斤宣帝赐霍光至七千斤而武帝以公主妻栾大至赍金万斤汉书作十万斤卫青出塞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馀万斤古来赏赐之数莫侈于元成宗即位赐驸马蛮子带银七万六千五百两阔里吉思一万五千四百五十两高丽王王昛三万两其定诸王朝会赐与有至金千两银七万五千两者梁孝王薨藏府馀黄金四十馀万斤馆陶公主近幸董偃令巾府曰董君所发一日金满百斤钱满百万帛满千匹乃白之王莽禁列侯以下不得挟黄金输御府受直至其将败省中黄金万斤者为一匮尚有六十匮黄门钩盾藏府中尚方处处各有数匮而后汉光武纪言王莽末天下旱蝗黄金一斤易粟一斛是民间亦未尝无黄金也董卓死坞中有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昭烈得益州赐诸葛亮法正关羽张飞金各五百斤银千斤南齐书萧颕胄传长沙寺僧业富沃铸黄金为龙数千两埋土中历相传付称为下方黄铁莫有见者颕胄起兵乃取此龙以充军实梁书武陵王纪传黄金一斤为饼百饼为簉至有百簉银五倍之自此以后则罕见于史尚书疏汉魏赎罪皆用黄金后魏以金难得令金一两收绢十疋今律乃赎铜
  宋太宗问学士杜镐曰两汉赐予多用黄金而后代遂为难得之货何也对曰当时佛事未兴故金价甚贱今以目所睹记及会典所载国初金价推之亦大略可考会典钞法卷内云洪武八年造大明宝钞每钞一贯折银一两每钞四贯易赤金一两是金一两当银四两也征收卷内云洪武十八年令凡折收税粮金每两准米十石银每两准米二石是金一两当银五两也三十年上曰折收逋赋欲以苏民困也今如此其重将愈困民更令金每两准米二十石银每两准米四石然亦是金一两当银五两也永乐十一年令金每两准米三十石则当银七两五钱矣又令交阯召商中盐金一两给盐三十引则当银十两矣岂非承平以后日事侈靡上自宫掖下逮勲贵用过乎物之故与辽张孝杰为北府宰相贪货无厌尝曰无百万两黄金不足为宰相家幼时见万历中赤金止七八换崇祯中十换天启中权奄用事百官献𡡾者皆进金卮金价渐贵江左至十三换矣投珠抵璧之风将何时而见与
  汉书食货志黄金重一斤直钱万朱提银重八两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他银一流直千是金价亦四五倍于银也方勺泊宅编云当时黄金一两才直钱六百米提银一两才直钱二百
  元史至大银钞一两准至元钞五贯白银一两赤金一钱是金价十倍于银也
  史记平准书一黄金一斤汉书食货志黄金方寸而重一斤庄子百斤注李曰金方寸重一斤百金百斤也汉书韦贤传赐黄金百斤玄成诗曰厥赐祁祁百金泊馆是也臣瓒曰秦以一镒为一金孟康曰二十四两曰镒汉以一斤为一金是汉之金已减于秦矣汉书食货志黄金重一斤直钱万惠帝纪注师古曰诸赐金不言黄者一斤与万钱王莽传故事聘皇后黄金二万斤为钱二万万 公羊隐公五年传百金之鱼注百金犹百万也古以金重一斤若今万钱古来用金之费如吴志刘繇传笮融大起浮图祠以铜为人黄金涂身衣以锦采垂铜盘九重何姬传注引江表传孙皓使尚方以金作华燧步揺假髻以千数令宫人著以相扑朝成夕败辄出更作魏书释老志兴光元年敕有司于五縀大寺内为大祖已下五帝铸释迦立像五各长一丈六尺都用赤金二万五千斤天安中于天宫寺造释迦立像高四十三尺用赤金十万斤黄金六百斤齐书东昏侯本纪后宫服御极选珍奇府库旧物不复周用贵市民间金银宝物价皆数倍京邑酒租皆折使输金以为金涂犹不能足唐书敬宗纪诏度支进铜三千斤金薄即箔字十万翻修清思院新殿及昇阳殿图障五代史闽世家王昶起三清台三层以黄金数千斤铸宝皇及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像宋真宗作玉清昭应宫甍栱栾楹全以金饰所费钜亿万虽用金之数亦不能全计金史海陵本纪宫殿之饰遍傅黄金而后间以五采金屑飞空如落雪元史世祖本纪建大圣寿万安寺佛像及窗壁皆金饰之凡费金五百四十两有奇水银二百四十斤又言缮写金字藏经凡縻金二千二百四十四两吴澄传言粉黄金为泥写浮屠藏经泰定帝纪泰定二年七月庚午以国用不足罢书金字藏经 时于云南立造卖金箔规措所此皆耗金之繇也杜镐之言颇为不妄草木子云金一为箔无复再还元矣故南齐书武帝纪禁不得以金银为箔宋史真宗纪太中祥符元年二月丙午申明不许以金银为箔之制仁宗纪康定元年八月戊戌禁以金箔饰佛像哲宋纪元祐二年九月丁卯禁私造金箔刘庠传仁宗外家李珣犯销金法庠奏言法行当自贵近始从之 金史世宗纪大定七年七月戊申禁服用金丝其织卖者皆抵罪 元史仁宗纪至大四年三月辛卯禁民间制金箔销金织金而太祖实录言上出黄金一锭示近臣曰此表笺袱盘龙金也令宫人洗涤销镕得之呜呼俭德之风远矣
  
  唐宋以前上下通行之货一皆以钱而己未尝用银汉书食货志言秦并天下币为二等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孝武始造白金三品寻废不行谢肇淛曰汉银八两直钱一千当时银贱而钱贵今银一两即直千钱矣旧唐书宪宗元和三年六月诏曰天下有银之山必有铜矿铜者可资于鼓铸银者无益于生人其天下自五岭以北见采银坑并宜禁断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奏云去二月中奉宣令进□子计用银九千四百馀两其时贮备都无二三百两然考之通典谓梁初唯京师及三吴荆郢江湘梁益用钱其馀州郡则杂以榖帛交易交广之域则全以金银为货而唐韩愈奏状亦言五岭买卖一以银元稹奏状言自岭已南以金银为货币自巴已外以盐帛为交易黔巫溪峡用水银朱砂缯彩巾帽以相市杜氏通典载唐度支岁计之数粟则二千五百馀万石布绢绵则二千七百馀万端屯疋钱则二百馀万贯未尝有银其土贡则贵州贡银百两鄂新党三州各贡银五十两贺州贡银三十两邵端昭潘辨高龚浔严封春罗牢窦横象泷藤平琴廉义柳勤康恩崖万安二十七州各贡银二十两是唐人以银为贡而不以为赋也 张籍诗海国战骑象蛮州市用银宋史仁宗纪景祐二年诏诸路岁输缗钱福建二广易以银江东以帛于是有以银当缗钱者矣金史食货志旧例银每铤五十两其直百贯旧唐书哀帝纪内库出方圆银二千一百七十二两充见任文武常参官救接是知前代银皆是铸成民间或有截凿之者其价亦随低昻遂改铸银名承安宝货一两至十两分五等每两折钱二贯公私同见钱用又云更造兴定宝泉每贯当通宝五十又以绫印制元光珍货同银钞及馀钞行之行之未久银价日贵宝泉日贱民但以银论价至元光二年宝泉几于不用哀宗正大间民间但以银市易此今日上下用银之始
  今民间输官之物皆用银而犹谓之钱粮盖承宋代之名当时上下皆用钱也
  明初所收天下田赋未尝用银惟坑冶之课有银实录于每年之终记所入之数而洪武二十四年但有银二万四千七百四十两至宣德五年则三十二万二百九十七两岁办视此为率按宋苏辙元祐会计录岁入银止五万七千两元史成宗纪右丞相冗泽言岁入银止六万两而宣德五年奏温处二府平阳丽水等五县银额至八万七千八百两盖所开坑冶渐多当日国家固不恃银以为用也至正统三年以采办扰民始罢银课封闭坑穴而岁入之数不过五千有馀九年闰七月戊寅朔复开福建浙江银场是年采纳已六万七千一百八十两乃仓粮折输变卖无不以银后遂以为常货盖市舶之来多矣
  太祖实录洪武八年三月辛酉朔禁民间不得以金银为货交易违者治其罪有告发者就以其物给之其立法若是之严也九年四月己丑许民以银钞钱绢代输今年租税十九年三月己巳诏岁解税课钱钞有道里险远难致者许易金银以进五月己未诏户部以今年秋粮及在仓所储通会其数除存留外悉折收金银布绢钞定输京师此其折变之法虽暂行而交易之禁亦少弛矣
  正统元年八月庚辰命江南租税折收金帛会典言浙江江西湖广三布政司直隶苏松等府先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周铨奏行在各卫官员俸粮在南京者差官支给本为便利是时京官俸粮并于南京支给但差来者将各官俸米贸易物货贵买贱酬十不及一朝廷虗费廪禄各官不得实惠请令该部会议岁禄之数于浙江江西湖广南直隶不通舟楫之处各随土产折收布绢白金赴京充俸巡抚江西侍郎赵新亦言江西属县有僻居深山不通舟楫者岁赍金帛于通津之处易米上纳南京设遇米贵其费不赀今行在官员俸禄于南京支给往返劳费不得实用请令江西属县量收布绢或白金类销成锭运赴京师以准官员俸禄少保兼户部尚书黄福亦有是请至是行在户部复申前议上曰祖宗尝行之否尚书胡濙等对曰太祖皇帝尝行于陜西每钞二贯五百文折米一石黄金一两折二十石白金一两折四石绢一匹折一石二斗布一匹折一石各随所产民以为便后又行于浙江民亦便之上遂从所请每米麦一石折银二钱五分远近称便然自是仓廪之积少矣已上实录全文
  二年二月甲戊命两广福建当输南京税粮悉纳白金有愿纳布绢者听于是巡抚南直隶行在工部侍郎周忱奏官仓储积有馀其年十月壬午遣行在通政司右通政李畛往苏松常三府将存留仓粮七十二万九千三百石有奇卖银准折官军俸粮三年四月甲寅命粜广西云南四川浙江陈积仓粮遂令军民无挽运之劳而囷庾免陈红之患诚一时之便计也
  自折银之后不二三年频有水旱之灾而设法劝借至千石以上以赈凶荒者谓之义民诏复其家至景泰间纳粟之例纷纷四出相传至今而国家所收之银不复知其为米矣
  唐书言天宝中海内丰炽州县粟帛举巨万杨国忠判度支因言古者二十七年耕馀九年食今天下太平请在所出滞积变轻赍内富京师又悉天下义仓及丁租地课易布帛以充天子禁藏当日诸臣之议有类于此踵事而行不免太过相沿日久内实外虚至崇祯十三年郡国大祲仓无见粟民思从乱遂以亡国
  宣德中以边储不给而定为纳米赎罪之令其例不一正统三年八月从陜西按察使陈正伦之请改于本处纳银解边易米杂犯死罪者纳银三十六两三流二十四两徒五等视流递减三两杖五等一百者六两九十以下及笞五等俱递减五钱此后代赎锾之例所繇始也
  正统十一年九月壬午巡抚直隶工部左侍郎周忱言各处被灾恐预备仓储赈济不敷请以折银粮税悉徴本色于各仓收贮俟青黄不接之际出粜于民以所得银上纳京库则官既不损民亦得济从之此文襄权宜变通之法所以为一代能臣也
  以钱为赋
  周官太宰以九赋敛财贿注财泉古钱字谷也又曰赋口率出泉也方回古今考不然此说荀子言厚刀布之敛以夺之财而汉律有口算孝惠纪注汉律人出一算算百二十钱此则以钱为赋自古有之而不出于田亩也唐初租出榖庸出绢调出缯布未尝用钱自两税法行遂以钱为惟正之供矣孟子有言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繇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使馀粮栖亩斗米三钱而输将不办妇子不宁民财终不可得而阜民德终不可得而正何者国家之赋不用粟而用银舍所有而责所无故也夫田野之氓不为商贾不为官不为盗贼银奚自而来哉此唐宋诸臣每致叹于钱荒之害而后又甚焉非任土以成赋重穑以帅民而欲望教化之行风俗之美无是理矣
  白氏长庆集䇿曰夫赋敛之本者量桑地以出租计夫家以出庸租庸者榖帛而已今则榖帛之外又责之以钱钱者桑地不生铜私家不敢铸业于农者何从得之至乃吏胥追徴官限迫蹙则易其所有以赴公程当丰岁则贱粜半价不足以充缗钱遇凶年则息利倍称不足以偿逋债丰凶既若此为农者何所望焉是以商贾大族乘时射利者日以富豪田垄罢人望岁勤力者日以贫困劳逸既悬利病相诱则农夫之心尽思释耒而倚市织妇之手皆欲投杼而刺文至使田卒污莱室如悬罄人力罕施而地利多郁天时虚运而岁功不成臣尝反复思之实繇榖帛轻而钱刀重也夫粜甚贵钱甚轻则伤人籴甚贱钱甚重则伤农农伤则生业不专人伤则财用不足故王者平均其贵贱调节其重轻使百货通流四人交利然后上无乏用而下亦阜安方今天下之钱日以减耗或积于国府或滞于私家若复日月徴取岁时输纳臣恐榖帛之价转贱农桑之业转伤十年以后其弊必更甚于今日矣今若量夫家之桑地计榖帛为租庸以石斗登降为差以匹夫多少为等但书估价并免税钱则任土之利载兴易货之弊自革弊革则务本者致力利兴则趋末者回心游手于道涂市肆者可易业于西成托迹于军籍释流者可返躬于东作所谓下令如流水之原系人于包桑之本者矣
  赠友诗曰私家无钱罏平地无铜山胡为秋夏税岁岁输铜钱钱力日已重农力日已殚贱粜粟与麦贱贸丝与绵岁暮衣食尽焉得无饥寒吾闻国之初有制垂不刊庸必算丁口租必计桑田不求土所无不强人所难量入以为出上足下亦安兵兴一变法兵息遂不还使我农桑人憔悴𤱶亩间谁能革此弊待君秉利权复彼租庸法令如贞观年
  李翺集有疏改税法一篇言钱者官司所铸粟帛者农之所出今乃使农人贱卖粟帛易钱入官是岂非颠倒而取其无者邪繇是豪家大商皆多积钱以逐轻重故农人日困末业日増请一切不督见钱皆纳布帛宋时岁赋亦止是榖帛其入有常物而一时所需则变而取之使其直轻重相当谓之折变景祐初诏户在第九等免折变熙宁中张方平上疏言比年公私上下并苦乏钱又缘青苖助役之法农民皆变转榖帛输纳见钱钱既难得榖帛益贱人情窘迫谓之钱荒司马光亦言江淮之南民间乏钱谓之钱荒 苏轼亦言免役之害聚敛民财于上而下有钱荒之患绍熙元年臣僚言古者赋出于民之所有不强其所无今之为绢者一倍折而为钱再倍折而为银银愈贵钱愈难得榖愈不可售使民贱粜而贵折则大熟之岁反为民害愿诏州郡凡多取而多折者重置于罚民有粜不售者令常平就籴异时岁歉平价以粜庶于民无伤于国有补从之而真宗时知袁州何𫎇请以金折本州二税上曰若是将尽废耕农矣不许是宋时之弊亦与唐同而折银之见于史者自南渡后始也
  解缙太平十策言及今丰岁宜于天下要害之处每岁积粮若干民乐近输而国受长久之利计之善者也愚以为天下税粮当一切尽徴本色除漕运京仓之外其馀则储之于通都大邑而使司计之臣略仿刘晏之遗意量其岁之丰凶积其价之高下粜银解京以资国用一年计之不足十年计之有馀小民免称贷之苦官府省敲朴之烦郡国有凶荒之备一举而三善随之矣
  五铢钱
  今世所传五铢钱皆云汉物非也南北朝皆铸五铢钱陈书世祖纪天嘉三年闰二月甲子改铸五铢钱魏书言武定之初私铸滥恶齐文襄王以钱文五铢名须称实宜称钱一文重五铢者听入市用计百钱重一斤四两二十铢通典注按此则一千钱重十一斤以上而隋代五铢钱一千重四斤二两当时大小秤之差耳自馀皆准此为数其京邑二市天下州镇郡县之市各置二称悬于市门民间所用之称皆准市称以定轻重若重不五铢或虽重五铢而多杂铅镴并不听用然竟未施行隋书高祖既受周禅以天下钱货轻重不等乃更铸新钱背面肉好皆有周郭文曰五铢而重如其文每钱一千重四斤二两悉禁古钱及私钱置样于关不如样者没官销毁之自是钱币始壹百姓便之是则改币之议始于齐文襄至隋文帝乃行之而今之五铢亦大抵皆隋物也按四斤二两是六十六两每一枚当重六分六釐今五铢钱正符此数不知汉制如何
  古钱惟五铢及开元通宝最多五铢隋开皇元年铸开元唐武德四年
  开元钱
  自宋以后皆先有年号而后有钱文唐之开元则先有钱文而后有年号旧唐书食货志曰武德四年铸开元通宝钱径八分重二铢四絫积十钱重一两通典云计一千重六斤四两每两二十四铢则一钱重二铢半以下古称比今称三之一也则今钱为古称之七铢以上比古五铢则加重二铢以上又曰开元钱之文给事中欧阳询制词及书时称其工其字含八分及隶体其词先上后下次左后右读之自上及左回环读之其义亦通流俗谓之开通元宝钱马永卿曰开元通宝盖唐二百八十九年独铸此钱雒并幽桂等处皆置监故开元钱如此之多而明皇纪号偶相合耳
  旧唐书高宗乾封元年四月庚寅改铸乾封泉宝钱二年正月罢乾封钱复行开元通宝钱
  钱法之变
  太祖实录岁辛丑二月置宝源局于应天府铸大中通宝钱与历代之钱相兼行使成化元年七月丙辰诏通钱法商税课程钱钞中半兼收每钞一贯折钱四文无拘新旧年代远近悉验收以便民用 世宗实录嘉靖十五年九月甲子巡视五城御史阎邻等言国朝所用钱币有二曰制钱祖宗列圣及皇上所铸如洪武永乐嘉靖等通宝是也曰旧钱历代所铸如开元太平淳化祥符等钱是也百六十年来二钱并用民咸利之至嘉靖所铸之钱最为精工隆庆万历加重半铢而前代之钱通行不废予幼时见市钱多南宋年号后至北方见多汴宋年号真行草字体皆备间有一二唐钱自天启崇祯广置钱局括古钱以充废铜于是市人皆摈古钱不用崇祯元年六月丙辰上御平台召对给事中黄承昊疏中有销古钱不用语阁臣刘鸿训奏今河南山东山西陜西皆用古钱若骤废之于民不便此乃书生见上曰卿言是而新铸之钱弥多弥恶旋铸旋销宝源宝泉二局祗为奸蠧之窟故尝论古来之钱凡两大变隋时尽销古钱一大变天启以来一大变也昔时钱法之弊至于鹅眼𫄧环之类无代不有然历代之钱尚存旬日之间便可澄汰今则旧钱巳尽即使良工更铸而海内之广一时难遍欲一市价而裕民财其必用开皇之法乎
  自汉五铢以来为历代通行之货金志谓之自古流行之宝未有废古而专用今者唯王莽一行之耳考之于史魏熙平初尚书令任城王澄上言请下诸州方镇其太和及新铸五铢并古钱内外全好者不限大小悉听行之梁敬帝太平元年诏杂用古今钱宋史言自五代以来相承用唐旧钱至如宋明帝泰始二年则断新钱专用古钱矣金世宗大定十九年则以宋大观钱一当五用矣昔之贵古钱如此明季听炉头之说官吏工徒无一不衣食其中而古钱销尽新钱愈杂地既爱宝火常克金遂有乏铜之患自非如隋文别铸五铢尽变天下之钱古制不可得而复矣
  钱者历代通行之货虽易姓改命而不得变古后之人主不知此义而以年号铸之钱文于是易代之君遂以为胜国之物而销毁之自钱文之有年号始也尝考之于史年号之兴皆自季世宋孝武帝孝建初铸四铢文曰孝建一边为四铢其后稍去四铢专为孝建废帝景和二年铸二铢钱文曰景和魏孝文帝太和十九年更铸钱文曰太和五铢孝安帝永安二年更铸永安五铢此非永世流通之术而高道穆乃以为论今据古宜载年号盖未之考耳
  明季河南陜西各自行钱不相流通既非与民同利之术而市肆之滑乘此以欺愚人窘行旅盐铁论言弊数变而民滋伪亮哉斯言矣
  
  乏铜之患前代已言之江淹谓古剑多用铜如昆吾欧冶之类皆铜也楚子赐郑伯金盟曰无以铸兵故以铸三钟杜氏注古者以铜为兵 汉书食货志贾谊言𭣣铜勿令布以作兵器韩延夀传为东郡太守取官铜物候月蚀铸作刀剑钩镡放效尚方事古金三品黑金是铁赤金是铜黄金是金夏后之时九牧贡金乃铸鼎于荆山之下董安于之治晋阳公宫令舍之堂皆以炼铜为柱质荆轲之击秦王中铜桂而始皇收天下之兵铸金人十二即铜人也三辅旧事曰聚天下兵噐铸铜人十二各重二十四万斤汉世在长乐宫门 魏志云董卓坏以铸小钱吴门阖闾冡铜椁三重秦始皇冡亦以铜为椁战国至秦攻争纷乱铜不充用故以铁足之铸铜既难求铁甚易是故铜兵转少铁兵转多年甚一年岁甚一岁渐染流迁遂成风俗所以铁工比肩而铜工稍绝二汉之世愈见其微建安二十四年魏太子铸三宝刀二匕首天下百錬之精利而悉是铸铁不能复铸铜矣考之于史自汉以后铜噐绝少惟魏明帝铸铜人二号曰翁仲又铸黄龙凤凰各一而武后铸铜为九州鼎用铜五十六万七百一十二斤唐韩滉为镇海军节度以佛寺铜钟铸弩牙兵器自此之外寂尔无闻止有铜马铜驼铜匦之属昭烈入蜀仅铸铁钱而见存于今者如真定之佛蒲州之牛沧州之狮无非黑金者矣
  唐开元中刘秩上议曰夫铸钱用不善者在乎铜贵铜贵则采用者众夫铜以为兵则不如铁以为噐则不如漆禁之无害陛下何不禁于人禁于人则铜无所用铜益贱则钱之用给矣旧唐书食货志文宗御紫宸殿谓宰臣曰物轻钱重如何杨嗣复对以当禁铜噐文宗纪考禁铜之令古人有行之者宋孝武帝孝建三年四月甲子禁人车及酒肆噐用铜南史唐玄宗开元十七年八月辛巳禁私卖铜铅锡及以铜为噐代宗大历七年十二月壬子禁铸铜噐德宗贞元九年正月甲辰禁卖剑铜噐天下有铜山任人采取其铜官卖除铸镜外不得造铸宪宗元和元年二月甲辰禁用铜器各本纪晋高祖天福三年三月丁丑禁民作铜噐通鉴宋高宗绍兴二十八年七月己卯命取公私铜噐悉付铸钱司民间不输者罪之宋史本纪然后世行之不免更为罔民之事惟有销钱铸钱上下相𫎇而此日之钱固无长存之术矣
  南齐书刘悛传永明八年悛启世祖曰南广郡界𫎇山下有城名𫎇城可二顷地有烧炉四所从𫎇城渡水南百许步平地掘土深二尺得铜有古掘铜坑并居宅处犹存邓通南安人汉文帝赐通严道县铜山铸钱今𫎇山在青衣水南故秦之严道也𫎇山去南安二百里此必是通所铸甚可经略并献𫎇山铜一片又铜石一片平州铸铁刀一口上从之遣使入蜀铸钱魏书食货志熙平二年尚书崔亮奏恒农郡铜青谷有铜矿计一斗得铜五两四铢苇池谷矿计一斗得铜五两鸾帐山矿计一斗得铜四两河南郡王屋山矿计一斗得铜八两南青州苑烛山齐州商山并是往者铜官旧迹既有冶利所宜开铸从之旧唐书韩洄传为户部侍郎判度支上言商州有红崖冶出铜又有洛源监久废不理请凿山取铜置十𬬻铸钱而罢江淮七监从之册府元龟元和初盐铁使李㢲上言郴州平阳高亭两县界有平阳冶及马迹曲木等古铜坑约二百八十馀并请于郴州旧桂阳监置𬬻两所采铜铸钱宋史食货志旧饶州永平监岁铸钱六万贯平江南增为七万贯而铜铅锡常不给转运使张齐贤访求得南唐承旨丁钊能知饶信等州山谷产铜铅锡乃便宜调民采取且询旧铸法惟永平用唐开元钱料最善即诣阙面陈诏増市铅锡炭价于是得铜八十一万斤铅二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岁铸钱三十万贯此皆前代开采之迹实录洪武二十年正月丙子府军前卫老校丁成言河南陜州地有上绞下绞上黄塘下黄塘者旧产银矿前代皆尝采取岁收其课今锢闲已久采之可资国用上谓侍臣曰凡言利之人皆𢦤民之贼也朕闻元时江西丰城民告官采金其初岁额犹足取办经久民力消耗一州之人卒受其害盖物产有时而穷岁额则终不可减有司贪为巳功而不以言朝廷纵有恤民之心而不能知此可以为戒岂宜效之
  通鉴周世宗显德元年九月丙寅朔敕立监采铜铸钱自非县官法物军噐及寺观钟磬钹铎之类听留外其馀民间铜噐佛像五十日内悉令输官给其直过期隐匿不输五斤以上其罪死不及者论刑有差洪武二十年四月工部右侍郎秦逵言宝源局铸钱乏铜请令郡县収民间废铜以资鼓铸上曰铸钱本以便民今欲取民废铜以铸钱朕恐天下废铜有限斯令一出有司急于奉承小民迫于诛责必至毁噐物以输官其为民害甚矣姑停之上谓侍臣曰卿辈勿以毁佛为疑夫佛以善道化人茍志于善斯奉佛矣彼铜像岂所谓佛邪且吾闻佛在利人虽头目犹舍以布施若朕身可以济民亦非所惜也
  五代史高丽地产铜银周世宗时遣尚书水部员外郎韩彦卿以帛数千匹市铜于高丽以铸钱显德六年高丽王昭遣使者贡黄铜五万斤
  钱面
  自古铸钱若汉五铢唐开元宋以后各年号钱皆一面有字一靣无字储泳曰自昔以钱之有字处为阴无字处为阳古者铸金为货其阴则纪国号如镜阴之有款识也凡噐物之识必书于其底与此同义沿袭既久遂以漫处为背漫亦谓之幕见汉书西域传旧唐书柳仲郢传作模近年乃有别铸字于漫处者天启大钱始铸一两字崇祯钱有户工等字钱品益杂而天下亦乱按唐会昌中淮南节度使李绅请天下以州名铸钱京师为京钱未几武宗崩宣宗立遂废之
  无字谓之阳有字谓之阴仪礼疏筮法古用木画地今则用钱以三少为重钱凡言多少者皆归馀之数重钱则九也三多为交钱交钱则六也两多一少为单钱单钱则七也两少一多为折钱折钱则八也今人以钱筮者犹如此今人用钱以筮以三漫为重爻为阳三字为交爻为阴二字一漫以一漫为主故为单爻二漫一字以一字为主故为折爻犹易传所云阳卦多阴阴卦多阳之意钱以有字处为阴是知字乃钱之背也碑之背亦名为阴
  短陌
  隋书食货志曰梁大同后自破岭以东钱以八十为百名曰东钱江郢以上七十为百名曰西钱京师以九十为百名曰长钱中大同元年乃诏通用足陌梁书武帝纪中大同元年七月丙寅诏曰朝四暮三众狙皆喜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顷闻外间多用九陌钱陌减则物贵陌足则物贱至于远方日更滋甚岂直国有异政乃至家有殊俗徒乱王制无益民财自今可通用足陌钱令书行后百日为期若犹有犯男子谪运女子质作并三年 沈存中曰百钱谓之陌者借陌字用之其实只是百字如什与伍耳仟伯字皆从人今俗书作阡陌而皆从阜非也指田之阡陌当从阜汉志或从人盖古字通用诏下而人不从钱陌益少至于末年遂以三十五为百唐宪宗元和中京师用钱每贯头除二十文穆宗长庆元年以所在用钱垫陌不一敕内外公私给用钱宜每贯一例除垫八十以九百二十文成贯至昭宗末京师以八百五十为贯每陌才八十五河南府以八十为陌旧唐书哀帝纪天祐二年四月丙辰敕河南府自今市肆交易并以八十五文为陌不得更有改移汉隐帝时王章为三司使聚敛刻急旧制钱出入皆以八十为陌章始令入者八十出者七十七谓之省陌宋史言宋初凡输官者亦用八十或八十五为百诸州私用则各随其俗至有以四十八为百者太平兴国中诏所在以七十七为百金史言大定中民间以八十为陌谓之短钱官用足陌谓之长钱大名男子干鲁补者上言谓官司所用钱皆当以八十为陌遂为定制衰季之朝与乱同事大抵如此而抱朴子云取人长钱还人短陌则是晋时已有之不始于梁也今京师钱以三十为陌亦宜禁止
  
  钞法之兴因于前代未以银为币而患钱之重乃立此法唐宪宗之飞钱即如今之会票也宋张咏镇蜀以铁钱重不便贸易于是设质剂之法一交一缗以三年为一界而换之天圣间遂置交子务元史刘宣言原交钞所起汉唐以来皆未尝有宋绍兴初军饷不继造此以诱商旅为沿边籴买之计比铜钱易于赍擎民甚便之稍有滞碍即用见钱尚存古人子母相权之意日増月益其法寖弊赵孟𫖯亦言古者以米绢民生所湏谓之二实银钱与二物相权谓之二虗钞乃宋时所创施于边郡金人袭而用之皆出于不得已然宋人已尝论之谓无钱为本亦不能以空文行今日上下皆银轻装易致而楮币自无所用周必大二老堂杂志近岁用会子乃四川交子法特官券耳不知何人目为楮币遂入殿试御题若正言之犹纸钱也乃以为文何邪故洪武初欲行钞法至禁民间行使金银以奸恶论而卒不能行及乎后代银日盛而钞日微势不两行灼然易见乃崇祯之末倪公元璐掌户部必欲行之行钞之议始于天启初礼科恵世杨及崇祯末有蒋臣者复申其说擢为户部司务终不可行而止其亦未察乎古今之变矣
  议者但言洪武间钞法通行考之实录二十七年八月丙戌禁用铜钱矣其时即有以钱百六十折钞一贯者故诏禁之 大明会典洪武二十七年令军民商贾所有铜钱有司收归官依数换钞不许行使 正统十三年五月庚寅禁使铜钱时钞既通行而市㕓亦仍以铜钱交易每钞一贯折铜钱二文监察御史蔡愈济以为言请出榜禁约令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巡视有以铜钱交易者掠治其罪十倍罚之上从其请三十年三月甲子禁用金银矣三十五年十二月甲寅命俸米折支钞者每石増五贯为十贯是明初造钞之后不过数年而其法已渐坏不行于是有姧恶之条充赏之格而卒亦不能行也永乐元年四月丙寅以钞法不通下令禁金银交易犯者准姧恶论有能首捕者以所交易金银充赏其两相交易而一人自首者免坐赏与首捕同 二年二月戊午诏自今有犯交易银两之禁者免死徙家兴州屯戍盖昏烂倒换出入之弊必至于此乃以钞之不利而并钱禁之废坚刚可久之货而行软熟易败之物宜其弗顺于人情而卒至于滞阁正统十年山西布政司奏库贮钞贯朽烂不堪用者五十九万三千锭有奇敕令焚毁后世兴利之臣慎无言此可矣
  自钞法行而狱讼滋多于是有江夏县民父死以银营葬具而坐以徙边者矣有给事中丁环奉使至四川遣亲吏以银诱民交易而执之者矣永乐二年三月舍烹鲜之理就扬沸之威去冬日之温用秋荼之密天子亦知其拂于人情而为之戒饬然其不达于天听不登于史书者又不知凡几也孟子曰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若钞法者其不为罔民之一事乎
  元史世祖至元十七年中书省议流通钞法凡赏赐宜多给币帛课程宜多收钞于是陈瑛祖之请通计户口食盐纳钞又诏令课程赃罚等物悉输钞永乐五年三月甲申又诏令笞杖定等输钞赎罪二十二年十月癸卯又令权増市肆门摊课程收钞洪熙元年正月庚寅又令倒死亏欠马驼等畜并输钞又令各欠羊皮鱼鳔翎毛等物并输钞宣德元年十月乙亥又令塌坊果园舟车装载并纳钞四年六月壬寅今之钞关始此 欲以重钞而钞不行于是制为阻滞钞法之罪有不用钞一贯者罚纳千贯亲邻里老旗甲知情不首依犯者一贯罚百贯其关闭铺店潜自贸易及抬高物价之人罚钞万贯知情不首罚千贯三年六月癸卯有阻滞钞法者令有司于所犯人每贯追一万贯入官全家发戍边远正统十三年五月辛丑而愈不可行矣
  宣德三年六月己酉诏停造新钞已造完者悉收库不许放支其在库旧钞委官选拣堪用者备赏赉不堪者烧毁天子不能与万物争权信夫正统元年黄福疏言洪武间银一两当钞三五贯今银一两当钞千馀贯
  前明会典国初止有商税未尝有船钞至宣德间始设钞关夫钞关之设本藉以收钞而通钞法也钞既停则关宜罢矣如果园菜园之征未久而罢乃犹以为利国之一孔而因仍不革岂非戴盈之所谓以待来年者乎
  宣德中浙江按察使林硕江西副使石璞累奏洪武初钞重物轻所以当时定律官吏受赃枉法八十贯律绞方今物重钞轻茍非更革刑必失重乞以银米为准未行至正统五年十一月行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议今后文职官吏人等受枉法赃比律该绞者有禄人估钞八百贯之上无禄人估钞一千二百贯之上俱发北方边卫充军亦可以见钞直之低昻矣
  伪银
  今日上下皆用银而民间巧诈滋甚非直绐市人且或用以欺官长济南人家专造此种伪物至累十累百用之殆所谓为盗不操矛弧者也律凡伪造金银者杖一百徒三年为从及知情买使者各减一等其法既轻而又不必行故民易犯夫刑罚世轻世重视其敝何如尔汉时用黄金孝景中六年十二月定铸钱伪黄金弃市律造伪黄金与私铸钱者同弃市刘更生以典尚方作黄金不成劾以铸伪黄金系当死武帝元鼎五年饮酎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馀人如淳曰汉仪注金少不如斤两及色恶王削县侯免国宋太祖开宝四年十月己巳诏伪作黄金者弃市而唐文宗太和三年六月依中书门下奏以铅锡钱文易者过十贯以上所在集众决杀今伪银之罪不下于伪黄金而重于以铅锡钱交易宜比前代之法置之重辟实录正统十一年三月癸未从顺天府大兴县知县马聪言造伪银者发边卫充军而景泰元年十一月赏北蕃有假金三两致也先遣使来言是则法之不行遂有以此欺朝廷者矣庶可以革姧而反朴也
  汉既以钱为货而铜之为品不齐故水衡都尉其属有辨铜令丞此亦周官职金之遗意



  日知录卷十一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十二     昆山 顾炎武 撰财用
  古人制币以权百货之轻重钱者币之一也将以导利而布之上下非以为人主之私藏也食货志言民有馀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凡轻重敛散之以时则准平使万室之邑必有万锺之臧臧繈千万千室之邑必有千锺之臧臧繈百万孟康曰繈钱贯也齐武帝永明五年九月丙午诏以粟帛轻贱工商失业良由圜法久废上币稍寡可令京师及四方出钱亿万籴米榖丝绵之属其和价以优黔首南齐豫章王嶷镇荆州以糓过贱听民以米当口钱优评斛一百优评者増价而取之唐宪宗时白居易策言今天下之钱日以减耗或积于内府或滞于私家若复日月徴收岁时输纳臣恐榖帛之价转贱农桑之业益伤十年以后其弊必更甚于今日而元和八年四月敕以钱重货轻出内库钱五十万贯令两市收买布帛每端匹视旧估加十之一十二年正月又敕出内库钱五十万贯令京兆府拣择要便处开场依市价交易今日之银犹夫前代之钱也乃岁岁徴数百万贮之京库而不知所以流通之术于是银之在下者至于竭涸而无以继上之求然后民穷而盗起矣单穆公有言绝民用以实王府犹塞川原而为潢污也自古以来有民穷财尽而人主独拥多藏于上者乎此无他不知钱币之本为上下通共之财而以为一家之物也诗曰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有子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古人其知之矣
  财聚于上是谓国之不祥不幸而有此与其聚于人主无宁聚于大臣昔殷之中年有乱政同位具乃贝玉总于货宝贪浊之风亦已甚矣有一盘庚出焉遂变而成中兴之治及纣之身用乂雠敛鹿台之钱钜桥之粟聚于人主史记殷本纪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前徒倒戈自燔之祸至矣故尧之禅舜犹曰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而周公之系易曰涣王居无咎管子曰与天下同利者天下持之擅天下之利者天下谋之呜呼崇祯末年之事亦可为永鉴也已
  唐自行两税法以后天下百姓输赋于州府一曰上供二曰送使三曰留州旧唐书裴垍传 新唐书食货志同 元稹状言臣伏准前后制敕及每岁旨条两税留州留使钱外加率一钱一物州府长吏并同枉法计赃仍令出使御史访察闻奏及宋太祖乾德三年诏诸州支度经费外凡金帛悉送阙下无得占留宋史食货志自此一钱以上皆归之朝廷而簿领纎悉特甚于唐时矣然宋之所以愈弱而不可振者实在此宋史言宋聚兵京师外州无留财天下支用悉出三司故其费䆮多昔人谓古者藏富于民自汉以后财已不在民矣而犹在郡国不至尽辇京师是亦汉人之良法也后之人君知此意者鲜矣
  自唐开成初归融为户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奏言天下一家何非君土中外之财皆陛下府库而宋元祐中苏辙为户部侍郎则言善为国者藏之于民其次藏之州郡州郡有馀则转运司常足犹今之布政司转运司既足则戸部不困自熙宁以来言利之臣不知本末欲求富国而先困转运司转运司既困则上供不继上供不继而户部亦惫矣两司既困虽内帑别藏积如丘山而委为朽壤无益于算也是以仁宗时富弼知青州朝廷欲辇青州之财入京师弼上疏谏金世宗欲运郡县之钱入京师徒单充宁以为如此则民间之钱益少亦谏而止之以余所见有明之事尽外库之银以解户部盖起于末造而非祖宗之制也王士信广志绎言天下府库莫盛于川中余以戊子典试于川询之藩司库储八百万银两之数即成都重庆等府俱不下二十万顺庆亦十万盖川中无起运之粮而专备西南用兵故两浙赋甲天下余丁亥北上滕师少松为余言癸酉督学浙中藩司储八十万后为方伯止四十万今为中丞藩司言不及二十万矣十年之间积贮一空如此及余己丑参政广西顾臬使问自浙粮储来询之则云浙藩今已不及十万也广西老库储银十五万不启每岁以入为出耳余甲午参政山东藩司亦不及二十万之储庚辰入滇滇藩亦不满十万与浙同每岁取矿课五六万用之今太仓所蓄亦止老库四百馀万有事则取诸太仆寺余乙未贰卿太仆时亦止老库四百万每岁马价不足用则取之草料盖十年间东倭西哱所用于二帑者逾二百万故也其所记万历时事如此至天启中用操江范济世之奏一切外储尽令解京而搜括之令自此始矣今录上谕全文于此俾后之考世变者得以览焉天启六年四月七日上谕工部都察院朕思殿工肇兴所费宏钜今虽不日告成但所欠各项价银已几至二十万况辽东未复兵饷浩繁若不尽力钩稽多方清察则大工必至乏误而边疆何日敉宁殊非朕仰补三朝阙典之怀亦非臣下子来奉上之谊也朕览南京操江宪臣范济世两疏所陈凿凿可据其所管应天扬州府等处库贮银两前已有旨尽行起解到京之日照数察收以此急公徇上之诚足为大小臣工模范使天下有司皆同此心朕何忧乎鼎建之殷繁军饷之难措哉范济世所奏奉旨已久其银两何尚未解到尔工部都察院即行文速催以济急用且天之生财止有此数既上不在官又下不在民岂可目击时艰忍置之无用之地朕闻得盐运司每年募兵银六千两实收在库纳有二十馀万两又盐院康丕扬在任一文未取每年加𣲖银一万约有二十馀万两又故监鲁保遗下每年馀银四万两约有四十馀万两连前院除支销费过馀银约有八十馀万两刷卷察盘可据又南太仆寺解过马价馀银二十六万两见寄在应天等府贮库又户科贮库馀银约有七万两寄收应天府又操江寄十四府馀银约有一万两又操江寄贮扬州镇江安庆三府备倭馀银约有三十馀万两北道刷卷御史可据已上七宗俱当遵照范世济所奏事例彻底清察就著南京守备内臣刘敬扬国瑞亟委廉干官胡良辅刘文耀会同该部院抚按官著落经管衙门察核的确速行起解有敢推避嫌怨隐匿稽迟怀私抗阻者必罪有所归如起解不完则抚按等官都不许考满迁转刘敬等亦不许扶同𫎇蔽骫法徇私必湏殚力急功尽心搜括庶大工边务均有攸赖国家有用之物不至为贪吏侵渔昭朕裕国恤民德意又闻南京内库祖宗时所藏金银珍宝皆为魏忠贤矫旨取进先帝谕中所云将我祖宗库贮传国奇珍异宝盗窃几至一空者不知其归之何所自此搜括不已至于加𣲖加𣲖不已至于捐助以迄于亡繇此言之则搜括之令开于范济世成于魏忠贤而外库之虗民力之匮所繇来矣崇祯元年六月奉旨范济世阿逢逆珰妄报操银贻害地方著冠带□住以英明之主继之而犹不免乎与乱同事然则知上下之为一身中外之为一体者非圣王莫之能也传曰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岂不信夫
  开科取士则天下之人日愚一日立限征粮则天下之财日窘一日吾未见无人与财而能国者也然则如之何必有作人之法而后科目可得而设也必有生财之方而后赋税可得而收也
  言利之臣
  孟子曰无政事则财用不足古之人君未尝讳言财也所恶于兴利者为其必至于害民也昔我太祖尝黜言利之御史而谓侍臣曰君子得位欲行其道小人得位欲济其私欲行道者心存于天下国家欲济私者心存于伤人害物洪武十三年五月御史周姓实录不载其名此则唐太宗责权万纪之遗意也又广平府吏王允道言磁州临水镇产铁请置炉冶上曰朕闻治世天下无遗贤不闻天下无遗利且利不在官则在民民得其利则财源通而有益于官官专其利则利源塞而必损于民今各冶数多军需不乏而民生业已定若复设此必重扰之矣杖之流海外十五年五月圣祖不肩好货之意可谓至深切矣自万历中矿税以来求利之方纷纷且数十年而民生愈贫国计亦愈窘然则治乱盈虗之数从可知矣为人上者可徒求利而不以斯民为意与
  新唐书宇文韦杨王列传赞曰开元中宇文融始以言利得幸于时天子见海内完治偃然有攘郤四裔之心融度帝方调兵食故议取隐户剩田以中主欲利说一开天子恨得之晚不十年而取宰相虽后得罪而追恨融才犹所未尽也天宝以来外奉军兴内蛊艳妃所费愈不赀计于是韦坚杨慎矜王𫟹杨国忠各以裒刻进剥下益上岁进羡缗百亿万为天子私藏以济横赐而天下经费自如帝以为能故重官累使尊显烜赫然天下流亡日多于前有司备员不复事而坚等所欲既充还用权媢以相屠灭四族皆覆为天下笑孟子所谓上下交征利而国危者可不信哉呜呼芮良夫之刺厉王也曰所怒甚多而不备大难三季之君莫不皆然前车覆而后不知诚人臣以丧其躯人主以亡其国悲夫读孔孟之书而进管商之术此四十年前士大夫所不肯为而今则滔滔皆是也有一人焉可以言而不言则群推之以为有耻之士矣上行之则下效之于是钱榖之任榷课之司昔人所避而不居今且攘臂而争之礼义沦亡盗窃竞作茍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后之兴王所宜重为惩创以变天下之贪邪者莫先乎此
  俸禄
  前明贪取之风所以胶固于人心而不可去者以俸给之薄而无以赡其家也昔者武王克殷庶士倍禄王制诸侯之下士视上农夫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下大夫倍上士汉宣帝神爵三年诏曰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禄薄欲其毋侵渔百姓难矣其益吏百石已下俸十五如淳曰律百石俸月六百韦昭曰若食一斛则益五斗光武建武二十六年诏有司增百官俸其千石以上减于西京旧制六百石已下増于旧秩晋武帝泰始三年诏曰古者以德诏爵以庸制禄虽下士犹食上农外足以奉公㤀私内足以养亲施惠谓分禄以赡宗族昏姻故人今在位者禄不代耕非所以崇化本也其议増吏俸唐时俸钱上州刺史八万中下州七万赤县令四万五千畿县上县令四万赤县丞三万五千上县丞三万赤县簿尉三万畿县上县簿尉二万玄宗天宝十四载制曰衣食既足廉耻乃知至如资用靡充或贪求不已败名冒法实此之繇辇毂之下尤难取给其在西京文武九品已上正员官唐时官多有员外置者故分别言之今后每月给俸食杂用防阁庶仆等宜十分率加二分其同正贠官加一分仍为常式而白居易为盩厔尉诗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馀粮其江州司马厅记曰唐兴上州司马秩五品岁廪数百石月俸六七万官足以庇身食足以给家今之制禄不过唐人之什二三彼无以自赡焉得而不取诸民乎昔杨绾为相承元载汰侈之后欲变之以节俭而先益之百官之俸皇甫镈以宰相判度支请减内外官俸禄给事中崔植封还诏书可谓达化理之原者矣
  汉书言王莽时天下吏以不得俸禄各因官职为奸受取赇赂以自共给五代史言北汉国小民贫宰相月俸止百缗节度使止三十缗自馀薄有资给而已故其国中少廉吏穆王之书曰爵重禄轻群臣比而戾民毕程氏以亡此之谓矣
  前代官吏皆有职田晋魏隋唐书皆有官品第一至第九职田多少之数故其禄重禄重则吏多勉而为廉如陶潜之种秫晋书本传阮长之之芒种前一日去官宋书本传皆公田之证也元史世祖至元元年八月乙巳诏定官吏员数分品从官职品如正一品正二品从如从一品从二品给俸禄颁公田太祖实录洪武十年十月辛酉制赐百官公田以其租入充俸禄之数是明初此制未废不知何年收职田以归之上而但折俸钞实录会典皆不载其数复视前代为轻始无以责吏之廉矣
  宣宗实录宣德八年三月庚辰兼掌行在户部事礼部尚书胡濙奏请文武官七年分俸钞每石减旧数折钞一十五贯以十分为率七分折与官绢每匹准钞四百贯三分折与官绵布每匹准钞二百贯从之溁初建议与少师蹇义等谋义等力言不可曰仁宗皇帝在春宫久深知官员折俸之薄故即位特増数倍此仁政也岂可违之永乐二十二年十月庚申月増给在京文武官及锦衣卫将军总小旗米各五斗杂职及吏并各卫总小旗军力士校尉人等有家属者米各四斗无家属者各斗五升并准俸粮之支钞者濙初欲每石减作十贯闻义等言乃作十五贯洪熙元年闰七月尹松言官员俸禄以钞折米四方米价贵贱不同每石四五十贯者有之六七十贯者有之则是时折钞犹准米价白而行之而小官不足者多矣已上实录文
  前明会典官员俸给条云每俸一石该钞二十贯每钞二百贯折布一匹后又定布一匹折银三钱是十石之米折银仅三钱也正统六年十一月丙辰増给在外文武官吏军士俸粮原定粮一石给钞十五贯今増十贯为二十五贯十二年四月丙辰仍减为十五贯 景泰七年二月甲辰令折俸钞每七百贯与白金一两 天顺元年正月壬辰诏京官景泰七年折俸钞俱准给银从户部奏请以官库钞少故也 成化二年三月辛亥减在京文武官员折俸钞先是米一石折钞二十五贯后因户部裁省定为十五贯至是尚书马昻又奏每石再省五贯从之时钞法久不行新钞一贯时估不过十钱旧钞仅一二钱甚至积之市肆过者不顾以十贯钞折俸一石则是斗米一钱也小吏俸薄无以养廉莫甚于此 成化七年十月丁丑户部请以布一匹准折文武官员俸粮二十石旧例两京文武官折色俸粮上半年给钞下半年给苏木胡椒至是户部尚书杨鼎奏京库椒木不足甲字库多积绵布以时估计之阔白布一匹可准钞二百贯请以布折米仍视折钞例每十贯一石先是折俸钞米一石钞二十五贯渐减至十贯是时钞法不行钞一贯直二三钱是米一石仅直钱二三十文至是又折以布布一匹时估不过二三百钱而折米二十石则是米一石仅直十四五钱也自古百官俸禄之薄未有如此者后遂为常例盖明初民间所纳官粮皆米麦也或折以钞布百官所受俸亦米也或折以钞其后钞不行而代以银于是粮之重者愈重崇祯中粮一石至折银二两而俸之轻者愈轻其弊在于以钞折米以布折钞以银折布而世莫䆒其源流也
  正统六年二月戊辰巡按山东监察御史曹泰奏臣闻之书曰凡厥正人既富方榖今在外诸司文臣去家远任妻子随行禄厚者月给米不过三石薄者一石二石又多折钞九载之间仰事俯育之资道路往来之费亲故问遗之需满罢间居之用其禄不赡则不免失其所守而陷于罪者多矣乞敕廷臣会议量为増益俾足养廉如是而仍有贪污惩之无赦事下行在户部格以定制不行
  北梦琐言唐毕相𫍯家本寒微其舅为太湖县伍伯伍伯即令号杂职行杖者相国耻之俾罢此役为除一官累遣致意竟不承命特除选人杨载宰此邑参辞日于私第延坐与语期为落籍津送入京杨令到任具达台旨伍伯曰某下贱岂有外甥为宰相邪杨令坚勉之乃曰某每岁公税享六十缗事例钱盖如今之工食茍无败阙终身优渥不审相公欲为致何官职杨令具以闻相国叹赏亦然其说竟不夺其志也夫以伍伯之役而岁六十缗宜乎台皂之微皆知自重乃信汉书言赵广汉奏请令长安游徼狱吏秩百石其后百石吏皆差自重不敢枉法妄系留人诚清吏之本务谓贪浇之积习不可反而廉静者真不知治体之言矣
  助饷
  人主之道在乎不利群臣百姓之有夫能不利群臣百姓之有然后群臣百姓亦不利君之有而府库之财可长保矣旧唐书柳浑传浑为宰相奏故尚书左丞田季羔公忠正直先朝名臣其祖父皆以孝行旌表门闾京城隋朝旧第季羔一家而已今被堂侄伯强进状请货宅召市人马以讨吐蕃一开此门恐滋不逞讨贼自有国计岂资侥幸之徒且毁弃义门亏损风教望少责罚亦可惩劝上可其奏夫以德宗好货之主而犹能听宰相之言不受伯强之献后之人君可以思矣王明清记高宗建炎二年有湖州民王永从献钱五十万缗上以国用稍集郤之仍诏今后富民不许陈献嗟夫此宋之所以复存于南渡也与
  汉武尊卜式以风天下犹是劝之以爵后乃𪫟之以威戚畹之家常惴惴不自保而署其门曰此房实卖都城之中十室而五其不祥孰甚焉南唐书言后主之世以铁钱六权铜钱四而行至其末年铜钱一直铁钱十比国亡诸郡所积铜钱六十七万缗呜呼此所谓府库财非其财者矣崇祯年间史公可法为南京兵部尚书军饷告绌乃传檄募富人出财助国其略曰亲郊乃雍容之事唐宗尚有崇韬出塞本徼幸之图汉武尚逢卜式桐城诸生姚士晋之辞也然百姓终莫肯输财佐县官而卒至沦丧殆于孟子所谓委而去之者虽多财奚益哉
  洪武十五年七月堂邑民有掘得黄金者有司以进于朝上曰民得金而朕有之甚无谓也命归之民实录天启初辽事告急有议及捐助者朝论以为教猱升木而六年十二月兵部主事詹以晋疏请灵鹫废寺所存田亩变价助工奉旨詹以晋垂涎贱价规夺寺业可削籍为民仍令自行修理寺宇田有变佃为民业者责令赎还本寺以为言利锱铢之戒以权奄之世而下有此论上有此旨亦三代直道之犹存矣
  馆舍
  读孙樵书褒城驿壁乃知其有沼有鱼有舟读杜子美秦州杂诗又知其驿之有池有林有竹今之驿舍殆于隶人之垣矣予见天下州之为唐旧治者其城郭必皆宽广街道必皆正直廨舍之为唐旧创者其基址必皆宏敞宋以下所置时弥近者制弥陋此又樵记中所谓州县皆驿而人情之茍且十百于前代矣
  前明所以百事皆废者正缘国家取州县之财纤毫尽归之于上而吏与民交困遂无以为修举之资延陵季子游于晋曰吾入其都新室恶而故室美新墙卑而故墙高吾是以知其民力之屈也说苑又不独人情之茍且也
  汉制官寺乡亭漏败墙垣阤坏不治者不胜任先自劾古人所以百废具举者以此
  街道
  古之王者于国中之道路则有条狼氏涤除道上之狼扈而使之洁清于郊外之道路则有野庐氏达之四畿合方氏达之天下使之津梁相凑不得陷绝而又有遂师以巡其道修候人以掌其方之道治至于司险掌九州之图以周知其山林川泽之阻而达其道路则舟车所至人力所通无不荡荡平平者矣晋文之霸也亦曰司空以时平易道路而道路若塞川无舟梁单子以卜陈灵之亡自天街不正王路倾危涂潦遍于郊关污秽锺于辇毂诗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眷言顾之澘焉出涕其斯之谓与
  说苑楚庄王伐陈舍于有萧氏谓路室之人曰巷其不善乎何沟之不浚也以庄王之霸而留意于一巷之沟此亦知其勤民也
  后唐明宗长兴元年正月宗正少卿李延祚奏请止绝车牛不许于天津桥来往明制两京有街道官车牛不许入城
  官树
  周礼野庐氏比国郊及野之道路宿息井树国语单襄公述周制以告王曰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释名曰古者列树以表道道有夹沟以通水潦古人于官道之旁必皆种树以记里至以䕃行旅是以南土之棠召伯所茇道周之杜君子来游固已宣美风谣流恩后嗣子路治蒲树木甚茂子产相郑桃李垂街下至隋唐之代而官槐官柳亦多见之诗篇犹是人存政举之效近代政废法弛任人斫伐周道如砥若彼濯濯而官无勿翦之思民鲜侯旬之芘矣后汉百官志将作大匠掌修作宗庙路寝宫室陵园土木之功并树桐梓之类列于道侧是昔人固有专职三辅黄图长安御沟谓之杨沟谓植高杨于其上也后周书韦孝宽传为雍州刺史先是路侧一里置一土堠经雨頺毁每湏修之自孝宽临州乃勒部内当堠处置槐树代之既免修复行旅又得芘荫周文帝后问知之曰岂得一州独尔当令天下同之于是令诸州夹道一里种一树十里种三树百里种五树焉唐王维诗云槐阴阴到潼关册府元龟唐玄宗开元二十八年正月于两京路及城中苑内种果树郑审有奉使巡简两京路种果树事毕入奏诗代宗永泰二年正月种城内六街树中朝故事曰天街两畔槐木俗号为槐衙曲江池畔多柳亦号为柳衙以其成行排立也韦应物诗云垂杨十二衢隐映金张室旧唐书吴凑传官街树缺所司植榆以补之凑曰榆非九衢之玩命易之以槐及槐阴成而凑卒人指树而怀之周礼朝士注曰槐之言怀也怀来人于此淮南子注同然则前明之官其无可怀之政也久矣
  桥梁
  唐六典凡天下造舟之梁四河则蒲津太阳河阳雒则孝义石柱之梁四雒则天津永济中桥灞则灞桥木柱之梁三皆渭水便桥中渭桥东渭桥巨梁十有一皆国工修之此举京都之冲要其馀皆所管州县随时营葺其大津无梁皆给船人量其大小难易以定其差等今畿甸荒芜桥梁废坏雄莫之间秋水时至年年陷绝曵轮招舟无赖之徒藉以为利潞河渡子勒索客钱至烦章劾司空不修长吏不问亦已久矣成化八年九月丙申顺天府府尹李裕言本府津渡之处每岁水涨及天气寒沍官司修造渡船以便往来近为无赖之徒冒贵戚名色私造渡船勒取往来人财物深为民害乞敕巡按御史严为禁止从之况于边陲之远能望如赵充国治湟狭以西道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从枕席上过师哉五代史王周为义武节度使定州桥坏覆民租车周曰桥梁不修刺史过也乃偿民粟为治其桥此又当今有司之所愧也
  人聚
  太史公言汉文帝时人民乐业因其欲然能不扰乱故百姓遂安自六七十翁亦未尝至市井史记律书刘宠为会稽太守狗不夜吠民不见吏厐眉皓发之老未尝识郡朝后汉书循吏传史之所称其遗风犹可想见唐自开元全盛之日姚宋作相海内升平元稹诗云戍烟生不见村竖老犹纯此唐之所以盛也至大历以后四方多事赋役繁兴而小民奔走官府日不暇给元结作时化之篇谓人民为征赋所伤州里化为祸邸此唐之所以衰也宋熙宁中行新法苏轼在杭州作诗曰嬴得儿童音语好一年强半在城中衰敝之政自古一辙予少时见山野之氓有白首不见官长安于畎亩不至城中者洎于末造役繁讼多终岁之功半在官府而小民有家有二顷田头枕衙门眠之谚见曹县志已而山有负嵎林多伏莽遂舍其田园徙于城郭又一变而求名之士诉枉之人悉至京师辇毂之间易于郊坰之路矣
  访恶
  尹翁归为右扶风县县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高至于死收取人必于秋冬课吏大会中及出行县不以无事时其有所取也以一警百吏民皆服恐惧改行自新所谓收取人即明巡按御史之访察恶人也武断之豪舞文之吏主讼之师皆得而访察之及乎浊乱之时遂借此为罔民之事而前代刺奸紏恶之美意荡然无复存矣
  传曰子产问政于然明对曰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是故诛不仁所以子其民也说苑董安于治晋阳问政于蹇老蹇老曰曰忠曰信曰敢董安于曰安忠乎曰忠于主曰安信乎曰信于令曰安敢乎曰敢于不善人董安于曰此三者足
  盐铁论曰水有遍狚池鱼劳国有强御齐民消
  盗贼课
  史记酷吏传武帝作沈命法曰群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恐不能得坐课累府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寖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此汉世所名为盗贼课而为法之敝已尽此数言中矣汉书言张敞为山阳太守勃海胶东盗贼并起上书自请治之言山阳郡户九万三千口五十万以上讫计盗贼未得者七十七人汉纪作十七人他课诸事亦略如此久处闲郡愿徙治剧夫未得之盗犹有七十七人而以为郡内清治纪云敝为太守郡内清治岂非宣帝之用法宽于武帝时乎然武帝之末至大盗群起遣绣衣之使持斧断斩于郡国乃能胜之而宣帝之世带牛佩犊之徒皆驱之归于南亩卒之吏称其职民安其业是则治天下之道有不恃法而行者未可与刀笔筐箧之士议也
  后汉书光武纪建武十六年郡国群盗处处并起攻劫在所害杀长吏郡县追讨到则解散去复屯结青徐幽冀四州尤甚上乃遣使者下郡国听群盗自相紏擿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吏虽逗留回避故纵者皆勿问听以禽讨为效其牧守令长坐界内盗贼而不收捕者及以畏愞捐城委守者皆不以为负但取获贼多为殿最注殿后也谓课居后也最凡要之首也谓课居先也唯蔽匿者乃罪之于是更相追捕贼并解散徙其魁帅于他郡赋田受禀使安生业自是牛马放牧邑门不闭光武精于吏事故其治盗之方如此天下之事得之于疏而失之于密大抵皆然又岂独盗贼课哉
  禁兵噐
  王莽始建国二年禁民不得挟弩铠徙西海隋炀帝大业五年制民间铁义搭钩𥎞刃之类皆禁绝之寻而海内兵兴陨身失国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二月乙亥敕中外凡汉民持铁尺手挝及杖之有刃者悉输于官六月戊申括诸路马凡色目人有马者三取其二汉民悉入官二十六年十二月辛巳括天下马一品二品官许乘五匹三品三匹四品五品二匹六品以下皆一匹陈天祥传兴国军以籍兵器致乱行省命天祥权知本军事天祥命以十家为甲十甲为长弛兵器以从民便境内遂平其后代者务更旧政治隐匿兵者甚急天祥去未久而兴国复变邻郡及大江南北诸城邑多乘势杀其守将以应之顺帝至元三年四月癸酉禁汉人南人高丽人不得执持军器凡有马者拘入官已而群盗充斥攻陷城邑至正十七年正月辛卯命山东分省团结义兵每州添设判官一员每县添设主簿一员专率义兵以事守御故刘文成有诗曰他时重禁藏矛㦸今日呼令习鼓鞞呜呼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古之圣王则既已言之矣
  汉武帝时公孙宏奏言禁民母得挟弓弩吾丘寿王难之以为圣王务教化而省禁防今陛下昭明德建太平宇内日化方外乡风然而盗贼犹有者郡国二千石之罪非挟弓弩之过也诚能明教化之原而帅之以为善保家之道则家有鹤膝户有犀渠适足以夸国俗之强旧唐书郑惟忠传引吴都赋而不至导民以不祥之器矣
  水利
  欧阳永叔作唐书地理志凡一渠之开一堰之立无不记之其县之下实兼河渠一志亦可谓详而有体矣盖唐时为令者犹得以用一方之财兴期月之役而志之所书大抵在天宝以前者居什之七岂非太平之世吏治修而民隐达故常以百里之官而创千年之利至于河朔用兵之后则以催科为急而农功水道有不暇讲求者欤然自大历以至咸通犹皆书之不绝于册而今之为吏则数十年无闻也已水日干而土日积山泽之气不通又焉得而无水旱乎崇祯时有辅臣徐光启作书特详于水利之学而给事中魏呈润亦言传曰雨者水气所化水利修亦致雨之术也夫子之称禹也曰尽力乎沟洫而禹自言亦曰濬畎浍距川古圣人有天下之大事而不遗乎其小如此自干时著于齐人枯济征于王莽古之通津巨渎今且多为细流而中原之田夏旱秋潦年年告病矣
  龙门县今之河津也北三十里有瓜谷山堰贞观十年筑东南二十三里有十石垆渠二十三年县令长孙恕凿溉田良沃亩收十石西二十一里有马鞍坞渠亦恕所凿有龙门仓开元二年置所以贮渠田之入转般至京以省关东之漕者也此即汉时河东太守番系之策史记河渠书所谓河移徙渠不利田者不能偿种而唐人行之竟以获利是以知天下无难举之功存乎其人而已谓后人之事必不能过前人者不亦诬乎
  唐姜师度为同州刺史开元八年十月诏曰昔史起溉漳之䇿郑白凿泾之利自兹厥后声尘缺然同州刺史姜师度识洞于微智形未兆匪躬之节所怀必罄奉公之道知无不为顷职大农首开沟洫岁功犹昧物议纷如縁其忠款可嘉委任仍旧暂停九列之重假以六条之察白藏过半绩用斯多食乃人天农为政本朕故兹巡省不惮祁寒将申劝恤之怀特冒风霜之弊今原田弥望畎浍连属繇来榛棘之所遍为秔稻之川仓庾有京坻之饶关辅致亩金之润本营此地欲利平人缘百姓未开恐三农虗弃所以官为开发冀令递相教授功既成矣思与共之其屯田内先有百姓注籍之地比来召人作主亦量准顷亩割还其官屯熟田如同州有贫下欠地之户自办功力能营种者准数给付馀地且依前官取师度以功加金紫光禄大夫赐帛三百匹册府元龟本传师度既好沟洫所在必发众穿凿虽时有不利而成功亦多读此诏书然后知无
  欲速无见小利二言为建功立事之本孙叔敖决期思之水而灌雩娄之野庄知其可以为令尹也淮南子魏襄王与群臣饮酒王为群臣祝曰令吾臣皆如西门豹之为人臣也文侯时西门豹为邺令史起进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亩邺独二百亩是田恶也漳水在其旁西门豹不知用是不智也知而不兴是不仁也仁智豹未之尽何足法也于是以史起为邺令引漳水溉邺以富魏之河内史记按后汉书安帝纪元初二年正月修理西门豹所分漳水为支渠以溉民田则指此为西门豹所闲
  人君者有率作兴事之勤有授方任能之略不患无叔敖史起之臣矣
  汉书召信臣为南阳太守为民作水约束刻石立于田畔以防纷争晋书杜预都督荆州诸军修召信臣遗迹分疆刻石使有定分公私同利此今日分水之制所自始也
  洪武末遣国子生人才分诣天下郡县集吏民乘农隙修治水利二十八年奏开天下郡县塘堰凡四万九百八十七处河四千一百六十二处陂渠堤岸五千四十八处此圣祖勤民之效
  雨泽
  洪武中令天下州县长吏月奏雨泽盖古者龙见而雩春秋三书不雨之意也承平日久率视为不急之务永乐二十二年十月仁宗即位通政司请以四方雨泽奏章类送给事中收贮上曰祖宗所以令天下奏雨泽者欲前知水旱以施恤民之政此良法美意今州县雨泽章奏乃积于通政司上之人何繇知又欲送给事中收贮是欲上之人终不知也如此徒劳州县何为自今四方所奏雨泽至即封进朕亲阅焉今大明会典具载雨泽奏本式呜呼太祖起自侧微升为天子其视四海之广犹吾庄田兆民之众犹吾佃客也故其留心民事如此当时长吏得以言民疾苦而里老亦得诣阙自陈后世雨泽之奏遂以寝废天灾格而不闻民隐壅而莫达然后知圣主之意有不但于祈年望岁者民亲而国治有以也夫
  河渠
  黄河载之禹贡东过洛汭至于大伾北过浲水至于大陆又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者其故道也汉元光中河决瓠子东南注钜野通于淮泗武帝自临发卒数万人塞之筑宫其上名曰宣防导河北行复禹旧迹而梁楚之地复宁无水灾自汉至唐河不为害几及千年五代史晋开运元年五月丙辰滑州河决浸汴曹濮单郓五州之境环梁山合于汶水与南旺蜀山湖连弥漫数百里河乃自北而东宋史熙宁八年七月乙丑河大决于澶州曹村北流断绝河道南徙东汇于梁山张泽泺分为二𣲖一合南清河入于淮一合北清河入于海河又自东而南矣元丰以后又决而北议者欲复禹迹而大臣立主回东之议宋史河渠志序曰自滑台大伾尝两经汎溢复禹迹矣一时奸臣建议必欲回之俾复故流竭天下之力以塞之屡塞屡决至南渡而后贻其祸于金源氏降及金元其势日趋于南而不可挽故今之河非古之河矣自中牟以下夺汴徐州以下夺泗清口以下夺淮凡三夺而后注于海今岁久河身日高淮泗又不能容矣庙堂之议既视其夺者以为常司水之臣又乘其决者以为利不独以害民生妨国计而于天地之气运未必不有所关也
  丘仲深大学衍义补言礼曰四渎视诸侯谓之渎者独也以其独入于海故江河淮济谓之四渎今以一淮而受黄河之全盖合二渎而为一也自宋以前河自入海尚能为并河州郡之害况今河淮合一而清口又合汴元本作沁误泗沂三水以同归于淮也哉实录载天顺七年金景辉言黄河不循故道升流入淮是为妄行曩时河水犹有所潴如钜野梁山等处犹有所分如屯氏赤河之类虽以元人排河入淮而东北之道犹微有存焉者今则以一淮而受众水之归而无涓滴之渗漏矣邵国贤作治河论以为禹之治水至于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其功可谓盛矣以今观之其所空之地甚广所处之势甚易所求之效甚小今之治水者其去禹也远矣而所空之地乃狭于禹所处之势乃难于禹所求之功乃大于禹禹之导河自大伾以下分播合同随其所之而疏之不与争利故水得其性而无冲决之患今夫一杯之水举而注之地必得方尺乃能容之其势然也河自大伾以上水之在杯者也大伾以下水之在地者也以在地之水而欲拘束周旋如在杯之时大禹不能而况他人乎今河南山东郡县棋布星列官亭民舍相比而居凡禹之所空以与水者今皆为吾有盖吾无容水之地而非水据吾之地也固宜其有冲决之患也故曰所空之地狭于禹禹之治水随地施功无所拘碍今北有临清中有济宁南有徐州皆转漕要路而大梁在西南又宗藩所在左顾右盻动则掣肘使水有知尚不能使之必随吾意况水无情物也其能委蛇曲折以济吾之事哉故曰所处之势难于禹况禹之治水去其垫溺之害而已此外无求焉今则赖之以漕不及汴矣又恐坏临清也不及临清矣又恐坏济宁也不及济宁矣又恐坏徐州也使皆无坏也又恐漕渠不足于运也了是数者而后谓之治故曰所求之功大于禹繇二文庄之言观之则河水南趋之势已极而一代之臣不过补苴罅漏以塞目前之责而已安望其为斯民计百世之长利哉至于今日而决溢之菑无岁不告呜呼其信非人力之所能治矣
  禹贡之言治水也曰播曰潴水之性合则冲骤则溢故别而疏之所以杀其冲也又北播为九河是也旁而蓄之所以节其溢也大野既潴是也必使之有所容而不为暴然后锺美可以丰物流恶可以阜民而百姓之利繇是而兴矣今也不然堤之障之偪之束之使之无以容其流而不得不发其怒则其不由地中而横出于原隰之间固无怪其然也丘仲深谓以一淮受黄河之全然考之先朝徐有贞治河犹疏分水之渠于濮氾之间不使之并趋一道自弘治六年筑黄陵冈以绝其北来之道而河流总于曹单之间乃犹于兰阳仪封各开一口而泄之于南今复塞之故河之在今日欲北不得欲南不得唯以一道入淮淮狭而不能容又高而不利下则频岁决于邳宿以下以病民而妨运而邳宿以下左右皆有湖陂河必从而入之吾见刘贡父所云别穿一梁山泺者将在今淮泗之间而生民鱼鳖之忧殆未巳也
  河政之坏也起于并水之民贪水退之利而占佃河旁污泽之地不才之吏因而籍之于官然后水无所容而横决为害贾让言古者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势所不及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污泽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故曰善为川者决之使道又曰内黄界中有泽方数十里环之有堤往十馀岁太守以赋民民今起庐舍其中此臣亲见者也元史河渠志谓黄河退涸之时旧水泊污池多为势家所据忽遇泛溢水无所归遂致为害繇此观之非河犯人人自犯之予行山东钜野寿张诸邑古时潴水之地无尺寸不耕而㤀其昔日之为川浸矣近有一寿张令修志乃云梁山泺仅可十里其虗言八百里乃小说之惑人耳此并五代宋金史而未之见也五代史晋开运元年五月丙辰滑州河决浸汴曹濮单郓五州之境环梁山合于汶水与南旺蜀山河连弥漫数百里 宋史宦者传梁山泺古钜野泽绵亘数百里济郓数州赖其蒲鱼之利 金史食货志黄河已移故道梁山泺水退地甚广遣使安置屯田 沙湾未筑以前徐有贞疏亦言外有八百里梁山泺可以为泄书生之论岂不可笑也哉
  陆文裕续停骖录曰河患有二曰决曰溢决之害间见而溢之害频岁有之使贾鲁之三法遂而有成亦小补耳且当岁岁为之其劳其费可胜言哉今欲治之非大弃数百里之地不可先作湖陂以潴漫波其次则滨河之处仿江南圩田之法多为沟渠足以容水然后浚其淤沙由之地中而润下之性必东之势得矣
  按文裕之意即贾让之上中二䇿而不敢明言贾让言今行上䇿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东薄金堤埶不能远泛滥期月自定难者将曰若如此败坏城郭田庐冢墓以万数百姓怨恨今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且大汉方制万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载无患故谓之上䇿若乃多穿漕渠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虽非圣人法然亦救败术也嗟夫非有武帝之雄才大略其孰能排众多之口而创非常之原者哉
  平当使领河堤奏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壅塞之文宋开宝之诏亦曰朕每阅前书详䆒经渎至若夏后所载但言导河至海随山濬川未闻力制湍流广营高岸今之言治水者计无出于堤塞二事箕子答武王之访首言鲧堙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后世治河之臣皆鲧也非其人之愿为鲧乃国家教之使为鲧也是以水不治而彛伦斁也崔谖河堤谒者箴导非其导堙非其堙入野填淤水高民居
  因河以为漕者禹也壅河以为漕者明人也故古曰河渠今曰河防
  闻之先达言天启以前无人不利于河决者侵克金钱则自总河以至于闸官无所不利支领工食则自执事以至于游闲无食之人无所不利其不利者独业主耳而今年决口明年退滩填淤之中常得倍蓰而溺死者特百之一二而巳于是频年修治频年冲决以驯致今日之害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国家之法使然彼斗筲之人焉足责哉
  不独此也彼都人士为人说一事置一物未有不索其酬者百官有司受朝廷一职事一差遣未有不计其获者自府史胥徒上而至于公卿大夫真可谓之同心同德者矣苟非返普天率土之人心使之先义而后利终不可以致太平故愚以为今日之务正人心急于抑洪水也












  日知录卷十二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十三    昆山 顾炎武 撰周末风俗
  春秋终于敬王三十九年庚申之岁西狩获麟又十四年为真定王元年癸酉之岁鲁哀公出奔二年卒于有山氏左传以是终焉又六十五年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之岁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䖍为诸侯又一十七年安王十六年乙未之岁初命齐大夫田和为诸侯又五十二年显王三十五年丁亥之岁六国以次称王苏秦为从长自此之后事乃可得而纪自左传之终以至此凡一百三十三年史文阙轶考古者为之茫昧如春秋时犹尊礼重信而七国则绝不言礼与信矣春秋时犹宗周王而七国则绝不言王矣史记秦本纪孝公使公子少官率师会诸侯于逢泽以朝王盖显王时春秋时犹严祭祀重聘享而七国则无其事矣春秋时犹论宗姓氏族而七国则无一言及之矣春秋时犹宴会赋诗而七国则不闻矣春秋时犹有赴告策书而七国则无有矣邦无定交士无定主此皆变于一百三十三年之间史之阙文而后人可以意推者也不待始皇之并天下而文武之道尽矣李康运命论云文簿之敝渐于灵景辨诈之伪成于七国驯至西汉此风未改故刘向谓其承千岁之衰周继暴泰之馀弊贪饕险诐不闲义理观夫史之所录无非功名势利之人笔札喉舌之軰而如董生之言正谊明道者不一二见也盖自春秋之后至东京而其风俗稍复乎古吾是以知光武明章果有变齐至鲁之功而惜其未纯乎道也自斯以降则宋庆历元祐之间为优矣嗟乎论世而不考其风俗无以明人主之功余之所以斥周末而进东京亦春秋之意也
  秦纪会稽山刻石
  秦始皇刻石凡六皆铺张其灭六王并天下之事其言黔首风俗在泰山则云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净在碣石门则云男乐其畴女修其业如此而已惟会稽一刻其辞曰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上淫泆男女絜诚夫为寄豭正义曰豭牡猪也左氏定公十四年传既定尔娄猪盍归我艾豭寄豭者谓淫于他室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邵氏曰母云者母之也咸化廉清何其繁而不杀也考之国语自越王句践栖于会稽之后惟恐国人之不蕃故令壮者无取老妇老者无取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生三人公与之母生二人公与之饩内传子胥之言亦曰越十年生聚吴越春秋至谓句践以寡妇淫泆过犯皆输山上士有忧思者令游山上以喜其意当其时盖欲民之多而不复禁其淫泆传至六国之末而其风犹在故始皇为之厉禁而特著于刻石之文以此与灭六王并天下之事并提而论且不著之于燕齐而独著之于越然则秦之任刑虽过而其坊民正俗之意固未始异于三王也汉兴以来承用秦法以至今日者多矣世之儒者言及于秦即以为亡国之法亦未之深考乎
  两汉风俗
  汉自孝武表章六经之后师儒虽盛而大义未明故新莽居摄颂德献符者遍于天下光武有鉴于此故尊崇节义敦厉名实所举用者莫非经明行修之人而风俗为之一变至其末造朝政昏浊国事日非而党锢之流独行之軰依仁蹈义舎命不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三代以下风俗之美无尚于东京者故范晔之论以为桓灵之间君道秕僻朝纲日陵国隙屡启自中智以下靡不审其崩离而权强之臣息其窥盗之谋豪俊之夫屈于鄙生之议儒林传论所以倾而未颓决而未溃皆仁人君子心力之为左雄传论可谓知言者矣使后代之主循而弗革即流风至今亦何不可而孟德既有冀州崇奨跅弛之士观其下令再三至于求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者建安二十二年八月令十五年春令十九年十二月令意皆同于是权诈迭进奸逆萌生故董昭太和之疏已谓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㳺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修为首乃以趋势求利为先至正始之际而一二浮诞之徒骋其智识蔑周孔之书习老庄之教风俗又为之一变夫以经术之治节义之防光武明章数世为之而未足毁方败常之俗孟德一人变之而有馀后之人君将树之风声纳之轨物以善俗而作人不可不察乎此矣
  光武躬行俭约以化臣下讲论经义常至夜分一时功臣如邓禹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艺闺门修整可为世法贵戚如樊重三世共财子孙朝夕礼敬常若公家以故东汉之世虽人才之倜傥不及西京而士风家法似有过于前代
  东京之末节义衰而文章盛自蔡邕始其仕董卓无守卓死惊叹无识观其集中滥作碑颂则平日之为人可知矣宋袁淑吊古文伯喈衒文而求入以其文采富而交游多故后人为立佳传嗟乎士君子处衰季之朝常以负一世之名而转移天下之风气者视伯喈之为人其戒之哉
  正始
  魏明帝殂少帝史称齐王即位改元正始凡九年其十年则太傅司马㦤杀大将军曹爽而魏之大权移矣三国鼎立至此埀三十年一时名士风流盛于雒下乃其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崇放达视其主之颠危若路人然即此诸贤为之倡也自此以后竞相祖述如晋书言王敦见卫玠谓长史谢鲲曰不意永嘉之末复闻正始之音沙门攴遁以清谈著名于时莫不崇敬以为造微之功足参诸正始宋书言羊玄𠈃二子太祖赐名曰咸曰粲谓玄𠈃曰欲令卿二子有林下正始馀风王微与何偃书曰卿少陶玄风淹雅修畅自是正始中人南齐书言袁粲言于帝曰臣观张绪有正始遗风南史言何尚之谓王球正始之风尚在其为后人企慕如此然而晋书儒林传序云摈阙里之典经习正始之馀论指礼法为流俗目纵诞以清高此则虚名虽被于时流笃论未忘乎学者是以讲明六艺郑为集汉之终演说老庄王为开晋之始于宝晋纪论曰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以老庄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薄为辨而贱名简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仕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以至国亡于上教沦于下干戈日争君臣屡易非林下诸贤之咎而谁咎哉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魏晋人之清谈何以亡天下是孟子所谓杨墨之言至于使天下无父无君而入于禽兽者也昔者嵇绍之父康被杀于晋文王至武帝革命之时而山涛荐之入仕绍时屏居私门欲辞不就涛谓之曰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时犹有消息而况于人乎一时传诵以为名言而不知其败义伤教至于率天下而无父者也夫绍之于晋非其君也忘其父而事其非君当其未死三十馀年之间为无父之人亦已久矣而荡阴之死何足以赎其罪乎且其入仕之初岂知必有乘舆败绩之事而可树其忠名以盖于晚也
  人君御物之方莫大乎抑浮止竞宋自仁宗在位四十馀年虽所用或非其人而风俗醇厚好尚端方论世之士谓之君子道长及神宗朝荆公秉政骤奨趋𡡾之徒深鉏异已之軰邓绾李定舒亶蹇序辰王子韶诸奸一时擢用而士大夫有十钻之目钻者取必入之义班固答宾戏商鞅挟三术以钻孝公 邓绾传以颂王安石得官谓其乡人曰笑骂从汝好官湏我为之干进之流乘机抵隙驯至绍圣崇宁而党祸大起国事日非膏肓之疾遂不可治后之人但言其农田水利青苗保甲诸法为百姓害而不知其移人心变士习为朝廷之害其害于百姓者可以一旦而更而其害于朝廷者历数十百年滔滔之势一往而不可反矣李应中谓自王安石用事䧟溺人心至今不自知觉人趋利而不知义则主势日孤此可谓知言者也诗曰毋教猱升木如涂涂附夫使庆历之士风一变而为崇宁者岂非荆公教猱之效哉苏轼传熙宁初安石创行新法轼上书言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仁祖持法至宽用人有序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故升遐之日天下归仁议者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徕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俾常调之人举生非望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近岁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惟陛下哀之救之当时论新法者多矣未有若此之深切者根本之言人主所宜独观而三复也
  东轩笔录王荆公秉政更新天下之务而宿望旧人议论不协荆公遂选用新进待以不次故一时政事不日皆举而两禁台阁内外要权莫非新进之士也石林燕语故事在京职事官绝少用选人者熙宁初稍欲革去资格之弊始诏选举到可试用人并令崇文院较书以备询访差使候二年取旨或除馆职或升资任或只与合入差遣时邢尚书恕以河南府永承县主簿首为崇文院较书胡右丞愈知谏院犹以为太遽因请虽选人而未历外官与虽历仕而不满者皆不得选举乃特诏邢恕与堂除近地试衔知县近岁不复用此例自始登第直为禁从矣及出知江宁府吕惠卿骤得政柄有射羿之意而一时之士见其得君谓可以倾夺荆公遂更朋附之以兴大狱寻荆公再召邓绾反攻惠卿惠卿自知不安乃条列荆公兄弟之失数事面奏上封惠卿所言以示荆公故荆公表有云忠不足以取信故事事欲其自明义不足以胜奸故人人与之立敌盖谓是也既而惠卿出亳州荆公复相承党人之后平日肘腋尽去而在者已不可信可信者又才不足以任事当日惟与其子雱机谋而雱又死知道之难行也于是慨然复求罢去遂以使相再镇金陵未期纳节久之得会灵观使其发明荆公情事至为切当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而大戴礼言有人焉容色辞气其入人甚愉进退周旋其与人甚巧其就人甚速其叛人甚易迹荆公昔日之所信用者不惟变士习蠹民生而已亦不飨其利苏辙疏吕惠卿比之吕布刘牢之书曰其后嗣王罔克有终相亦罔终为大臣者可不以人心风俗为重哉
  东轩笔录又曰王荆公在中书作新经义以授学者故太学诸生几及三千人又令判监直讲程第诸生之业处以上中下三舍而人间传以为试中上舎者朝廷将以不次升擢于是轻薄书生矫饰言行坐作虚誉奔走公卿之门者若市矣
  苏子瞻易传兑卦解曰六三上六皆兑之小人以说为事者均也六三履非其位而处于二阳之间以求说为兑者故曰来兑言初与二不招而自来也其心易知其为害浅故二阳皆吉而六三凶上六超然于外不累于物此小人之托于旡求以为兑者也故曰引兑言九五引之而后至也其心难知其为害深故九五孚于剥虽然其心盖不知而贤之非说其小人之实也使知其实则去之矣故有厉而不凶然则上六之所以不光何也曰难进者君子之事也使上六引而不兑则其道光矣此论盖为神宗用王安石而发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茍非其人箪食豆羹见于色荆公当日处卑官力辞其所不必辞既显宜辞而不复辞矫情干誉之私固有识之者矣夫子之论观人也曰察其所安又曰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是则欺世盗名之徒古今一也人君可不察哉
  陆游岁暮感怀诗在昔祖宗时风俗极粹美人材兼南北议论忘彼此谁令各植党更仆而迭起中更兵革祸此风犹未巳倘筑太平基请自厚俗始
  清议
  古之哲王所以正百辟者既已制官刑儆于有位矣而又为之立闾师设乡校存清议于州里以佐刑罚之穷移之郊遂载在礼经殊厥井疆称于毕命两汉以来犹循此制乡举里选必先考其生平一玷清议终身不齿君子有怀刑之惧小人存耻格之风教成于下而上不严论定于乡而民不犯降及魏晋而九品中正之设虽多失实遗意未亡凡被纠弹付清议者即废弃终身同之禁锢晋书卞壶传至宋武帝篡位乃诏有犯乡论清议赃污淫盗一皆荡涤洗除与之更始自后凡遇非常之恩赦文并有此语齐梁陈诏并云洗除先注当日乡论清议必有记注之目小雅废而中国微风俗衰而叛乱作矣然乡论之污至烦诏书为之洗刷岂非三代之直道尚在于斯民而畏人之多言犹见于变风之日乎予闻在下有鳏所以登庸以比三凶不才所以投畀虽二帝之举错亦未尝不询于刍荛然则崇月旦以佐秋官进乡评以扶国是傥亦四聪之所先而王治之不可阙也
  陈寿居父丧有疾使婢丸药客往见之乡党以为贬议坐是沈滞者累年阮简父丧行遇大雪寒冻遂诣浚仪令令为他宾设黍臛简食之以致清议废顿几三十年温峤为刘司空使劝进母崔氏固留之峤绝裾而去迄于崇贵乡品犹不过也每爵皆发诏谢惠连先爱会稽郡吏杜德灵及居父忧赠以五言诗十馀首文行于世坐废不豫荣伍张率以父忧去职其父侍伎数十人善讴者有色貌邑子仪曹郎顾玩之求聘焉讴者不愿遂出家为尼尝因斋会率宅玩之为飞书言与率奸南司以事奏闻高祖惜其才寝其奏然犹致世论服阕后久之不仕官职之升沉本于乡评之与夺其犹近古之风乎
  天下风俗最坏之地清议尚存犹足以维持一二至于清议亡而干戈至矣
  洪武十五年八月乙酉礼部议凡十恶奸盗诈伪干名犯义有伤风俗及犯赃至徒者书其名于申明亭以示惩戒有私毁亭舎涂抹姓名者监察御史按察司官以时按视罪如律制可十八年四月辛丑命刑部录内外诸司官之犯法罪状明著者书之申明亭此前代乡议之遗意也后之人视为文具风纪之官但以刑名为事而于弼教新民之意若不相关无惑乎江河之日下已
  名教
  司马迁作史记货殖传谓自廊庙朝廷岩穴之士无不归于富厚等而下之至于吏士舞文弄法刻章伪书不避刀锯之诛者没于赂遗而仲长敖核性赋谓倮虫三百人最为劣爪牙皮毛不足自卫惟赖诈伪迭相嚼啮等而下之至于台隶僮竖惟盗惟窃乃以今观之则无官不贿遗而人人皆吏士之为矣无守不盗窃而人人皆僮竖之为矣自其束发读书之时所以劝之者不过所谓千锺粟黄金屋而一旦服官即求其所大欲君臣上下怀利以相接遂成风流不可复制后之为治者宜何术之操曰惟名可以胜之名之所在上之所庸而忠信廉洁者显荣于世名之所去上之所摈而怙侈贪得者废锢于家即不无一二矫伪之徒犹愈于肆然而为利者南史有云汉世士务修身故忠孝成俗至于乘轩服冕非此莫由晋宋以来风衰义缺故昔人之言曰名教曰名节曰功名不能使天下之人以义为利而犹使之以名为利虽非纯王之风亦可以救积洿之俗矣旧唐书薛谦光为左补阙上疏言臣窃窥古之取士实异于今先观名行之源考其乡邑之誉崇礼让以厉已显节义以标信以敦朴为先最以雕虫为后科故人崇劝让之风士去轻浮之行希仕者必修贞确不抜之操行难进易退之规众议已定其高下郡将难诬其曲直故计贡之贤愚即州将之荣辱假有秽行之彰露亦乡人之厚颜是以李陵降而陇西惭干木隐而西河美故名胜于利则小人之道消利胜于名则贪暴之风扇自七国之季虽杂纵横而汉代求才犹征百行是以礼节之士敏德自修闾里推高然后为府寺所辟今之举人有乖事实乡议决小人之笔行修无长者之论䇿第喧竞于州府祈恩不胜于拜伏或明制避武后嫌名诏改为制才出试遣搜𫾻驱驰府寺之门出入王公之第上启陈诗唯希欬唾之泽摩顶至足冀荷提携之恩故俗号举人皆称觅举觅者自求之称也夫徇已之心切则至公之理乖贪仕之性彰则廉洁之风薄是知府命虽高异叔度勤勤之让黄门已贵无秦嘉耿耿之辞纵不能挹已推贤亦不肯待于三命故选司补置喧然于礼闱州贡宾王争讼于阶闼谤议纷合渐以成风夫竞荣者必有争利之心谦逊者亦无贪贿之累自非上智焉能不移在于中人理由习俗若重谨厚之士则怀禄者必崇德以修名若开趋竞之门则徼幸者皆戚施而附会附会则百姓罹其弊修名则兆庶𫎇其福风化之渐靡不由兹嗟乎此言可谓切中当时之弊矣
  汉人以名为治故人材盛今人以法为治故人材衰宋范文正上晏元献书曰夫名教不崇则为人君者谓尧舜不足法桀纣不足畏为人臣者谓八元不足尚四凶不足耻天下岂复有善人乎人不爱名则圣人之权去矣
  今日所以变化人心荡涤污俗者莫急于劝学奖廉二事天下之士有能笃信好学至老不倦卓然可当方正有道之举者官之以翰林国子之秩而听其出处则人皆知向学而不竞于科目矣庶司之官有能洁已爱民以礼告老而家无儋石之储者赐之以五顷十顷之地以为子孙世业而除其租赋复其丁徭则人皆知自守而不贪于货赂矣岂待菑川再遣方收牧豕之儒公孙弘优孟陈言始录负薪之𦙍孙叔敖而扶风之子特赐黄金尹翁归涿郡之贤常颁羊酒韩福遂使名高处士德表具僚当时怀稽古之荣没世仰遗清之泽不愈于科名爵禄劝人使之干进而饕利者哉以名为酟必自此涂始矣汉平帝元始中诏曰汉兴以来股肱在位身行俭约轻财重义未有若公孙弘者也位在宰相封侯而为布被脱粟之饭奉禄以给故人宾客无有所馀可谓减于制度应劭曰礼贵有常尊衣服有品而率下笃俗者也与内富厚而外为诡服以钓虚誉者殊科其赐弘后子孙之次见为适者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戸
  魏志嘉平六年朝廷追思清节之士诏赐故司空徐邈征东将军胡质卫尉田豫家谷二千斛帛三十束布告天下后魏宣武帝延昌四年诏曰故处士李谧屡辞征辟志守冲素儒隐之操深可嘉美可远傍惠康近准玄晏谥曰贞静处士并表其门闾以旌高节唐六典有养德邱园声实明著虽无官爵亦赐谥曰先生存者赐之以先生之号殁者则加之以谥如扬播隐居不仕至德中赐号玄靖先生是也 宋史同以余所见崇祯中尝用巡按御史祁彪佳言赠举人归子慕朱陛宣为翰林院待诏
  唐书牛僧孺隋仆射奇章公弘之裔幼孤下杜樊乡有赐田数顷依以为生则知隋之赐田至唐二百年而犹其子孙守之若金帛之颁廪禄之惠则早已化为尘土矣明朝正统中以武进田赐礼部尚书胡溁其子孙亦至今守之故窃以为奖廉之典莫善于此
  廉耻
  五代史冯道传论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善乎管生之能言也礼仪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人而如此则祸败乱亡亦无所不至况为大臣而无所不取无所不为则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不亡者乎然而四者之中耻尤为要故夫子之论士曰行已有耻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又曰耻之于人大矣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所以然者人之不廉而至于悖礼犯义其原皆生于无耻也故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吾观三代以下世衰道微弃礼义捐廉耻非一朝一夕之故然而松柏后雕于岁寒鸡鸣不巳于风雨彼昏之日固未尝无独醒之人也顷读颜氏家训有云齐朝一士夫尝谓吾曰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教以塞上曲及弹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宠爱吾时俯而不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业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为之嗟乎之推不得已而仕于乱世犹为此言尚有小宛诗人之意彼阉然𡡾于世者能无愧哉
  罗仲素曰教化者朝廷之先务廉耻者士人之美节风俗者天下之大事朝廷有教化则士人有廉耻士人有廉耻则天下有风俗
  古人治军之道未有不本于廉耻者吴子曰凡制国治军必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夫人有耻在大足以战在小足以守矣尉缭子言国必有慈孝廉耻之俗则可以死易生而太公对武王将有三胜一曰礼将二曰力将三曰止欲将故礼者所以班朝治军而兔𦊨之武夫皆本于文王后妃之化岂有淫刍荛窃牛马而为暴于百姓者哉
  后汉书张奂为安定属国都尉羌豪帅感奂恩德上马二十匹先零酋长又遗金鐻八枚奂并受之而召主簿于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马如羊不以入廏使金如粟不以入怀悉以金马还之羌性贪而贵吏清前有八都尉率好财货为所患苦及奂正身洁已威化大行呜呼自古以来边事之败有不始于贪求者哉吾于张奂之事有感焉
  杜子美诗安得廉颇将三军同晏眠一本作廉耻将诗人之意未必及此然吾观唐书言王佖为武灵节度使先是吐蕃欲成乌兰桥每于河壖先贮材木皆为节帅遣人潜载之委于河流终莫能成蕃人知佖贪而无谋先厚遗之然后并役成桥仍筑月城守之自是朔方御宼不暇至今为患由佖之黩货也故贪夫为帅而边城晚开得此意者郢书燕说或可以治国乎
  流品
  晋宋以来尤重流品故虽蕞尔一方而犹能立国宋书蔡兴宗传兴宗为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常侍如故被征还都时右军将军王道隆任参国政权重一时蹑履到兴宗前不敢就席良久方去竟不呼坐元嘉初中书舎人狄当诣太子詹事王昙首不敢坐其后中书舎人王弘为太祖所爱遇上谓曰卿欲作士人得就王球坐乃当判耳殷刘殷景仁刘湛并杂无所益也若往诣球可称旨就席及至球举扇曰若不得尔弘还依事启闻帝曰我便无如此何五十年中有此三事张敷传迁江夏王义恭抚军记室参军时义恭就文帝求一学义沙门会敷赴假还江陵入辞文帝令以后艑载沙门敷不奉诏曰臣性不耐杂迁正员郞中书舎人狄当周赳并管要务以敷同省名家欲诣之赳曰彼若不相容便不如不往当曰吾等并已员外郞矣何忧不得共坐敷先设二床去壁三四尺二客就席酬接甚欢既而呼左右曰移吾床远客赳等失色而去世说纪僧真得幸于齐世祖尝请曰臣出自本县武吏遭逢圣时阶荣至此无所湏惟就陛下乞作士大夫上曰此由江敩谢⿰我不得措意可自诣之僧真承旨诣敩登榻坐定敩顾命左右曰移吾床远客僧真丧气而退以告世祖世祖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梁书羊侃传有宦者张僧𦙍候侃侃竟不前之曰我床非阉人所坐自万历季年搢绅之士不知以礼饬躬而声气及于宵人如汪文言一人为东林诸公大玷诗字颁于舆皂至于公卿上寿宰执称儿而神州陆沈中原涂炭夫有以致之矣
  重厚
  世道下衰人材不振王伾之吴语郑綮之歇后薛昭纬之浣溪沙李邦彦之俚语辞曲莫不登诸岩廊用为辅弼至使在下之人慕其风流以为通脱而栋折榱崩天下将无所芘矣及乎板荡之后而念老成大雅荡播迁之馀而思耆俊文卫之命庸有及乎有国者登崇重厚之臣抑退轻浮之士此移风易俗之大要也
  侯景数梁武帝十失谓皇太子吐言止于轻薄赋咏不出桑中张说论阎朝隐之文如丽服靓妆燕歌赵舞观者忘疲若类之风雅则罪人矣今之词人率同此病淫辞𧰟曲传布国门有如北齐阳俊之所作六言歌辞名为阳五伴侣写而卖之在市不绝者诱惑后生伤败风化宜与非圣之书同类而焚庶可以正人心术
  何晏之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邓飏之行步舒纵坐立倾倚谢灵运之每出入自扶接者常数人后皆诛死而魏文帝体貌不重风尚通脱是以享国不永后祚短促史皆附之五行志以为貌之不恭昔子贡于礼容俯仰之间而知两君之疾与乱夫有所受之矣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法言曰言轻则招忧行轻则招辜貌轻则招辱好轻则招淫
  四明薛冈谓士大夫子弟不宜使读世说未得其隽永先习其简傲推是言之可谓善教矣防其乃逸乃谚之萌而引之有物有恒之域此以正养𫎇之道也南齐陈显达语其诸子曰麈尾蝇拂是王谢家物汝不湏捉此即取于前烧除之
  耿介
  读屈子离骚之篇乃知尧舜所以行出乎人者以其耿介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则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是则谓之耿介反是谓之昌披夫道若大路然尧桀之分必在乎此
  乡原
  老氏之学所以异乎孔子者和其光同其尘此所谓似是而非也卜居渔父二篇尽之失非不知其言之可从也而义有所不当为也子云而知此义也反离骚其可不作矣寻其大指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此其所以为莽大夫与
  卜居渔父法语之言也离骚九歌放言也
  俭约
  国奢示之以俭君子之行宰相之事也汉汝南许劭为郡功曹同郡袁绍公族豪侠去濮阳令归车徒甚盛入郡界乃谢曰吾舆服岂可使许子将见之遂以单车归家晋蔡充好学有雅尚体貌尊严为人所惮高平刘整车服奢丽尝语人曰纱縠吾服其常耳遇蔡子尼在坐而经日不自安北齐李德林父亡时正严冬单衰徒跣自驾灵舆反葬博陵崔谌休假还乡将赴吊从者数十骑稍稍减留比至德林门才馀五骑云不得令李生怪人熏灼李僧伽修整笃业不应辟命尚书袁叔德来候僧伽先减仆从然后入门曰见此贤令吾羞对轩冕夫惟君子之能以身率物者如此是以居官而化一邦在朝廷而化天下魏武帝时毛玠为东曹掾典选举以俭率人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自励虽贵宠之臣舆服不敢过度唐大历末元载伏诛拜杨绾为相绾质性贞廉车服俭朴居庙堂未数日人心自化御史中丞崔宽剑南西川节度使宁之弟家富于财有别墅在皇城之南池馆台榭当时第一宽即日潜遣毁撤中书令郭子仪在邠州行营闻绾拜相坐中音乐减散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干每出入驺从百馀亦即日减损惟留十骑而已李师古跋扈惮杜黄裳为相命一干吏寄钱数千缗毡车子一乘使者到门未敢送伺候累日有绿舆自宅出从婢二人青衣褴缕言是相公夫人使者遽归告师古师古折其谋终身不敢改节此则禁郑人之泰侈奚必于三年变雒邑之矜夸无烦乎三纪修之身行之家示之乡党而已道岂远乎哉
  大臣
  记曰大臣法小臣廉官职相序君臣相正国之肥也故欲正君而序百官必自大臣始然而王阳黄金之论时人既怪其奢公孙布被之名直士复讥其诈则所以考其生平而定其实行者惟观之于终斯得之矣季文子卒大夫入敛公在位宰庀家器为葬备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无藏金玉无重器备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无私积可不谓忠乎诸葛亮自表后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孙衣食悉仰于家自有馀饶至于臣在外任无别调度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馀帛外有赢财以负陛下及卒如其所言夫廉不过人臣之一节而左氏称之为忠孔明以为无负者诚以人臣之欺君误国必自其贪于货赂也夫居尊席腆润屋华身亦人之常分尔岂知高后降之弗祥民人生其怨诅其究也乃与国而同败耶诚知夫大臣家事之丰约关于政化之隆污则可以审择相之方而亦得审民之道矣
  杜黄裳元和之名相而以富厚𫎇讥卢怀慎开元之庸臣而以清贫见奨是故贫则观其所不取此卜相之要言
  除贪
  汉时赃罪被劾或死狱中或道自杀唐时赃罪多于朝堂决杀其特宥者乃长流岭南睿宗太极元年四月制官典主司枉法赃一匹已上并先决一百而改元及南郊赦文每曰大辟罪已下巳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系囚见徒罪无轻重咸赦除之官典犯赃不在此限然犹有左降遐方谪官蛮徼者而卢怀慎重以为言谓屈法惠奸非正本塞源之术是知乱政同位商后作其丕刑贪以败官夏书训之必杀三代之王罔不由此道者矣
  宋初郡县吏承五季之习黩货厉民故尤严贪墨之罪开宝三年董元吉守英州受赃七十馀万帝以岭表初平欲惩掊克之吏特诏弃市而南郊大赦十恶故劫杀及官吏受赃者不原史言宋法有可以得循吏者三而不赦犯赃其一也天圣以后士大夫皆知饰簠簋而厉廉隅盖上有以劝之矣石林燕语熙宁中苏子容判审刑院知金州张仲宣坐枉法赃论当死故事命官以赃论死皆贷命杖脊黥配海岛子容言古者刑不上大夫可杀则杀仲宣五品官今杖而黥之得无辱多士乎乃诏免黥杖止流岭外自是遂为例然惩贪之法亦渐以宽矣于文定慎行谓本朝姑息之政甚于宋世败军之将可以不死赃吏巨万仅得罢官而小小刑名反有凝脂之密是轻重胥失之矣盖自永乐时赃吏谪令戍边宣德中改为运砖纳米赎罪浸至于宽而不复究前朝之法也宣德中都御史刘观坐受赃数千金论斩上曰刑不上大夫观虽不善朕终不忍加刑命遣戍辽东正统初遂多特旨曲宥呜呼法不立诛不必而欲为吏者之毋贪不可得也人主既委其太阿之柄而其所谓大臣者皆刀笔筐箧之徒毛举细故以当天下之务吏治何由而善哉
  北梦琐言后唐明宗尤恶墨吏邓州留后陶玘为内乡令成归仁所论税外科配贬岚州司马掌书记王惟吉夺历任告敕长流绥州亳州刺史李邺以赃秽赐自尽汴州仓吏犯赃内有史彦珣旧将之子又是驸马石敬瑭亲戚王建立奏之希免死上曰王法无私岂可徇亲供奉官于延徽巧事权贵监仓犯赃侍卫使张从贵方便救之上曰食我厚禄盗我仓储苏秦复生说我不得并戮之以是在五代中号为小康之世
  册府元龟载天成四年十二月蔡州西平县令李商为百姓告陈不公大理寺断止赎铜敕旨李商招愆俱在案款大理定罪备引格条然亦事有所未图理有所未尽古之立法意在惜人况自列圣相承溥天无事人皆知禁刑遂从轻丧乱以来廉耻者少朕一临寰海四换星灰常宣无外之风每革从前之弊惟期不滥皆守无私李商不务养民专谋润已初闻告不公之事件决彼状头又为夺有主之庄田挞其本戸国家给州县篆印祗为行遣公文而乃将印历下乡从人戸取物据兹行事何以官为宜夺历任官杖杀读此敕文明宗可谓得轻重之权者矣
  金史大定十二年咸平尹舒穆噜阿穆尔以赃死于狱上谓其不尸诸市巳为厚幸贫穷而为盗贼盖不得已三品职官以赃至死愚亦甚矣其诸子皆可除名夫以赃吏而锢及其子似非恶恶止其身之义然贪人败类其子必无廉清则世宗之诏亦未为过汉书言李固杜乔朋心合力致主文宣而孝桓即位之诏有曰赃吏子孙不得详举岂非汉人已行之事乎
  元史至元十九年九月壬戌敕中外官吏赃罪轻者决杖重者处死
  有庸吏之贪有才吏之贪唐书牛僧孺传穆宗初为御史中丞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赃当死中贵人为之申理帝曰直臣有才朕欲贷而用之僧孺曰彼不才者持禄取容耳天子制法所以束缚有才者安禄山朱泚以才过人故乱天下帝是其言乃止今之贪纵者大抵皆才吏也茍使之惕于法而以正用其才未必非治世之能臣也
  后汉书称袁安为河南尹政号严明然未尝以赃罪鞫人此近日为宽厚之论者所持以为口实乃余所见数十年来姑息之政至于纲解纽弛皆此言贻之敝矣嗟乎范文正有言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
  朱子谓近世流俗惑于阴德之论多以纵舎有罪为仁此犹人主之以行赦为仁也孙叔敖断两头蛇而位至楚相亦岂非阴德之报耶
  唐柳氏家法居官不奏祥瑞不度僧道不贷赃吏法此今日士大夫居官者之法也宋包拯戒子孙有犯赃者不得归本家死不得葬大茔此今日士大夫教子孙者之法也
  贵廉
  汉元帝时贡禹上言孝文皇帝时贵廉洁贱贪污贾人赘婿及吏坐赃者皆禁锢不得为吏赏善罚恶不阿亲戚罪白者伏其诛疑者以与民师古曰罪疑惟轻也亡赎罪之法亡无同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天下断狱四百与刑错亡异武帝始临天下尊贤重士辟地广境数千里自见功大威行遂从耆欲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变使犯法者赎罪入谷者补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乱民贫盗贼并起亡命者众郡国恐伏其诛则择便巧史书习于计簿能欺上府者以为右职师古曰上府谓所属之府右职高职也奸轨不胜则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故亡义而有财者显于世欺谩而善书者尊于朝悖逆而勇猛者贵于官故俗皆曰何以孝弟为财多而光荣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何以谨慎为勇猛而临官故黥劓而髠钳者犹复攘臂为政于世行虽犬彘家富势足目指气使是为贤耳师古曰动目以指物出气以使人故谓居官而置富者为雄杰处奸而得利者为壮士兄劝其弟父勉其子俗之败坏乃至于是察其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赎罪求士不得真贤相守崇财利师古曰相诸侯相也守郡守也诛不行之所致也今欲兴至治致太平宜除赎罪之法相守选举不以实及有赃者辄行其诛亡但免官则争尽力为善贵孝弟贱贾人进真贤举实廉而天下治矣呜呼今日之变有甚于此自神宗以来黩货之风日甚一日国维不张而人心大坏数十年于此矣书曰不肩好货敢恭生生鞠人谋人之保居叙钦必如是而后可以立太平之本
  禹又欲令近臣自诸曹侍中以上家亡得私贩卖与民争利犯者辄免官削爵不得仕宦此议今亦可行自万历以后天下水利碾硙场渡市集无不属之豪绅相沿以为常事矣
  禁锢奸臣子孙
  唐太宗诏禁锢宇文化及司马德戡裵䖍通等子孙不令齿叙贞观七年正月戊子诏文见旧唐书武后令杨素子孙不得任京官及侍卫新唐书至德中两京平大赦惟禄山支党及李林甫杨国忠王𫟹子孙不原新唐书宋高宗即位诏蔡京童贯王黼朱勔李彦梁师成谭稹皆误国害民之人子孙更不收叙清波杂志而章惇子孙亦不得仕于朝宋史章惇传明太祖有天下诏宋末蒲寿庚黄万石子孙不得仕宦饕餮之象周鼎梼杌之名楚书古人盖有之矣窃谓宜令按察司各择其地之奸臣一二人王法之所未加或加而未尽者刻其名于狱门之石以为世戒而禁其后人之入仕九刑不忘百世难改亦先王树之风声之意乎
  旧唐书太宗纪贞观二年六月辛卯诏曰天地定位君臣之义以彰卑高既陈人伦之道斯著是用笃厚风俗化成天下虽复时经治乱主或昏明疾风劲草芬芳无绝剖心焚体赴蹈如归夫岂不爱七尺之躯重百年之命谅由君臣义重名教所先故能明大节于当时立清风于身后至如赵高之殒二世董卓之鸩弘农人神所疾异代同愤况凡庸小竖有怀凶悖遐观典䇿罔不诛夷辰州刺史长蛇县男裵䖍通昔在隋代委质晋藩炀帝以旧邸之情特相爱幸遂乃忘蔑君亲潜图弑逆密伺间隙招结群丑长㦸流矢一朝窃发天下之恶孰云可忍宜其夷宗焚首以彰大戮但年代异时累逢赦令可特免极刑投之四裔除名削爵迁配驩州䖍通归国授滁州总管每自言身除隋室以启大唐有觖望之色及得罪怨愤岁馀而死 唐书太宗纪贞观二年七月戊申莱州刺史牛方裕绛州刺史薛世良广州长史唐奉义虎牙郞将高元礼以宇文化及之党皆除名徙于边册府元龟权万纪为治书侍御史贞观四年正月奏宇文智及受隋厚恩而蔑弃君亲首为弑逆人臣之所同疾万代之所不原今其子乃任千牛侍卫左右请从屏黜以为惩戒制可大唐新语杨昉为左丞时宇文化及子孙理资荫朝廷以事隔两朝且其家亲族亦众下所司理之昉判曰父弑隋主子诉隋资生者犹配远方死者无宜更叙时人深赏之杨元禧传载武后制曰隋尚书令杨素昔在本朝早荷殊遇禀凶邪之德怀謟佞之才惑乱君上离间骨肉揺动冢嫡宁惟掘蛊之祸诱扇后主卒成请蹯之衅生为不忠之人死为不义之鬼身虽幸免子竟族诛斯则奸逆之谋是其庭训险薄之行遂成门风刑戮虽加枝𦙍仍在岂可复肩随近侍齿迹朝行朕接统百王恭临四海上嘉贤佐下恶贼臣常欲从容于万几之馀褒贬于千载之外况年代未远耳目所存者乎其杨素及兄弟子孙并不得令任京官及侍卫史言元禧忤张易之密奏左贬然此制自是当时公论
  宋末蒲寿庚叛逆之事皆出于其兄寿𡷫之画是时寿𡷫佯著黄冠野服归隐山中自称处士以示不臣二姓而密为寿庚作降表令人自水门潜出送款于唆都其后寿庚以功授平章富贵冠一时而寿𡷫亦居甲第有投诗者云剑㦸纷纭扶主日山林寂寞闭门时水声禽语皆时事莫道山翁总不知泉州府志呜呼今之身为戎首而外托高名者亦未尝无其人也或欲盖而弥章则无逃于三叛之笔矣
  家事
  孔子曰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子木问范武子之德于赵孟对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其祝史陈信于鬼神无愧辞子木归以语王王曰宜其光辅五君以为盟主也夫以一人家事之理而致晋国之霸士大夫之居家岂细行乎
  史记之载宣曲任氏曰富人争奢侈而任氏折节为俭力田畜田畜人争取贱贾任氏独取贵善富者数世然任公家约非田畜所出弗衣食公事不毕则身不得饮酒食肉以此为闾里率故富而主上重之汉书载张安世曰安世尊为公侯食邑万戸然身衣弋绨夫人自纺绩家童七百人皆有手技作事内治产业累积纤微是以能殖其货富于大将军光后汉书载樊宏父重曰世善农稼好货殖性温厚有法度三世共财子孙朝夕礼敬常若公家其营理产业物无所弃课役童隶各得其宜故能上下勠力财利岁倍今之士大夫知此者鲜故富贵不三四传而衰替也两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躢大夫门此霍氏之所以亡也奴从宾客浆酒藿肉此董贤之所以败也然则今日之官评其先考之僮约乎
  以正色立朝之孔父而𧰟妻行路祸及其君以小心谨慎之霍光而阴妻邪谋至于灭族夫纲之能立者鲜矣戎王听女乐而牛马半死楚铁剑利而倡优拙秦王畏之成帝宠黄门名倡丙彊景武之属而汉业以衰玄宗造霓裳羽衣之曲而唐室遂乱今日士大夫才任一官即以教戏唱曲为亊官方民隐置之不讲国安得不亡身安得无败
  奴仆
  颜氏家训邺下有一领军贪积已甚家僮八百誓满一千唐李义府多取人奴婢及败各散归其家时人为露布云混奴婢而乱放各识家而竞入潘岳西征赋曰混鸡犬而乱放各识家而竞入太祖数凉国公蓝玉之罪亦曰家奴至于数百今日江南士大夫多有此风一登仕籍此辈竞来门下谓之投靠多者亦至千人而其用事之人则主人之起居食息以至于出处语默无一不受其节制有甘于毁名丧节而不顾者奴者主之主者奴之嗟乎此六逆之所由来矣
  汉书霍光传任宣言大将军时百官已下但事冯子都王子方等皆老奴又曰初光爱幸监奴冯子都常与计事师古曰监奴奴之监知家务者也及显光妻寡居与子都乱夫以出入殿门进止不失尺寸之人而溺情女子小人遂至于此今时士大夫之仆多有以色而升以妻而宠夫上有渔色之主则下必有烝弑之臣清斯濯缨浊斯濯足自取之也是以欲清闺门必自简童仆始
  严分宜之仆永年号曰鹤坡张江陵之仆游守礼号曰楚滨古诗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而晋灼引汉语以为冯毁则子都亦字也不但招权纳贿而朝中多赠之诗文俨然与搢绅为宾主名号之轻文章之辱至斯而甚异日𡡾阉建祠非此为之嚆矢乎人奴之多吴中为甚史言吕不韦家僮万人嫪毒家僮数千人今吴中仕宦之家有至一二千人者其专恣暴横亦惟吴中为甚有王者起当悉免为良而徙之以实远方空虚之地士大夫之家所用仆役并令出赀雇募如江北之例郑康成周礼司厉注曰今之奴婢古之罪人也风俗通言古制本无奴婢奴婢皆是犯事者今吴中亦讳其名谓之家人则豪横一清而四乡之民得以安枕其为士大夫者亦不受制于人可以勉而为善讼简风淳其必自此始矣
  阍人
  颜氏家训昔者周公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以接白屋之士一日所见七十馀人门不停宾古所贵也失教之家阍寺无礼或以主君寝食嗔怒拒客未通江南深以为耻黄门侍郎裵之礼号善待士有如此辈对宾杖之其门生僮仆接于他人折旋俯仰辞色应对莫不肃敬与主无别也史记郑当时诫门下客至无贵贱无留门者后汉书皇甫嵩折节下士门无留客而大戴礼武王之门铭曰敬遇宾客贵贱无二则古已言之矣观夫后汉赵壹之于皇甫规高彪之于马融一谒不靣终身不见为士大夫者可不戒哉
  后汉书梁冀传冀寿共乘辇车游观第内鸣钟吹管或连继日夜客到门不得通皆请谢门者门者累千金今日所谓门包殆昉于此
  田宅
  旧唐书张嘉贞在定州所亲有劝立田业者嘉贞曰吾忝历官荣曾任国相未死之际岂忧饥馁若负谴责虽富田庄何用比见朝士广占良田及身殁后皆为无赖子弟作酒色之资甚无谓也闻者叹服此可谓得二疏之遗意者若夫世变日新人情弥险有以富厚之名而反使其后人无立锥之地者亦不可不虑也书又言马燧赀货甲天下既卒子畅承旧业屡为豪幸邀取贞元末中尉曹志廉讽畅令献田园第宅顺宗复赐畅中贵人逼取仍指使施于佛寺畅不敢𠫤晚年财产并尽身殁之后诸子无室可居以至冻馁今奉诚园亭馆即畅旧第也白乐天诗不见马家宅今作奉诚园元微之诗萧相深诚奉至尊旧居求作奉诚园秋来古巷无人埽树满空墙闭㦸门 通鉴作奉成园又以为马璘之第并误按马璘传天宝中贵戚勲家已务奢靡而垣屋犹存制度然卫公李靖家庙匕为嬖臣杨氏马厩矣及安史之乱法度堕弛内臣戎帅竞务奢豪亭馆第舍力穷乃止璘之第经始中堂费钱二十万贯德宗践阼条举格令第舍不得逾制仍诏毁璘中堂及内官刘忠翼之第璘之家园进属宫司自后公卿赐宴多于璘之山池子弟无行家财㝷尽册府元龟贞元十八年二月朔赐群臣会宴于延康里故马璘池亭自后每逢令节皆然则二马身后事略同然谓之故马璘池亭而不曰奉诚园也雍录奉诚园在安邑坊本马燧宅燧子畅献之王锷家财富于公藏及薨有二奴告其子稷改父遗表匿所献家财宪宗欲遣中使诣东都简括以裵度谏而止稷后为德州刺史广赍金宝仆妾以行节度使李全略利其货而图之教本州军作乱杀稷纳其室女以伎媵处之吾见今之大家以酒色费者居其一以争阋破者居其一意外之侮夺又居其一而三桓之子孙微矣
  三反
  今日人情有三反曰弥谦弥伪弥亲弥汎弥奢弥吝
  召杀
  巧召杀忮召杀吝召杀
  南北风化之失
  江南之士轻薄奢淫梁陈诸帝之遗风也河北之人斗狠劫杀安史诸凶之馀化也
  南北学者之病
  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今日北方之学者是也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今日南方之学者是也
  范文正公
  史言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文正自作鄠郊友人王君墓表云今兹方面宾客满坐钟鼓在庭白发忧边对酒鲜乐岂如圭峰月下倚高松听长笛欣然忘天下之际乎马文渊少有大志及至晚年犹思建功边陲而浪泊西里见飞鸢跕跕堕水中终思少游之言古今同此一辙王荆公诗岂羡京师传谷口但知乡里胜壶头阮嗣宗咏怀诗所云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者也若夫知几之神处亢之正圣人当之亦必有道矣
  辛幼安
  辛幼安词小草旧曽呼远志故人今有寄当归此非用姜伯约事也吴志太史慈东莱黄人也后立功于孙䇿曹公闻其名遗慈书以箧封之发省无所道但贮当归幼安久宦南朝未得大用晚年多有沦落之感亦廉颇思用赵人之意尔观其与陈同甫酒后之言不可知其心事哉
  士大夫晚年之学
  南方士大夫晚年多好学佛北方士大夫晚年多好学仙夫一生仕宦投老得闲正宜进德修业以补从前之阙而知不能及流于异端其与求田问舍之辈行事虽殊而孳孳为利之心则一而已矣宋史吕大临传富弼致政于家为佛氏之学蒙斋笔谈富郑公少好道自言吐纳长生之术信之甚笃亦时为烧炼丹灶事守亳时迎颍州僧正颙馆于书室亲接弟子礼大临与之书曰古者三公无职事惟有德者居之内则论道于朝外则主教于乡古之大人当是任者必将以斯道觉斯民成已以成物岂以位之进退年之盛衰而为之变哉今大道未明人趋异学不入于庄则入于释疑圣人为未尽善轻礼义为不足学人伦不明万物憔悴此老成大人恻隐存心之时以道自任振起坏俗若夫移精变气务求长年此山谷避世之士独善其身者之所存岂世之所以望于公者弼谢之以达尊大老而受后生之箴规良不易得也
  唐玄宗开元六年河南参军郑铣虢州朱阳县丞郭仙舟投匦献诗敇曰观其文理是崇道法至于时用不切事情可各从所好并罢官度为道士
  士大夫家容僧尼
  册府元龟唐玄宗开元二年七月戊申制曰如闻百姓家多以僧尼道士为门徒往还妻子无所避忌今江南尚有门徒之称或诡托禅观妄陈祸福争渉左道深斁大猷自今已后百官不得辄容僧尼道士等至家縁吉凶要湏设斋皆于州县陈牒寺观然后依数听去仍令御史金吾明加捉搦
  唐制百官斋日虽在寺中不得过僧张籍寺宿斋诗云晚到金光门外寺寺中新竹隔帘多斋居禁与僧相见院院开门不得过
  金史海陵纪贞元三年以右丞相张浩平章政事张晖每见僧法宝必坐其下失大臣体各杖二十僧法宝妄自尊大杖二百
  贫者事人
  贫者不以货事人然未尝无以自致也江上之贫女常先至而埽室布席陈平侍里中丧以先往后罢为助古人之风吾党所宜勉矣
  分居
  宋孝建中中军府录事参军周殷启曰今士大夫父母在而兄弟异居计十家而七庶人父子殊产八家而五其甚者乃危亡不相知饥寒不相恤忌疾谗害其间不可称数宜明其禁以易其风当日江左之风便已如此魏书裵植传云植虽自州送禄奉母及赡诸弟而各别资财同居异爨一门数灶盖亦染江南之俗也隋卢思道聘陈嘲南人诗曰共甑分炊饭同铛各煮鱼而地理志言蜀人敏慧轻急尢足意钱之戏小人薄于情礼父子率多异居册府元龟唐肃宗乾元元年四月诏百姓中有事亲不孝别籍异财玷污风俗亏败名教先决六十配隶碛西有官品者禁身闻奏宋史太祖开宝元年六月癸亥诏荆蜀民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孙不得别财异居二年八月丁亥诏川岐诸州察民有父母在而别籍异财者论死太宗淳化元年九月辛巳禁川峡民父母在出为赘婿真宗大中祥符二年正月戊辰诏诱人子弟析家产者令所在擒捕流配其于教民厚俗之意可谓深且笃矣辽史圣宗统和元年十一月诏民有父母在别籍异居者坐罪若刘安世劾章惇父在别籍异财绝灭义礼则史传书之以为正论马亮为御史中丞上言父祖未葬不得别财异居李元纲厚德录乃今之江南犹多此俗人家儿子娶妇辄求分异而老成之士有谓二女同居易生嫌竞式好之道莫如分爨者岂君子之言与史记言商君治秦令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又言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以为国俗之敝而陆贾家于好畤有五男出所使越得橐中装卖千金分其子子二百金令其生产陆生常安车驷马从歌舞琴瑟侍者十人宝剑直百金谓其子曰与汝约过汝汝给吾人马酒食极欲十日而更所死家得宝剑车骑侍从者后人或谓之为达至唐姚崇遗令以达官身后子孙失荫多至贫寒斗尺之间参商是竞欲仿陆生之意预为分定将以绝其后争呜呼此衰世之意也
  汉桓帝之世更相滥举时人为之语曰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见抱朴子当世之俗犹以分居为耻若吴之陈表世为将督兄修亡后表母不肯事修母表谓其母曰兄不幸早世表统家事当奉嫡母母若能为表屈情承顺嫡母者是至愿也母若不能直当出别居耳由是二母感寤雍穆可以见东汉之流风矣
  陈氏礼书言周之盛时宗族之法行故得以此系民而民不散及秦用商君之法富民有子则分居贫民有子则出赘由是其流及上虽王公大人亦莫知有敬宗之道寖淫后世习以为俗而时君所以统驭之者特服纪之律而已间有纠合宗族一再传而不散者则人异之以为义门岂非名生于不足与
  应劭风俗通曰凡兄弟同居上也通有无次也让其下耳岂非中庸之行而今人以为难能者哉
  五杂俎言张公艺九世同居高宗问之书忍字百馀以进其意美矣而未尽善也居家御众当令纪纲法度截然有章乃可行之永久若使姑妇勃谿奴仆放纵而为家长者仅含默隐忍而已此不可一朝居而况九世乎善乎浦江郑氏对太祖之言曰臣同居无他惟不听妇人言耳此格论也虽百世可也
  唐玄宗天宝元年正月敕如闻百姓有戸高丁多茍为规避父母见在乃别籍异居宜令州县勘会其一家之中有十丁已上者放两丁征行赋役五丁已上放一丁即令同籍共居以敦风教其赋丁孝假与免差科谓应赋之丁遇父母亡则免差科谓之孝假按此后周太祖所制若罹凶礼则不征其赋者也可谓得化民之术者矣
  父子异部
  三国志言冀州俗父子异部更相毁誉今之江浙之间多有此风一入门户父子兄弟各树党援两不相下万历以后三数见之此其无行谊之尤所谓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彛大泯乱者矣
  生日
  生日之礼古人所无余昔年流寓蓟门生日有致馈者荅书云小弁之逐子始说我辰哀郢之放臣乃言初度颜氏家训曰江南风俗儿生一期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刀尺鍼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智愚名之为试儿亲表聚集因成宴会自兹以后二亲若在每至此日常有饮食之事无教之徒虽已孤露魏晋间人以父亡为孤露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少加孤露赵彦深见母自陈幼小孤露亦谓之偏露唐孟浩然送莫氏甥诗平生早偏露其日皆为供顿酣畅声乐不知有所感伤梁孝元年少之时每八月六日载诞之辰尝设斋讲自阮修容元帝所生母薨后此事亦绝是此礼起于齐梁之间逮唐宋以后自天子至于庶人无不崇饰此日开筵召客赋诗称寿而于昔人反本乐生之意去之远矣
  陈思王植
  陈思王植初封临菑侯闻魏氏代汉发服悲哭文帝恨之魏志苏则传司马顺字子忠宣王第五弟通之子初封习阳亭侯魏志杜恕传注引晋书作龙阳及武帝受禅叹曰事乖唐虞而假为禅名遂悲泣由是废黜徙武威姑臧县虽受罪流放守意不移而卒滕王瓒隋高祖母弟周宣帝崩高祖入禁中将总朝政瓒闻召不从曰作随国公恐不能保何乃更为族灭事耶广王全昱全忠之兄全忠称帝与宗戚饮博于宫中酒酣全昱忽以投琼击盆中迸散睨帝曰朱三汝本砀山一民从黄巢为盗天子用汝为四镇节度使富贵极矣奈何一旦灭唐三百年社稷自称帝王行当族灭奚以博为帝不怿而罢夫天人革命而中心弗愿者乃在于兴代之㦤亲其贤于祼将之士劝进之臣远矣
  降臣
  记言孔子射于矍相之圃贲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不入说苑言楚伐陈陈西门燔使其降民修之孔子过之不轼战国䇿安陵君言先君手受太府之宪宪之上篇曰国虽大赦降城亡子不得与焉注以城降人及亡人之子下及汉魏而马日䃅于禁之流至于呕血而终不敢䩄于人世时之风尚从可知矣后世不知此义而文章之士多䕶李陵智计之家或称谯叟此说一行则国无守臣人无植节反颜事雠行若狗彘而不之愧也何怪乎五代之长乐老序平生以为荣灭廉耻而不顾者乎春秋僖十七年齐人歼于遂穀梁传曰无遂则何以言遂其犹存遂也故王蠋死而田单复齐弘演亡而桓公救卫此足以树人臣之鹄而降城亡子不齿于人类者矣今浙江绍兴府有一种人谓之惰民世为贱业不敢与齐民齿志云其先是宋将焦光瓒部曲以叛宋降金被斥
  楚汉之际有郑君见史记郑当时传失其名尝事项籍籍死属汉高祖悉令诸籍臣名籍谓不称项王而斥其名郑君独不奉诏于是尽拜名籍者为大夫而逐郑君金哀宗之亡参政张天纲见执于宋有司令供状书金主为虏主天纲曰杀即杀焉用状为有司不能屈听其所供天纲但书故主而巳
  唐肃宗至德三年正月大赦诏自开元已来宰辅之家不为逆贼所污者与子孙一人官
  本朝
  古人谓所事之国为本朝魏文钦降吴表言世受魏恩不能扶翼本朝抱愧俛仰靡所自厝又如吴亡之后而蔡洪与刺史周俊书言吴朝举贤良是也颜氏家训先君先夫人皆未还建业旧山旅葬江陵东郭之推父协梁湘东王府记室参军承圣末启求扬都欲营迁厝𫎇诏赐银百两已于扬州小郊卜地烧塼值本朝沦没流离至此之推仕历齐周及隋而犹称梁为本朝盖臣子之辞无可移易而当时上下亦不以为嫌者矣
  旧唐书刘昫撰昫为石晋宰相而其职官志称唐曰皇朝曰皇家曰国家经籍志称唐曰我朝后唐时所纂也宋胡三省注资治通鉴书成于元至元时注中凡称宋皆曰本朝曰我宋其释地理皆用宋州县名惟一百九十七卷盖牟城下注曰大元辽阳府路辽东城下注曰今大元辽阳府二百六十八卷顺州下曰大元顺州领怀柔密云二县二百八十六卷锦州下曰陈元靓曰大元于锦州置临海节度领永乐安昌兴城神水四县属大定府路二百八十八卷建州下曰陈元靓曰大元建州领建平永霸二县属大定府路宋曰我宋元曰大元両得之矣
  书前代官
  陶渊明以宋元嘉四年卒而颜延之身为宋臣乃其作诔直云有晋处士真定府龙藏寺碑隋开皇六年立其末云齐开府长兼行参军九门张公礼撰齐亡入周周亡入隋而犹书齐官韩偓自书裵郡君祭文书甲戍岁书前翰林学士承旨银青光禄大夫行尚书户部侍郞知制诰昌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韩偓是岁朱氏篡唐已八年犹书唐官而不用梁年号
  宋史刘豫传豫改元阜昌朝奉郞赵俊书甲子不书僭年豫亦无如之何







  日知录卷十三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十四    昆山 顾炎武 撰兄弟不相为后
  商之世兄终弟及故十六世而有二十八王如仲丁外壬河亶甲兄弟三王阳甲盘庚小辛小乙兄弟四王未知其庙制何如商书言七世之庙贺循谓殷世有二祖三宗若拘七室则当祭祢而已徐邈亦云若兄弟昭穆者设兄弟六人为君至其后世当祀不及祖祢唐书礼乐志自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世附庙睿玄肃代以次迁至武宗崩德宗以次当迁而于世次为高祖礼官始觉其非以谓兄弟不相为后不得为昭穆乃议复祔代宗而议者言已祧之主不得复入太庙礼官旧史亦但言礼仪使不载其名曰昔晋元明之世已迁豫章颍川豫章府君宣帝之曽祖颍川府君宣帝之祖惠帝崩迁豫章元帝即位江左升怀帝乂迁颍川位虽七室其实五世盖从刁协以兄弟为世数故也后皆复祔元帝时已迁豫章颍川寻从温峤议复故明帝崩又迁颍川简文帝立复故此故事也议者又言庙室有定数而无后之主当置别庙开元初奉中宗别庙升睿宗为第七室礼官曰晋武帝时景文同庙庙虽六代其实七主至元帝明帝庙皆十室故贺循曰庙以容主为限而无常数也于是复祔代宗而以敬宗文宗武宗同为一代
  何休解公羊传文公二年跻僖公谓惠公与庄公当同南面西上隐桓与闵僖当同北面西上据大祫如此则庙中昭穆之序亦从之而不易矣
  鄞万斯大本之立说谓庙制当一准王制之言太祖而下其为父死子继之常也则一庙一主三昭三穆而不得少其为兄弟相继之变也则同庙异室亦三昭三穆而不得多观考工记匠人营国所载世室明堂皆五室则知同庙异室古人或已有通其变者正不可指为后人之臆见也记曰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然则贺循之论可为后王之式矣
  立叔父
  左传昭十九年郑驷偃卒生丝弱其父兄立子瑕子游叔父驷乞子产对晋人谓私族于谋而立长亲是叔父继其兄子唐宣宗之为皇太叔盖昉于此矣
  继兄子为君
  晋元帝大兴三年正月乙卯诏曰吾虽上继世祖然于怀愍皇帝皆北面称臣今祠太庙不亲执觞酌而令有司行事于情理不安乃行亲献可谓得春秋之意者矣
  太上皇
  秦始皇本纪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是死而追尊之号犹周曰太王也汉则以为生号而后代并因之矣曲礼已孤暴贵不为父作谥或举武王为难郑康成答赵商曰周道之基隆于二王功德繇之王迹兴焉不可以一概论也若夏禹殷汤则不然矣据此则汉高帝于太上皇尊而不谥乃为得礼其追尊先媪为昭灵夫人当亦号而非谥也
  皇伯考
  魏孝庄帝追尊其父彭城武宣王为文穆皇帝庙号肃祖母李妃为文穆皇后将迁神主于太庙以高祖为伯考临淮王彧表谏曰汉祖创业香街有太上之庙光武中兴南顿立舂陵之寝元帝之于光武疏为绝服犹身奉子道入继大宗高祖之于圣躬亲实犹子陛下既纂洪绪岂宜加伯考之名且汉宣之继孝昭斯乃上后叔祖岂忘宗承考妣盖以大义所夺及金德将兴宣王受寄自兹而降世秉盛权景文二王实倾曹氏故晋武继文祖宣于景王有伯考之称以今类古恐或非俦又臣子一例义彰旧典祫禘失序致讥前经高祖德溢寰中道超无外肃祖虽勲格宇宙犹曽奉贽称臣穆皇后禀德坤元复将配享乾位此乃君臣并筵嫂叔同室历观坟籍未有其事又表言爰自上古迄于下叶崇尚君亲褒明功㦤乃有皇号终无帝名若去帝称皇求之古义少有依准不纳先朝嘉靖中追崇之典与此正同袭典午之称名用孝庄之故事盖并非张桂诸臣之初意矣
  除去祖宗庙谥
  汉惠帝从叔孙通之言郡国多置原庙元帝时贡禹以为不应古礼永光四年下丞相韦玄成等议以春秋之义父不祭于支庶之宅君不祭于臣仆之家王不祭于下土诸侯请勿复修奏可因罢昭灵后武哀王昭哀后卫思后戾太子戾后园皆不奉祠后魏明元贵嫔杜氏魏郡邺人生世祖及即位追尊为穆皇后配享太庙又立后庙于邺高宗时相州刺史高闾表修后庙诏曰妇人外成理无独祀阴必配阳以成天地未闻有莘之国立太姒之飨此乃先皇所立一时之至感非经世之远制便可罢祠是古人罢祖宗之庙而不以为嫌也王莽尊元帝庙号高宗成帝号统宗平帝号元宗中兴皆去之后汉和帝号穆宗安帝号恭宗顺帝号敬宗桓帝号威宗桓帝尊母梁贵人曰恭怀皇后安帝尊祖母宋贵人曰敬隐皇后顺帝尊母李氏曰恭愍皇后献帝初平元年左中郞将蔡邕议孝和以下政事多衅权移臣下嗣帝殷勤各欲褒崇至亲而已臣下懦弱莫能执正据礼和安顺桓四帝不宜称宗又恭怀敬隐恭愍三皇后并非正嫡不合称后皆请除尊号制曰可唐高宗太子弘追谥孝敬皇帝庙号义宗开元六年将作大匠韦凑上言准礼不合称宗于是停义宗之号是古人除祖宗之号而不以为忌也后世浮文日盛有增无损德宗初立礼仪使吏部尚书颜真卿上言上元中政在宫壸始増祖宗之谥玄宗末奸臣窃命列圣之谥有加至十一字者按周之文武言文不称武言武不称文岂盛德所不优乎盖称其至者故也故谥多不为褒少不为贬今列圣谥号太广有逾古制请自中宗以上皆从初谥睿宗曰圣真皇帝玄宗曰孝明皇帝肃宗曰宣皇帝以省文尚质正名敦本上命百官集议儒学之士皆从真卿议独兵部侍郞袁傪官以兵进奏言陵庙玉册木主皆已刊勒不可轻改事遂寝不知陵中玉册所刻乃初谥也自此宗庙之广谥号之繁沿至胜朝遂成故典而人臣不敢议矣
  称宗之滥始于王莽之三宗称祖之滥始于曹魏之三祖唐王彦威所谓叔世乱象不可以训者也
  汉人追尊之礼
  太上皇高帝父也皇而不帝师古曰皇君也天子之父故号曰皇不预治国故不言帝也又引蔡邕曰不言帝非天子也戾太子悼皇考孝宣之祖若父也太子皇考而不帝舂陵节侯郁林太守钜鹿都尉南顿令光武之高曽若祖父也侯而不帝太守都尉而不帝君而不帝此皆汉人近古而作俑者定陶共皇一议也
  谥法
  孝宣即位思戾悼之名不为隐讳亦无一人更言泉鸠里事此见汉人醇厚后代因之而恩怨相寻反复之报中于国家者多矣
  季孙问于荣驾鹅曰吾欲为君谥使子孙知之对曰生弗能事死又恶之以自信也将焉用之乃止然谥之曰昭亦但取其习于威仪尔谥法容仪恭美曰昭按周之昭王南征不复晋昭侯郑昭公宋昭公蔡昭侯皆见弑于其臣是昭非飨国克终之谥也此外齐晋曹许皆有昭公亦无可称而周之甘昭公以罪见杀至楚昭王燕昭王秦昭襄王汉孝昭帝始以为美谥而唐之昭宗亦见弑
  追尊子弟
  古人主但有追尊其父兄无尊其子弟者惟秦文公太子卒赐谥为竫公唐代宗追谥其弟故齐王倓为承天皇帝
  内禅
  左传齐景公有疾立太子州蒲为君会诸侯伐郑史记赵武灵王传国于子惠文王自称主父此内禅之始竹书纪年夏帝不降五十九年逊位于弟扄帝扄十年帝不降陟然不可考矣
  御容
  唐玄宗于别殿安置太宗高宗睿宗御容每日侵早具服朝谒见册府元龟城门郞独孤晏奏此明初奉先殿之所自立也宗庙之礼人臣不敢轻议然窃以为两庙二主非严敬之义盖唐书所谓王玙缘生事亡韦彤传而未察乎神人之道者乎
  封国
  唐宋以下封国但取空名而不有其地明代亦然然名不可不慎赵府有江宁王代府有溧阳王辽府有句容王韩府有高淳王而杨洪封昌平伯石亨李伟封武清伯张𫐐封文安伯曹义封丰润伯施聚封怀柔伯金顺罗秉忠封顺义伯谷大亮封永清伯蒋轮封玉田伯此皆赤畿县名而以为诸王臣下之封何也南齐书文惠太子子昭秀封临海郡王通直常侍庾昙隆启曰周定雒邑天子置畿内之民汉都咸阳三辅为社稷之卫中晋南迁事移威弛近郡名邦多有国食宋武创业依拟古典神州部内不复别封而孝武末年分树宠子茍申私爱有乖训准隆昌之元特开母弟之贵窃谓非古圣明御㝢礼旧为先畿内限断宜遵昔制赐茅授土一出外州遂改封昭秀为巴陵王当时临海郡属扬州王畿故也岂有以神皋赤县之名而加之支庶者乎
  宋时封国大小之名皆有准式而陆务观谓曽子开封曲阜县子谢任伯封夏阳县伯曲阜今仙源县夏阳今城父县方疏封时已无此二县以为司封之失职有明则草略殊甚即郡王封号而或以府或以州或以县或以古县或但取美名初无一定之例名之不正莫甚于今代
  乳母
  旧唐书哀帝天祐二年九月内出宣旨你婆杨氏可赐号昭仪你婆王氏可封郡夫人第二你婆王氏先帝已封郡夫人今准杨氏例改封中书门下奏曰臣闻周制宫职夫人只列三人汉氏后宫之号十有四位元帝特置昭仪位视丞相爵比诸侯王至于列妾纵称夫人亦无裂土割郡之号以胡组郭征卿保养宣帝之功子孙但受厚赏而无封爵后汉顺帝封阿母宋氏为山阳君则致汉阳地震安帝封乳母王圣为野王君亦致地震京师晋室中兴乳母阿苏有保元帝之功赐号保圣君初无爵邑但择美名至高齐陆令萱以干阿你授封郡君寻乱制度中宗神龙元年封乳母于氏为平恩郡夫人景龙四年封尚食高氏为蓚国夫人封爵之失始自于此后睿宗下诏封玄宗乳母蒋氏为吴国夫人莫氏为燕国夫人历载以来寖为讹弊伏以陛下重兴宝运再阐丕图奉高祖太宗旧章行往代贤君故事今则宣授乳母为郡夫人窃意四海九州之内有功劳安社稷者得不对室家而惭于所命之爵乎臣等参详你婆杨氏王氏虽居湿推燥并彰保养之勤而胙土分茅且异疏封之例况昭仪内侍燕寝位列宫嫔夫人则亚列妃嫱供奉左右岂可以嫔御之号増荣于阿保揆之典礼良有乖违其杨氏望赐号安圣君王氏望赐号福圣君第二王氏望赐号康圣君从之参用册府元龟当国命赘旒权臣问鼎之日而执议若此有明自永乐中封乳母冯氏为保圣贤顺夫人实录永乐七年三月戊辰遣官祭乳母保圣贤顺夫人冯氏列宗因之遂为成例而奉圣夫人客氏遂与魏忠贤表里擅权甚于汉之王圣矣
  圣节
  旧唐书太宗贞观二十年十二月癸未上谓司徒长孙无忌等曰今日是朕生日世俗皆为欢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其时无所谓圣节也玄宗开元十七年八月癸亥上以降诞日宴百寮于花萼楼下百寮表请以每年八月五日为千秋节王公以下献镜及承露囊天下诸州咸令宴乐休假三日仍编为令从之十八年闰六月辛卯礼部奏请千岁节休假三日及村闾社会并就千岁节先赛白帝报田祖然后坐饮散之八月丁亥上御花萼楼以千秋节百官献贺赐四品已上金镜珠囊缣彩五品已上束帛有差上赋八韵诗又制秋景诗此节名酺宴之所起也杜甫诗自罢千秋节频伤八月来谓此 新唐书礼乐志千秋节者玄宗以八月五日生因以其日名节而君臣共为荒乐当时流俗多传其事以为盛其后巨盗起䧟两京自此天下用兵不息而离宫苑囿遂以埋堙独其馀声遗曲传人间闻者为之悲凉感动盖其事适足为戒而不足考法故不复著其详肃宗上元二年九月甲申天成地平节史不书置节年月上于三殿置道场以宫人为佛菩萨力士为金刚神王召大臣膜拜围绕自后相沿以为故事命沙门道士讲论于麟德殿德宗贞元十二年复命以儒士参之此斋醮之所起也册府元龟开元二十三年八月癸巳千秋节命诸学士及僧道讲论三教同异则玄宗时先行之代宗永泰二年十月上降诞日诸道节度使献金帛器用珍玩名马计二十馀万自是岁以为常后增至百馀万此进献之所起也穆宗元和十五年七月乙巳敕以今月六日是朕载诞之辰奉迎皇太后于宫中上寿其日百寮命妇宜于光顺门进名参贺宰臣以古无降诞受贺之礼奏罢之韦绶传绶以七月六日是穆宗载诞节请以是日百官诣光顺门贺太后然后上皇帝寿从之宰臣奏古无生日称贺之仪其事遂寝元稹长庆集有贺降诞日德音状考册府元龟次年长庆元年七月庚子仍行此礼而史遗之也又云敬宗宝历元年六月敕停此礼文宗太和七年十月壬辰上降诞日僧徒道士讲论于麟德殿翼日御延英上谓宰臣曰降诞日设斋相承已久未可便革朕虽置斋会惟对王源中等暂入殿源中为翰林学士至僧道讲论都不临听宰臣路随等奏诞日斋会本非中国教法臣伏见开元十七年张说源乾曜请以诞日为千秋即内外宴乐以庆昌期颇为得礼上深然之宰臣因请以十月十日为庆成节从之开成二年九月甲申诏曰庆成节朕之生辰天下锡宴庶同欢泰不欲屠宰用表好生自今会宴蔬食任陈脯醢永为常例又敕庆成节宜令京兆尹准上巳重阳例于曲江会文武百寮其延英奉觞权停太和九年浚曲江作紫云楼仍许公卿士大夫之家于江头立亭馆自是武宗为庆阳节宣宗为寿昌节懿宗为延庆节僖宗为应天节昭宗为嘉会节哀帝为乾和节并册府元龟然则此礼创于玄文二宗成于张说源乾曜路随三人之奏而后遂编于令甲传之百代矣
  册府元龟载开元十七年尚书左丞相干源曜右丞相张说率文武百官等上表曰臣闻圣人出则日月记其初王泽深则风俗传其后故少昊著流虹之感商汤本玄鸟之命孟夏有佛生之供仲春修道祖之箓追始乐原其义一也伏惟开元神武皇帝陛下二气合神九龙浴圣清明总于玉露爽朗冠于金天月惟仲秋日在端午常星不见之夜祥光照室之期群臣相贺曰诞圣之辰也焉可不以为嘉节乎比夫曲水禊亭重阳射圃五日彩线七夕粉筵岂同年而语也臣等不胜大愿请以八月五日为千秋节著之令甲布于天下咸令宴乐休假三日群臣以是日献甘露醇酎上万岁寿酒王公戚里进金镜绶带士庶以丝结承露囊更相遗问村社将寿酒宴乐名为赛白帝报田神上明玄天光启大圣下彰皇化埀裕无穷异域占风同见美俗帝手诏报曰凡是节日或以天气推移或因人事表记八月五日当朕生辰感先圣之庆灵荷皇天之眷命卿等请为令节上献嘉名胜地良游清秋高兴百谷方熟万宝以成自我作古举无越礼朝野同欢是为美事依卿来请宣付所司路随奏不录
  太祖实录洪武五年八月庚辰罢天下进贺圣节冬至表笺上曰正旦为岁之首天运维新人君法天出治臣下进表称贺礼亦宜之生辰冬至于文繁矣昔唐太宗谓生辰是父母劬劳之日况朕皇考皇妣早逝每于是日不胜悲悼忍受天下贺乎宜皆罢之自是每圣节之日斋居素食不受朝贺十三年七月韩国公李善长等累表上请然后许之其年九月乙巳上御奉先殿受朝贺宴群臣于谨身殿岁以为常然而不受献不赋诗不赐酺不斋醮则圣谕所云勉从中制者也
  君丧
  世谓汉文帝之丧以日易月考之于史但行于吏民而未尝槩之臣子也诏曰令到吏民三日释服天子之丧当齐衰三月而今以三日故谓之以日易月也又曰殿中当临者旦夕各十五举音已下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纎七日释服已下者下棺谓已葬也自始崩至于葬皆衰及葬已而大功而小功而纎以示变除之渐自始崩至于葬既无定日刘攽曰文帝制此丧服断自已葬之后其未葬之前则服斩衰汉诸帝自崩至葬有百馀日者未葬则服不除矣后世遂以日易月又不通计葬之日皆大谬也而已葬之后变为轻服则又三十六日总而计之则又百馀日矣此所以制其臣子者未尝以日易月也至于臣庶之丧不为制礼而听其自行或厚或薄魏其武安传言欲以礼为服制以兴太平是知汉初未立服制然三年之丧其能行者鲜矣孟子滕文公定为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是丧纪之废已久史书所记公孙弘后母卒服丧三年史记本传哀帝时河间王良丧太后三年为宗室仪表益封万戸汉书本纪原渉父死行丧冢庐三年繇是显名京师游侠传铫期父卒服丧三年韦彪父母卒哀毁三年不出庐寝服竟羸瘠骨立并后汉书本传鲍昻处丧毁瘠三年服阕遂潜于墓次鲍永传薛包为父及后母行六年服丧过乎哀刘赵淳于传此从其厚者矣翟方进后母终既葬三十六日除服起视事以为身备汉相不敢逾国家之制汉书本传此从其薄者矣东海王臻及弟蒸乡侯俭母卒皆吐血毁眦至服练红追念初丧父幼小哀礼有阙因复重行丧制后汉书本传袁绍生而父死弱冠除濮阳长遭母丧服竟又追行父服凡在冢庐六年三国志注引英雄记 后汉书同此失之前而追行于后者矣薛宣为丞相弟修为临菑令后母病死修去官持服宣谓修三年服少能行之者兄弟相驳不可修遂竟服此一门之内而厚薄各从其意者矣汉书本传然而哀帝绥和二年诏博士弟子父母死予宁三年师古曰宁谓处家持丧服 汉书本纪而应劭言汉律不为亲行三年服不得选举扬雄传注是其所以训之臣庶者未尝不以三年为制也若夫君丧之礼自战国以来固已久废文帝乃特著之为令以干百姓之誉而反以𫎇后代无穷之讥平帝时王莽令吏六百石以上皆服丧三年至唐玄宗肃宗之丧遂改为初崩之后二十七日唐书崔祐甫传载常衮之议云礼为君斩衰三年汉文帝权制三十六日我太宗文皇帝崩遗诏亦三十六日群臣不忍既葬而除略尽四月高宗崩如汉故事武太后崩亦然及玄宗肃宗崩始变天子丧为二十七日盖变而逾短而亦不无追咎夫汉文之作俑矣
  晋书羊祜传文帝崩祜谓傅玄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自天子达汉文除之今主上天纵至孝虽夺服实行丧礼若因此革汉魏之薄而兴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玄曰汉文以末世浅薄不能行国君之丧故因而除之除之数百年一旦复古难行也祜曰不能使天下如礼且使人主遂服不犹善乎玄曰此为有父子而无君臣三纲之道亏矣祜乃止傅玄之言所谓御人以口给者也不能缘人主之孝思善推其所为以立一王之制而徒以徇流俗之失未几而贾后杀姑刘石更帝岂非诒谋之不裕哉
  后秦姚兴母虵氏卒兴哀毁过礼不亲庶政群臣请依汉魏故事既葬即吉尚书郞李嵩上疏言既葬之后应素服临朝率先天下仁孝之举也兴从之若傅玄羊祜之见其不及姚兴之臣远矣
  宋神宗崩范祖禹上疏论丧服之制曰先王制礼君服同于父斩衰三年盖恐为人臣者不以父事其君自汉以来不惟人臣无服人君遂不为三年之丧国朝自祖宗以来外廷虽用易月之制宫中实行三年服君服如古典而臣下犹依汉制故十二日而小祥期而又小祥二十四日而大祥再期而又大祥按此唐制非汉制范误既以日为之又以月为之此礼之无据者也古者再期而大祥中月而禫禫祭之名非服之色今乃为之惨服三日然后禫此礼之不经者也服既除至葬又服之祔庙后即吉才八月而遽纯吉无所不佩此又礼之无渐者也朔望群臣朝服以造殡宫是以吉服临丧人主衰服在上是以先帝之服为人主之私丧此二者皆礼之所不安也宁宗小祥诏群臣服纯吉真德秀争之曰自汉文帝率情变古惟我孝宗衰服三年朝衣朝冠皆以大布惜当时不并定臣下执丧之礼此千载无穷之憾孝宗崩从臣罗点等议令群臣易月之后未释衰服惟会朝治事权用黒带公服时序仍临慰至大祥始除侂胄枋政始以小祥从吉且带不以金鞓不以红佩不以鱼鞍轿不以文绣此于群臣何损朝仪何伤议遂止然迄未有能酌三代圣王之遗意而立为中制者
  杨用修曰舜典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年百姓有爵命者也为君斩衰三年礼也四海遏密八音礼不下庶人且有农亩服贾力役之事岂能皆服斩衰但遏密八音而已此当时君丧礼制
  朱子作君臣服议曰古之所谓方丧三年者盖曰比方于父母之丧云尔盖事亲者亲死而致丧三年情之至义之尽也事师者师死而心丧三年谓其哀如父母而无服情之至而义有所不得尽者也事君者君死而方丧三年谓其服如父母而分有亲疏此义之至而情或有不至于其尽者也当参度人情斟酌古今之宜分别贵贱亲疏之等以为降杀之节且以嫁娶一事言之则宜自一月之外许军民三月之外许士吏复土之后许选人祔庙之后许承议郞以下小祥之后许朝请大夫以下大祥之后许中大夫以下各借吉三日其大中大夫以上则并湏禫祭然后行吉礼焉官卑而差遣职事高者从高迁官者从新贬官者从旧如此则亦不悖于古无害于今庶乎其可行矣
  太仓陆道威世仪尝创为君丧五服之图其略为嗣君及勲戚大臣斩衰三年文武臣一品以下斩衰期年四品以下斩衰九月七品以下斩衰五月士庶人斩衰三月庶君臣之情不至邈焉相绝而服有降杀亦不至捍格难行盖本朱子之意而实出于魏孝文所云群臣各以亲疏贵贱远近为除服之差庶几稍近于古易行于今之说然三代之制亦未尝不然所谓为君斩衰三年者诸侯为天子卿大夫为其国君家臣为其主若庶人之为其国君但齐衰三月白虎通曰王者崩京师之民丧三月何民贱故三月而已又曰王者崩臣下服之有先后何恩有深浅远近故制有日月服问曰君为天子三年夫人如外宗之为君也世子不为天子服注曰不服与畿外之民同而诸侯之大夫以时接见乎天子则穗衰裳牡麻绖既葬除之杂记曰大夫次于公馆以终丧士练而归大夫居庐士居垩室此言国君之丧正义以为位尊恩重位卑恩轻之等檀弓曰公之丧诸达官之长杖是其所以别亲疏明贵贱者则固有不同矣今自天子之外别无所谓国君而等威之辨则未尝有异于古茍称情而制服使三代之礼复见于今日而人知尊君亲上之义亦厚俗之一端也朱子曰百官如丧考妣此其本分四海遏密八音以礼论之则为过也为天子服三年之丧则是畿内诸侯之国则不然礼为君为父但服斩衰君谓天子诸侯及大夫之有地者大夫之邑以大夫为君大夫以诸侯为君诸侯以天子为君各为其君服斩衰诸侯之大夫却为天子服齐衰三月礼无二斩故也民则畿内者为天子齐衰三月畿外无服 公之丧诸达官之长杖达官谓通于君得奏事者各以其长其长杖其下者不杖可知 问后世不封建诸侯天下一统百姓当为天子何服曰三月天下服地虽有远近闻丧有先后然亦不过三月
  丧礼主人不得升堂
  济阳张尔岐言今人受吊之位主人伏哭于柩东宾入门北面而吊拜毕主人下堂北面拜宾相习以为定位鲜有知其非者不知方伏哭柩东时妇女当在何所乎女宾至主人避之否乎主人避而宾又至又将何所伏而待乎既失男女内外之位又妨主宾拜谢之节考之士丧礼主人入坐于床东众主人在其后西面妇人侠床东面此未敛以前主人室中之哭位也其拜宾则升降自西阶即位于西阶东南面拜之固已不待宾于堂上矣及其既敛而殡也居门外倚庐惟朝夕哭乃入门而奠其入门也主人堂下直东序西面北上外兄弟在其南南上宾继之北上门东北面西上门西北面东上西方东面北上主人固不复在堂上矣所以然者其时即位于堂南上者惟妇人故主人不得升堂也今主人柩东拜伏之位正古人主妇之位也若依周公孔子之故未敛以前则以柩东为位既敛而殡则堂下直东序西面是其位也主人正位于此则内外之辨宾主之仪无适而不当矣
  南史孔秀之遗令曰世俗以仆妾直灵助哭当繇丧主不能淳至欲以多声相乱魂而有灵吾当笑之
  居丧不吊人
  礼父母之丧不吊人情有所专而不及乎他也孔子曰三年之丧练不群立不旅行君子礼以饰情三年之丧而吊哭不亦虚乎穀梁子曰周人有丧鲁人有丧周人吊鲁人不吊天子之丧犹可以不吊而况朋友故人之丧乎孔氏曰若有服者则往哭或疑末世政重事繁有丧之人不能不出独废此礼有所难行是亦必待既葬卒哭之后或庶乎其可耳
  像设
  古之于丧也有重于祔也有主以依神于祭也有尸以象神而无所谓像也左传言尝于太公之庙麻婴为尸孟子亦曰弟为尸而春秋以后不闻有尸之事宋玉招魂始有像设君室之文尸礼废而像事兴盖在战国之时矣汉文翁成都石室设孔子坐像其坐敛跖向后屈膝当前七十二弟子侍于两旁
  朱子白鹿洞书院只作礼殿依开元礼临祭设席不立像
  正统三年巡按湖广监察御史陈祚奏南岳衡山神庙岁久颓坏塑像剥落请重修立依祭祀山川制度内筑坛壝外立厨库缭以周垣附以斋室而去其庙宇塑像则礼制合经神祗不渎事下礼部尚书胡濙以为国初更定神号不除像设必有明见难以准行今按凤阳县志言洪武三年诏天下城隍止立神主称某府某州某县城隍之神前时爵号一皆革去未几又令城隍神有泥塑像在正中者以水浸之泥在正中壁上却画云山图像在两廊者泥在两廊壁上千载之陋习为之一变后人多未之知嘉靖九年诏革先师孔子封爵塑像有司依违多于殿内添砌一墙置像于中以塞明诏甚矣愚俗之难晓也
  宋文恪国子监碑言夫子而下像不土绘祀以神主数百年陋习乃革是则太祖已先定此制独未通行天下尔
  从祀
  周程张朱五子之从祀定于理宗淳祐元年颜曽思孟四子之配享定于度宗咸淳三年自此之后国无异论士无异习历元至明先王之统亡而先王之道存理宗之功大矣宋史赞言身当季运弗获大效后世有以理学复古帝王之治者考论匡直辅翼之功实自帝始
  十哲
  孟子言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慈谿黄氏曰门人以有若言行气象类孔子而欲以事孔子之礼事之有若之所学何如也曽子以孔子自生民以来未之有非有若之所可继而止之而非贬有若也有若虽不足以比孔子而孔门之所推尚一时无及有若可知咸淳三年升从祀以补十哲众议必有若也祭酒为书力诋有若不当升而升子张宋史礼志度宗咸淳三年正月戊申封颛孙师陈国公升十哲位不知论语一书孔子未尝深许子张按理宗作颛孙子赞其末语云色取行违作戒后人似亦不足之辞据孟子此章则子张正欲事有若者也陆象山天资高明指心顿悟不欲人从事学问故尝斥有子孝弟之说为支离奈何习其说者不察而创攻之于千载之下耶当时之论如此愚按论语首篇即录有子之言者三而与曽子并称曰子门人实欲以二子接孔子之传者传记言孔子之卒哀公诔之有若之丧悼公吊焉其为鲁人所重又可知矣十哲之祀允宜厘正孟子不曰有若似孔子而曰有若似圣人史记乃云有若状似孔子谬甚
  嘉靖更定从祀
  古人每事必祭其始之人耕之祭先农也桑之祭先蚕也学之祭先师也一也旧唐书太宗贞观二十一年二月壬申诏以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玄服䖍贾逵何休王肃王弼杜预范甯等二十二人太宗纪无贾逵止二十一人今依礼仪志増又按唐六典祠部名有贾逵然贞观时未祀七十二弟子则为二十二人开元八年敕七十二子并许从祀则卜子夏已在其中而先儒止二十一人六典国子祭酒司业条云七十二弟子及先儒二十二贤则亦误也代用其书埀于国胄自今有事于太学并令配享宣尼庙堂盖所以报其传注之功迄乎宋之仁英未有改易可谓得古人敬学尊师之意者矣神宗元丰七年始进荀况杨雄韩愈三人此三人之书虽有合于圣人而无传注之功不当祀也祀之者为王安石配享王雱从祀地也宋史礼志神宗熙宁七年从晋州州学教授陆长愈言以孟子同颜子配享殿上封荀况兰陵伯杨雄成都伯韩愈昌黎伯并从祀于左丘明等二十二贤之间徽宗政和三年封王安石舒王同颜子孟子配享殿上安石子雱临川伯从祀诸贤之末 此封三人为増入从祀之始而不及董仲舒至元文宗至顺元年方进仲舒从祀理宗宝庆三年进朱熹淳祐元年进周颐避光庙讳去惇字张载程颢程颐景定二年进张栻吕祖谦度宗咸淳三年进邵雍司马光以今论之惟程子之易传朱子之四书章句集注易本义诗传及蔡氏之尚书集传胡氏之春秋传陈氏之礼记集说是所谓代用其书埀于国胄者尔成化三年五月乙卯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刘定之请以元儒陈澔以胡安国蔡沈例从祀敕下江西考其行事以闻南轩之论语解东莱之读书记抑又次之而太极图通书西铭正𫎇亦羽翼六经之作也至有明嘉靖九年欲以制礼之功盖其丰昵之失而逞私妄议辄为出入殊乖古人之旨去戴圣刘向马融贾逵何休王肃王弼杜预又改郑众卢植郑玄服䖍范甯祀于其乡二十二人之中惟存九人 成化初刘定之议以为左丘明以下经师二十二人虽其中不无可议然当世衰道微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魏晋之时而此二十二人者守其遗经转相付授讲说注释各竭其才以待后之学者则其为功殆亦犹文武成康之子孙虽衰替微弱无所振作尚能保守姬姓之宗祀谱牒以阅历春秋战国不亡而幸存者也虽有大过亦当宥之况小失乎 又曰愚窃以为仲尼素王也七十子助其创业者也二十二经师助其垂统者也夫以一事之瑕而废传经之祀则宰我之短丧冉有之聚敛亦不当列于十哲乎弃汉儒保残守缺之功而奖末流论性谈天之学于是语录之书日増月益而五经之义委之榛芜自明人之议从祀始也有王者作其必遵贞观之制乎
  嘉靖之从祀进欧阳修者为大礼也出于在上之私意也进陆九渊者为王守仁也出于在下之私意也与宋人之进荀杨韩三子而安石封舒王配享同一道也成化四年彭时奏谓汉晋之时道统无传所幸有专门之师讲诵圣经以诏学者斯文赖以不坠此马融范甯诸人虽学行未纯亦不得而废
  祭礼
  陆道威著思辨录欲于祭礼之中而寓立宗之意谓古人最重宗子然宗子欲统一族众无如祭法文公家礼所载祭礼虽详整有法顾惟宗子而有官爵及富厚者方得行之不能通诸贫士又一岁四合族众繁重难举无差等隆杀之别愚意欲仿古族食世降一等之意定为宗祭法岁始则祭始祖凡五服之外皆与大宗主之仲春则祭四代以高祖为主曽祖以下分昭穆居左右合同高祖之众继高之宗主之仲夏则祭三代以曽祖为主祖考则分昭穆居左右合同曽祖之众继曽之宗主之仲秋则祭二代以祖为主考妣居左昭位合同祖之众继祖之宗主之仲冬则祭一代以考为主合同父昆弟继祢之宗主之皆宗子主祭而其馀子则献物以助祭不惟爱敬各尽而祖考高曽隆杀有等一从再从远近有别似于古礼初无所倍或曰高曽祖考祭则俱祭古人具有成法不当随时加损答之曰凡礼皆以义起耳礼有云上杀旁杀下杀中庸言亲亲之杀是古人于礼凡事皆有等杀况丧礼服制父母皆服三年而高祖则齐衰三月此今律文是丧礼已有等杀何独于祭礼不可行乎此虽创举恐不无补于风教也
  女巫
  周礼女巫舞雩但用之旱暵之时使女巫舞旱祭者崇阴也礼记檀弓岁旱穆公召县子而问曰吾欲暴巫而奚若曰天则不雨而望之愚妇人无乃已疏乎此用女巫之证也汉因秦灭学祠祀用女巫后魏郊天之礼女巫升坛揺鼔帝拜后肃拜杜岐公曰道武帝南平姑臧东下山东足为雄武之主其时用事大臣崔浩李顺李孝伯等多是谋猷之士少有通儒硕学所以郊祀上帝六宫及女巫预焉
  魏书高祖纪延兴二年二月乙巳诏曰尼父禀达圣之姿体生知之量穷理尽性道光四海顷者淮徐未宾庙隔非所致令祀典寝顿礼章殄灭遂使女巫妖觋淫进非礼杀牲歌舞倡优媟狎岂所以尊明神敬圣道者也自今以后有祭孔子庙制用酒脯而已不听妇女合杂以祈非望之福犯者以违制论大金国志世宗大定二十六年二月诏曰曩者边场多事南方未宾致令孔庙颓落礼典凌迟女巫杂觋淫祀违礼自今有祭孔庙制用酒脯而已犯者以违制论
  唐书黎干传代宗时为京兆尹时大旱干造土龙自与巫觋对舞弥月不应又祷孔子庙帝笑曰丘之祷久矣使毁土龙





  日知录卷十四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十五    昆山 顾炎武 撰陵
  古王者之葬称墓而已左传曰殽有二陵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书传亦言桐宫汤墓周官冢人掌公墓之地并言墓不言陵及春秋以降乃有称丘者楚昭王墓谓之昭丘赵武灵王墓谓之灵丘而吴王阖闾之墓亦名虎丘盖必其因山而高大者故二三君之外无闻焉史记赵世家肃侯十五年起寿陵秦本纪惠文王葬公陵悼武王葬永陵孝文王葬寿陵始有称陵者后汉书东平宪王苍传言园邑之兴始自彊秦通典襄陵有晋襄公之陵 至汉则无帝不称陵矣宋施宿会稽志曰自先秦古书帝王墓皆不称陵而陵之名实自汉始非也
  墓祭
  太甲之书曰王徂桐宫居忧此古人庐墓之始曽子问宗子去在他国庶子无爵而居者可以祭乎孔子曰祭哉请问其祭如之何孔子曰向墓而为坛以时祭若宗子死告于墓而后祭于家此古人祭墓之始史记周本纪武王上祭于毕马融曰毕文王墓地名也此纬书之言不可信记言古不墓祭宗子去在他国事之变也将祭而为坛礼之权也秦兴西戎宗庙之礼无闻而特起寝殿于墓侧见汉官仪 宋书礼志汉氏诸陵皆有园寝者承秦所为也说者以为古前庙后寝以象人君前有朝后有寝也庙以藏王四时祭祀寝有衣冠象生之其以荐新汉之西京已崇此礼叔孙通传言为原庙渭北衣冠月出游之师古曰从高帝陵寝出衣冠游于高庙每月一为之韦玄成传言园中各有寝便殿日祭于寝月祭于庙时祭于便殿寝日四上食庙岁二十五祠便殿岁四祠此皆承秦之制故黩于祭祀如此后汉明帝永平元年春正月帝率公卿已下朝于原陵如元会仪而上陵之礼始兴蔡邕记曰昔京师在长安时其礼不可尽得闻也光武即世始葬于此明帝嗣位逾年群臣朝正感先帝不复闻见此礼乃帅公卿百寮就园陵而创焉每正月上丁祀郊庙毕以次上陵百官四姓亲家妇女公主诸王大夫外国朝者侍子郡国计吏会陵八月饮酎礼亦如之雒阳诸陵皆以晦朔二十四气伏腊及四时祠庙日上饭太官送用物园令食监典省其亲陵所宫人随鼓漏理被枕具盥水陈妆具贡禹奏言武帝取好女数千人填后宫及弃天下昭帝幼弱霍光专事不知礼正皆以后宫女置于园陵今杜陵有宫人数百外戚传许后上疏有杜陵梁美人又云成帝崩班倢伃充奉园陵薨因葬园中而张厂书言昌邑哀王歌舞者张修等十人无子又非SKchar俱良人无官名王薨当罢归太傅豹等擅留以为哀王园中人不当罢翼奉亦言诸侯王园宜出其过制者是诸侯王园亦有之矣是以安帝尊母孝德皇元妃耿氏为甘陵大贵人桓帝尊母匽氏为博园贵人灵帝尊母董氏为慎园贵人皆以陵园为名 程氏演繁露曰魏武置宫人铜雀台令月朝十五辄向帐作伎陆机为文讥之不知其来有自矣而十七年正月明帝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既寤悲不能寐即案历明旦日吉遂率百官及故客上陵其日甘露降于陵树帝令百官采取以荐会毕帝从席前伏御床视太后镜奁中物感动悲涕令易脂泽妆具左右皆泣莫能仰视焉此特士庶人之孝而史传之以为盛节故陵之崇庙之杀也礼之渎敬之衰也明帝遗诏无起寝庙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而七庙之制遂废蔡邕以为天子事亡如存之意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殆曲为之说也魏武帝葬高陵有司依汉立陵上祭殿至文帝黄初三年乃诏曰先帝躬履节俭遗诏省约子以述父为孝臣以继事为忠古不墓祭皆设于庙高陵上殿屋皆毁坏车马还厩衣服藏府以从先帝俭德之志及文帝自作终制又曰寿陵无立寝殿造园邑晋宣王遗令子弟群官并不得谒陵犹为近古宋书礼志晋宣帝遗诏子弟群官皆不得谒陵于是景文遵旨至武帝犹再谒崇阳陵一谒峻平陵然遂不敢谒高原陵至惠帝复止也逮江左初元帝崩后诸公始有谒陵辞陵之事盖由眷同㕛执率情而举非雒京之旧也成帝时中宫亦年年拜陵议者以为非礼于是遂止以为永制 晋书王导传自汉魏已来群臣不拜山陵导以元帝眷同布衣匪惟君臣而已每一崇进皆就拜不胜哀戚由是诏百官拜陵自导始也梁武帝后周明帝始皆谒陵唐太宗玄宗亦并行之唐书彭景直传景龙末为太常博士时献昭干三陵皆日祭景直请罢不从开元二十年敇寒食上墓宜编入五礼永为恒式胡三省曰唐开元敕寒食上墓礼经无文近代相传寖以成俗宜许上墓同拜埽礼盖但许士庶之家行之而人君无此礼也五代会要言后唐庄宗每年寒食出祭谓之破散其后袭而行之欧阳公五代史所谓寒食野祭而焚纸钱即谓此也而陵寝亦有衣冠嫔御之制杜子美桥陵诗宫女晚知曙祠官朝见星韩退之丰陵行曰臣闻神道尚清静三代旧制存诸书墓藏庙祭不可乱欲言非职知何如盖深非之也若明代之制无车马无宫人不起居不进奉亦庶几得礼之中者与
  古人于墓之礼但有奔丧去国二事记曰奔丧者不及殡先之墓北面坐哭尽哀主人之待之也即位于墓左妇人墓右成踊尽哀又曰若除丧而后归则之墓哭成踊束括发袒绖拜宾成踊送宾反位又哭尽哀遂除于家不哭又曰奔兄弟之丧先之墓而后之家为位而哭所知之丧则哭于宫而后之墓又曰去国则哭于墓而后行反其国则不哭展墓而入鲁昭公之孙于齐也与臧孙如墓谋遂行吴延州来季子之于王僚也复命哭墓是则古人之至于墓皆有哭泣哀伤之事而祭者吉礼也无舍庙而之墓者也
  孟子言孔子没子贡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曲沃卫万曰古人为庙以依神无庐墓之事门人既不得奉其庙祀而但庐于冡上以尽其情此亡于礼者之礼也汉以来乃有父母终而庐墓者不知其置神主何地其奉之墓次欤是野祭之也其空置之祠堂欤是视其体魄反过其神也而悫者以此悖先王之礼伪者以此博孝子之名至于今而此风犹未已也且孝如曽子未尝庐墓孔子封防既反而弟子后至古人岂有庐墓之事哉
  史记孔子世家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祀孔子冢史言上冢者自孔子留侯二世家始而诸儒亦讲礼乡饮大射于孔子冢孔子冢大一顷故所居堂弟子内后世因庙藏孔子衣冠琴车书夫礼教出于圣人之门岂有就冢而祭至乡饮大射尤不可于冢上行之盖孔子教于洙泗之间所葬之冢在讲堂之后孔子既殁弟子即讲堂而祀之且行饮射之礼太史公不达以为祭于冢也
  汉人以宗庙之礼移于陵墓有人臣而告事于陵者苏武自匈奴还诏奉一太牢谒武帝园庙是也有上冢而会宗族故人及郡邑之官者楼护为谏大夫使郡国过齐上书求上先人冢因会宗族故人班伯上书愿过故郡上父祖冢有诏太守都尉以下会是也有上冢而太官为之供具者董贤为侍中驸马都尉上冢有会辄太官为供是也有赠谥而赐之于墓者阴兴夫人卒肃宗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即墓赐䇿追谥兴曰翼侯是也有人主而临人臣之墓者光武至湖阳幸樊重墓霍峻葬成都先主率群寮临会吊祭因留宿墓上是也有庶民而祭古贤人之墓者曹昭东征赋蘧氏在城之东南兮民亦飨其丘坟文选作尚水经注引此作飨是也人情所趋遂成习俗其流之弊有如杨伦行丧于恭陵者矣有如赵宣葬亲而不闭埏隧因居其中行服二十馀年者矣陈蕃传至乃市贾小民相聚为宣陵孝子者数十人皆除太子舎人而礼教于斯大坏矣
  招魂之葬于古未闻三辅黄图言汉太上皇陵在栎阳北原在东者太上皇在西者昭灵后高帝母起兵时死于小黄则疑其始于此矣晋东海王越柩为石勒所焚妃裵氏渡江欲招魂葬越元帝诏有司详议博士傅纯曰圣人制礼以事縁情设冢椁以藏形而事之以凶立庙祧以安神而奉之以吉送形而往迎精而还此墓庙之大分形神之异制也至于室庙寝庙祊祭非一处所以广求神之道而独不祭于墓明非神之所处也今乱形神之别错庙墓之宜违礼失义莫大于此于是下诏不许
  唐高宗显庆三年十一月伊丽道行军副总管萧嗣业擒阿史那贺鲁至京师甲午献于昭陵总章元年十月司空李𪟝破高丽俘高藏男建男产等至京师献于昭陵许敬宗言古者军凯旋则饮至于庙未闻献馘于陵者然陛下奉园寝与宗庙等可行不疑此亦所谓自我作古者矣
  唐时陵寝尝有鹰犬之奉玄宗开元二年四月辛未诏曰园陵之地衣冠所游凡厥有司罔不祗事顷者别致鹰狗供奉山陵至于料度极多费损昔戒禽荒既非寻常所用远惟龙驭每以仁爱为心彼耕象而耘鸟且増哀慕岂飞苍而走黄更备畋猎有乖仪式无益崇严诸陵所有供奉鹰狗等并宜即停
  天宝二年八月制曰禋祀者所以展诚敬之心荐新者所以申霜露之思自流火届期商风改律载深追远感物增怀且诗著授衣令存休澣在于臣子犹及恩私恭事园陵未标典式自今以后每至九月一日荐衣于寝陵贻范千载庶展孝思且仲夏端午事无典实传之浅俗遂乃移风况乎以孝道人因亲设教感游衣于汉纪成献报于礼文宣示庶寮令知朕意今关中之俗有所谓送寒衣者其遗教也今俗乃用十月一日
  厚葬
  晋书索𬘭传建兴中盗发汉霸杜二陵文帝霸陵宣帝杜陵多获珍宝帝问𬘭曰汉陵中物何乃多耶𬘭对曰汉天子即位一年而为陵天下贡赋三分之一供宗庙一供宾客一充山陵武帝享年久长比崩而茂陵不复容物其树皆已可拱赤眉取陵中物不能减半于今犹有朽帛委积珠玉未尽此二陵谓霸杜是俭者耳亦百世之诫汉书王莽传赤眉发掘园陵惟霸陵杜陵完按史记孝文纪言治霸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而刘向谏昌陵疏亦以孝文薄葬足为后王之则然考之张汤传则武帝之世已有盗发孝文园瘗钱者矣盖自春秋列国以来厚葬之俗虽以孝文之明达俭约且犹不能尽除而史䇿所书未必皆为实录也
  左传成公二年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殉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臣治烦去惑者也是以伏死而争今二子者君生则纵其惑死又益其侈是弃君于恶也何臣之为
  吕氏春秋节丧篇曰审知生圣人之要也审知死圣人之极也知生也者不以害生养生之谓也知死也者不以害死安死之谓也此二者圣人之所独决也凡生于天地之间其必有死所不免也孝子之重其亲也慈亲之爱其子也痛于肌骨性也所重所爱死而弃之沟壑人之情不忍为也故有葬死之义葬也者藏也慈亲孝子之所慎也慎之者以生人之心虑以生人之心为死者虑也莫如无动莫如无发无发无动莫如无有可利则此之谓重闭古之人有藏于广野深山而安者矣非珠玉国宝之谓也葬不可不藏也葬浅则狐狸抇之抇读为掘深则及于水泉故凡葬必于高陵之上以避狐狸之患水泉之湿此则善矣而忘奸邪盗贼宼乱之难岂不惑哉譬之若瞽师之避柱也避柱而疾触杙也狐狸水泉奸邪盗贼宼乱之患此杙之大者也慈亲孝子避之者得葬之情矣善棺椁所以避蝼蚁蛇虫也今世俗大乱之主愈侈其葬则心非为乎死者虑也生者以相矜尚也侈靡者以为荣俭节者以为陋不以便死为故而徒以生者之诽誉为务此非慈亲孝子之心也民之于利也犯流矢蹈白刃渉血𥂕肝以求之𥂕古抽字野人之无闻者忍亲戚兄弟知交以求利今无此之危无此之丑其为利甚厚乘车食肉泽及子孙虽圣人犹不能禁而况于国弥大家弥富葬弥厚含珠鳞施含珠口实也鳞施施玉于死者之体若鱼鳞也玩好货宝钟鼎壶滥以冰置水浆于其中为滥取其冷也轝马衣被戈剑不可胜数诸养生之具无不从者题凑之室室椁也题凑复累棺椁数袭积石积炭以环其外奸人闻之传以相告上虽以严威重罪禁之犹不可止且死者弥久生者弥疏生者弥疏则守者弥怠守者弥怠而葬器如故其势固不安矣安死篇曰世之为丘垄也其高大若山其树之若林其设阙庭为宫室造宾阼也若都邑以此观世示富则可矣以此为死则不可也夫死其视万岁犹一瞚也瞚古瞬字人之寿久之不过百中寿不过六十以百与六十为无穷者之虑其情必不相当矣以无穷为死者之虑则得之矣今有人于此为石铭置之垄上曰此其中之物具珠玉玩好财物宝器甚多不可不抇抇之必大富世世乘车食肉人必相与笑之以为大惑世之厚葬也有似于此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无不亡之国是无不抇之墓也以耳目所闻见齐荆燕尝亡矣齐湣王楚平王燕王会宋中山已亡矣赵魏韩皆亡矣作书之时秦初并三晋其皆故国矣自此以上者亡国不可胜数上犹前也是故大墓无不抇也而世皆争为之岂不悲哉君之不令民父之不孝子兄之不悌弟皆乡里之所釜䰛者而逐之䰛鬲同史记蔡泽传入韩魏遇夺釜鬲于涂惮耕稼采薪之劳不肯官人事而祈美衣侈食之乐智巧穷屈无以为之于是乎聚群多之徒以深山广泽林薮扑击遏夺又视名丘大墓葬之厚者求舎便居以微抇之日夜不休必得所利相与分之夫有所爱所重而令奸邪盗贼宼乱之人卒必辱之此孝子忠臣亲父交㕛之大事尧葬于谷林通树之舜葬于纪市不变其肆禹葬于会稽不变人徒变动也言无所兴造不扰民也是故先王以俭节葬死也非爱其费也非恶其劳也以为死者虑也先王之所恶惟死者之辱也发则必辱俭则不发故先王之葬必俭必合必同何谓合何谓同葬于山林则合乎山林葬于陵隰则同乎陵隰此之谓爱人夫爱人者众知爱人者寡故宋未亡而东冢抇东冢文公冢也文公厚葬故冢被发也冢在城东因谓之东冢齐未亡而庄公冢抇庄公名购僖公之父在位六十四年国安宁而犹若此又况百世之后而国已亡乎故孝子忠臣亲父交㕛不可不察于此也夫爱之而反危之其此之谓乎鲁季孙有丧孔子往吊之入门而左从客也主人以璠玙收此季平子意如之丧也主人桓子斯也收敛也孔子径庭而趋历级而上曰以宝玉收譬之犹暴骸中原也言必发抇径庭历级非礼也虽然以救过也
  前代陵墓
  汉高帝十二年十二月诏曰秦皇帝楚隐王师古曰陈胜也魏安釐王齐愍王赵悼襄王皆绝亡后其与秦皇帝守冢二十家楚魏齐各十家赵及魏公子无忌师古曰即信陵君也各五家令视其冢复亡以与他事魏明帝景初二年五月戊子诏曰昔汉高创业光武中兴谋除残暴功昭四海而坟陵崩颓童儿牧竖践蹋其上非大魏尊崇所承代之意也其表高祖光武陵四面各百步不得使民耕牧樵采宋武帝永初元年闰月壬午朔诏曰晋世帝后及藩王诸陵守卫宜便置格其名贤先哲见优前代或立德著节或宁乱庇民坟墓未远并宜洒埽主者具条以闻南齐明帝建武二年十二月丁酉诏曰旧国都邑望之怅然况乃身经南面负扆宸居或功济当时德章一世而茔垄欑秽封树不修岂直嗟深牧竖悲甚信陵而已哉昔中京沦覆鼎玉东迁晋元缔构之始简文遗咏在民而松门夷替埏路榛芜虽年代殊往抚事兴怀晋帝诸陵悉加修理并増守卫梁武帝天监六年诏曰命世兴王嗣贤传业声称不朽人代徂迁二宾以位三恪义在时事寖远宿草榛芜望古兴怀言念怆然晋宋齐三代诸陵有司勤加守护勿令细民侵毁作兵有少补使充足前无守视并可量给文选载任昉为卞彬谢修卞忠贞墓启魏高祖太和二十年五月丙戍诏汉魏晋诸帝陵各禁方百步不得樵苏践藉孝明熙平元年七月诏曰先贤列圣道冠生民仁风盛德焕乎图史暨历数永终迹随物变陵隧杳霭鞠为茂草古帝诸陵多见践藉可明敕所在诸有帝王坟陵四面各五十步勿听樵牧隋炀帝大业二年十二月庚寅诏曰前代帝王因时创业君民建国礼尊南面而历运推移年世永久丘垄残毁樵牧相趋茔兆堙芜封树莫辨兴言沦灭有怆于怀自古以来帝王陵墓可给随近十户蠲其杂役以供守视唐太宗诏见下唐玄宗天宝三载十二月诏自古圣帝明王陵墓有颓毁者宜令管内量事修葺仍明立标记禁其樵采古人于异代山陵必为之修护若此陈书淳于量传坐就江阴王萧季卿买梁陵中树季卿坐免量免侍中
  宋熙宁中兴利之臣建议前代帝王陵寝许民请射耕SKchar而唐之诸陵悉见芟削昭陵乔木翦伐无遗宋史邓润甫传小民何识自上导之靡存爱树之思但逐樵苏之利吁非一朝之故矣
  金太宗天会二年二月诏有盗发辽诸陵者罪死七年二月甲戌诏禁医巫闾山辽代山陵樵采金史斡鲁古孛堇传乾州后为闾阳县辽诸陵多在此禁无所犯独元之世祖纵杨琏真伽发宋会稽攒宫不问此自古所无之大变也元史杨琏真伽为江南释教总统发掘故宋赵氏诸陵之在钱塘绍兴者及其大臣冢墓凡一百一所
  实录洪武九年八月己酉遣国子生周渭等三十一人分视历代帝王陵寝命百步内禁人樵牧设陵户二人守之有经兵燹而崩摧者有司督近陵之民以时封培每三年一遣使致祭其后每登极诏书并有此文而有司之能留意者鲜矣
  魏高祖太和十九年九月丁亥诏曰诸有旧墓铭记见存昭然为时人所知者三公及位从公者去墓三十步尚书令仆九列十五步黄门五校十步各不听SKchar殖陈文帝天嘉六年八月丁丑诏曰梁室多故祸乱相寻兵甲纷纭十年不解不逞之徒虐流生气无赖之属暴及徂魂江左肇基王者攸宅金行水位之主木运火德之君时更四代岁逾二百若其经纶王业搢绅民望忠臣孝子何世无之而零落山丘变移陵谷咸皆翦伐莫不侵残玉杯得于民间漆简传于世载无复五株之树罕见千年之表自天祚光启恭惟揖让爰暨朕躬聿修祖武虽复旗旗服色犹行𣏌宋之封每车驾巡游眇瞻河雒之地故桥山之祀𬞟藻弗亏骊山之坟松柏恒守惟戚藩旧垄士子故茔掩殣未周樵牧犹众或亲属流隶负土无期子孙冥灭手植何寄汉高留连于无忌宋祖惆怅于子房丘墓生哀性灵共恻者也朕所以兴言永日思慰幽泉惟前代侯王自古忠烈坟冢被发绝无后者可简行修治墓中树木勿得樵采庶幽显式畅称朕意焉
  唐太宗贞观四年九月壬午诏曰钦若稽古缅想往册英声茂实志深褒尚始兹巡省眺瞩中涂汉氏诸侯北阜斯托寂寥千载邈而无祀历选列辟遗迹可观良宰名卿清徽不灭宜令所司普加研访爰自上古洎于隋室诸有明王圣帝盛德宠功定乱弭灾安民济物及贤臣烈士立言显行纬文经武致君利俗丘垄可识茔兆见在者各随所在条录申奏每加巡简禁绝刍牧春秋二时为之致祭若有毁坏即宜修补务令周尽以称朕意是则不独前代山陵即士大夫之丘墓并为封禁亦兴王之一事可为后法者矣
  停丧
  停丧之事自古所无自建安离析永嘉播窜于是有不得已而停者常炜言魏晋之制祖父未葬者不听服官晋书慕容儁载记而御史中丞刘隗奏诸军败亡失父母未知吉凶者不得仕进宴乐皆使心丧有犯君子废小人戮通典生者犹然况于既殁是以兖州刺史滕恬为丁零翟所杀尸丧不反恬子羡仕宦不废论者嫌之南史郑鲜之传 鲜之议引杨臻七年不除丧三十馀年不关人事齐高帝时乌程令顾昌玄坐父法秀宋泰始中北征尸骸不反而昌玄晏乐嬉游与常人无异有司请加以清议南齐书本纪振武将军丘冠先为休留茂所杀丧尸绝域不可复寻世祖特敕其子雄方敢入仕河南氏羌传当江左偏安之日而犹申此禁岂有死非战场棺非异域而停久不葬自同平人如今人之所为者哉晋书贺循传为武康令俗多厚葬及有拘忌回避岁月停丧不葬者循皆禁焉旧唐书颜真卿传时有郑延祚者新书朔方令母卒二十九年殡僧舎垣地真卿劾奏之兄弟终身不齿天下耸动册府元龟后周太祖广顺二年十一月丙午敕曰古者立封树之制定丧葬之期著在经典是为名教洎乎世俗衰薄风化陵迟亲殁而多阙送终身后而便为无主或羁束于仕宦或拘忌于阴阳旅榇不归遗骸何托但以先王埀训孝子因心非以厚葬为贤只以称家为礼埽地而祭尚可以告䖍负土成坟所贵乎尽力宜颁条令用警因循庶使九原绝抱恨之魂千古无不归之骨搢绅人士当体兹怀应内外文武臣僚幕职州县官选人等今后有父母祖父母亡殁未经迁葬者其主家之长不得辄求仕进所由司亦不得申举解送而宋史王子韶以不葬父母贬官刘昺兄弟以不葬父母夺职并本传后之王者以礼治人则周祖之诏鲁公之劾不可不著之甲令但使未葬其亲之子若孙搢绅不许入官士人不许赴举则天下无不葬之丧矣
  张稷若尔岐采皇甫谧之名作笃终论其下篇曰葬之习于侈也于是有久而不克葬者是徒知备物丰仪之为厚其亲而不知久而不葬之大悖于礼也先王之制丧礼始死而袭袭而敛三日而殡殡而治葬具其葬也贵贱有时天子七月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逾月先时而葬者谓之得葬后时而葬者谓之怠丧其自袭而敛自敛而殡自殡而葬中间皆不治他事各视其力日夕拮据至葬而已以为所以计安亲体者必至乎葬而始毕也袭也敛也殡也皆以期成乎葬者也殡则不可不葬犹之袭则不可不敛敛则不可不殡相待而为始终者也故不可以他事间也今有人亲死逾日而不袭逾旬而不敛逾月而不殡茍非狂易丧心之人必有痛乎其中者矣至于累年而不葬则相与安之何也殡者必于客位所以宾之也父母而宾之人子之所不忍也而为之者以将葬故宾之也所以渐即乎远也殡而不葬是使其亲退而不得反于寝进而不得即于墓不犹之客而未得归归而未得至者与非人事之至难安而人子之大不忍者与晏子春秋生者不得安命之曰蓄忧死者不得葬命之曰蓄哀丧服小记曰久而不葬者惟主丧者不除其馀以麻终月数者除丧则已孔氏曰久而不葬谓有事碍不得依月葬者则三年冠服身皆不得祥除主丧者谓子为父妻为夫臣为君孙为祖父殁持重皆为丧主不得除也其馀谓期以下至缌也刘世明曰众子虽非丧主亦不得除 张凭谓已嫁之女犹不得除天性难可尽夺疑则从重孔丛子司徒文子问于子思曰丧服既除然后乃葬则其服何服子思曰三年之丧未葬服不变除何有焉司马温公葬论亦云乃知古之人有不幸有故不得葬其亲者虽逾三年不除服其心所痛在于未葬以为与未及三月者同实也与未及三月者同实斯不得计时而即吉矣何也丧之即吉始于虞而成于禫虞之为礼起于既葬送形而往迎精而反故为虞以安之未葬则无所为而虞不虞则卒哭而祔皆无所为而举卒哭与袝不得举又何为而可以练何为而可以祥且禫故虽逾三年与未及三月者同实也未及三月而欲举祥禫之礼行道之人弗忍矣丧服小记三年而后葬者必再祭注云谓练祥也葬月虞明月练又明月祥刘世明曰礼虞而柱梋翦屏练而毁庐居垩室祥而席禫而床今此虞及练祥虽为局促犹追偿其事若在异月以其本异岁也练祥之服变除之宜宜如其节也斯其所以可以除而弗除与斯其所以宁敛形还葬县棺而封而必不敢为溢望奢求以至于久而不葬也与由是言之则人子之未葬其亲者未可以虞未可以卒哭也未可以虞未可以卒哭而可以服官乎反末代之浇风举百王之坠制必有圣人起而行之者
  陈可大曰以麻终月数者期以下至缌之亲以主人未葬不得变葛故服麻以至月数足而除不待主人丧后之除也然其服犹必收藏以俟送葬也夫未葬之丧期已下至缌之亲且不得变葛而为之子者乃循葬毕之制而练而祥而禫是则今之人其无父母也久矣魏刘仲武娶毌丘氏生子正舒正则及毌丘俭败仲武出其妻司马师夷俭三族故仲武出妻更娶王氏生陶仲武为毌丘氏立别舎而不告绝及毌丘氏卒正舒求祔葬陶不许正舒不释服讼于上下泣血露骨衰裳缀络数十年弗得以至死亡宋海虞令何子平母丧去官哀毁逾礼属大明孝武帝年号末东土饥荒继以师旅八年不得营葬昼夜号哭常如袒括之日冬不衣絮夏不就清凉一日以米数合为粥不进盐菜所居屋败不蔽风日兄子伯兴欲为葺理子平不肯曰我情事未申天地一罪人耳屋何宜覆蔡兴宗为会稽太守甚加矜重为营冢圹朱子采入小学善行篇梁殷不佞为武康令会江陵䧟而母卒道路隔绝不得奔赴四载之中昼夜号泣及陈高祖受禅起为戒昭将军除娄令至是四兄不齐始迎丧柩归葬不佞居处礼节如始闻丧若此者又三年唐欧阳通为中书舍人丁母忧以岁凶未葬四年居庐不释服冬月家人密以毡絮置所眠席下通觉大怒遽令撤之元孙瑾父丧停柩四载衣不解带此数事可为不得已而停丧者之法
  近年亦有一二知礼之士未克葬而不变服者而或且讥之曰夫饮酒食肉处内与夫人间之交际往来一一如平人而独不变衣冠则文存而实亡也文存而实亡近于为名然则必并其文而去之而后为不近名耶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呜呼夫习之难移久矣自非大贤中人之情鲜不动于外者圣人为之弁冕衣裳佩玉以教恭衰麻以教孝介胄以教武故君子耻服其服而无其容使其未葬而不释衰麻则其悲哀之心痛疾之意必有触于目而常存者此子游所谓以故兴物而为孝子仁人之一助也奚为其必去之也今吴人丧除服则取冠衰履杖焚之服终而未葬则藏之柩旁待葬而服既葬服以谢吊客而后除且焚此亦饩羊之犹存者矣诗曰庶见素韠兮我心蕴结兮聊与子如一兮哀公问曰绅委章甫有益于仁乎孔子作色而对曰君胡然焉衰麻苴杖者志不存乎乐非耳弗闻服使然也家语后之议礼者必有能择于斯者矣又考实录永乐七年七月甲戍仁孝皇后丧再期皇太子以母丧未葬禫后仍素服视事至几筵仍衰服八年七月乙巳仁孝皇后忌日以未葬礼同大祥十一年二月葬长陵夫天子之子尚且行之而谓不可通于士庶人乎侈于殡埋之饰而民遂至于不葬其亲丰于资送之仪而民遂至于不举其女于是有反本尚质之思而老氏之书谓礼为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则亦过矣岂知召南之女迨其谓之周礼媒氏凡嫁子娶妻入币纯帛无过五两而夫子之告子路曰敛首足形还葬而无椁称其财斯之谓礼何至如盐铁论之云送死殚家遣女满车齐武帝诏书之云斑白不婚露棺累叶者乎马融有言嫁娶之礼俭则婚者以时矣丧祭之礼约则终者掩藏矣林放问礼之本孔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其正俗之先务乎宋史孙觉传知福州闽俗厚于婚丧其费无艺觉裁为中法使资装无得过百千令下嫁娶以百数葬埋之费亦率减什五元史干文传传为婺源知州婺源之俗男女昏聘后富则渝其约有育其女至老死不嫁者亲丧贫则不举有停其柩累数世不葬者文传下车即召其耆老使以礼训告之阅三月而婚丧俱毕
  假葬
  晋武帝太康中前太子洗马郄诜寄止卫国文学讲堂十馀年母亡不致丧归便于堂北壁外下棺谓之假葬魏志曹共传年十馀岁丧父时天下乱宗族各散去乡里独与一客担丧假葬携将老母渡江假葬字始见于此三年即吉诏用为征东参军论者以为不合礼郑志曰赵商问主丧者不除今人违离邦族假葬异国礼不大备要亦有反土之意三年阕矣可得除否荅曰葬者送亲之终假葬法后代巧伪反可以难礼乎
  改殡
  古人改殡之礼必反于宫寝不拘即远之制齐庄公以襄公二十五年为崔杼所弑葬诸士孙之里二十八年崔庆既死十二月乙亥朔齐人迁庄公殡于大寝以其棺尸崔杼于市二十九年二月癸卯齐人葬庄公于北郭夫自郭外之葬历三年之久出而迁之路寝为之改殡不以宫廷为忌不以兵死为嫌古人送往慎终之礼如此景公庄公之弟汉和帝以梁贵人酷殁敛葬礼阙乃改殡于承光宫追服丧制盖附身附棺之物人子所宜自尽若宋之高宗于梓宫入境即承之以椁上以欺其先人下以欺其百官兆姓诚千古之罪人矣
  册府元龟载后唐庄宗同光二年八月遣宗正少卿李琼往曹州简行哀帝陵寝三年正月丙申敕曰朕顾惟寡德获嗣丕图奉先之道常勤送往之诚靡怠爰自重兴庙社载展郊禋旋荡涤于瑕疵复涵濡于庆泽盖忧劳静国旷坠承祧御朽若惊渉川为惧由是推移岁月郁滞情怀恭念昭宗晏驾之辰少帝登遐之日咸罹虺毒遽殒龙䫇委冠剑于仇雠托山陵于枭獍静惟规制岂叶度程存怆结以弥深固寝兴而増惕䖍思改卜式慰允怀宜令所司别选园陵备礼迁葬贵雪幽明之恨以申追慕之心凡百臣寮体朕哀感虽有是命以年饥财不足而止
  火葬
  火葬之俗盛行于江南自宋时已有之宋史绍兴二十七年监登闻鼔院范同言今民俗有所谓火化者生则奉养之具惟恐不至死则燔爇而捐弃之国朝著令贫无葬地者许以官地安葬河东地狭人众虽至亲之丧悉皆焚弃韩琦镇并州以官钱市田数顷给民安葬至今为美谈然则承流宣化使民不畔于礼法正守臣之职也事关风化理宜禁止仍饬守臣措置荒闲之地使贫民得以收葬从之景定二年黄震为吴县尉乞免再起化人亭状曰照对本司久例有行香寺曰通济在城外西南一里本寺久为焚人空亭约十间以罔利合城愚民悉为所诱亲死即举而付之烈𦦨馀骸不化则又举而投之深渊哀哉斯人何辜而遭此身后之大戮耶震久切痛心以人微位下欲言未发乃五月六日夜风雷骤至独尽撤其所谓焚人之亭而去之意者秽气彰闻冤魂共诉皇天震怒为绝此根越明日据寺僧发觉陈状为之备申使府盖亦幸此亭之坏耳案吏何人敢受寺僧之嘱行下本司勒令监造震窃谓此亭为焚人之亲设也人之焚其亲不孝之大者也此亭其可再也哉谨案古者小敛大敛以至殡葬皆擗踊为迁其亲之尸而动之也况可得而火之耶举其尸而畀之火惨虐之极无复人道虽蚩尤作五虐之法商纣为炮烙之刑皆施之于生前未至戮之于死后也展禽谓夏父弗忌必有殃既葬焚烟彻于上或者天实灾之然谓之殃则凶可知也楚子期欲焚麇之师子西戒不可虽敌人之尸犹有所不忍也卫侯掘褚师定子之墓焚之于平庄之上殆自古以来所无之事田单守即墨之孤邑积五年思出万死一生之计以激其民故袭用其毒误燕人掘齐墓烧死人齐人望之涕泣怒十倍而齐破燕矣然则焚其先人之尸为子孙者所痛愤而不自爱其身故田单思之五年出此诡计以误敌也尉佗在粤闻汉掘烧其先人冢陆贾明其不然与之要约亦曰反则掘烧王先人冢耳举至不可闻之事以相恐非忍为之也尹齐为淮扬都尉所诛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尸亡去归葬说者谓其尸飞去夫欲烧其尸仇之深也欲烧之而尸亡是死而有灵犹知烧之可畏也汉广川王去淫虐无道其姬昭信共杀幸姬王昭平王地馀及从婢三人后昭信病梦昭平等乃掘其尸皆烧为灰去与昭信旋亦诛死王莽作焚如之刑烧陈良等亦遂诛灭魏文帝终制略曰丧乱已来汉氏诸陵无不发掘至乃烧取玉柙金镂骸骨并尽是焚如之刑也岂不重痛哉东海王越乱晋石勒剖其棺焚其尸曰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夫越之恶固宜至此亦石勒之酷而忍为此也王敦叛逆有司出其尸于瘗焚其衣冠斩之所焚犹衣冠耳惟苏峻以反诛焚其骨杨玄感反隋亦掘其父素冢焚其骸骨惨虐之门既开因以施之极恶之人周礼秋官掌戮凡杀其亲者焚之然非治世法也隋为仁寿宫役夫死道上杨素焚之上闻之不悦夫淫刑如隋文且不忍焚人则痛莫甚于焚人者矣蒋元晖渎乱宫闱朱全忠杀而焚之一死不足以尽其罪也然杀之者当刑焚之者非法非法之虐且不可施之诛死之罪人况可施之父母骨肉乎世之施此于父母骨肉者又往往拾其遗烬而弃之水则宋诛太子劭逆党王鹦鹉严道育既焚而扬灰于河之故智也惨益甚矣而或者乃以焚人为佛法然闻佛之说戒火自焚也今之焚者戒火耶人火耶自焚耶其子孙耶佛者外国之法今吾所处中国耶外国耶有识者为之痛惋久矣今通济寺僧焚人之亲以罔利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天幸废之何可兴之欲望台慈矜生民之无知念死者之何罪备榜通济寺风雷已坏之焚人亭不许再行起置其于哀死慎终实非小补然自宋以来此风日盛国家虽有漏泽园之设而地窄人多不能偏葬相率焚烧名曰火葬习以成俗谓宜每里给空地若干为义冢以待贫民之葬除其租税而更为之严禁焚其亲者以不孝罪之庶乎礼教可兴民俗可厚也呜呼古人于服器之微犹不敢投之于火故于重也埋之于杖也断而弃之况敢焚及于尸柩乎茶毗之教始于沙门塞外之风被于华夏辛有之适伊川其亦预见之矣为国以礼后王其念之哉列子言秦之西有仪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积而焚之熏则烟上谓之登遐然后成为孝子荀子言氏羌之民其俘也不忧其系累而忧其死不焚也盖西羌之俗有之
  宋以礼教立国而不能革火葬之俗于其亡也乃有杨琏真伽之事
  漏泽园之设起于蔡京不可以其人而废其法
  期功丧去官
  古人于期功之丧皆弃官持服通典安帝初长吏多避事弃官乃令自非父母服不得去职考之于书如韦义以兄顺丧去官杨仁以兄丧去官谯玄以弟服去官戴封以伯父丧去官马融遭兄子丧自劾归陈实以期丧去官贾逵以祖父丧去官又风俗通云范滂父字叔矩博士征以兄忧不行刘衡碑云为勃海王郞中令以兄琅邪相忧即日轻举圉令赵君碑云司徒杨公辟以兄忧不至则兄丧亦谓之忧也曹全碑云迁右扶风槐里令遭同产弟忧弃官则弟丧亦谓之忧也度尚碑云除上虞长以从父忧去官杨著碑云迁高阳令遭从兄沛相忧笃义忘宠飘然轻举则从父从兄丧亦谓之忧也陈重传云举尤异当迁为会稽太守遭姊忧去官则姊丧亦谓之忧也古人凡丧皆谓之忧其父母丧则谓之丁大忧见北史李彪传王纯碑云拜郞失妹宁归遂释印绂晋陶渊明作归去来辞自序曰寻程氏妹丧于武林情在骏奔自免去职则已嫁之妹犹去官以奔其丧也晋嵇绍传拜徐州刺史以长子丧去职则子之丧亦可以去官也后汉末时人多不行妻服荀爽引据大义正之经典虽不悉变亦颇有改者晋泰始中杨旌有伯母服未除而应孝廉举博士韩光议以宜贬又言天水太守王孔硕举杨少仲为孝廉有期之丧而行甚致清议而潘岳悼亡诗曰亹亹期月周戚戚弥相愍又曰投心遵朝命挥涕强就车是则期丧既周然后就官之证今代之人躁于得官轻于持服令晋人见之犹当耻与为伍况三代圣贤之列乎晋书傅咸传惠帝时司隶荀恺从兄丧自表赴哀诏听之而未下恺乃造太傅杨骏咸奏曰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同堂亡陨方在信宿圣恩矜悯听使临丧诏旨未下辄行造谒急謟𡡾之敬无友于之情宜加显贬以隆风教张辅传梁州刺史杨欣有姊丧未经旬车骑长史韩预彊聘其女为妻辅为中正贬预以清风俗刘隗传世子文学王籍之居叔母丧而婚东阁祭酒颜含在叔父丧嫁女隗并奏之庐江太守梁龛明日当除妇服今日请客奏伎丞相长史周𫖮等三十馀人同会隗奏曰夫嫡妻长子皆杖居庐故周景王有三年之丧既除而宴春秋犹讥况龛匹夫暮宴朝祥慢服之愆宜肃丧纪之礼请免龛官削侯爵𫖮等知龛有丧吉会非礼宜各夺俸一月从之谢安传期丧不废乐王坦之以书喻之不从衣冠效之遂以成俗世颇以此讥焉当日期功之丧朝廷犹以为重是以上挂弹文下干乡议史记魏其武安传丞相语灌夫曰吾欲与仲孺过魏其侯会仲孺有服索𨼆曰服谓期功之服是则汉时有服不预宴会之证旧唐书王方庆传奏言令杖期大功丧未葬不预朝贺未终丧不预宴会比来朝官不遵礼法身有哀容陪预朝会手舞足蹈公违宪章名教既亏实玷皇化伏望申明令式禁断唐时格令未坠前经今则有说齐衰而入大夫之门停殡宫而召亲朋之会者至乃髽踊方闻衿鞶已饰败礼伤教日异岁深呜呼有人心者则宜于此焉变矣
  裵庭裕东观奏记大中朝有前乡贡进士杨仁赡女弟出嫁前进士于瓌纳函之日有期丧仁赡不易其日宪司纠论贬康州参军驰驿发遣册府元龟后唐明宗天成二年九月敕原州司马聂屿擢从班列委佐亲贤不守条章彊买店宅细询行止颇骇听闻丧妻未及于半年别成姻媾弃母动逾于千里不奉晨昏令本处赐死唐季五代之时其法犹重
  册府元龟唐薛膺为左补阙弟齐临阵为飞矢所中卒膺闻难不及请告驰马以赴与弟褒庠处丧如礼膺去左补阙庠去河南县尉直弘文馆与褒皆屏居外野布巾终丧蹈名教者推之
  宋史王岩叟为泾州推官闻弟丧弃官归养吕祖俭监明州仓将上会兄祖谦卒部法半年不上者为违年祖俭必欲终期丧朝廷从之诏违年者以一年为限自祖俭始然史之所书亦寥寥矣
  汉人有以师丧去官者如延笃孔昱后汉书刘焉蜀志并见于史而荀淑之卒李膺时为尚书自表师丧则朝廷固已许之矣其亦子贡筑室于场二三子群居则绖之遗意也与
  缌丧不得赴举
  宋天禧三年正月乙亥诸路贡举人郭稹等四千三百人见于崇政殿时稹冒缌丧赴举为同辈所讼上命典谒诘之引服付御史台劾问殿三举同保人并赎金殿一举今制非三年之丧皆得赴举故士弥躁进而风俗之厚不如昔人远矣
  丧娶
  春秋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齐纳币公羊传纳币不书此何以书讥何讥尔丧娶也娶在三年之外则何讥乎丧娶三年之内不图婚何休注曰僖公以十二月薨至此未满二十五月又礼先纳采问名纳吉乃纳币此四者皆在三年之内故云尔然则纳币犹讥而况于昏嫁乎唐高宗永徽中衡山公主将出降长孙氏议者以时既公除合行吉礼于志宁上疏言礼记曰女子十五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而嫁郑玄云有故谓遭丧也春秋书鲁庄公如齐纳币杜预云母丧未再期而图婚二传不讥失礼明故也此则史䇿具载是非历然断在圣情不待问于臣下其有议者云准制公除之后湏并从吉汉文帝诏曰天下吏民毋禁取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此汉文创制其仪为天下百姓至于公主服是斩衰纵使服随例除无宜情随例改心丧之内方复成婚非惟违于礼经亦是人情不可伏惟陛下嗣膺宝位临统万方理宜继美羲轩齐芳汤禹弘奨仁孝之日敦崇名教之秋伏愿遵高宗之令轨略孝文之权制国家于法无亏公主情礼得毕于是诏公主待三年服阕然后成礼岂非有国之典本于天经地义故守礼之臣犹得引经而争者哉
  晋书载记言石勒下书禁国人不听在丧嫁娶时勒号所部为国人金史章宗纪承安五年三月戊辰定妻亡服内昏娶听离法七月癸亥定居祖父母丧昏娶听离法今人多不讲此
  实录正统十三年四月楚王季埱奏弟大冶王季堧择武昌护卫指挥同知翟政妹为妃昏期在迩不意叔崇阳王孟炜薨逝季堧应持服未敢成昏上命礼部议言王于崇阳王当服期年缘崇阳王未薨之先君命已下节册到日合令妃翟氏拜受候服满成昏从之正月乙未遣永肃侯徐安等持节册封王妃
  天顺三年十月庚戌沈王佶焞奏父康王存日择潞州民李刚女为弟永年王妃李磐为妹长平郡主仪宾巳受封册未及成昏而父王薨今父丧已越大祥阴阳书谓明年为弟妹婚不利乞允于今年择日嫁娶礼部侍郞邹干言三年之丧礼之大者服内成亲律有明禁今沈王与郡王郡主俱父丧未终乃惑于阴阳之说而欲废此丧制乞行长史司启王俾待服阕成礼上曰是长史不能辅导之罪也其命巡按御史执问如律
  十月癸丑广灵王逊⿰薨癸酉敕灵丘王逊烇曰所奏第四子第五子俱镇国将军并女临城县主俱已奏报欲于本年九月后成婚且尔兄初丧正哀戚不暇之时乃欲为男女成婚以废大礼是岂所忍为哉不允所奏宪庙大婚在天顺八年之七月虽托之遗诏而士大夫多以为非故南京礼部右侍郞章纶有请待来春之奏
  衫帽入见
  唐书李训传文宗召见训以衰麄难入禁中令戎服号王山人宋史蔡挺传仁宗欲知契丹事召对便殿挺时有父丧听以衫帽入则唐宋有丧者不敢假公服也今人干谒官长辄易青黑与常人无异是又李训之不如乎
  奔丧守制
  记曰奔丧者自齐衰以下是古人于期功之丧无有不奔者太祖实录洪武二十三年闰四月甲戍除期年奔丧之制先是百官闻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丧俱得奔赴至是吏部言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皆期年服若俱令奔丧守制或一人连遭数丧或道路数千里则居官日少更易繁数旷官废事今后除父母及祖父母承重者丁忧外其馀期服不许奔丧诏从之此出于一时权宜之政沿习以来至三百年遂以不奔丧守制为礼法之当然而倍死亡哀多见于搢绅之士矣
  实录又言二十七年四月署北平按察司事监察御史陈德文奏言嫁母刘氏卒乞奔丧许之德文四岁丧父家贫随母嫁陈氏后年长归宗至是其母卒时已除奔丧之制德文恳请甚至上特怜而许之是太祖虽依吏部之奏而仍通于人子之情固未尝执一也
  三代圣王教化之事其仅存于今日者惟服制而已丧乱以来浸已废坠窃谓父母之丧自非金革不得起复著之国典人人所知其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之丧并依洪武初年之制许令解官奔赴姊妹妻子虽期丧不必解官服满补职其他虽持重服而不去官者唐制为嫡子斩衰三年而不去官及大功以下丧者京官许以素服朝参不预庆贺唐书王方庆传见上 玄宗开元二十五年十一月丁亥御史大夫李适之奏每当正旦及缘大礼应朝官并六品清官并衣朱衣六品已下并许通著袴褶朔望日文武朝集使并服袴褶如有惨故准式不合著朱衣袴褶者其日听不入朝 畅当传入公门变服今期丧已下惨制是也在外诸司素服治事公服之内仍用麻葛祭祀宴会俾佐贰摄之未任之官无得谒选生员但岁考不赴科举庶人之家不许嫁娶十五月禫后复故其有期功丧宴会作乐者官员罢职士子黜退仍书之申明亭以示清议庶几民德归厚若夤縁干请之风亦不待禁而衰止矣
  洪武十一年二月广西布政使臧哲以母丧去官上思之特遣人赐米六十石钞二十五锭自后凡官以父母丧去职而家居者皆有赐焉十七年正月命吏部凡官员丁忧已在职五年廉勤无赃私过犯者照名秩给半禄终制在职三年者给三月全禄
  丁忧交代
  昔时见有司丁父母忧闻讣奔丧不出半月近议必令交代方许离任至有欠库未补服阕犹不得归者是则钱粮为重伦纪为轻既乖宰物之方复失使臣之礼其弊之由始于刻削太过盖昔者钱粮掌于县丞案牍掌于主簿税课掌于大使余家有嘉靖年买地文契皆用税课司印万历后用县印为令者稽其要而无所与焉又皆俸足以赡其用而不取之库藏故闻讣遄行无所留滞而亦不见有那移侵欠之事今则州县之中锥刀之末上尽取之而大吏之诛求尤苦不给库藏罄乏报以虚文至于近年天下无完库矣即勒令交代亦不过应之以虚文徒滋不孝之官而无益于国计盈虚之数也呜呼君人者亦知养廉为致孝之源乎
  陶侃谓王贡曰杜弢为益州刺史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天下宁有白头贼乎贡遂来降而弢败走今日居官之軰大半皆如杜弢然如此之人作贼亦不能成也
  史言梁高祖丁文皇帝高祖父丹阳尹顺之忧时为齐随王镇西谘议参军在荆镇髣髴奉问便投剑星驰不复寝食倍道前行愤风惊浪不暂停止及居帝位立七庙月中再过每至展拜常涕泗滂沱哀动左右然则明王孝治天下而不遗小国之臣必有使之各尽其情者矣
  洪武八年八月戊辰诏百官闻父母丧者不待报许即去官时北平按察司佥事吕本言近制士大夫出仕在外闻父母之丧必待移文原籍审核俟其还报然后奔丧臣窃以为中外官吏去乡或一二千里或且万里及其文移往复近者弥月远者半年使为人子者衔哀待报比还家则殡葬已毕岂惟莫睹父母形体虽棺柩亦有不及见者揆之子情深可怜悯臣请自今官吏若遇亲丧许令其家属陈于官移文任所令其奔赴然后核实庶人子得尽送终之礼而朝廷孝理之道彰矣上然之故有是命
  武官丁忧
  晋书言姚兴下书将帅遭大丧非在疆场险要之所皆听奔赴及期乃从王役宋岳飞乞终母丧以张宪摄军事步归庐山元史言成宗诏军官除边远出征其馀遇祖父母父母丧依民官例立限奔赴然则明制武官不丁忧非一道同伦之义也国史言洪武二十八年兰州卫指挥佥事徐遵等以父及祖母病卒奏乞扶柩归葬乡里廷议勿许上特可之岂非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者耶
  居丧宴饮
  唐宪宗元和九年四月癸未京兆府奏故法曹陆赓男慎馀与兄博文居丧衣华服过坊市饮酒食肉诏各决四十慎馀流循州博文递归本贯册府元龟十二年四月辛丑驸马都尉于季友坐居嫡母丧与进士刘师服宴饮季友削官爵笞四十忠州安置师服笞四十配流连州于𬱖以不能训子削阶旧唐书本纪以礼坊民而法行于贵戚此唐室之所以复振也
  姚兴时有给事黄门侍郞古成诜每以天下是非为己任京兆韦高慕阮籍之为人居母丧弹琴饮酒诜闻而泣曰吾当私刃斩之以崇风教遂持剑求高高惧而逃匿终身不敢见僭乱之国犹有此人
  匿丧
  后唐明宗天成三年闰八月滑州掌书记孟昇匿母忧大理寺断流奉敕朕以允从人望嗣守帝图政必究于化源道每先于德本贵持国法以正人伦孟昇身被儒冠职居宾幕比资筹画以赞盘维而乃都昧操修但贪荣禄匿母丧而不举为人子以何堪渎污时风败伤名教五刑是重十恶难宽将复投荒无如去世可赐自尽其观察使判官录事参军失于纠察各有殿罚
  国恤宴饮
  春秋传言吴公子札自卫如晋将宿于戚卫大夫孙文子邑闻钟声焉曰异哉夫子获罪于君以在此文子以戚叛惧犹不足而又何乐夫子之在此犹燕之巢于幕上君又在殡献公卒未葬而可以乐乎遂去之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汉魏以下有山陵未成而宴饮者汉书元后传司隶校尉解光奏曲阳侯王根骨肉至亲社稷大臣先帝山陵未成公聘取故掖庭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置酒歌舞无人臣礼大不敬不道以根尝建社稷之策遣就国其兄子成都侯况免为庶人归故郡魏书甄楷传除秘书郞世宗崩未葬楷与河南尹丞张普惠等饮戏免官是也有国丧未期而宴饮者晋书锺雅传拜尚书左丞奏言肃祖明皇帝弃背万国尚未期月圣主缟素百寮惨怆尚书梅陶无大臣忠慕之节家庭侈靡声伎纷葩丝竹之音流闻衢路宜加放黜以整王宪是也时穆后临朝特原不问然百僚惮之有国忌而宴饮者旧唐书德宗纪贞元十二年五月丁巳驸马都尉郭暧王士平及暧弟煦暄坐代宗忌日宴饮贬官归第是也此皆故事之宜举行者礼者君之大柄可听其颓弛而不问乎
  宋朝家法
  宋世典常不立政事丛脞一代之制殊不足言然其过于前人者数事如人君宫中自行三年之丧一也外言不入于梱二也未及末命即立族子为皇嗣三也不杀大臣及言事官四也此皆汉唐之所不及故得继世享国至三百馀年若其职官军旅食货之制冗杂无纪后之为国者并当取以为戒




  日知录卷十五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十六    昆山 顾炎武 撰明经
  今人但以贡生为明经非也唐制有六科一曰秀才二曰明经三曰进士四曰明法五曰书六曰算大唐新语隋炀帝置明经进士二科国家因隋制増置秀才明法明字明算并前为六科当时以诗赋取者谓之进士金史移刺履传进士之科隋大业中始试以䇿唐初因之高宗时杂以箴铭赋诗至文宗始专用赋以经义取者谓之明经叶石林避暑录话唐制取士用进士明经二科本朝初唯用进士其罢明经不知自何时仁宗患进士诗赋浮浅不本经术嘉祐三年始复明经科今罢诗赋而用经义则今之进士乃唐之明经也
  唐时入仕之数明经最多考试之法令其全写注疏谓之帖括议者病其不能通经权文公谓注疏犹可以质验不者傥有司率情上下其手既失其末又不得其本则荡然矣今之学者并注疏而不观殆于本末俱丧然则今之进士又不如唐之明经也乎
  秀才
  旧唐书杜正伦传正伦隋仁寿中与兄正玄正藏俱以秀才擢第唐代举秀才止十馀人正伦一家有三秀才甚为当时称美唐登科记武德至永徽每年进士或至二十馀人而秀才止一人二人旧唐书职官志则云秀才有唐已来无其人杜氏通典云初秀才科第最高试方略策五条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凡四等贞观中有举而不第者坐其州长由是废绝新唐书高宗永徽二年始停秀才科士人所趋向惟明经进士二科而已显庆初黄门侍郞刘祥道奏言国家富有四海于今已四十年百姓官寮未有秀才之举未必今人之不如昔将荐贤之道未至岂使方称多士遂缺斯人请六品以下爰及山谷特降纶言更审搜访唐人之于秀才其重如此秀才字出史记贾生传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而儒林传公孙弘等之议则曰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此秀才之名所起玄宗御撰六典言凡贡举人有博识高才强学待问无失俊选者为秀才通二经已上者为明经明闲时务精熟一经者为进士张昌龄传本州欲以秀才举之昌龄以时废此科已久固辞乃充进士贡举及第是则秀才之名乃举进士者之所不敢当也册府元龟开元二十四年已后复有秀才举其时以进士渐难而秀才本科无贴经及杂文之限反易于进士主司以其科废久不欲拔奖应者多落之三十年来无登第者至天宝初礼部侍郞韦陟始奏请有堪此举者乃令长官特考其常年举送者并停册府元龟又言代宗朝杨绾为礼部侍郞请制五经秀才科事寝不行而旧唐书儒学传冯伉大历初登五经秀才科则是尝行之而旋废耳又文苑英华判目有云乡举进士至省求试秀才考功不听求诉不已赵岊判曰文艺小善进士之能访对不休秀才之目文选任昉为萧杨州作荐士表访对不休质疑斯在是又进士求试秀才而不可得也今以生员而冒呼此名何也容斋三笔谓秀才之名自宋魏以后实为贡举科目之最而今世俗以为相轻之称
  明初尝举秀才洪武十五年征至秀才数千人如太祖实录洪武四年四月辛丑以秀才丁士梅为苏州府知府童权为扬州府知府俱赐冠带十年二月丙辰以秀才徐尊生为翰林应奉十五年八月丁酉以秀才曾泰为户部尚书是也亦尝举孝廉洪武十八年十二月丙午洪武二十年二月己丑以孝廉李德为应天府尹是也此辟举之名非所施于科目之士今俗谓生员为秀才举人为孝廉非也
  举人
  举人者举到之人北齐书鲜于世荣传以本官判尚书省右仆射事与吏部尚书袁聿修在尚书省简试举人旧唐书高宗纪显庆四年二月乙亥上亲策试举人凡九百人调露元年十二月甲寅临轩试应岳牧举人是也登科则除官不复谓之举人而不第则湏再举太祖实录许瑗饶之乐平人至正中两以易经举于乡皆第一会试不第 赣州府志曰乡举在宋为漕试谓之发解第阶之解送南宫会试耳试不第者湏再试未阶以入仕也及累举不第然后有推恩焉谓之特奏者不复系诸乡举矣元时亦然至明朝始定为入仕之途则一代之新制也 按宋时亦有不湏再试而送南宫者谓之免解进士渑水燕谈仁宗籍田时许开封国学举人陪位因得免解不若前明以举人为一定之名也进士乃诸科目中之一科而传中有言举进士者有言举进士不第者孟浩然应进士不第杜甫天宝初应进士不第唐衢应进士久而不第温庭筠大中初应进士累年不第吴筠举进士不第皇甫镇举进士二十三上不中第 五代史亦然敬翔乾符中举进士不中郑遨唐昭宗时举进士不中李振常举进士咸通乾符中连不中郑珏举进士数不中司空颋唐僖宗时举进士不中冯王少举进士不中李𬭸少举进士累不中贾纬少举进士不中但云举进士则第不第未可知之辞不若前明已登科而后谓之进士也宋徽宗宣和六年礼部试进士至万五千人是年赐第八百五人自本人言之谓之举进士自朝廷言之谓之举人唐文宗开成三年五月丁巳朔敕礼部贡院进士举人岁限放三十人及第进士举人者谓举进士之人也进士即是举人不若前明以乡试榜谓之举人会试榜谓之进士也
  永乐六年六月翰林院庶吉士沈升上言近年各布政司按察司不体朝廷求贤之盛心茍图虚誉有稍能行文大义未通者皆领乡荐冒名贡士及至会试下第其中文字稍优者得除教官其下者亦得升之国监以致天下士子竞怀侥幸不务实学洪熙元年十一月四川双流县知县孔友谅上言乞将前此下第举人通计其数设法清理是明初才开举人之涂而其弊即已如此然下第举人犹令入监读书三年许以省亲未有使之游荡于人间者正统十四年存省京储始放回原籍其放肆无耻者游说干谒靡所不为已见于成化十四年礼部之奏至于末年则挟制官府武断乡曲于是崇祯中命巡按御史考察所属举人间有黜革而风俗之坏已不可复返矣
  进士
  进士即举人中之一科其试于礼部者人人皆可谓之进士唐人未第称进士已及第则称前进士雍录引唐人诗云曾题名处添前字 通鉴建州进士叶京尝预宣武军宴识监军之靣既而及第在长安与同年出游遇之于涂马上相揖因之谤议諠然遂沈废终身是未及第而称进士也试毕放榜其合格者曰赐进士及第后又广之曰赐进士出身赐同进士出身然后谓之登科所以异于同试之人者在乎赐及第赐出身而不在乎进士也宋政和三年五月乙酉臣僚言陛下罢进士立三舎之法今赐承议郞徐禋进士出身于名实未正乞改赐同上舎出身从之
  科目
  唐制取士之科有秀才有明经有进士有俊士有明法有明字有明算有一史有三史有开元礼有道举有童子而明经之别有五经有三经有二经有学究一经有三礼有三传有史科此岁举之常选也其天子自诏曰制举唐书选举志如姚崇下笔成章张九龄道侔伊吕之类见于史者凡五十馀科困学纪闻唐制举之名多有八十有六故谓之科目宋王安石始罢诸科明代止进士一科则有科而无目矣犹沿其名谓之科目非也
  王维桢欲于科举之外仿汉唐旧制更设数科以收天下之奇士不知进士偏重之弊积二三百年非大破成格虽有他材亦无由进用矣
  制科
  唐制天子自诏曰制举所以待非常之才唐志曰所谓制举者其来远矣自汉以来天子常称制诏道其所欲问而亲策之唐兴世崇儒学虽其时君贤愚好恶不同而乐善求贤之意未始少怠故自京师外至州县有司常选之士以时而举而天子又自诏四方德行才能文学之士或高蹈幽隐与其不能自达者下至军谋将略翘关抜山绝艺奇伎莫不兼取其为名目随其人主临时所欲而列为定科者如贤良方正直言极谏博通坟典达于教化军谋宏远堪任将率详明政术可以理人之类其名最著而天子巡狩行幸封禅太山梁父往往会见行在其所以待之之礼甚优而宏材伟论非常之人亦时出于其间不为无得也
  宋初承周显德之制设三科不限前资见任职官黄衣草泽并许应诏景德増为六科熙宁以后屡罢屡复宋人谓之大科叶祖洽传太宗岁设大科邵氏闻见录富韩公初游场屋穆伯长谓之曰进士不足以尽子之才当以大科名世今以殿试进士亦谬谓之制科
  宋徐度却埽编曰国朝制科初因唐制有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明吏理达于教化凡三科应内外职官前资见任黄衣草泽人并许诸州及本司解送上吏部对御试策一道限三千字以上咸平中又诏文臣于内外幕职州县官及草泽中举贤良方正各一人景德中又诏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博通坟典达于教化才识兼茂明于体用武足安边洞明韬略运筹决胜军谋宏远材任边寄详明吏理达于从政等六科天圣七年复诏应内外京朝官不带台省馆阁职事不曽犯赃罪及私罪情理轻者并许少卿监以上奏举或自进状乞应前六科仍先进所业策论十卷卷五道候到下两省㸔详如词理优长堪应制科具名闻奏差官考试论六首合格即御试策一道又置高蹈丘园沈沦草泽茂才异等三科应草泽及贡举人非工商杂类者并许本处转运司逐州长吏奏举或于本贯投状乞应州县体量有行止别无玷犯者即纳所业策论十卷卷五道㸔详词理稍优即上转运司审察乡里名誉于部内选有文学官再㸔详实有文行可称者即以文卷送礼部委主判官㸔详选词理优长者具名闻奏馀如贤良方正等六科熙宁中悉罢之而令进士廷试罢三题而试策一道建炎间诏复贤良方正一科然未有应诏者
  高宗立博学宏辞科凡十二题制诰诏表露布檄箴铭记赞颂序内杂出六题分为三场每场体制一古一今南渡以后得人为盛多至卿相翰苑者今之第二场诏诰表三题内科一道亦是略仿此意而茍简滥劣至于全无典故不知平仄者亦皆中式则专重初场之过也
  甲科
  杜氏通典按令文科第秀才与明经同为四等进士与明法同为二等然秀才之科久废而明经虽有甲乙丙丁四科进士有甲乙二科自武德以来明经惟有丙丁第进士惟乙科而已旧唐书玄宗纪开元九年四月甲戌上亲策试应制举人于含元殿敕曰近无甲科朕将存其上第杨绾传天宝十三载玄宗御勤政楼试举人登甲科者三人绾为之首超授右拾遗其登乙科者三十馀人册府元龟杜甫哀苏源明诗曰制可题未干乙科已大阐然则今之进士而概称甲科非也
  隋书李德林传杨遵彦铨衡深慎选举秀才擢第罕有甲科德林射策五条考皆为上是则北齐之世即已多无甲科者矣
  甲乙丙科始见汉书儒林传平帝时岁课博士弟子甲科四十人为郞中乙科二十人为太子舎人丙科四十人补文学掌故萧望之传以射策甲科为郞匡衡传数射策不中至九乃中丙科褚先生补史记
  十八房
  明制会试用考试官二员总裁同考试官十八员分阅五经谓之十八房宋史各房分经始于理宗绍定二年嘉靖末年诗五房易书各四房春秋礼记各二房止十七房万历庚辰癸未二科以易卷多添一房减书一房仍止十七房至丙戌书易卷并多仍复书为四房始为十八房至丙辰又添易诗各一房为二十房天启乙丑易诗仍各五房书三房春秋礼记各一房为十五房崇祯戊辰复为二十房辛未易诗仍各五房为十八房癸未复为二十房时人概称为十八房云
  戒庵漫笔曰江阴李诩著余少时学举子业并无刻本𥦗稿有书贾在利考朋友家往来抄得灯𥦗下课数十篇每篇誊写二三十纸到余家塾拣其几篇每篇酬钱或二文或三文忆荆川唐顺之中会元其稿亦是无锡门人蔡瀛与一姻家同刻方山薛应旗中会魁其三试卷余为从臾其常熟门人钱梦王以东湖书院活板印行未闻有坊间板今满目皆坊刻矣亦世风华实之一验也愚按弘治六年会试同考官靳文僖批已有自板刻时文行学者往往记诵鲜以讲究为事之语则彼时已有刻文但不多耳杨子常𢑴曰十八房之刻自万历壬辰钩玄录始旁有批点自王房仲士骕选程墨始至乙卯以后而坊刻有四种曰程墨则三场主司及士子之文曰房稿则十八房进士之作曰行卷则举人之作曰社稿则诸生会课之作至一科房稿之刻有数百部皆出于苏杭而中原北方之贾人市买以去天下之人惟知此物可以取科名享富贵此之谓学问此之谓士人而他书一切不观昔丘文庄当天顺成化之盛去宋元未远已谓士子有登名前列不知史册名目朝代先后字书偏旁者举天下而惟十八房之读读之三年五年而一幸登第则无知之童子俨然与公卿相揖让而文武之道弃如弁髦宋史理宗朝奸弊愈滋冇司命题苟简或执偏见臆说或发策用事讹舛所取之士既不精数年之后复俾之主文是非颠倒逾甚时谓之谬种流传嗟乎八股盛而六经微十八房兴而廿一史废昔闵子马以原伯鲁之不说学而卜周之衰余少时见有一二好学者欲通旁经而渉古书则父师交相谯呵以为必不得颛业于帖括而将为坎轲不利之人岂非所谓大人患失而惑者与陆氏曰大人惧违众而失位心志惑乱故徇流俗之说而亦曰可以无学若乃国之盛衰时之治乱则亦可知也已
  经义论策
  今之经义论策其名虽正而最便于空疏不学之人唐宋用诗赋虽曰雕虫小技而非通知古今之人不能作今之经义始于宋熙宁中王安石所立之法命吕惠卿王雱等为之宋史神宗熙宁四年二月丁巳朔罢诗赋及明经诸科以经义论策试进士命中书撰大义式颁行
  元祐八年三月庚子中书省言进士御试答策多系在外准备之文工拙不甚相远难于考较祖宗旧制御试进士赋诗论三题施行已远前后得人不少况今朝廷见行文字多系声律对偶非学问该洽不能成章请行祖宗三题旧法诏来年御试将诗赋举人复试三题经义举人且令试策此后全试三题是当时即以经义为在外准备之文矣宋史徐禧传神宗见其所上策曰禧言朝廷用经术变士十已八九然窃袭人之语不求心通者相半此言是也陈后山谈丛言荆公经义行举子专诵王氏章句而不解义荆公悔之曰本欲变学究为秀才不谓变秀才为学究也岂知数百年之后并学究而非其本质乎此法不变则人才日至于消耗学术日至于荒陋而五帝三王以来之天下将不知其所终矣赵鼎言安石设虚无之学败坏人才陈公辅亦谓安石使学者不治春秋不读史汉而习其所为三经新义皆穿凿破碎无用之空言也若今之所谓时文既非经传复非子史展转相承皆杜撰无根之语前辈时文无字不有出处今但令士子作文自注出处无根之语不得入文自当攦指而退矣金史明昌元年令举人程文所用故事可自注出处以是科名所得十人之中其八九皆为白徒而一举于乡即以营求关说为治生之计于是在州里则无人非势豪适四方则无地非游客而欲求天下之安宁斯民之淳厚岂非却行而求及前人者哉
  太祖实录洪武三年八月京师及各行省开乡试初场四书疑问本经义及四书义各一道元制有四书疑本经疑 洪武三年开科以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二节孟子道在迩而求诸远一节合为一题问二书所言平天下大指同异此即宋时之法第二场论一道第三场策一道中式者后十日复以五事试之曰骑射书算律骑观其驰驱便捷射观其中之多寡书通于六义算通于九法律观其决断诏文有曰朕特设科举以起怀才抱德之士务在经明行修博通古今文质得中名实相称其中选者朕将亲策于廷观其学识第其高下而任之以官伏读此制真所谓求实用之士者矣至十七年命礼部颁行科举成式第一场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未能者许各减一道第二场论一道诏诰表内科一道判语五条第三场经史策五道文辞増而实事废盖与初诏求贤之法稍有不同而行之二百馀年非所以善述祖宗之意也二十五年二月甲子儒学生员兼习射与书算俟其科贡兼考之后废不行 宣德四年九月乙卯北京国子监助教王仙言近年生员止记诵文字以备科贡其于字学算法略不晓习改入国监历事诸司字画麤拙算数不通何以居官莅政乞令天下儒学生员兼习书算上从之
  四书疑犹唐人之判语设为疑事问之以观其学识也四书义犹今人之判语不过得之记诵而已茍学识之可取则刘蕡之对止于一篇已足盖一代之人才徒以记诵之多书写之速而取其长则七篇不足为难而有并作五经二十三篇如崇祯七年之颜茂猷者奉旨特赐中式及殿试第二甲第二名赐进士出身亦何禆于经术何施于国用哉实录言洪武十四年六月丙辰诏于国子诸生中选才学优等聪明俊伟之士得三十七人命之博极群书讲明道德经济之学以期大用称之曰老秀才累赐罗绮袭衣巾靴礼遇甚厚后来庶吉士之制实本于此是则太祖所望于诸生者固不仅以帖括之文而惜乎大臣无通经之士使一代吁俊之典但止于斯可叹也
  永乐二十二年十月丁卯仁庙谕大学士杨士奇等曰朝廷所重安百姓而百姓不得𫎇福者繇牧守匪人牧守匪人繇学校失教故岁贡中愚不肖十率七八古事不通道理不明此岂可任安民之寄当日贡举之行不过四十年而其弊已如此乃䕶局之臣犹托之祖制而相持不变乎
  三场
  明初三场之制虽有先后而无重轻乃士子之精力多专于一经略于考古主司阅卷复护初场所中之卷而不深求其二三场夫昔之所谓三场非下帷十年读书千卷不能有此三场也今则务于捷得不过于四书一经之中拟题一二百道窃取他人之文记之入场之日抄誊一过便可侥幸中式而本经之全文有不读者矣率天下而为欲速成之童子学问由此而衰心术由此而坏宋嘉祐中知谏院欧阳修上言今之举人以二千人为率请宽其日限而先试以策而考之择其文辞鄙恶者文意颠倒重杂者不识题者不知故实略而不对所问者误引事迹者虽能成文而理识乖诞者杂犯旧格不考式者凡此七等之人先去之计二千人可去五六百以其留者次试以论又如前法而考之又可去其二三百其留而试诗赋者不过千人矣于千人而选五百少而易考不至劳昏考而精当则尽善矣纵使考之不精亦当不至大滥盖其节抄剽盗之人皆以先策论去之矣比及诗赋皆是已经策论粗有学问理识不至乖诞之人纵使诗赋不工亦可以中选矣如此可使童年新学全不晓事之人无由而进今之有天下者不能复两汉举士之法不得已而以言取人则文忠之论亦似可取盖救今日之弊莫急乎去节抄剽盗之人而七等在所先去则暗劣之徒无所侥幸而至者渐少科场亦自此而清也
  拟题
  明代科场之病莫甚乎拟题且以经文言之初场试所习本经义四道而本经之中场屋可出之题不过数十富家巨族延请名士馆于家塾将此数十题各撰一篇计篇酬价令其子弟及僮奴之俊慧者记诵熟习入场命题十符八九即以所记之文抄誊上卷较之风檐结构难易迥殊四书亦然发榜之后此曹便为贵人年少貎美者多得馆选天下之士靡然从风而本经亦可以不读矣予闻昔年五经之中惟春秋止记题目然亦湏兼读四传又闻嘉靖以前学臣命礼记题有出丧服以试士子之能记否者百年以来丧服等篇皆删去不读今则并檀弓不读矣书则删去五子之歌汤誓盘庚西伯戡黎微子金縢顾命康王之诰文侯之命等篇不读诗则删去淫风变雅不读易则删去讼否剥遁明夷暌蹇困旅等卦不读止记其可以出题之篇及此数十题之文而已读论惟取一篇披庄不过盈尺隋书崔赜传因陋就寡赴速邀时旧唐书薛谦光传昔人所须十年而成者以一年毕之昔人所待一年而习者以一月毕之成于剿袭得于假倩卒而问其所未读之经有茫然不知为何书者故愚以为八股之害等于焚书而败坏人材有甚于咸阳之郊所坑者但四百六十馀人也请更其法凡四书五经之文皆问疑义使之以一经而通之于五经又一经之中亦各有疑义如易之郑王诗之毛郑春秋之三传以及唐宋诸儒不同之说四书五经皆依此发问汉人所谓发策决科者正是如此其对者必如朱子所云通贯经文条举众说而断以己意宋史刘恕传举进士诏能讲经义者别奏名应召者才数十人恕以春秋礼记对先列注疏方引先儒异说末乃断以己意凡二十问所对皆然其所出之题不限盛衰治乱宋文鉴载张庭坚自靖人自献于先王经义一篇使人不得意拟而其文必出于场中之所作则士之通经与否可得而知其能文与否亦可得而验矣又不然则姑用唐宋赋韵之法犹可以杜节抄剽盗之弊盖题可拟而韵不可必文之工拙犹其所自作必不至以他人之文抄誊一过而中式者矣其表题专出唐宋策题兼问古今如王梅溪集中所载人自不得不读通鉴矣夫举业之文昔人所鄙斥而以为无益于经学者也今犹不出于本人之手焉何其愈下也哉
  读书不通五经者必不能通一经不当分经试士且如唐宋之世尚有以老庄诸书命题如卮言日出赋至相率扣殿槛乞示者今不过五经益以三礼三传亦不过九经而已此而不习何名为士宋史冯元授江阴尉时诏流内铨以明经者补学官元自荐通五经谢泌笑曰古人治一经而至皓首子尚少能尽通耶对曰达者一以贯之更问疑义辨析无滞
  石林燕语熙宁以前以诗赋取士学者无不先遍读五经余见前辈虽无科名人亦多能杂举五经盖自幼学时习之故终老不忘自改经术人之教子者往往便以一经授之他经纵读亦不能精其教之者亦未必皆通五经故虽经书正文亦多遗误若今人问答之间称其人所习为贵经自称为敝经尤可笑也
  科场之法欲其难不欲其易使更其法而予之以难则觊幸之人少少一觊幸之人则少一营求患得之人而士类可渐以清抑士子之知其难也而攻苦之日多多一攻苦之人则少一群居终日言不及义之人而士习可渐以正矣
  墨子言今若有一诸侯于此为政其国家也曰凡我国能射御之士我将赏贵之不能射御之士我将罪贱之问于若国之士孰喜孰惧我以为必能射御之士喜不能射御之士惧曰凡我国之忠信之士我将赏贵之不忠信之士我将罪贱之问于若国之士孰喜孰惧我以为必忠信之士喜不忠信之士惧今若责士子以兼通九经记通鉴历代之史而曰若此者中不若此者黜我以为必好学能文之士喜而不学无文之士惧也然则为不可之说以挠吾法者皆不学无文之人也人主可以无听也
  今日欲革科举之弊必先示以读书学问之法暂停考试数年而后行之然后可以得人晋元帝从元坦之议听孝廉申至七年乃试胡三省注缓为之期曰申古之人有行之者
  题切时事
  考试题目多有规切时事亦虞帝予违汝弼之遗意也宋史张洞传试开封进士赋题曰孝慈则忠时方议濮安㦤王称皇事英宗曰张洞意讽朕宰相韩琦进曰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上意解古之人君近则尽官师之规远则通乡校之论此义立而争谏之涂广矣天启四年应天乡试题今夫奕之为数一节以魏忠贤始用事也浙江乡试题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以杖杀工部郞万燝也七年江西乡试题皓皓乎不可尚已其年监生陆万龄请以忠贤建祠国学也万龄疏以忠贤芟除奸党为诛少正卯定三朝要典为作春秋请上特制碑文并祠其父于后室以比于启圣崇祯三年应天乡试题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以媚奄诸臣初定逆案也此皆可以开帝聪而持国是者时当季叶而沔水鹤鸣之义犹存于士大夫可以想见先朝之遗化若崇祯九年应天乡试春秋题宋公入曹以曹伯阳归以公孙彊比陈启新是以曹伯阳比皇上非所宜言大不敬天启七年顺天乡试书经题我二人共贞以周公比魏忠贤则又无将之渐亦见之弹文者也景泰初也先奉上皇至边边臣不纳虽有社稷为重之说然当时朝论即有以奉迎之缓为讥者顺天乡试题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一节盖有讽意
  试文格式
  经义之文流俗谓之八股盖始于成化以后股者对偶之名也天顺以前经义之文不过敷演传注或对或散初无定式其单句题亦甚少成化二十三年会试乐天者保天下文起讲先提三句即讲乐天四股中间过接四句复讲保天下四股复收四句再作大结弘治九年会试责难于君谓之恭文起讲先提三句即讲责难于君四股中间过接二句复讲谓之恭四股复收二句再作大结每四股之中一反一正一虚一实一浅一深亦有聨属二句四句为对排比十数对成篇而不止于八股者其两扇立格谓题本两对文亦两大对则每扇之中各有四股其次第之法亦复如之故今人相传谓之八股若长题则不拘此嘉靖以后文体日变而问之儒生皆不知八股之何谓矣孟子曰大匠诲人必以规矩今之为时文者岂必裂规偭矩矣乎
  发端二句或三四句谓之破题大抵对句为多此宋人相传之格本之唐人赋格下申其意作四五句谓之承题然后提出夫子曽子子思孟子皆然为何而发此言谓之原起至万历中破止二句承止三句不用原起篇末敷演圣人言毕自摅所见或数十字或百馀字谓之大结明初之制可及本朝时事以后功令益密恐有藉以自衒者但许言前代不及本朝至万历中大结止三四句于是国家之事罔始罔终在位之臣畏首畏尾其象已见于应举之文矣
  试录文字之体首行曰第一场顶格写次行曰四书下一格次行题目又下一格五经及二三场皆然至试文则不能再下仍提起顶格此题目所以下二格也若岁考之卷则首行曰四书顶格写次行题目止下一格经论亦然湏知自古以来书籍文字首行无不顶格写者后来学政茍且成风士子试卷省却四书各经字竟从题目写起依大场之式概下二格圣经反下自作反高于理为不通然日用而不知亦已久矣又其异者沿此之例不论古今诗文概以下二格为题万历以后坊刻盛行每题之文必注其人之名于下而刻古书者亦化而同之如题曰周郑交质下二格其行末书左丘明题曰伯夷列传下二格其行末书司马迁变历代相传之古书以肖时文之面貌使古人见之当为绝倒
  程文
  自宋以来以取中士子所作之文谓之程文金史承安五年诏考试词赋官各作程文一道示为举人之式试后赴省藏之至明朝先亦用士子程文刻录后多主司所作遂又分士子所作之文别谓之墨卷
  文章无定格立一格而后为文其文不足言矣唐之取士以赋而赋之末流最为冗滥宋之取士以论策而论策之弊亦复如之明之取士以经义而经义之不成文又有甚于前代者皆以程文格式为之故日趋而下鼂董公孙之对所以独出千古者以其无程文格式也欲振今日之文在毋拘之以格式而俊异之才出矣
  
  举子第二场作判五条犹用唐时铨试之遗意至于近年士不读律止抄录旧本入场时每人止记一律或吏或户记得五条场中即可互换中式之卷大半雷同最为可笑通典选人条例其倩人暗判人间谓之判罗此最无耻请榜示以惩之后唐明宗天成三年中书奏吏部南曹关今年及第进士内三礼刘莹等五人所试判语皆同勘状称晚逼试期偶拾得判草写净实不知判语不合一般者敕贡院擢科考详所业南曹试判激劝为官刘莹等既不攻文只合直书其事岂得相传稿草侮渎公场宜令所司落下放罪宋史太祖纪开宝六年八月丁酉 泗州推官侯济坐试判假手杖除名夫以五代偏安丧乱之馀尚令科罪明以堂堂一统作人之盛而士子公然互换至一二百年目为通弊不行觉察传之后代其不为笑谈乎
  试判起于唐高宗时初吏部选才将亲其人覆其吏事始取州县案牍疑议试其断割而观其能否后日月寖久选人猥多案牍浅近不足为难乃采经籍古义假设甲乙令其判断既而来者益众而通经正籍又不足以为问乃征僻书曲学隐伏之义问之惟惧人之能知也佳者登于科第谓之入等其甚拙者谓之蓝缕各有升降选人有格限未至而能试文三篇谓之宏词试判三条谓之拔萃亦曰超绝词美者得不拘限而授职至明朝之制以吏部选人之法而施之贡举欲使一经之士皆通吏事其意甚美又不用假设甲乙止据律文尤为正大得体但以五尺之童能强记者旬日之力便可尽荅而无难亦何以定人才之高下哉盖此法止可施于选人引试俄顷之间而不可行之通场广众竟日之久宜乎各记一曹互相倒换朝廷之制有名行而实废者此类是矣必不得已而用此制其如通典所云问以时事疑狱令约律文断决不乖经义者乎
  经文字体
  生员冒滥之弊至正嘉而极求其省记四书本经全文百中无一更求通晓六书字合正体者千中无一也简汰之法是亦非难但分为二场第一场令暗写四书一千字经一千字脱误本文及字不遵式者贴出除名第二场乃考其文义则矍相之射仅有存者矣或曰此末节也岂足为才士累夫周官教国子以六艺射御之后继以六书而汉世试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以周官童子之课而责之成人汉世掾史之长而求之秀士犹且不能则退之陇亩其何辞之有北齐策孝秀于朝堂对字有脱误者呼起立席后书迹滥劣者饮墨汁一升文理孟浪者夺席脱容刀僭霸之君尚立此制以全盛之朝求才之主而不思除弊之方课实之效与天下因循于溷浊之中以是为顺人情而已权文公有言常情为习所胜避患安时俾躬处休以至老死自为得计岂复有揣摩古今风俗整齐教化根本原始要终长辔远驭者耶古今一揆可胜慨息
  史学
  唐穆宗长庆三年二月谏议大夫殷侑言司马迁班固范晔三史为书劝善惩恶亚于六经比来史学废绝至有身处班列而朝廷旧章莫能知者于是立三史科及三传科通典举人条例其史书史记为一史汉书为一史后汉书并刘昭所注志为一史三国志为一史晋书为一史李延寿南史为一史北史为一史习南史者兼通宋齐志习北史者通后魏隋书志自宋以后史书烦碎冗长请但问政理成败所因及其人物损益关于当代者其馀一切不问国朝自高祖以下及睿宗实录并贞观政要共为一史朱子亦尝议分年试士以左传国语史记两汉为一科三国晋书南北史为一科新旧唐书五代史为一科时务律历地理为一科今史学废绝又甚唐时若能依此法举之十年之间可得通达政体之士未必无益于国家也
  宋孝宗淳熙十一年十月太常博士倪思言举人轻视史学今之论史者独取汉唐混一之事三国六朝五代以为非盛世而耻谈之然其进取之得失守御之当否筹策之疏密区处兵民之方形势成败之迹俾加讨究有补国家请谕春官凡课试命题杂出诸史无所拘忌考核之际稍以论策为重毋止以初场定去留从之史言薛昂为大司成寡学术士子有用史记西汉语辄黜之在哲宗时尝请罢史学哲宗斥为俗佞吁何近世俗佞之多乎

  日知录卷十六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十七    昆山 顾炎武 撰生员额数
  生员犹曰官员有定额谓之员唐书儒学𫝊国学始置生七十二员取三品以上子弟若孙为之太学百四十员取五品以上四门学百三十员取七品以上郡县三等上郡学置生六十员中下以十为差上县学置生四十员中下亦以十为差此生员之名所始而明制亦略仿之
  明初诸生无不廪食于学会典言洪武初令在京府学六十人在外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日给廪膳听于民间选补仍免其差徭二丁正统六年闰十一月乙未以直隶保安州临边民少减儒学训导一员生员并为两斋岁贡依县学例其后以多才之地许令増广亦不过三人五人而已踵而渐多于是宣徳元年定为之额如廪生之数其后又有军民子弟俊秀待补増广之名大明会典正统十二年奏准常额之外军民子弟愿入学者提调教官考选俊秀待补増广员缺一体考送应试 按实录此从凤阳府知府杨瓒之言先是廪増额外之生止谓之入学寄名此则准其待缺补充増广生矣久之乃号曰附学无常额而学校自此滥矣异时每学生员不过数十人故考试易精程课易密而洪武二十四年七月庚子诏岁贡生员不中其廪食五年者罚为吏不及五年者遣还读书次年复不中者虽未及五年亦罚为吏二十七年十月庚辰诏生员食廪十年学无成效者罚为吏成化初礼部奏准革去附学生员四年五月庚申旨下已而不果行成化元年大藤峡用兵始令两广考试不中生员廪膳纳米五十石増广纳米三十石免其充吏放回宁家其年保定等府水灾复依此例廪膳纳米六十石増广四十石以后饷军赈饥率依此例至五年二月提调直隶学校监察御史陈炜奏请免其充吏竟发为民奉旨准行仍追其所食廪米而教官提调官亦各有罚取之如彼其少课之如此其严岂有如后日之滥且惰者乎当时于取进士用三场动言遵祖制而于此独不肯申明祖制举一世而为姑息之政侥幸之人是可叹也宣徳三年三月戊戌行在礼部尚书胡溁奉旨令各处巡按御史同布政司按察司并提调官教官将生员公同考试食廪膳七年以上学无成效者发充吏六年以下追还所给廪米黜为民宣徳七年奏天下生员三万有奇其时即已病生员之滥而尚未有提学官之设是以烦特旨而会多官也
  正统元年五月壬辰始设提调学校官每处添按察司官一员南北御史各一员十年四月广东左参议杨信民奏自设提调学校官以来监临上司嫌于侵职巡历所至置之不问如广东诸处阻江隔海提学官不过岁一至而已虽曰职掌徒为文具乞罢之便事下礼部尚书胡溁言布按二司所至处自应提督考较府州县提调正官每月朔望宜照例诣学考其勤惰今因设提学官乃彼此推诿是非设官之过乃旷职之咎也得旨申饬仍令巡按御史紏举提学官之不职者 十三年七月丙戌山西绛县儒学署训导事举人张干请罢提督学校御史佥事等官部议从之上不允 景泰元年四月壬午翰林院编修周洪谟请裁革各处提学官 天顺五年十一月庚申复设提督学校官其条例曰生员食廪六年以上不谙文理者悉发充吏増广生入学六年以上不谙文理者罢黜为民当差又曰生员有阙即于本处官员军民之家选考端重俊秀子弟补充当时生员有阙方补后充吏之法不行而新进附生乃有六年未满免黜之例盖繇此而推之也
  李吉甫在中唐之世疾吏员太广谓繇汉至隋未有多于今者天下常以劳苦之人三奉坐待衣食之人七而今则遐陬下邑亦有生员百人即未至扰官害民而已为游手之徒足称五蠧之一矣有国者茍知俊士之效賖而游手之患切其有不亟为之所乎
  其中之劣恶者一为诸生即思把持上官侵噬百姓聚党成群投牒呼噪正统十四年六月丙辰诏生员事犯黜退者轻罪充吏免追廪米若犯受赃奸盗冒籍科举挟妓饮酒居丧娶妻妾等罪者南北直隶发充两京国子监膳夫各布政司发充邻近儒学斋夫膳夫满日原籍为民示警廪膳仍追廪米至崇祯之末开门迎贼者生员缚官投伪者生员㡬于魏博之牙军成都之突将矣故十六年殿试䇿问有曰秀孝间污潢池时举人亦有从贼者故云呜呼养士而不精其效乃至于此
  景泰四年四月己酉右少监武艮礼部右侍郎兼左春坊左庶子邹干等奏临清县学生员伍铭等愿纳米八百石乞入监读书今山东等处正缺粮储宜允其请从之并诏各布政司及直隶府州县学生员能出米八百石于临清东昌徐州三处赈济愿入监读书者听此一时之秕政遂循之二百年
  五月庚申令生员纳米入监者比前例减三百石河南开封府儒学教授黄銮奏纳粟拜官皆衰世之政乃有之未闻以纳粟为贡士者臣恐书之史册将取后世作俑之讥部议仓廪稍实即为停罢
  八月癸巳礼部奏迩因济宁徐州饥权宜拯济令生员输米五百石入监读书虽云权宜实坏士习请弛其令庶生徒以学行相励从之
  正统以后京官多为其子陈情乞恩送监读书者此太学之始坏
  天顺五年十月令生员纳马廿匹补监生
  唐书载尚书左丞贾至议曰夫先王之道消则小人之道长小人之道长则乱臣贼子生焉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渐者何谓忠信之陵颓耻尚之失所末学之驰骋儒道之不举四者皆取士之失也近代趋仕靡然向风致使禄山一呼而四海震荡思明再乱而十年不复向使礼让之教弘仁义之道著则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节不得而萌人心不得而摇矣观三代之选士任贤皆考实行故能风化淳一运祚长远秦坑儒士二代而亡汉兴杂三代之政弘四科之举西京始振经术之学东都终持名节之行至有近戚窃位强臣擅权弱主外立母后専政而社稷不陨终彼四百岂非兴学行道扇化于乡里哉厥后文章道弊尚于浮侈取士异术茍济一时自魏至隋四百馀载三光分景九州阻域窃号僭位徳义不修是以子孙速颠享国咸促国家革魏晋梁隋之弊承夏殷周汉之业四隩既宅九州攸同覆焘亭育合徳天地安有舍皇王举士之道纵乱代取人之术此公卿大夫之辱也是则科举之弊必至于躁竞而躁竞之归驯至于乱贼自唐迄今同斯一辙有天下者诚思风俗为人才之本而以教化为先庶乎徳行修而贤才出矣
  明初有以儒士而入科场者谓之儒士科举景泰间陈循奏臣原籍吉安府自生员之外儒士报科举者往往一县至有二三百人
  中式额数
  今人论科举多以广额为盛不知前代乃以减数为美谈著之于史旧唐书王丘𫝊开元初迁考功员外郎贡举旧以考功员外郎主之开元二十四年始改用礼部侍郎 杜甫诗忤下考功第先是考功举人请托大行取士颇滥每年至数百人此通计诸科之始丘一切核其实材登科者仅满百人议者以为自则天已后凡数十年无如丘者严挺之𫝊开元中为考功员外郎典举二年人称平允登科者顿减二分之一陆贽传知贡举一岁选士才十四五此进士登第之数数年之内居台省清近者十馀人此皆因减而精昔人之所称善今人为此不但为刻薄之名而又坐失门生百数十人虽至愚者不为矣
  高锴𫝊为礼部侍郎凡掌贡部三年每岁登第者四十人开成三年敕曰进士每岁四十人其数过多则乖精选官途填委要窒其源宜改每岁限放三十人如不登其数亦听文宗之识岂不优于宋太宗乎贾𫗧𫝊太和中三典礼闱所选士共止七十五人
  齐王融为武帝作䇿秀才文曰今农战不修文儒是竞宋自太宗太平兴国二年赐进士诸科五百人遽令释褐而二年进士至万二百六十人淳化二年至万七千三百人见曽巩文集于是一代风流无不趋于科第叶适作制科论谓士人猥多无甚于今世此虽足以弘文教之盛而士习之偷亦自此始矣吕氏家塾记言今士人所聚多处风俗便不好鲁哀公用庄子之言号于国中曰无其道而为其服者其罪死五日而鲁国无敢儒服者独有一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门公召而问以国事千转万变而不穷庄子曰以鲁国而儒者一人耳可谓多乎记曰垂緌五寸惰游之士也今将求儒者之人而适得惰游之士此其说在乎楚叶公之好画龙而不好真龙也
  永乐十年二月会试天下举人诏谕考官杨士奇金㓜孜曰数科取士颇多不免玉石杂进今取毋过百人正统五年十二月始増会试中式额为百五十人应天府乡试百人他处皆量増之
  天顺七年有监察御史朱贤上言欲多收进士以备任使上恶其干誉下锦衣卫狱降四川忠州花林水驿驿丞
  通场下第
  册府元龟唐天宝十载九月辛卯上御勤政楼试怀才抱器举人丙申敕曰朕祇膺宝历殷鉴远图虑草泽之遗贤降弓旌于屡辟是以三纪于兹群材辐凑或一言可纪必适轮辕一善可经每加奖进庶六合之内靡然同风四科之门咸能一贯何兹意之缅邈而増修之寂寥今者举人深乖宿望朕之所问必正经史卿等所答咸皆少通朕以独鉴未周必资佥议爰命朝贤三事精加详择咸以为阙于聚学莫可登科其怀才抱器举人并放更习学其有不对䇿罗嘉茂既是白丁宜于剑南效力全不答所问崔慎感刘湾等勒为本郡充学生之数勿许东西其所举官各量贬殿以示惩诫是通场皆下第也然玄宗不因是而废此科且黜落之举人犹称为卿等既无峻切之文亦不为姑息之政斯得之矣
  御试黜落
  宋史仁宗纪嘉祐二年三月赐礼部奏名进士诸科及第出身八百七十七人亲试举人免黜落始此此仁宗末年姑息之政
  诒谋录曰旧制殿试皆有黜落临时取旨或三人取一或二人取一或三人取二故有累经省试取中而摈弃于殿试者自张元以积忿降元昊为中国患朝廷始囚其家属未㡬复纵之于是群臣建议归咎于殿试嘉祐二年诏进士与殿试者皆不黜落是一畔逆之士子为天下后世士子无穷之利也阮汉闻言以张元而罢殿试之黜落则惩黄巢之乱将天下士子无一不登第而后可
  殿举
  宋初约周显徳之制定贡举条法及殿罚之式进士文理纰缪殿五举今谓之罚科诸科初场十否不通者谓之否殿五举第二第三场十否殿三举第一场至第三场九否并殿一举殿举之数朱书于试卷送中书门下今之科场有去取而无劝惩故不才之人得以旅进而言此者世必以为刻薄矣
  英宗实录宣徳十年九月令天下岁贡生员从行在翰林院考试中式者送南北国子监读书不中者发原籍住廪肄业以待复试再不中者发充吏提调教官如例责状今岁贡廷试亦无黜落设科取士大抵为恩泽之涂矣
  进士得人
  唐书选举志众科之目进士尤为贵其得人亦最为盛焉文宗好学嗜古郑覃以经术位宰相深嫉进士浮薄屡请罢之公主𫝊徳宗女魏国公主下嫁王士平得罪贬贺州司戸参军门下客蔡南史独孤申叔为主作团雪散雪辞帝闻怒捕南史等逐之㡬废进士科 唐语林进士举人各树名甲开成会昌中语曰郑杨段薛炙手可热武宗即位宰相李徳裕尤恶进士谓朝廷选官须公卿子弟为之何者少习其业自熟朝廷事台阁之仪不教而自成寒士纵有出人之才固不能闲习也徳裕之论偏异盖如此然进士科当唐之晚节尤为浮薄世所共患也
  金史言取士之法其来不一至于唐宋进士盛焉当时士君子之进不繇是涂则自以为慊苦簟反此繇时君之好尚故人心之趋向然也
  宋马永卿言本朝取士之路多矣得人之盛无如进士至有一榜得宰相数人者其间名臣不可胜数此进士得人之明效也或曰不然以本朝崇尚进士故天下英才皆入此科若云非此科不得人则失之矣唐开元以前未尝尚进士科故天下名士杂出他涂开元以后始尊崇之故当时名士中此科者十常八九以此卜之可以见矣
  馀姚黄宗羲作明夷待访录其取士篇曰古之取士也宽其用士也严今之取士也严其用士也宽古者乡举里选士之有贤能者不患于不知降而唐宋其科目不一士不得与于此尚可转而从事于彼是其取之之宽也王制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司徒论选士之秀者升之学曰俊士大学正论造士之秀者升之司马曰进士司马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唐之士及第者未便解褐入仕吏部又复试之详下条宋虽登第入仕然亦止簿尉令录榜首才得丞判是其用之之严也宽于取则无遗才严于用则无幸进今也不然其取士止有科举一涂虽使豪杰之士若屈原董仲舒司马相如扬雄之徒舍是亦无繇而进取之不谓严乎哉一日茍得上之列于侍从下亦置之郡县即其黜落而为乡贡者终身不复取解授之以官用之又何其宽也严于取则豪杰之老死邱壑者多矣宽于用此在位者多不得其人也流俗之人徒见二百年以来之功名气节一二出于其中遂以为科法已善不必他求不知科第之内既聚此十百万人不应功名气节之士独不得入则是功名气节之士之得科第非科第之能得功名气节之士也假使探筹较其长短而取之行之数百年则功名气节之士亦自有出于探筹之中者宁可谓探筹为取士之善法邪究竟功名气节人物不及汉唐远甚徒使庸妄之辈充塞天下岂天之不生才哉则取之之法非也我故宽取士之涂有科举有荐举有太学有任子有郡县佐其法以诸生掌六曹有辟召有绝学有上书而用之之严附见焉
  明初荐辟之法既废而科举之中尤重进士神宗以来遂有定例州县印官以上中为进士缺中下为举人缺最下乃为贡生缺举贡历官虽至方面非广西云贵不以处之以此为铨曹一定之格间有一二举贡受知于上拔为卿贰大僚则必尽力攻之使至于得罪谴逐且杀之而后已于是不繇进士出身之人遂不得不投门戸以自庇资格与朋党二者牢不可破而国事大坏矣至于翰林之官又以清华自处而鄙夷外曹崇祯中天子忽用推知考授编检而众口交哗有适从何来遽集于此之诮唐武儒衡语呜呼科第不与资格期而资格之局成资格不与朋党期而朋党之形立防微虑始有国者其为变通之计乎
  大臣子弟
  人主设取士之科以待寒畯诚不宜使大臣子弟得与其间以示宠遇之私而大臣亦不当使其子弟与寒士竞进魏孝文时于烈为光禄勲卿其子登引例求进烈上表请黜落孝文以为有识之言虽武夫犹知此义也唐之中叶朝政渐非然一有此事尚招物议长庆元年礼部侍郎钱徽知贡举中书舍人李宗闵子婿苏巢右补阙杨汝士弟殷士皆及第为段文昌所奏指擿榜内郑朗等十四人谓之子弟穆宗乃内出题目重试落朗等十人贬徽江州刺史宗闵剑州刺史汝士开江令旧唐书会昌四年权知贡举左仆射王起奏所放进士有江陵节度使崔元式甥郑朴东都留守牛僧孺女婿源重故相窦易直子缄监察御史杨收弟严试文合格物议以子弟非之敕遣戸部侍郎翰林学士白敏中覆试落下三人唯放杨严一人册府元龟 唐书杨严传又有杨知至共五人大中元年礼部侍郎魏扶奏臣今年所放进士三十三人其封彦卿崔琢郑延休等三人实有词艺为时所称皆以父兄见居重任不敢选取诏令翰林学士承旨戸部侍郎韦琮考覆敕放及第旧唐书大中末令狐绹罢相其子滈应进士举在父未罢相前拔文解及第谏议大夫崔瑄论滈干挠主司侮弄文法请下御史台推勘疏留中不出旧唐书令狐绹子滈传大中十三年绹罢相为河中节度使为其子滈乞应进士举许之登第三十人有郑羲者故戸部尚书澣之孙裴宏馀故相休之子魏筜故相扶之子及滈皆大臣子弟谏议大夫崔瑄论滈权在一门势倾天下及绹罢相作镇之日便令滈纳卷贡闱岂可以父在枢衡独挠文柄请下御史台按问奏疏不下 册府元龟载起居郎张云疏言绹方出镇滈便䇿名放榜宣麻相去二十三日后梁开平三年五月敕礼部所放进士薛钧是左司侍郎薛廷珪男方持省辖固有避嫌宜令所司落下宋开宝元年权知贡举王祐擢进士合格者十人陶谷子邴名在第六翼日谷入谢上谓侍臣曰闻谷不能训子邴安得登第乃命中书覆试邴复登第因下诏自今举人凡关食禄之家礼部具闻覆试山堂考索至太宗以后科额日广登用亦骤而上下斤斤犹守此格有人主示公而不取者雍熙二年宰相李昉之子宗谔参政吕𫎇正之弟𫎇亨盐铁使王明之子扶度支使许仲宣之子待问举进士试皆入等上曰此并势家与孤寒竞进纵以艺升人亦谓朕有私宠罢之是也山堂考索有人臣守法而自罢者唐义问用举者召试秘阁父介引嫌罢之是也宋史有子弟恬退而不就者韩维尝以进士荐礼部父亿任执政不就廷试仁宗患搢绅奔竞谕近臣曰恬静守道者旌擢则躁求者自当知愧于是宰相文彦博等言维好古嗜学安于静退乞加甄录召试学士院辞不赴除国子监主簿是也山堂考索 旧唐书言王荛苦学善属文以季父铎作相避嫌不就科试而赵屼为御史上疏言治平以前大臣不敢援置亲党于要涂子弟多处筦库甚者不使应科举自安石柄国持内举不避亲之说始以子雱列侍从繇是循习为常今宜杜绝其源宋史以此为防犹有若秦桧子熺孙埙试进士皆为第一者清波杂志绍圣丁丑章持魁南省时有诗云何处难忘酒南宫放榜时有才如杜牧无势似章持不取通经士先收执政儿此时无一盏何以展愁眉至于有明此法不讲又入仕之涂虽不限出身然非进士一科不能跻于贵显于是宦游子弟攘臂而就功名三百年来惟闻一山阴王文端名家屏万历中辅臣子中解元不令赴会试者唐宋之风荡然无存然则宽入仕之涂而厉科名之禁不可不加之意也
  天宝二年是时海内晏平选人万计命吏部侍郎宋遥苖晋卿考之遥与晋卿茍媚朝廷又无廉洁之操取舍偷滥甚为当时所丑有张奭者御史中丞倚之子不辨菽麦假手为判特升甲科会下第者尝为蓟令以其事白于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禄山恩宠崇盛谒请无时因具奏之帝乃大集登科人御花萼楼亲试升第者十无一二焉奭手持试纸竟日不下一字时谓之曳白帝大怒遂贬遥为武当太守晋卿为安康太守复贬倚为淮阳太守诏曰庭闱之间不能训子选调之际乃以托人士子皆以为戏笑或托于诗赋讽刺考判官礼部郎中裴朏起居舍人张烜监察御史宋昱左拾遗孟朝皆贬官岭外
  石林燕语曰国初贡举法未备公卿子弟多艰于进取盖恐其请托也范杲鲁公之兄子见知陶谷窦仪皆待以甲科会有言世禄之家不当与寒畯争科名者遂不敢就试李内翰宗谔已过省以文正为相因唱名辞疾不敢入亦被黜文正罢相方再登科天禧后立法有官人试不中者皆科私罪仍限以两举庆历以来条令日备有官人仍别立额于是进取者始自如矣
  谢在杭五杂俎曰宋初进士科法制稍密执政子弟多以嫌不令举进士有过省而不敢就殿试者庆历中王伯庸为编排官其内弟刘原父廷试第一以嫌自列降为第二今制惟知贡举典试者宗族不得入其它诸亲不禁也执政子弟擢上第者相望不绝顾其公私何如耳杨用修作状头天下不以为私与江陵诸子异矣万历癸未苏工部濬入闱取李相公廷机为首卷二公少同笔砚至相善也然苏取之不以为嫌李魁天下而人无间言公也庚戌之役汤庶子宾尹素知韩太史敬拔之高等而其后议论蜂起座主门生皆坐褫职夫韩之才诚高而汤之取未为失人但心迹难明卒至两败亦可惜也然科场之法自是日益多端矣景泰七年大学士王文陈循以其子乡试不中至具奏讼冤为皆准令会试
  北卷
  明制科场分南卷北卷中卷实录洪熙元年八月乙卯行在礼部奏定科举取士之额南士取十之六北士取十之四 后又令南北各退五卷为中卷 景泰二年会试礼部奏准取士不分南北戸科给事中李侃等谓北人拙于文辞向日定为南北之分不可改礼部言乡举里选之法不可行矣取士若不以文考官将何所据且北方中土人才所生以古言之大圣如周公孔子大贤如颜曽思孟皆非南人以今言之如靖远伯王骥左都御史王翺王文皆永乐间不分南北所取进士今岂可预谓北无其人侃等所言不允 四年会试命仍分南北中卷此调停之术而非造就之方夫北人自宋时即云京东西河北河东陜西五路举人拙于文辞声律王氏挥麈录曰国初每岁放榜取士极少安徳裕作魁日九人而已盖天下未混一也至太宗朝浸多所得率江南之秀其后又别立分数考较五路举人以北人拙于辞令故优取熙宁二年廷试罢三题専以䇿取士非杂犯不复黜然五路举人尤为疏略黄道夫榜传胪至第四甲党镈卷子神宗大笑曰此人何繇过省知举舒信道对以五路人用分数取末名过省上命降作第五甲末况又更兵革之乱文学一事不及南人久矣今南人教小学先令属对犹是唐宋以来相传旧法北人全不为此故求其习比偶调平仄者千室之邑㡬无一二人而八股之外一无所通者比比也愚幼时四书本经俱读全注后见庸师窳生欲速其成多为删抹而北方则有全不读者王槐野与郑少潭提学书言关中士不读朱注不看大全性理通鉴诸书当嘉靖之时已如此欲令如前代之人参伍诸家之注疏而通其得失固数百年不得一人且不知十三经注疏为何物也间有一二五经刻本亦多脱文误字而人亦不能辨此古书善本绝不至于北方而蔡虚斋林次崖诸经学训诂之儒皆出于南方也故明代北方有二患一曰田荒二曰人荒非大有为之君作而新之不免于无田甫田维莠骄骄之叹也汉成帝元延元年七月诏内郡国举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北边二十二郡举勇猛知兵法者各一人此古人因地取才而不限以一科之法也宋敏求尝建言河北陜西河东士子性朴茂而辞藻不工故登第者少请令转运使择荐有行艺材武者特官之使人材参用而士有可进之路其亦汉人之意也与
  糊名
  国家设科之意本以求才今之立法则専以防奸为主如弥封誊录一切之制是也考之唐初吏部试选人皆糊名令学士考判武后以为非委任之方罢之此则糊名已用之选人而未尝用之贡举贞元中陆贽知贡举访士之有才行者于翰林学士梁肃肃曰崔群虽少年他日必至公辅果如其言册府元龟 唐书本传贽知贡举时崔元翰梁肃文艺冠时贽输心于肃肃与元翰推荐艺实之士一岁选士才十四五数年之内居台省清近者十馀人太和初礼部侍郎崔郾试进士东都吴武陵出杜牧所赋阿房宫辞请以第一人处之武陵传此知其贤而进之也张昌龄举进士与王公治齐名皆为考功贠外郎王师旦所绌太宗问其故对曰昌龄等华而少实其文浮靡非令器也取之则后生劝慕乱陛下风雅帝然之温庭筠苦心砚席尤长于诗赋初举进士至京师人士翕然推重然士行尘杂不修边幅能逐弦吹之音为侧𧰟之词公卿家无赖子弟裴诚令狐滈之徒相与蒱饮酣醉终日繇是累年不第本传罗隐有诗名尤长于咏史然多讥讽以故不中第册府元龟此知其不可而退之也宋史陈彭年𫝊言景徳中彭年与晁迥同知贡举请令有司详定考试条式真宗命彭年与戚纶参定多革旧制専务防闲其所取者不复选择文行止较一日之艺虽杜绝请托然置甲等者或非人望文献通考略同宋白傅言初陈彭年举进士轻俊喜谤主司白知贡举恶其为人黜落之彭年憾焉后居近侍为贡举条制多所关防盖为白设也山堂考索同盖昔之取士虽程其一日之文亦参之以平生之行而乡评士论一皆达于朝廷李谘𫝊举进士真宗闻其至孝擢第三人当时尚未糊名 陆游老学庵笔记本朝进士初亦如唐制兼采时望真庙时周安惠公起建糊名法一切以程文为去留故王旦𫝊言翰林学士陈彭年呈政府科场条目旦投之地曰内翰得官㡬日乃欲隔截天下进士彭年皇恐而退画墁录言彭年子彦博守汀州以赃败杖脊流海岛其孙逵兄弟发彭年冢取金带分货抵罪而范仲淹苏颂之议并欲罢弥封誊录之法使有司先考其素行以渐复两汉选举之旧本传夫以彭年一人之私而遵之为数百年之成法无怪乎繁文日密而人材日衰欲求才者非有重门洞开之心胸不能起而更张之矣
  册府元龟唐宪宗元和二年十二月敕自今以后州府所送进士如迹渉疏狂兼亏礼教或曾为官司科罚或曾任州府小吏一事不合入清流者虽薄有词艺并不得申送如举送以后事发长吏停见任及已停替者殿二年本试官及司功官并贬降是进一不肖之人考试之官皆有责焉今则借口于糊名而曰吾衡其文无繇知其人也是教之崇败行之人而代为之逭其罪也容斋四笔曰唐世科举之柄颛付之主司仍不糊名又有交朋之厚者为之荐达谓之通榜故其取人也畏于讥议多公而审亦或胁于权势或挠于亲故或累于子弟皆常情所不能免者若贤者临之则不然未引试之前其去取高下固已定于胸中矣韩文公与祠部陆贠外书曰执事之与司贡士者相知诚深矣彼之所望于执事执事之所以待乎彼者可谓至而无间矣彼之职在乎得人执事之志在乎进贤如得其人而授之所谓两得愈之知者有侯喜侯云长刘述古韦群玉摭言作纾此四子皆可以当首荐而极论者期于有成而后止可也沈杞张苰登科记作弘尉迟汾李绅张后馀李翊皆出群之才与之足以收人望而得才实主司广求焉则以告之可也往者陆相公司贡士愈时幸在得中贞元八年陆贽知举贾棱等二十二人登第公与焉所与及第者皆赫然有声原其所以亦繇梁补阙肃王郎中础佐之梁举八人无有失者其馀则王皆与谋焉陆相待王与梁如此不疑也至今以为美谈此书在集中不注岁月按摭言云贞元十八年权徳舆主文陆傪贠外通榜韩文公荐十人于傪权公凡三榜共放六人馀不出五年内皆捷以登科记考之贞元十八年徳舆以中书舍人知举放进士二十三人尉迟汾侯云长韦纾沈杞李翊登第十九年以礼部侍郎放二十人侯喜登第永贞元年放二十九人刘述古登第通三榜共七十二人而韩所荐者预其七元和元年崔邠下放李绅三年又放张后馀张弘皆与摭言合
  捜索
  旧唐书李揆𫝊乾元初兼礼部侍郎言主司取士多不考实徒峻其堤防索其书䇿殊不知艺不至者居文史之囿亦不能摛辞深昧求贤之意也及试进士请于庭中设五经诸史及切韵本于床引贡生谓之曰大国选士但务得才经籍在此请恣寻检
  舒元舆传举进士见有司钩校苛切因上书言自古贡士未有轻于此者且宰相公卿繇此出而有司以隶人待之罗棘遮截疑其为奸非所以求忠直也李戡𫝊年二十明六经就礼部试吏唱名乃入戡耻之明日径返江东隐阳羡里又言国朝校试穷微探隐无所不至士至露顶跣足以赴科场此先辈所以有投椠而出者然狡伪之风所在而有试者愈严而犯者愈众桁杨之辱不足以尽辜如主司真具别鉴虽怀藏满箧亦复何益故捜索之法祇足以济主司之所短不足以显才士之所长也
  前明考试之弊在乎求才之道不足而防奸之法有馀洪武五年正月癸丑上谕礼部臣曰近代以来举人不中程式为有司所黜者多不省己自修以图再进往往摭拾主司细故谤毁以逞私忿礼让廉耻之风不立今后有此者罪之 万历末谢肇淛言上之防士如防奸偷而旁观之伺主司如伺冦盗宋元祐初御史中丞刘挚上言治天下者遇人以君子长者之道则下必有君子长者之行应于上若以小人遇之彼将以小人自为矣况以此行于学校之间乎诚能反今日之弊而以教化为先贤才得而治具张不难致也
  金史泰和元年省臣奏捜简之法虽严至于解发袒衣索及耳鼻殊失待士之礼移刺履𫝊初举进士恶捜简烦琐去之盖世宗初年大定二十九年已尝依前故事使就沐浴官置衣为之更之既可防滥且不亏礼从之
  朱子论学校科举之弊谓上以盗贼待士士亦以盗贼自处鼓噪迫胁非盗贼而何嗟夫三代之制不可见矣汉唐之事岂难仿而行之者乎
  座主门生
  贡举之士以有司为座主而自称门生自中唐以后遂有朋党之祸座主字见令狐峘𫝊 张籍寄苏州白使君诗登第早年同座主 杨嗣复传领贡举时父于陵自雒入朝乃率门生出迎置酒第中于陵坐堂上嗣复与诸生坐两序始于陵在考功擢浙东观察使李师稷及第时亦在焉人谓杨氏上下门生会昌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中书覆奏奉宣旨不欲令及第进士呼有司为座主兼题名局席等条疏进来者伏以国家设文学之科求真正之士所宜行崇风俗义本君亲然后升于朝廷必为国器岂可怀赏拔之私惠忘教化之根源自谓门生遂为朋比所以时风浸坏臣节何施树党背公靡不由此按韩文公送牛堪序吾未尝闻有登第于有司而进谢其门者则元和长庆之间士风犹不至此臣等议今日以后进士及第任一度参见有司向后不得聚集参谒于有司宅置晏其曲江大会朝官及题名局席并望勒停新唐书初举人既及第缀行通名诣主司第谢其制序立西阶下北上东向主人席东阶下西向诸生拜主司答拜乃叙齿谢恩遂升阶与公卿观者皆坐酒数行乃赴期集又有曲江会题名席 李肇国史补既捷列名于慈恩寺㙮谓之题名大燕于曲江亭子谓之曲江会奉敕宜依后唐长兴元年六月中书门下奏时论以贡举官为恩门及以登第为门生门生者门弟子也颜闵游夏等并受仲尼之训即是师门大朝所命春官不曾教诲举子是国家贡士非宗伯门徒今后及第人不得呼春官为恩门师门及自称门生宋太祖建隆三年九月丙辰诏及第举人不得拜知举官子弟及目为恩门师门并自称门生刘克庄䟦陆放翁帖云余大父著作为京教考浙漕试明年考省试吕成公卷子皆出本房家藏大父与成公往还真迹大父则云上覆伯恭兄成公则云拜覆著作丈时犹未呼座主作先生也寻其言盖宋末已有先生之称而至于有明则遂公然谓之座师谓之门生乃其朋党之祸亦不减于唐时矣王元美觚不觚录谓嘉靖以前门生称座主不过曰先生而已至分宜当国始称老翁其厚者称夫子此后门生俱曰老师 五杂俎言国朝惟霍文敏韬不拜主司亦不受人作门生
  唐时风俗之敝杨复恭至谓昭宗为门生天子
  唐崔祐甫议以为自汉徐孺子于故举主之丧徒步千里而行一祭厚则厚矣其于𫝊继非可也历代莫之非也后汉书樊儵𫝊言郡国举孝廉率取年少能报恩者当时即有此说近日张荆州九龄又刻石而美之于是后来之受举为参佐者报恩之分往往过当或挠我王宪舍其亲戚之罪负举其不令子孙以窃名位背公死党兹或近之时论从而与之通人又不救遂往而不返宋陈莹中言使王氏之门有负恩之士则汉之宗社不至于亡其言可感夫参伍之于举主犹𫎇顾盼之恩被话言之奖陶镕成就或资其力昔人且有党比之讥若科场取士祗凭所试之文未识其名何有师生之分至于市权挠法取贿酬恩枝蔓紏连根柢磐互官方为之浊乱士习为之頺靡其与汉人笃交念故之谊抑何远哉
  风俗通记弘农太守吴匡为司空黄琼所举班诏劝耕道于渑池闻琼薨即发丧制服上病载辇车还府论之曰剖符守境劝民耕桑肆省冤疑和解仇怨国之大事所当勤恤而猥顾私恩傲狠自遂若宫车晏驾何以过兹论者不察而归之厚司空袁周阳举荀慈明有道太尉邓伯条举訾孟直方正二公薨皆制齐衰汉书荀爽传司空袁逢举有道不应及逢卒爽制服三年当世往往化以为俗邵宝议之曰师丧以心而举主服三年可乎若此类者非一然荀訾通儒于义足责景元元年傅元举将仆射陈公薨以谘时贤光禄郑小同云宜准礼而以情义断之服吊服加麻可也三月除之宋庾蔚之以此论为允或举者名位斥落子孙无继多不亲至然则隆情繇乎显阀薄报在乎衰门此又私恩之一变古今同慨者矣后汉书周景为河内太守好贤爱士每至岁时延请举吏入止后堂与共宴会如此数四乃遣之赠送什物无不充备既而选其父兄子弟事相优异魏志卫臻传夏侯惇为陈留太守举臻计吏命妇出宴臻以为末世之俗非礼之正先是司徒韩演在河南志在无私举吏当行一辞而已恩亦不及其家曰我举若可矣岂可令偏积一门是二公者若人情虽有厚薄之殊而意趣则有公私之别矣
  记言赵文子所举于晋国管库之士七十有馀家生不交利死不属其子焉呜呼吾见今之举士者交利而已属子而已
  举主制服
  杂记曰孔子曰管仲遇盗取二人焉上以为公臣曰其所与游辟也可人也管仲死桓公使为之服官于大夫者之为之服也自管仲始也有君命焉尔也此虽前仕管氏亦以举主而服之然孔子以为有君命则可盖亦有所不尽然之辞
  同年
  今人以同举为同年唐宪宗问李绛曰人于同年固有情乎对曰同年乃九州四海之人偶同科第或登科然后相识情于何有然穆宗欲诛皇甫镈而宰相令狐楚萧俛以同年进士𠈃䕶之矣按汉人已有之后汉书李固𫝊云有同岁生得罪于冀风俗通云南阳五世公为广汉太守与司徒长史段辽叔同岁又云与东莱太守蔡伯起同岁又云萧令吴斌与司徒韩演同岁三国志魏武帝纪云公与韩遂父同岁孝廉魏武故事载公令曰顾视同岁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汉敦煌长史武班碑云金乡长河间高阳史恢等追惟昔日同岁郎署孝廉柳敏碑云县长同岁犍为属国赵台公晋书陶侃传侃与陈敏同郡又同岁举吏其云同岁盖即今之同年也惟吴志周瑜𫝊言坚子䇿与瑜同年步隲𫝊言与广陵卫旌同年此当是年齿之年私恩结而公义衰非一世之故矣
  先辈
  先辈乃同试而先得第者之称程氏演繁露曰通典魏文帝黄初五年立太学于雒阳时慕学者始诣太学为门人满一岁试通一经者称弟子不通一经罢遣弟子满二岁试通二经者补文学掌故不通者听从后辈试试通二经亦得补掌故满三岁试通三经者擢高第为太子舍人不第者随后辈复试试通亦为太子舍人舍人满二岁试通四经者擢高第为郎中不通者随后辈复试试通亦为郎中郎中满二岁能通五经者擢高第随才叙用不通者随后辈复试试通亦叙用故唐世举人呼已第者为先辈繇此也韦庄集有题云癸丑年下第献新先辈 北梦琐言王疑知贡举谓人曰某叨忝文柄今年榜帖全为司空先辈一人而已今考吴志阚泽𫝊言州里先辈丹阳唐固修身积学薛综𫝊言零陵赖恭先辈仁谨不晓时事晋书罗宪𫝊言侍宴华林园诏问蜀大臣子弟复问先辈宜时叙用者宪荐蜀人常忌杜轸等是先辈之称果起于三国之时而唐李肇国史补谓互相推敬谓之先辈此又后人之滥矣演繁露又谓唐人已第者其自目曰前进士亦仿此也犹曰早第进士而其辈行在先也 渑水燕谈录苏徳祥汉相禹珪之子建隆四年进士第一人登第初还乡里太守置宴作乐伶人致语曰昔年随侍尝为宰相郎君今日登科又是状元先辈
  郑氏诗采薇笺曰今薇生矣先辈可以行也是亦汉末人语
  出身授官
  史言开元以后四海晏清士无贤不肖耻不以文章达其应诏而举者多则二千人少犹不减千人所收百才有一文献通考唐时所放进士每岁不过二三十人册府元龟贞元十八年五月敕自今已后每年考试所收人明经不得过一百人进士不得过二十人如无其人不必要满此数 太和元年二年三年每年恩赐及第四十人 二年五月礼部奏请每年进士以三十人为限从之士之及第者未便解褐入仕尚有试吏部一关韩文公三试于吏部无成则十年犹布衣且有出身二十年不获禄者东莱吕氏曰唐时进士登第者尚未释褐或是为人所论荐或再应皆中或藩方辟举然后始得释褐 册府元龟唐文宗语宰臣曰凡进士及第有方镇奏请判官者第一任未经作州县官莫依但第一任曽作州县官即第二任依奏自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上初即位思振淹滞赐进士诸科出身者五百馀人石林燕语是年进士特取一百九人 是连放五榜通取八百一人皆先赐绿袍靴笏赐宴开宝寺第一第二等进士及九经授将作监丞大理评事通判诸州其馀皆优等注拟宠章殊异历代未有也薛居正等言取人太多用人太骤不听陆游南唐书言冯延鲁子僎韩熙载知贡举放及第覆试被黜后与其弟侃仪价伉入宋继取名第盖南唐及第止于三人五人而宋及第至百馀人也此太宗初一天下欲以得士之盛跨越前代荣观史册宋史王禹偁上疏言太祖之世每岁进士不过三十人经学五十人重以诸侯不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资荫故有终身不获一第没齿不获一官太宗毓徳王藩睹其如此临御之后不求备于取人舍短用长拔十得五在位将逾二纪登第殆近万人虽有俊杰之才亦多容易而得而不知侥幸之心欲速之习中于士人者且数百年而不可返矣又考通典举人条例四经出身授𦂳县尉判入第三等授望县尉五经出身授望县尉判入第三等授畿县尉进士与四经同资是唐时明经进士初除不过县尉宋史明经进士入望州判司次畿簿尉文献通考开宝八年王嗣宗为状元止授泰州司理参军太平兴国以后始授将作监丞大理评事通判诸州当时以为异数至明代则一入词林更不外补谢肇淛曰国朝进士一入史馆即与六卿抗礼二十年间便可跻卿相清华之选百职莫敢望焉唐宋之代出为郡守入为两制未尝有此格也二甲之除犹为部属崇浮长惰职此之繇所以一第之后尽弃其学而以营陞纳贿为事者以其得之浅而贵之骤也其于唐人举士之初制失之远矣
  儒林公议言太宗临轩放榜三五名以前皆出贰郡符迁擢荣速陈尧叟王曾初中第即登朝领太史之职赐以朱黻尔后状元登第者不十馀年皆望柄用人亦以是为当得之也每殿廷胪传第一则公卿以下无不耸观虽至尊亦注视焉自崇政殿出东华门𫝊呼甚宠观者拥塞通衢今代状元及第之荣一甲翰林之授权舆于是矣又言雒阳人尹洙豪士也尝曰状元及第虽使将兵数十万恢复幽蓟逐出彊敌凯歌劳还献捷太庙其荣无以加焉宋之务虚文而忘实事即太宗有以开之矣
  宋初用人之弊有二进士释褐不试吏部一也献文得旨召试除官二也今衒文之涂已革而入官之选尚轻二者之弊其一尚存似宜仍用唐制
  用八股之人才而使之理烦治众此夫子所谓贼夫人之子也
  恩科
  宋时有所谓特奏名者开宝三年三月庚戌诏礼部阅进士及十五举尝终场者得司马浦等一百六人赐本科出身特奏名恩例自此始谓之恩科咸平三年遂至九百馀人士人恃此因循不学故天圣之诏曰狃于宽恩遂隳素业茍简成风甚可耻也而元祐初知贡举苏轼孔文仲言今特奏者已及四百五十人又许例外递减一举则当复增数百人此曹垂老别无所望布在州县惟务黩货以为归计前后恩科命官㡬千人矣何有一人能自奋厉有闻于时而残民败官者不可胜数以此知其无益有损议者不过谓宜广恩泽不知吏部以有限之官待无穷之吏戸部以有限之财禄无用之人而所至州县举罹其害乃即位之初有此过举谓之恩泽非臣所识也当日之论如此金史章宗大定二十九年敕今后凡五次御帘进士可一试而不黜落止以文之高下定其次谓之恩榜语不云乎及其老也戒之在得故有杖乡之制以尊高年致仕之节以养廉耻若以宾王谒帝之荣为闵老酬劳之具恐所益于儒林者小而所伤于风俗者多养陋识于泥涂快膻情于升斗岂有赵孟之礼绛人穆公之思黄发足以禆君徳而持国是者乎况五十不从力政六十不与服戎岂可使龂龂于阙里之旁攘攘于桥门之下宜著为令凡中式举人年至六十者赐第罢归居家授徒不中式者不许再上不但减百千黩货之人亦可以劝二三有耻之士孝宗淳熙七年五月庚辰诏特奏名年六十人毋注县尉元史至正三年三月监察御史成遵等请用终场下第举人充学正山长
  汉献帝初平四年诏曰今耆儒年逾六十去离本土营求粮资不得専业结童入学皓首空归长委农野永绝荣望朕甚愍焉其依罢科者听为太子舍人唐昭宗天复元年赦文令中书门下选择新及第进士中有久在名场才沾科级年齿已高者不拘常例各授一官于是礼部侍郎杜徳祥奏拣到新及第进士陈光问年六十九曹松年五十四王希羽年七十三刘象年七十柯崇年六十四郑希颜年五十九诏光问松希羽可秘书省正字象崇希颜可太子校书此亦前代慰寒畯而収物情之一术也
  实录宣徳二年六月己卯行在礼部尚书胡溁奏北京国子监生及见拨各衙门历事者请令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通政使司大理寺翰林院各堂上官六科给事中公同监官拣选凡年五十五以上及残疾貌陋不堪者皆罢为民上从之凡斥去一千九十五人其南京国子监生亦准此例次年即奉旨澄汰天下生员 别见后广额条下三年四月丙辰行在吏部尚书蹇义奏拣选吏员年五十以上及人物鄙猥不谙文移者皆罢为民四年九月甲寅放南北两京国子监生年五十五以上及残疾者二百五十三人还乡为民九年九月戊寅行在礼部奏取天下生员年四十五以上者考试其中者入国子监读书不中者罢归为民宣庙精勤吏治一时澄清之效如此后人不知即知之亦不肯言矣
  年齿
  记曰四十曰彊而仕七十曰老而传是人生服官之日不过三十年汉顺帝阳嘉元年用左雄之言令孝廉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皆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儒有一家之学故称家法文吏课榜奏宋文帝元嘉中限年三十而仕梁武帝天监四年令九流常选年未三十不通一经不得解褐今则突而弁兮已厕银黄之列死期将至尚留金紫之班何补官常徒隳士习宜定为中制二十方许应试三十方许服官年至六十见任官听其自请致任实录洪武十三年二月戊辰命文武官年六十以上者皆听致仕给以诰敕无官之人一切勒停是虽蚤于古记之十年要亦不过三十年而已三十年之中复有三年大忧及期丧不得补选之日则其人在仕路之日少而居林下之日多可以消名利之心而息营竞之俗
  洪熙元年四月庚戌郑府审理正俞廷辅言近年宾兴之士率记诵虚文求其实才十无二三或有年才二十者未尝学问一旦挂名科目而使之临政治民职事废隳民受其弊自今各处乡试宜令有司先行审访务得博古通今行止端重年过二十五者许令入试上虽嘉纳而未果行今则积习相沿二三百载青云之路跬步可阶五尺之童便思奔竞欲以成人材而厚风俗难矣宋李伯玉请罢童子科意亦同此
  教官
  汉成帝阳朔二年诏曰古之立太学将以𫝊先王之业流化于天下也儒林之官四海渊源宜皆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故谓之博士否则学者无述焉为下所轻非所以尊道徳也丞相御史其与中二千石二千石杂举可充博士位者使卓然可观
  元仁宗时方以科举取士虞集上议曰师道立则善人多周子通书今天下学官猥以资格授彊加之诸生之上而名之曰师有司弗信也生徒弗信也如此而望师道之立能乎今莫若使守令求经明行修为成徳之君子者身师尊之以教于其郡邑其次则求夫操履近正而不为诡异骇俗者确守先儒经义师说而不敢妄为奇论者众所敬服而非乡愿之徒者其次则取乡贡至京师罢归者当今之世欲求成徳之人如上一言者或不可遽得若其次之三言则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亦未至乏才也而徒用其又次之一言则亦不过以资格授之而耄鄙之夫遂以学官为糊口之地教训之员名存而实废矣
  明初教职多由儒士荐举景泰二年始准会试不中式举人考授
  天顺三年十二月庚申建安县老人贺炀言朝廷建学立师将以陶镕士类奈何郡邑学校师儒之官真材实学者百无二三虚糜廪禄猥琐贪饕需求百计而受业解惑莫措一辞师范如此虽有英才美质何由而成至于生徒之中亦往往玩愒岁年佻达城阙待次循资滥升监学侵寻老耋授以一官但知为身家之谋岂复有功名之念是则朝廷始也聚群鸮而饮啖终也纵群狼以牧人茍不严行考选则人材日陋士习日下矣上是其言命巡按御史同布按二司分巡官照提调学校例考之
  太仓陆世仪言今世天子以师傅之官为虚衔而不知执经问道郡县以簿书期会为能事而不知尊贤敬老学校之师以庸鄙充数而不知教养之法党塾之师以时文章句为教而不知圣贤之道儇捷者谓之才能方正者谓之迂朴盖师道至于今而贱极矣即欲束修自厉人谁与之如此而欲望人才之多天下之治不可得矣又言凡官皆当有品级惟教官不当有品级亦不得谓之官盖教官者师也师在天下则尊于天下在一国则尊于一国在一乡则尊于一乡无常职亦无定品惟徳是视若使之有品级则仆仆亟拜非尊师之礼矣至其冠服亦不可同于职官当别制为古冠服如深衣幅巾及忠靖巾之类仍以乡国天下为等庶师道日尊儒风日振而圣人之徒出矣按宋史黄祖舜言抱道怀徳之士多不应科目老于韦布乞访其学行修明孝友纯笃者县荐之州州延之庠序以表率多士其卓行尤异者州以名闻是亦乡举里选之意松江府志言洪武初杨孟载为松江府学教授与丘克庄全希贤同官当时分教有司得自延聘皆极州里之选后并至大官而朱子亦云须是罢堂除及注授教官请本州乡先生为之年未四十不得任教官昔人之论即已及此
  孟县志曰县人张淑誉撰高皇帝定天下诏府卫州县各立学置师一人或二人必择经明行修者署之有能举其职而最书于朝者或擢为国子祭酒及翰林侍从之官英宗以后始著为令府五人州四人县三人例录天下岁贡之士为之间有繇举人进士除授者而其至也州县长官及监司之临者率以簿书升斗之吏视之而不复崇以体貌是以其望易狎而其气易衰即有一二能诵法孔子以师道闻而得荐擢者亦不过授以州县之吏而止其取之也太滥其用之也太卑而其录之也太轻无怪乎教术之不兴而人才之难就矣
  士风之薄始于纳卷就试师道之亡始于赴部候选梁武帝所谓驱迫廉㧑奖成浇竞者也有天下者能反此二事斯可以养士而兴贤矣
  武学
  山堂考索言武学置于庆历三年阮逸为武学谕未㡬省去熙宁复置选知兵书者判武学置直讲如国子监靖康之变不闻武学有御侮者实录正统六年五月从成国公朱勇等奏以两京多勲卫子弟乃立武学设教授训导如京府儒学之制景泰五年正月丙寅南京守备宁远侯任礼请革武学不允 景泰间废武学天顺八年十一月丙辰复设京卫武学已而武生渐多常至欺公挠法正徳中钱宁已嗾武学生朱大周上疏劾杨一清矣崇祯四年南京武学生吴国麟等殴御史郭维经掌都察院张延登奏黜是则不惟不收其用而反贻之害矣
  太祖实录洪武二十年七月礼部请如前代故事立武学用武举仍祀太公建昭烈武成王庙上曰太公周之臣若以王祀之则与周天子并矣加之非号必不享也至于建武学用武举是分文武为二涂轻天下无全才矣古之学者文武兼备故措之于用无所不宜岂谓文武异科各求専习者乎太公但从祀帝王庙去武成王号罢其旧庙于是勲戚子弟袭爵者习礼肄业于国子监被选尚主者用仪制主事一人教习实录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庚辰命吏部设学于虎踞关选儒士十人教故武臣子弟之养于锦衣卫者 成化中太监汪直遂请武举设科乡试会试殿试悉如进士恩例不果行文事武备统归于一呜呼纯矣宋刘敞与吴九书曰昔三代之王建辟雍成均以敦教化者危冠缝掖之人居则有序其术诗书礼乐其志文行忠信是以无鄙倍之色斗争之声犹惧其未也故贱诈谋爵人以徳褒人以义轨度其信壹以待人故曰勇则害上不登于明堂民知所底而无贰心是以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未闻夫武学之科也夫轻儇之态强武之习瞋目而语难按剑而疾视者此所谓勇力之人也将教之以术而动之以利其可得不为其容乎为其容可得无变其俗乎而况建博士之职广弟子之员吾恐虽有智者未能善其后矣夫战国之时天下竞于驰骛于是乎有纵横之师技击之学以相残也虽私议巷说有司不及然风俗犹以是薄祸乱犹以是长学者之所甚疾仁人之所忧而辩也若之何其效之且足下预其议而不能救与吾所甚惑也
  因勲卫子弟不得已而立武学仍宜以孔子为先师如前代国学祀周公唐开元改为孔子周公尚不祀于学而况太公乎成化五年掌武学国子监监丞阎禹锡言古者庙必有学受成献馘于中欲其先礼义而后勇力也今本学见有空堂数楹乞敕所司改为文庙可谓得礼之意
  杂流
  唐时凡九流百家之士并附诸国学而授之以经六典国子祭酒司业之职掌邦国儒学训导之政令有六学焉一曰国子二曰太学三曰四门四曰律学五曰书学六曰算学天宝九载置广文馆凡七学欧阳詹贞元十四年记曰我国家春享先师后更日命太学博士清河张公讲礼记束修既行筵肆乃设公就几北坐南面直讲抗牍南坐北面大司成端委居于东小司成率属列于西国子师长序公侯子孙自其馆太学长序卿大夫子孙自其馆四门师长序八方俊造自其馆广文师长序天下秀彦自其馆其馀法家墨家书家筭家术业以明亦自其馆没阶云来即席鳞次攒弁如星连襟成帷观此可见当日养士之制宽而教士之权一是以人才盛而艺术修经学广而师儒重后则一切摈诸桥门之外而其人亦自弃不复名其业于是道器两亡而行能兼废世教之日衰有繇然也
  通经为吏
  汉武帝从公孙宏之议下至郡太守卒史皆用通一艺以上者唐高宗总章初诏诸司令史考满者限试一经昔王粲作儒吏论以为先王博陈其教辅和民性使刀笔之吏皆服雅训竹帛之儒亦通文法故汉文翁为蜀郡守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张叔等十馀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后汉栾巴为桂阳太守虽干吏卑末皆课令习读程试殿最随能升授吴顾邵为豫章太守小吏资质佳者辄令就学择其先进擢置右职而梁任昉有厉吏人讲学诗然则昔之为吏者皆曾执经问业之徒心术正而名节修其舞文以害政者寡矣宋文恪讷言天下未有舍儒而可以为吏者
  东京之盛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贞观之时自屯营飞骑亦给博士使授以经有能通经者听得贡举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岂不然乎
  周官太宰乃施典于邦国而陈其殷置其辅后郑氏曰殷众也谓众士也辅府史庶人在官者夫庶人在官而名之曰辅先王不敢以厮役遇其人也重其人则人知自重矣欧阳公集古录晋南乡太守碑阴官属何其多邪盖通从史而尽列之当时犹于其间取士人故吏亦清修其势然尔
  元史顺帝纪至正六年四月命左右二司六部吏属于午后讲习经史其时朝纲已弛人心将变虽有此令而实无其益是以太祖实录言科举初设上重其事凡民间俊秀子弟皆得预选惟吏胥心术已坏不许应试洪武四年七月丁卯又诏凡选举毋录吏卒之徒二十三年八月壬申 唐书选举志言尝为州县小吏虽艺文可采勿举 刘晏𫝊尝言士有爵禄则名重于利吏无荣进则利重于名 英宗实录大理寺少卿张固尝建论吏员鲜有不急于利者不宜用为郡守朝廷是其言著为令然而尝与群臣言元初有宪官疾吏往候之宪官起扶杖而行因以杖授吏吏拱手却立不受宪官悟其意他日见吏谢之吏曰某为属吏非公家僮不敢避劳虑伤理体五年二月壬午是则此辈中未尝无正直之人顾上所以陶镕成就之者何如尔
  陆子静尝言古者无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严后世有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略能于分别之中而寓作成之意庶乎其得之矣
  前明会典洪武二十六年定凡举人出身第一甲第一名从六品第二名第三名正七品赐进士及第第二甲从七品赐进士出身第三甲正八品赐同进士出身而一品衙门提控正七品出身二品衙门都吏从七品出身一品二品衙门掾史典吏二品衙门令史正八品出身其与进士不甚相远也后乃立格以限其所至而吏员之与科第高下天渊矣故明初之制谓之三涂并用荐举一涂也天顺二年十二月庚辰诏罢举保经明行修及贤良方正以言者谓其奔竞冗滥无禆实用也进士监生一涂也吏员一涂也或以科与贡为二涂非也从考试而得者总谓之一涂
  永乐七年车驾在北京命兵部尚书署吏部事方宾简南京御史之才者召来宾奏御史张循理等二十八人可用上问其出身宾言循理等二十四人繇进士监生洪秉等四人由吏上曰用人虽不専一涂然御史国之司直必有学识达治体廉正不阿乃可任之若刀笔吏知利不知义知刻薄不知大体用之任风纪使人轻视朝廷遂黜秉等为序班谕自今御史勿复用吏流品自此分矣
  宣徳三年三月丙戌敕谕吏部往时选用严慎吏员授官者少比年吏典考满岁以千计不分贤否一概录用廉能㡬何贪鄙塞路其可不精择乎
  苏州况锺松江黄子威二郡守并有贤名而徐晞万祺皆累官至尚书







  日知录卷十七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十八    昆山 顾炎武 撰秘书国史
  汉时天子所藏之书皆令人臣得观之故刘歆谓外则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内则有延阁广内秘室之府而司马迁为太史令䌷石室金匮之书刘向扬雄校书天禄阁扬雄答刘歆书自言为郎之岁诏赐笔墨钱六万得观书于石渠班斿进读群书上器其能赐以秘书之副东京则班固傅毅为兰台令史并典校书曹褒于东观撰次礼事而安帝永初中诏谒者刘珍及博士议郎四府掾吏五十馀人诣东观校定五经诸子𫝊记窦章之被荐黄香之受诏亦得至焉窦章传是时学者称东观为老氏藏室道家蓬莱山太仆邓康遂荐章入东观为校书郎 黄香𫝊初除郎中肃宗诏香诣东观读所未尝见书晋宋以下此典不废左思王俭张缵之流咸读秘书载之史𫝊晋左思为三都赋自以所见不博求为秘书郎中 南齐王俭迁秘书丞依七略撰七志四千卷永明三年于俭宅开学士馆悉以四部书充俭家 梁张缵为秘书郎秘书郎有四员宋齐以来为甲族起家之选待次入补其居职例数十百日便迁缵固求不徙欲遍观阁内图籍而柳世隆至借给二千卷南齐柳世隆性爱涉猎启太祖借秘阁书上给二千卷唐则魏徵虞世南岑文本褚遂良颜师古皆为秘书监选五品以上子孙工书者手书缮写藏于内库而玄宗命弘文馆学士元行冲通撰古今书目名为群书四录以阳城之好学至求为集贤院吏乃得读之阳城好学贫不能得书求为吏隶集贤院窃院中书读之六年无所不通 窦威为秘书郎秩满当迁固守不调十馀岁其学业益广 段成式为秘书省校书郎秘阁书籍披阅皆遍宋有史馆昭文馆集贤院谓之三馆太宗别建崇文院中为秘阁藏三馆真本书籍万馀卷置直阁校理仁宗复命缮写校勘以参知政事一人领之书成藏于太清楼而范仲淹等尝为提举且求书之诏无代不下故民间之书得上之天子而天子之书亦往往𫝊之士大夫自洪武平元所收多南宋以来旧本藏之秘府垂三百年无人得见而昔时取士一史三史之科又皆停废天下之士于是乎不知古司马迁之史记班固之汉书干宝之晋书柳芳之唐历吴竞之唐春秋李焘之宋长编并以当时流布至于会要日历之类南渡以来士大夫家亦多有之未尝禁止明则实录之进焚草于太液池藏真于皇史宬在朝之臣非预纂修皆不得见而野史家𫝊遂得以孤行于世天下之士于是乎不知今是虽以夫子之圣起于今世学夏殷礼而无从学周礼而又无从也况其下焉者乎岂非密于禁史而疏于作人工于藏书而拙于敷教者邪遂使帷囊同毁空闻七略之名冢壁皆残不睹六经之字呜呼悕矣
  十三经注疏
  自汉以来儒者相𫝊但言五经而唐时立之学官则云九经者三礼三传分而习之故为九也其刻石国子学则云九经并孝经论语尔雅宋时程朱诸大儒出始取礼记中之大学中庸及进孟子以配论语谓之四书本朝因之而十三经之名始立其先儒释经之书或曰𫝊或曰笺或曰解或曰学今通谓之注书则孔安国𫝊诗则毛苌𫝊郑元笺周礼仪礼礼记则郑元注公羊则何休学孟子则赵岐注皆汉人易则王弼注魏人系辞韩康伯注晋人论语则何晏集解魏人左氏则杜预注尔雅则郭璞注榖梁则范甯集解皆晋人孝经则唐明皇御注其后儒辨释之书名曰正义今通谓之疏
  旧唐书儒学𫝊太宗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讹谬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考定五经颁于天下又以儒学多门章句繁杂诏国子祭酒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经义疏凡一百七十卷名曰五经正义令天下𫝊习高宗纪永徽四年三月壬子朔颁孔颖达五经正义于天下每年明经令依此考试时但有易诗书礼记左氏春秋五经永徽中贾公彦始撰周礼仪礼义疏宋史李至𫝊判国子监上言五经书既已板行惟二传二礼孝经论语尔雅七经疏未修望令直讲崔颐正孙奭崔偓佺等重加雠校以备刊刻从之今所行者榖梁唐杨士勋疏孝经论语尔雅宋邢昺疏孟子孙奭疏惟公羊疏不著人名或云唐徐彦撰今人但知五经正义为孔颖达作不知非一人之书也新唐书颖达本𫝊云初颖达与颜师古司马才章王恭王琰受诏撰五经义训百馀篇其中不能无谬冗博士马嘉运駮正其失诏更令裁定未就永徽二年诏中书门下与国子三馆博士弘文馆学士考正之于是尚书左仆射于志宁右仆射张行成侍中高季辅就加増损书始布下
  监本二十一史
  宋时止有十七史今则并宋辽金元四史为二十一史但辽金二史向无刻本南北齐梁陈周书人间𫝊者亦罕故前人引书多用南北史及通鉴而不及诸书亦不复采辽金者以行世之本少也嘉靖初南京国子监祭酒张邦奇等请校刻史书欲差官购索民间古本部议恐滋烦扰上命将监中十七史旧板考对修补仍取广东宋史板付监辽金二史无板者购求善本翻刻十一年七月成祭酒林文俊等表进至万历中北监又刻十三经二十一史其板视南稍工而士大夫遂家有其书历代之事迹粲然于人间矣然校勘不精讹舛弥甚且有不知而妄改者偶举一二如魏书崔孝芬𫝊李彪谓崔挺曰比见贤子谒帝旨谕殊优今当为群拜纪此三国志陈群𫝊中事陈群字长文纪之子时鲁国孔融高才倨傲年在纪群之间先与纪友后与群交更为纪拜 古人用此事者非一北史陆卬𫝊邢邵向与卬父子彰交及见卭机悟博学乃谓子彰曰以卿老蜯遂出明珠意欲为群拜纪非为隐僻今所刻北史改云今当为绝群耳不知纪群之为名而改纪为绝又倒其文此已可笑南北板同又如晋书华谭𫝊末云始淮南袁甫字公胄亦好学与谭齐名今本误于始字绝句左方跳行添列一袁甫名题而再以淮字起行南北板同齐王冏𫝊末云郑方者字子回此姓郑名方即上文所云南阳处士郑方露版极谏而别叙其人与书及冏答书于后耳今乃跳行添列一郑方者三字名题北板无者唐书李敬元𫝊末附敬元弟元素今以敬元属上文而弟元素跳行此不适足以彰太学之无人而贻后来之姗笑乎惟冯梦祯为南祭酒手校三国志犹不免误终胜他本十三经中仪礼脱误犹多士昏礼脱婿授绥姆辞曰未教不足与为礼也一节十四字赖有长安石经据以补此一节而其注疏遂亡乡射礼脱士鹿中翿旌以获七字士虞礼脱哭止告事毕宾出七字特牲馈食礼脱举觯者祭卒觯拜长者答拜十一字少牢馈食礼脱以授尸坐取簟兴七字此则秦火之所未亡而亡于监刻矣至于历官任满必刻一书以充馈遗此亦甚雅而卤莽就工殊不堪读陆文裕金台纪闻曰元时州县皆有学田所入谓之学租以供师生廪饩馀则刻书工大者合数处为之故雠校刻画颇有精者洪武初悉收上国学今南监十七史诸书地理岁月较工役并存可识也今学既无田不复刻书而有司间或刻之然祇以供馈赆之用其不工反出坊本下工者不数见也昔时入觐之官其馈遗一书一帕而已谓之书帕自万历以后改用白金闻之宋元刻书皆在书院山长主之通儒订之主书院者谓之山长宋史理宗纪何基婺州教授兼丽泽书院山长徐玑建宁府教授兼建安书院山长学者则互相易而𫝊布之故书院之刻有三善焉山长无事而勤于校雠一也不惜费而工精二也板不贮官而易印行三也有右文之主出焉其复此非难也而书之已为劣生刊改者不可得而正矣是故信而好古则旧本不可无存多闻阙疑则群书亦当并订此非后之君子之责而谁任哉
  旧唐书病其事之遗阙新唐书病其文之晦涩当兼二书刻之为二十二史如宋魏诸国既各有书而复有南史北史是其例也
  张参五经文字
  唐人以说文字林试士其时去古未远开元以前未改经文之日唐书经籍志天宝三载诏集贤学士卫包改古文尚书从今文籕之学童而习之今西安府所存唐睿宗书景龙观钟犹带篆分遗法至于宋人其去古益远而为说日以凿矣大历中张参作五经文字据说文字林刊正谬失甚有功于学者开成中唐元度増补复作九经字様石刻在关中今西安府学向无板本间有残阙无别本可证近代有好事者刻九经补字并属诸生补此书之阙以意为之乃不知此书特五经之文非经所有者不载而妄添经外之字并及字书中汎博之训予至关中洗刷元石其有一二可识者显与所补不同乃知近日学者之不肯阙疑而妄作如此
  山东人刻金石录于李易安后序绍兴二年(⿰黑戈)岁壮月朔不知壮月之出于尔雅八月为壮而改为牡丹凡万历以来所刻之书多牡丹之类也
  别字
  后汉书儒林书谶书非圣人所作其中多近鄙别字近鄙者犹今俗用之字别字者本当为此字而误为彼字也今人谓之白字乃别音之转
  三朝要典
  宋史蹇序辰𫝊绍圣中为起居郎中书舍人同修国史疏言朝廷前日正司马光等奸恶明其罪罚以告中外惟变乱典刑改废法度讪讟宗庙睥睨两宫观事考言实状彰著然踪迹深秘包藏祸心相去八年之间盖已不可究质其章疏案牍散在有司若不彚辑而存之岁久必致沦失愿悉讨奸臣所言所行选官编类人为一帙置之二府以示天下后世大戒遂命序辰及徐铎编类由是搢绅之祸无一得免者天启中纂辑三朝要典正用序辰之法
  门戸之人其立言之指各有所借章奏之文互有是非作史者两收而并存之则后之君子如执镜以炤物无所逃其形矣褊心之辈谬加笔削于此之党则存其是者去其非者于彼之党则存其非者去其是者于是言者之情隐而单辞得以胜之且如要典一书其言未必尽非而其意别有所为继此之为书者犹是也此国论之所以未平而百世之下难乎其信史也崇祯帝批讲官李明睿之疏曰纂修实录之法惟在据事直书则是非互见大哉王言其万世作史之准绳乎
  密疏
  唐武宗会昌元年十一月中书门下奏宰臣及公卿论事行与不行须有明据或奏请允惬必见褒称或所论乖僻因有惩责在藩镇上表必有批答居要官启事自有记注并须昭然在人耳目或取舍存于堂案或与夺形于诏敕前代史书所载奏议罔不由此近见实录多载密疏言不彰于朝听事不显于当时得自其家未足为信今后实录所载章奏并须朝廷共知者方得纪述密疏并请不载如此则理必可法人皆向公爱憎之志不行褒贬之言必信从之此虽出于李徳裕之私心然其言不为无理自万历末年章疏一切留中抄𫝊但凭阁掲天启以来谗慝弘多啧言弥甚予尝亲见大臣之子追改其父之疏草而刻之以欺其人者欲使盖棺之后重为奋笔之文逭遗议于后人侈先见于前事其为诬罔甚于唐时故志之于书俾作史之君子详察而严斥之也
  贴黄
  章奏之冗滥至万历天启之间而极至一疏而荐数十人累二三千言不止皆枝蔓之辞崇祯帝英年御宇厉精图治省览之勤批答之速近朝未有乃数月之后颇亦厌之命内阁为贴黄之式崇祯元年三月即令本官自撮疏中大要不过百字黏附牍尾以便省览此贴黄之所由起也
  宋叶梦得石林燕语曰唐制降敕有所更改以纸贴之谓之贴黄盖敕书用黄纸则贴者亦黄纸也今奏状札子皆白纸有意所未尽掲其要处以黄纸别书于后乃谓之贴黄盖失之矣其表章略举事目与日月道里见于前及封皮者又谓之引黄
  记注
  古之人君左史记事右史记言所以防过失而示后王记注之职其来尚矣唐太宗通晓古典尤重其事苏冕言贞观中每日退朝后太宗与宰臣参议政事即令起居郎一人执简记录由是贞观注记政事称为毕备及高宗朝会端拱无言有司惟奏辞见二事其后许敬宗李义甫用权多妄论奏恐史官直书其短遂奏令随仗便出不得备闻机务因为故事
  旧唐书姚璹𫝊长夀二年迁文昌左丞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自永徽以后左右史惟得对仗承旨仗下后谋议皆不预闻璹以为帝王谟训不可遂无纪述若不宣自宰相史官无从得书乃表请仗下所言军国政要宰相一人専知撰录号为时政记每月封送史馆宰相之撰时政记自璹始也
  四书五经大全
  自朱子作大学中庸章句或问论语孟子集注之后黄氏干字直卿号勉斋先生有论语通释而采语录附于朱子章句之下则始自真氏徳秀字希元号西山先生名曰集义止大学一书祝氏洙字宗道乃仿而足之为四书附录后有蔡氏模字仲觉号觉轩先生四书集疏赵氏顺孙号格庵先生四书纂疏吴氏真子号克斋先生四书集成昔之论者病其泛溢于是陈氏栎字夀翁号定宇先生作四书发明胡氏炳文字仲虎号云峯先生作四书通而定宇之门人倪氏士毅字仲宏号道川先生合二书为一颇有删正名曰四书辑释有汪克宽序至正丙戌自永乐中命儒臣纂修四书大全颁之学官而诸书皆废倪氏辑释今见于刘用章所刻四书通义中永乐中所纂四书大全特小有増删其详其简或多不如倪氏大学中庸或问则全不异而间有舛误大学格致章或问是亦不待七十子丧而大义已乖矣辑释引汉书刘歆移太常书有曰及夫子没而微言绝七十子终而大义乖又孔子家语后序中亦有此二句大全则去其所引刘歆书但云出家语后序则失其本矣中庸九经章或问引贾捐之对元帝语辑释引汉书本𫝊文曰夫后宫色盛则贤者隐微佞臣用事则诤臣杜口而文帝不行此捐之之言谓文帝不听后宫幸臣之请尔大全则改云元帝不行既不知古书又不辨语气至春秋大全则全袭元人汪克宽胡𫝊纂疏字徳辅隐居不仕以十年之功为此书但改其中愚按二字为汪氏曰及添庐陵李氏等一二条而已诗经大全则全袭元人刘瑾诗𫝊通释此书与胡𫝊纂疏予今并有之而改其中愚按二字为安成刘氏曰其三经后人皆不见旧书亦未必不因前人也当日儒臣奉旨修四书五经大全颁餐钱给笔札书成之日赐金迁秩所费于国家者不知凡㡬将谓此书既成可以章一代教学之功启百世儒林之绪而仅取已成之书抄誊一过上欺朝廷下诳士子唐宋之时有是事乎岂非骨鲠之臣巳空于建文之代而制义初行一时人士尽弃宋元以来所𫝊之实学上下相蒙以饕禄利而莫之问也呜呼经学之废实自此始后之君子欲扫而更之亦难乎其为力矣
  书𫝊会选
  洪武二十七年四月丙戌诏征儒臣定正宋儒蔡氏书传上以蔡氏书𫝊日月五星运行与朱子诗𫝊不同及其他注说与番阳邹季友所论间亦有未安者遂诏征天下儒臣定正之命翰林院学士刘三吾等总其事凡蔡氏𫝊得者存之失者正之又采诸家之说足其未备九月癸丑书成赐名书传会选命礼部颁行天下今按此书若尧典谓天左旋日月五星违天而右转陈氏祥道高宗彤日谓祖庚绎于高宗之庙金氏履祥西伯戡黎谓是武王金氏洛诰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谓周公辅成王之七年张氏阙陈氏栎皆不易之论又如禹贡厥赋贞主苏氏轼谓赋与田正相当泾属渭汭主孔𫝊水北曰汭太甲自周有终主金氏谓周当作君多方不克开于民之丽主叶氏 陈氏栎谓古者治狱以附罪为丽皆可从然所采既博亦或失当如金縢周公居东谓孔氏以为东征非是至洛诰又取东征之说自相抵牾每𫝊之下系以经文及𫝊音释于字音字体字义辩之甚详其𫝊中用古人姓字古书名目必具出处兼亦考证典故盖宋元以来诸儒之规模犹在而其为此书者皆自幼为务本之学非由八股发身之人故所著之书虽不及先儒而尚有功于后学至永乐中修尚书大全不惟删去异说并音释亦不存矣愚尝谓自宋之末造以至有明之初年经术人才于斯为盛自八股行而古学弃大全出而经说亡十族诛而臣节变洪武永乐之间亦世道升降之一会矣
  内典
  古之圣人所以教人之说其行在孝弟忠信其职在洒埽应对进退其文在诗书礼易春秋其用之身在出处去就交际其施之天下在政令教化刑罚虽其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乐记亦有体用之分然并无用心于内之说自老庄之学行于战国之时而外义者告子也外天下外物外生者庄子也于是高明之士厌薄诗书以为此先王所以治天下之糟粕而佛氏晚入中国其所言清净慈悲之说适有以动乎世人之慕向者六朝诸君子从而好之其𫝊寖盛后之学者遂谓其书为内典内典字见册府元龟引唐会要开成二年二月王彦进准宣索内典目录十二卷推其立言之旨不将内释而外吾儒乎夫内释而外吾儒此自缁流之语岂得士人亦云尔乎
  黄氏日抄云论语曽子三省章集注载尹氏曰曽子守约故动必求诸身语意已足矣又载谢氏曰诸子之学皆出于圣人其后愈远而愈失其真独曽子之学専用心于内故𫝊之无弊夫心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正其心者正欲施之治国平天下孔门未有専用心于内之说也用心于内近世禅学之说耳象山陆氏因谓曽子之学是里面出来其学不𫝊诸子是外面入去今𫝊于世者皆外入之学非孔子之真遂于论语之外自谓得不𫝊之学凡皆源于谢氏之说也后有朱子当于集注中去此一条
  褚少孙补滑稽𫝊以𫝊记杂说为外家是以六经为内也东汉儒者则以七纬为内学六经为外学后汉书方术𫝊自是习为内学注内学谓图谶之书也其事秘密故称内逸民𫝊博通内外图典 魏志管宁传张臶学兼内外举图谶之文一归之性与天道不可得闻后汉书桓谭𫝊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可得闻指谓谶记而今百世之下晓然皆悟其非今之所谓内学则又不在图谶之书而移之释氏矣
  心学
  黄氏日抄解尚书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一章曰此章本尧命舜之辞舜申之以命禹而加详焉耳尧之命舜曰允执厥中今舜加危微精一之语于允执厥中之上所以使之审择而能执中者也此训之之辞也皆主于尧之执中一语而发也尧之命舜曰四海困穷天禄永终今舜加无稽之言勿听以至敬修其可愿于天禄永终之上又所以警切之使勿至于困穷而永终者也此戒之之辞也皆主于尧之永终二语而发也执中之训正说也永终之戒反说也盖舜以昔所得于尧之训戒并其平日所尝用力而自得之者尽以命禹使知所以执中而不至于永终耳岂为言心设哉近世喜言心学舍全章本旨而独论人心道心甚者单摭道心二字而直谓即心是道盖陷于禅学而不自知其去尧舜禹授受天下之本旨远矣蔡九峯之作书𫝊述朱子之言曰古之圣人将以天下与人未尝不以治之之法而并𫝊之可谓深得此章之本旨九峯虽亦以是明帝王之心而心者治国平天下之本其说固理之正也其后进此书𫝊于朝者乃因以三圣𫝊心为说世之学者遂指此书十六字为𫝊心之要而禅学者借以为据依矣愚按心不待𫝊也流行天地间贯彻古今而无不同者理也理具于吾心而验于事物心者所以统宗此理而别白其是非人之贤否事之得失天下之治乱皆于此乎判此圣人所以致察于危微精一之间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卷十八>而相传以执中之道使无一事之不合于理而无有过不及之偏者也禅学以理为障而独指其心曰不立文字单𫝊心印圣贤之学自一心而达之天下国家之用无非至理之流行明白洞达人人所同历千载而无间者何𫝊之云俗说浸淫虽贤者或不能不袭用其语故僭书其所见如此
  中庸章句引程子之言曰此篇乃孔门𫝊授心法亦是借用释氏之言不无可酌
  论语一书言心者三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乃操则存舍则亡之训门人未之记而独见于孟子夫未学圣人之操心而骤语夫从心此即所谓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而旦昼之所为有牿亡之者矣
  唐仁卿名伯元澄海人万历甲戌进士官至吏部文选司郎中答人书曰自新学兴而名家著其冒焉以居之者不少然其言学也则心而已矣元闻古有学道不闻学心古有好学不闻好心心学二字六经孔孟所不道今之言学者盖谓心即道也而元不解也何也危微之旨在也虽上圣而不敢言也今人多怪元言学而遗心孰若执事责以不学之易了而元亦可以无辞于执事子曰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又曰一日克己复礼又曰终日乾乾行事也元未能也孔门诸子日月至焉夫子犹未许其好学而况乎日至未能也谓之不学可也但未知执事所谓学者果仁邪礼邪事邪抑心之谓邪外仁外礼外事以言心虽执事亦知其不可执事之意必谓仁与礼与事即心也用力于仁用力于心也复礼复心也行事行心也则元之不解犹昨也谓之不学可也又曰孳孳为善者心孳孳为利者亦未必非心危乎心哉判吉凶别人禽虽大圣犹必防乎其防而敢言心学乎心学者以心为学也以心为学是以心为性也心能具性而不能使心即性也是故求放心则是求心则非求心则非求于心则是我所病乎心学者为其求心也心果待求必非与我同类心果可学则以礼制心以仁存心之言毋乃为心障与卫蒿曰从心不逾矩孔子至七十时方敢以此自信而今之学者未可与立而欲语从心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必斯言也
  论语仁者安仁集注谢氏曰仁者心无内外远近精粗之间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乱此皆庄列之言非吾儒之学太甲曰顾𬤊天之明命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故曰操则存舍则亡不待存而自不亡者何人哉
  举业
  林文恪福州府志曰余好问长老前辈时事或为余言林尚默名志闽县人永乐壬辰进士乡试会试皆第一殿试一甲第二名方游乡序为弟子员即自负其才当冠海内士云然考其时试诸生者则杨文贞金文靖二公也夫尚默当时所习特举子业耳而杨金二学士皆文章宿老蔚为儒宗尚默乃能必之二公若合符节何哉当是时也学出于一上以是取之下以是习之譬作车者不出门而知适四方之合辙也正徳末异说者起以利诱后生使从其学毁儒先诋𫝊注殆不啻弁髦矣由是学者伥伥然莫知所从欲从其旧说则恐或主新说从其新说则又不忍遽弃𫝊注也已不能自必况于人乎呜呼士之怀瑾握瑜范驰驱而不遇者可胜道哉是故射无定鹄则羿不能巧学无定论则游夏不能工欲道徳一风俗同其必自大人不倡游言始
  又曰近日讲学之辈弥近理而大乱真士附其门者皆取荣名于是一唱百和如伐木者呼邪许然徐而叩之不过徼捷径于终南而其中实莫之能省也
  东乡艾南英皇明今文待序曰呜呼制举业中始为禅之说者谁与原其始盖由一二聪明才辩之徒厌先儒敬义诚明穷理格物之说乐简便而畏绳束其端肇于宋南渡之季而慈湖杨氏之书为最著国初功令严密匪程朱之言弗遵也盖至摘取良知之说而士稍异学矣然予观其书不过师友讲论立教明宗而已未尝以入制举业也其徒龙谿王畿绪山钱徳洪阐明其师之说而又过焉亦未尝以入制举业也龙谿之举业不𫝊阳明绪山班班可考矣衡较其文持详矜重若未始肆然欲自异于朱氏之学者然则今之为此者谁为之始与吾姑为隐其姓名而又详乙注其文使学者知以宗门之糟粕为举业之俑者自斯人始万历丁丑科杨起元呜呼降而为𫝊灯于彼教初说其浅深相去已远矣又况附会以援儒入墨之辈其鄙陋可胜道哉今其大旨不过曰耳自天聪目自天明犹告子曰生之谓性而已及其厌穷理格物之迂而去之犹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而已任其所之而冥行焉未有不流于小人之无忌惮者此中庸所以言性不言心孟子所以言心而必原之性大学所以言心而必曰正其心吾将有所论著而姑言其槩如此学者可以废然返矣
  又曰嘉靖中姚江之书虽盛行于世而士子举业尚谨守程朱无敢以禅窜圣者自兴化华亭两执政尊王氏学于是隆庆戊辰论语程义首开宗门破题见下是年主考李春芳兴化县人此后浸淫无所底止科试文字大半剽窃王氏门人之言阴诋程朱
  坊刻中有伪作罗伦致知在格物一篇其破题曰良知者廓于学者也按罗文毅中成化二年进士当时士无异学使果有此文则良知之说始于彝正不始于伯安矣况前人作破亦无此体旧日文字破题或二句或三句必尽题意嘉靖八年主司变体创为轻佻之格孔子圣之时者也程文破云圣人者立大中者也试录一出士论哗然以其为先朝名臣而借之耳
  破题用庄子
  五经无真字始见于老庄之书老子曰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庄子渔父篇孔子愀然曰敢问何谓真客曰真者精诚之至也荀子真积力久亦是此意 黄庭经曰积精累气以为真大宗师篇曰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猗列子曰精神离形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归也归其真宅汉书杨王孙𫝊曰死者终身之化而物之归者也归者得至化者得变是物各反其真也说文曰真仙人变形登天也徐氏系𫝊曰真者仙也化也从匕匕即化也反人为亡从目从匕入其所乘也人老则近于死故老字从匕既死则反其真故真字亦从匕以生为寄以死为归于是有真人真君真宰之名秦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魏太武改元太平真君而唐玄宗诏以四子之书谓之真经皆本乎此也后世相传乃遂与假为对李斯上秦王书夫击瓮叩缻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目者真秦之声也韩信请为假王高帝曰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又更东垣曰真定窦融上光武书曰岂可背真旧之主事奸伪之人而与老庄之言真亦微异其指矣今谓真古曰实今谓假古曰伪左传襄十八年使乘车者左实右伪以斾先舆曳柴而从之 假王犹假君假相国唐人谓之借职是也今人之所谓假亦非宋讳玄以真代之故庙号曰真宗玄武七宿改为真武玄冥改为真冥玄枵改为真枵崇文总目谓太玄经为太真则犹未离其本也隆庆二年会试为主考者厌五经而喜老庄黜旧闻而崇新学首题论语子曰由诲汝知之乎一节其程文破云圣人教贤者以真知在不昧其心而已庄子大宗师篇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列子仲尼篇无乐无知是真乐真知始明以庄子之言入之文字自此五十年间举业所用无非释老之书彗星扫北斗文昌而御河之冰变为赤血矣崇祯时始申旧日之禁而士大夫皆幼读时文习染已久不经之字摇笔辄来正如康昆仑所受邻舍女巫之邪声非十年不近乐器未可得而绝也虽然以周元公道学之宗而其为书犹有所谓无极之真者吾又何责乎今之人哉罗氏困知记谓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太极与阴阳五行非二物也不当言合又言通书未尝一语及无极
  孟子言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下文明指是爱亲敬长若夫因严以教敬因亲以教爱则必待学而知之者矣今之学者明用孟子之良知暗用庄子之真知
  科场禁约
  万历三十一年月礼部尚书冯琦上言顷者皇上纳都给事中张问达之言正李贽惑世诬民之罪尽焚其所著书其崇正辟邪甚盛举也臣窃惟国家以经术取士自五经四书二十一史通鉴性理诸书而外不列于学官而经书𫝊注又以宋儒所订者为准此即古人罢黜百家独尊孔氏之旨自人文向盛士习寖漓始而厌薄平常稍趋纤靡纤靡不已渐骛新奇新奇不已渐趋诡僻始犹附诸子以立帜今且尊二氏以操戈背弃孔孟非毁朱程惟南华西竺之语是宗是竞以实为空以空为实以名教为桎梏以纪纲为赘疣以放言高论为神奇以荡轶规矩扫灭是非廉耻为广大取佛书言心言性略相近者窜入圣言取圣经有空字无字者强同于禅教语道既为蹖駮论文又不成章世道溃于狂澜经学㡬为榛莽臣请坊间一切新说曲议令地方官杂烧之生员有引用佛书一句者廪生停廪一月増附不许帮补三句以上降黜中式墨卷引用佛书一句者勒停一科不许会试多者黜革二十八年礼科摘湖广举人董以修四书义有无去无住出世住世语罚停五科伏乞天语申饬断在必行自古有仙佛之世圣学必不明世运必不盛即能实诣其极亦与国家无益何况袭咳唾之馀以自盖其名利之迹者乎夫道术之分久矣自西晋以来于吾道之外别为二氏自南宋以来于吾道之中自分两岐又其后则取释氏之精蕴而阴附于吾道之内又其后则尊释氏之名法而显出于吾道之外非圣主执中建极群工一徳同风世运之流未知所届上曰祖宗维世立教尊尚孔子明经取士表章宋儒近日学者不但非毁宋儒渐至诋讥孔子埽灭是非荡弃行检复安得节义忠孝之士为朝廷用览卿等奏深于世教有裨可开列条款奏来仙佛原是异术宜在山林独修有好尚者任其解官自便自此稍为厘正然而旧染既深不能尽涤又在位之人多以䕶惜士子科名为阴徳亦不甚摘发也至于末年诡僻弥甚
  新学之兴人皆土苴六经因而不读𫝊注崇祯三年浙江乡试题乂用明俊民用章上文岁月日时无易𫝊曰不失其时也第三名龚广生文误以为历家一日十二时之时而取冠本经刻为程文九年应天乡试题王请大之至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内有以遏徂莒注曰莒诗作旅众也谓密人侵阮徂共之众也第二十三名周天一文误以为春秋莒人之莒亦得中式部科不闻磨勘诏令之不行至此
  朱子晚年定论
  宋史陆九渊传初九渊尝与朱熹会鹅湖论辨所学多不合及熹守南康九渊访之熹与至白鹿洞九渊为讲君子小人喻义利一章听者至有泣下熹以为切中学者隐微深痼之病至于无极而太极之辩则贻书往来论难不置焉
  王文成守仁所辑朱子晚年定论今之学者多信之不知当时罗文庄钦顺已尝与之书而辩之矣其书曰详朱子定论之编盖以其中岁以前所见未真及晚年始克有悟乃于其论学书牍三数十卷之内摘此三十馀条其意皆主于向里者以为得于既悟之馀而断其为定论斯其所择宜亦精矣第不知所谓晚年者断以何年为定偶考得何叔京氏卒于淳熙乙未时朱子年方四十有六后二年丁酉而论孟集注或问始成今有取于答何书者四通以为晚年定论至于集注或问则以为中年未定之说窃恐考之欠详而立论之太果也又所取答黄直卿一书监本止云此是向来差误别无定本二字今所编増此二字而序中又变定字为旧字却未详本字所指朱子有答吕东莱一书尝及定本之说然非指集注或问也凡此愚皆不能无疑顾犹未足深论窃以执事天资绝世而日新不已向来恍若有悟之后自以为证诸五经四子沛然若决江河而放诸海又以为精明的确洞然无复可疑某固信其非虚语也然又以为独于朱子之说有相抵牾揆之于理容有是邪他说固未敢请尝读朱子文集其第三十二卷皆与张南轩答问书内第四书亦自以为其于实体似益精明因复取凡圣贤之书以及近世诸老先生之遗语读而验之则又无一不合盖平日所疑而未白者今皆不待安排往往自见洒落处与执事之所自序者无一语不相似也书中发其所见不为不明而卷末一书提纲振领尤为详尽窃以为千圣相传之心学殆无以出此矣不知何故独不为执事所取无亦偶然也邪若以此二书为然则论孟集注学庸章句或问不容别有一般道理如其以为未合则是执事精明之见决与朱子异矣凡此三十馀条者不过姑取之以证成高论而所谓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安知不有毫厘之不同者为祟于其间以成抵牾之大隙哉又执事于朱子之后特推草庐吴氏以为见之尤真而取其一说以附三十馀条之后窃以草庐晚年所见端的与否良未易知盖吾儒昭昭之云释氏亦毎言之毫厘之差正在于此即草庐所见果有合于吾之所谓昭昭者安知非其四十年间钻研文义之效殆所谓真积力久而豁然贯通者也盖虽以明道先生之高明纯粹又蚤获亲炙于濓溪以发其吟风弄月之趣亦必反求诸六经而后得之但其所禀邻于生知闻一以知十与他人极力于钻研者不同耳又安得以前日之钻研文义为非而以堕此科臼为悔夫得鱼㤀筌得兔忘蹄出庄子蹄古罤字通兔罥也可也矜鱼兔之获而反追咎筌蹄以为多事其可乎哉东筦陈建作学蔀通辩取朱子年谱行状文集语类及与陆氏兄弟往来书札逐年编辑而为之辩曰朱陆早同晚异之实二家谱集具载甚明黄氏日钞曰朱子答陆子夀书反复论丧祭之礼答陆子美书辩诘太极西铭至再而止答陆子静书辩诘尤切其条理有未明而不能尽人言者凡七终又随条注释斥其空疏杜撰且云如曰未然各尊所闻各行所知可矣书亦于此而止近世东山赵汸对江右六君子䇿乃云朱子答项平父书有去短集长之言此特朱子谦已诲人之辞未尝教人为陆氏之学也岂鹅湖之论至是而有合邪使其合并于晚岁则其微言精义必有契焉而子静则既往矣此朱陆早异晚同之说所萌芽也程篁墩敏政因之乃著道一编分朱陆异同为三节始焉如冰炭之相反中焉则疑信之相反终焉若辅车之相倚朱陆早异晚同之说于是乎成矣王阳明因之遂有朱子晚年定论之录専取朱子议论与象山合者与道一编辅车之说正相唱和矣凡此皆颠倒早晚以弥缝陆学而不顾矫诬朱子诳误后学之深故今编年以辩而二家早晚之实近儒颠倒之弊举昭然矣又曰朱子有朱子之定论象山有象山之定论不可强同専务虚静完养精神此象山之定论也主敬涵养以立其本读书穷理以致其知身体力行以践其实三者交修并尽此朱子之定论也乃或専言涵养或専言穷理或止言力行则朱子因人之教因病之药也今乃指専言涵养者为定论以附合于象山其诬朱子甚矣又曰赵东山所云盖求朱陆生前无可同之实而没后乃臆料其后会之必同本欲安排早异晚同乃至说成生异死同可笑可笑按子静卒后朱子与詹元善书谓其说颇行于江湖间损贤者之志而益愚者之过不知此祸何时而已盖已逆知后人宗陆氏者之弊而东山辈不考此书强欲附会之以为同何邪如此岂不适所以彰朱陆平生之未尝同适自彰其牵合欺人之弊奈何近世咸信之而莫能察也昔裴延龄掩有为无指无为有以欺人主陆宣公谓其愚弄朝廷甚于赵高指鹿为马今篁墩辈分明掩有为无指无为有以欺弄后学岂非吾道中之延龄哉又曰昔韩绛吕惠卿代王安石执政时号绛为𫝊法沙门惠卿为䕶法善神愚谓近日继陆学而兴者王阳明是𫝊法沙门程篁墩则䕶法善神也此书于朱陆二家同异考之极为精详而世人不知但知其有皇明通纪又不知通纪乃梁文康储之弟亿所作而托名于清澜也宛平孙承泽谓阳明所编其意欲借朱子以攻朱子且吾夫子以天纵之圣不以生知自居而曰好古敏求曰多闻多见曰博闻约礼至老删述不休犹欲假年学易朱子一生效法孔子进学必在致知涵养必在主敬徳性在是问学在是如谬以朱子为支离为晚悔则是吾夫子所谓好古敏求多闻多见博文约礼皆早年之支离必如无言无知无能为晚年自悔之定论也以此观之则晚年定论之刻真为阳明舞文之书矣盖自弘治正徳之际天下之士厌常喜新风气之变已有所自来而文成以绝世之资倡其新说鼓动海内文成与胡端敏世宁乡试同年一日谓端敏公曰公人杰也第少讲学端敏答曰某何敢望公但恨公多讲学耳嘉靖以后从王氏而诋朱子者始接踵于人间而王尚书世贞发䇿谓今之学者偶有所窥则欲尽发先儒之说而出其上不学则借一贯之言以文其陋无行则逃之性命之乡以使人不可诘此三言者尽当日之情事矣故王门高弟为泰州王艮龙溪王畿二人泰州之学一𫝊而为颜山农再𫝊而为罗近溪汝芳赵大洲贞吉龙溪之学一𫝊而为何心隐本名梁汝元再传而为李卓吾陶石篑望龄昔范武子论王弼何晏二人之罪深于桀纣以为一世之患轻历代之害重自丧之恶小迷众之罪大而苏子瞻谓李斯乱天下至于焚书坑儒皆出于其师荀卿高谈异论而不顾者也困知之记学蔀之编固今日中流之砥柱矣
  姑苏志言姚荣国广孝著书一卷名曰道馀录専诋程朱实录本传言广孝著道馀录诋讪先儒为君子所鄙少师亡后其友张洪谓人曰少师于我厚今死矣无以报之但每见道馀录辄为焚弃少师之才不下于文成而不能行其说者少师当道徳一风俗同之日而文成在世衰道微邪说又作之时也
  嘉靖二年会试发䇿考试官蒋文定冕石文介珤谓朱陆之论终以不合而今之学者顾欲强而同之岂乐彼之径便而欲阴诋吾朱子之学与究其用心其与何澹陈贾辈亦岂大相远与至笔之简册公私诋訾以求售其私见礼官举祖宗朝故事燔其书而禁斥之得无不可乎成祖实录永乐二年鄱阳人朱季友诣阙献所著书诋毁宋儒上怒遣行人押赴饶州会司府县官杖之尽焚其所著书当日在朝之臣有能持此论者涓涓不塞终为江河有世道之责者可无履霜坚冰之虑
  以一人而易天下其流风至于百有馀年之久者古有之矣王夷甫之清谈王介甫之新说宋史林之奇言昔人以王何清谈之罪甚于桀纣本朝靖康祸乱考其端倪王氏实负王何之责其在于今则王伯安之良知是也孟子曰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拨乱世反之正岂不在于后贤乎
  窃书
  汉人好以自作之书而托为古人张霸百二尚书卫宏诗序之类是也晋以下人则有以他人之书而窃为已作郭象庄子注何法盛晋中兴书之类是也若有明一代之人其所著书无非窃盗而已
  世说曰初注庄子者数十家莫能究其旨要向秀于旧注外为解义妙析奇致大畅玄风唯秋水至乐二篇未竟而秀卒秀子幼义遂零落然犹有别本郭象者为人薄行有儁才见秀义不𫝊于世遂窃以为已注乃自注秋水至乐二篇又易马蹄一篇其馀众篇或定点文句而已后秀义别本出故今有向郭二庄今代之人但有薄行而无儁才不能通作者之意其盗窃所成之书必不如元本名为钝贼何辞
  旧唐书姚班尝以其曽祖察所撰汉书训纂多为后之注汉书者隐没名字将为已说班乃撰汉书绍训四十卷以发明旧义行于代吾读有明弘治以后经解之书皆隐没古人名字将为已说者也
  勘书
  凡勘书必用能读书之人偶见焦氏易林旧刻有曰环绪倚鉏乃环堵之误注云绪疑作佩井堙水刊乃木刊之误注云刊疑当作利失之远矣幸其出于前人虽不读书而犹遵守本文不敢辄改茍如近世之人据臆改之则文益晦义益舛而𫝊之后日虽有善读者亦茫然无可寻求矣然则今之坊刻不择其人而委之雠勘岂不为大害乎
  梁简文帝长安道诗金椎抵长乐复道向宜春是用汉书贾山传隐以金椎树以青松为驰道之丽至于此三辅决录长安十二门三涂洞开隐以金椎周以林木左出右入为往来之径水经注同今误作金槌而又改为椎轮唐阎朝隐送金城公主适西蕃诗还将贵公主嫁与傉檀王是用晋书载记河西王秃发傉檀今误作耨檀而又改为褥毡比于金根车之改金银而又甚焉者矣庄子婴儿生无石师而能言一本作所师盖魏晋以后写书多有作草者故以所而讹石也
  改书
  东坡志林曰近世人轻以意改书鄙浅之人好恶多同故从而和之者众遂使古书日就讹舛深可忿疾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自予少时见前辈皆不敢轻改书故蜀本大字书皆善本
  汉书艺文志曰古者书必同文不知则阙问诸故老至于衰世是非无正人用其私故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今亡矣夫盖伤其寖不正是知穿凿之弊自汉已然故有行赂改兰台漆书以合其私者矣
  万历间人多好改窜古书人心之邪风气之变自此而始且如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氏檄本出旧唐书其曰伪临朝武氏者敬业起兵在光宅元年九月武氏但临朝而未革命也近刻古人改作伪周武氏不察檄中所云包藏祸心睥睨神器乃是未篡之时故有是言越六年天授元年九月始改国号日周其时废中宗为庐陵王而立相王为皇帝故曰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也不知其人不论其世而辄改其文缪种流传至今未已又近日盛行诗归一书尤为妄诞魏文帝短歌行长吟永叹思我圣考圣考谓其父武帝也改为圣老评之曰圣老字奇旧唐书李泌对肃宗言天后有四子长曰太子弘监国而仁明孝悌天后方图称制乃鸩杀之以雍王贤为太子贤自知不免与二弟日侍于父母之侧不敢明言乃作黄台瓜辞令乐工歌之冀天后悟而哀愍其辞曰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而太子贤终为天后所逐死于黔中其言四摘者以况四子也以为非四之所能尽而改为摘绝此皆不考古而肆臆之说岂非小人而无忌惮者哉
  易林
  易林疑是东汉以后人撰而托之焦延夀者延夀在昭宣之世汉书京房𫝊曰延夀以好学得幸梁王王共其资用令极意学学既成为郡史察举补小黄令按此梁敬王定国也以昭帝始元二年嗣四十年薨当元帝之初元三年其时左氏未立学官今易林引左氏语甚多又往往用汉书中事如曰彭离济东迁之上庸事在武帝元鼎元年曰长城既立四夷宾服交和结好昭君是福事在元帝竟宁元年曰火入井口杨芒生角犯历天门窥见太微登上玉床似用李寻𫝊语曰新作初陵逾陷难登似用成帝起昌陵事又曰刘季发怒命灭子婴又曰大蛇当路使季畏惧则又非汉人所宜言也





  日知录卷十八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十九    昆山 顾炎武 撰文须有益于天下
  文之不可绝于天地间者曰明道也纪政事也察民隐也乐道人之善也若此者有益于天下有益于将来多一篇多一篇之益矣若夫怪力乱神之事无稽之言剿袭之说䛕佞之文若此者有损于己无益于人多一篇多一篇之损矣
  文不贵多
  二汉文人所著绝少史于其𫝊末每云所著凡若干篇惟董仲舒至百三十篇而其馀不过五六十篇或十数篇或三四篇史之录其数盖称之非少之也乃今人著作则以多为富夫多则必不能工即工亦必不皆有用于世其不𫝊宜矣
  西京尚辞赋故汉书艺文志所载止诗赋二家其诸有名文人陆贾赋止三篇贾谊赋止七篇枚乘赋止九篇司马相如赋止二十九篇儿宽赋止二篇司马迁赋止八篇王褒赋止十六篇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赋止十二篇而最多者则淮南王赋八十二篇枚皋赋百二十篇而于枚皋传云皋为文侯受诏辄成故所赋者多司马相如善为文而迟故所作少而善于皋皋赋辞中自言为赋不如相如其文骩骳曲随其事皆得其意颇诙笑不甚闲靡凡可读者不二十篇其尤嫚戏不可读者尚数十篇是辞赋多而不必善也东汉多碑诔书序论难之文又其时崇重经术复多训诂凡𫝊中录其篇数者四十九人其中多者如曹褒应劭刘陶蔡邕荀爽王逸各百馀篇少者卢植六篇黄香五篇刘𫘦𬳿崔烈曹众曹朔各四篇桓彬三篇而于郑元𫝊云元依论语作郑志八篇所注诸经百馀万言通人颇讥其繁是解经多而不必善也秦延君说尧典篇目两字之说十馀万言但说曰若稽古三万言桓谭新论此颜之推家训所谓邺下谚云博士买驴书券三纸未有驴字者也陆游诗文辞博士书驴券职事参军判马曹文以少而盛以多而衰以二汉言之东都之文多于西京而文衰矣以三代言之春秋以降之文多于六经而文衰矣如惠施五车其书竟无一篇𫝊者记曰天下无道则言有枝叶隋志载古人文集西京惟刘向六卷扬雄刘歆各五卷为至多矣他不过一卷二卷而江左梁简文帝至八十五卷元帝至五十二卷沈约至一百一卷所谓虽多亦奚以为
  著书之难
  子书自孟荀之外如老庄管商申韩皆自成一家言至吕氏春秋淮南子则不能自成故取诸子之言彚而为书此子书之一变也今人书集一一尽出其手必不能多大抵如吕览淮南之类耳其必古人之所未及就后世之所不可无而后为之庶乎其𫝊也与
  宋人书如司马温公资治通鉴马贵与文献通考皆以一生精力成之遂为后世不可无之书而其中小有舛漏尚亦不免若后人之书愈多而愈舛漏愈速而愈不传所以然者其视成书太易而急于求名故也
  伊川先生晚年作易𫝊成门人请授先生曰更俟学有所进子不云乎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
  直言
  张子有云民吾同胞今日之民吾与达而在上位者之所共也救民以事此达而在上位者之责也救民以言此亦穷而在下位者之责也
  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然则政教风俗茍非尽善即许庶人之议矣故盘庚之诰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而国有大疑卜诸庶民之从逆子产不毁乡校汉文止辇受言皆以此也唐之中世此意犹存鲁山令元徳秀遣乐工数人连袂歌于𫇭玄宗为之感动白居易为盩厔尉作乐府及诗百馀篇规讽时事流闻禁中宪宗召入翰林亦近于陈列国之风听舆人之诵者矣
  诗之为教虽主于温柔敦厚然亦有直斥其人而不讳者如曰赫赫师尹不平谓何如曰赫赫宗周褒姒烕之如曰皇父卿士番维司徒家伯维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惟趣马楀惟师氏𧰟妻煽方处如曰伊谁云从维暴之云则皆直斥其官族名氏古人不以为嫌也楚辞离骚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王逸章句谓怀王少弟司马子兰椒専佞以慢慆兮章句谓楚大夫子椒洪兴祖补注古今人表有令尹子椒如杜甫丽人行赐名大国虢与秦慎莫近前丞相嗔近于十月之交诗人之义矣
  孔稚珪北山移文明斥周颙刘孝标广绝交论阴讥到溉袁楚客规魏元忠有十失之书韩退之讽阳城作争臣之论此皆古人风俗之厚
  立言不为一时
  天下之事有言在一时而其效见于数十百年之后者魏志司马朗有复井田之议谓往者以民各有累世之业难中夺之今承大乱之后民人分散土业无主皆为公田宜及此时复之当世未之行也及拓跋氏之有中原令戸绝者墟宅桑榆尽为公田以给授而口分世业之制自此而起迄于隋唐守之魏书武定之初私铸滥恶齐文襄王议称钱一文重五铢者听入市用天下州镇郡县之市各置二称悬于市门若重不五铢或虽重五铢而杂铅镴并不听用当世未之行也及隋文帝之有天下更铸新钱文曰五铢重如其文置样于关不如样者没官销毁之而开通元宝之式自此而准至宋时犹仿之
  唐书李叔明为剑南节度使上疏言道佛之弊请本道定寺为三等观为二等上寺留僧二十一上观道士十四每等降杀以七皆择有行者馀还为民徳宗善之以为可行之天下诏下尚书省议已而罢之至武宗会昌五年并省天下寺观敕上都东都两街各留二寺每寺留僧三十人天下节度观察使治所及同华商汝州各留一寺分为三等上等留僧二十人中等留十人下等五人凡毁寺四千六百馀区归俗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大秦穆䕶祅僧二千馀人而有明洪武中亦稍行其法元史京师恃东南运粮竭民力以航不测泰定中虞集建言京东数千里北极辽海南滨青齐雈苇之场海潮日至淤为沃壤用浙人之法筑堤捍水为田听富民欲得官者合其众而授以地能以万夫耕者授以万夫之田为万夫长千夫百夫亦如之三年视其成以地之高下定为征额五年有积畜命以官就所储给以禄十年佩之符印得以𫝊子孙如军官之法如此可以宽东南之运以纾民力而游手之徒皆有所归事不果行及顺帝至正中海运不至从丞相托克托言乃立分司农司于江南召募能种水田及修筑围堰之人各一千名为农师岁乃大稔至今水田遗利犹有存者而戚将军继光复修之蓟镇是皆立议之人所不及见而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天下之理固不出乎此也孔子言行夏之时固不以望之鲁之定哀周之景敬也而独以告颜渊及汉武帝太初之元㡬三百年矣而遂行之孔子之告颜渊告汉武也孟子之欲用齐也曰以齐王犹反手也若滕则不可用也而告文公之言亦未尝贬于齐梁曰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呜呼天下之事有其识者不必遭其时而当其时者或无其识然则开物之功立言之用其可少哉
  朱子作诗𫝊至于秦黄鸟之篇谓其初特出于西戎之俗而无明王贤伯以讨其罪于是习以为常则虽以穆公之贤而不免论其事者亦徒闵三良之不幸而叹秦之衰至于王政不纲诸侯擅命杀人不忌至于如此则莫知其为非也历代相沿至明朝英宗始革千古之弊尝读正统四年六月乙酉书与祥符王有爝曰周王薨逝深切痛悼其存日尝奏葬择近地从俭约以省民力自妃夫人以下不必从死年少有父母者各遣归其家周宪王讳有炖所著有诚斋集宪王虽有此命及薨妃巩氏竟自经以殉谥贞烈以一品礼葬之盖自御极之初即有感于宪王之奏而亦朱子诗𫝊有以发其天聪也呜呼仁哉
  文人之多
  唐宋以下何文人之多也固有不识经术不通古今而自命为文人者矣韩文公符读书城南诗曰文章岂不贵经训乃菑畬潢潦无根源朝满夕己除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行身陷不义况望多名誉而宋刘挚之训子孙每曰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号为文人无足观矣然则以文人名于世焉足重哉此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云所谓摭我华而不食我实者也
  黄鲁直言数十年来先生君子但用文章提奖后生故华而不实明朝嘉靖以来亦有此风而陆文裕所记刘文靖告吉士之言空同李梦阳大以为不平矣见停骖录宋史言欧阳永叔与学者言未尝及文章惟谈吏事谓文章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
  巧言
  诗云巧言如簧颜之厚矣而孔子亦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又曰巧言乱徳夫巧言不但言语凡今人所作诗赋碑状足以恱人之文皆巧言之类也不能不足以为通人夫惟能之而不为乃天下之大勇也故夫子以刚毅木讷为近仁学者所用力之途在此不在彼矣
  天下不仁之人有二一为好犯上好作乱之人一为巧言令色之人自幼而不孙弟以至于弑父与君皆好犯上好作乱之推也自胁肩謟笑未同而言以至于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皆巧言令色之推也然而二者之人常相因以立于世有王莽之篡弑则必有扬雄之美新有曹操之禅代则必有潘勗之九锡世说言潘元茂作魏公册命人谓与训诂同风是故乱之所由生也犯上者为之魁巧言者为之辅故大禹谓之巧言令色孔壬而与驩兜有苖同为一类甚哉其可畏也穆王作冏命曰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然则学者宜如之何必先之以孝弟以消其悖逆陵暴之心继之以忠信以去其便辟侧媚之习使一言一动皆出于其本心而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夫然后可以修身而治国矣记者于论语之首而列有子曽子之言所以补夫子平日所未及其间次序亦不为无意
  世言魏忠贤初不知书而口含天宪则有一二文人代为之后汉书言梁冀裁能书计其诬奏太尉李固时扶风马融为冀章草唐书言李林甫自无学术仅能秉笔而郭慎微苑咸文士之阘茸者代为题尺又言高骈上书肆为丑悖胁邀天子而吴人顾云以文辞縁泽其奸宋史言章惇用事尝曰元祐初司马光作相用苏轼掌制所以能鼓动四方乃使林希典书命逞毒于元祐诸臣呜呼何代无文人有国者不可不深惟华实之辨也
  文辞欺人
  古来以文辞欺人者莫若谢灵运次则王维灵运身为元勲之后袭封国公宋氏革命不能与徐广陶潜为林泉之侣既为宋臣又与庐陵王义真款密至元嘉之际累迁侍中自以名流应参时政文帝惟以文义接之以致觖望又上书劝伐河北至屡婴罪劾兴兵拒捕乃作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及其临刑又作诗曰龚胜无馀生李业有终尽若谓欲效忠于晋者何先后之矛盾乎史臣书之以逆不为苛矣王维为给事中安禄山陷两都拘于普施寺迫以伪署禄山宴其徒于凝碧池维作诗曰万戸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贼平下狱或以诗闻于行在其弟刑部侍郎缙请削官以赎兄罪肃宗乃特宥之责授太子中允襄王僭号逼李拯为翰林学士拯既污伪署心不自安时朱玫秉政百揆无叙拯尝退朝驻马国门为诗曰紫宸朝罢缀鹓鸾丹凤楼前立马看惟有终南山色在晴明依旧满长安吟已涕下及王行瑜杀朱玫襄王出奔拯为乱兵所杀二人之诗同也一死一不死而文墨交游之士多䕶王维如杜甫谓之高人王右丞天下有高人而仕贼者乎乃有颠沛之馀投身异姓至摈斥不容而后发为忠愤之论与夫名污伪籍而自托乃心比于康乐右丞之辈吾见其愈下矣
  末世人情弥巧文而不惭固有朝赋采薇之篇而夕有捧檄之喜者茍以其言取之则车载鲁连斗量王蠋矣曰是不然世有知言者出焉则其人之真伪即以其言辨之而卒莫能逃也黍离之大夫始而摇摇中而如噎既而如醉无可奈何而付之苍天者真也汨罗之宗臣言之重辞之复心烦意乱而其词不能以次者真也栗里之征士淡然若忘于世而感愤之怀有时不能自止而微见其情者真也其汲汲于自表暴而为言者伪也易曰将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失其守者其辞屈诗曰盗言孔甘乱是用餤夫镜情伪屏盗言君子之道兴王之事莫先乎此
  修辞
  典谟爻象此二帝三王之言也论语孝经此夫子之言也文章在是性与天道亦不外乎是故曰有徳者必有言善乎游定夫之言曰不能文章而欲闻性与天道譬犹筑数仞之墙而浮埃聚沫以为基无是理矣后之君子于下学之初即谈性道乃以文章为小技而不必用力然则夫子不曰其旨远其辞文乎不曰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乎曾子曰出辞气斯远鄙倍矣尝见今讲学先生从语录入门者多不善于修辞或乃反子贡之言以讥之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可得而闻夫子之文章不可得而闻也
  杨用修曰文道也诗言也语录出而文与道判矣诗话出而诗与言离矣
  自嘉靖以后人知语录之不文于是王元美之札记范介儒之肤语上规子云下法文中虽所得有浅深之不同然可谓知言者矣
  文人摹仿之病
  近代文章之病全在摹仿即使逼肖古人已非极诣况遗其神理而得其皮毛者乎且古人作文时有利钝梁简文与湘东王书云今人有效谢康乐裴鸿胪文者学谢则不届其精华但得其冗长师裴则蔑弃其所长惟得其所短宋苏子瞻云今人学杜甫诗得其粗俗而已叶水心言庆历嘉祐以来天下以杜甫为师始绌唐人之学谓之江西宗派金元裕之诗云少陵自有速城璧争奈微之识碔砆夫文章一道犹儒者之末事乃欲如陆士衡所谓谢朝华于已披启夕秀于未振者今且未见其人进此而窥著述之林益难之矣
  效楚辞者必不如楚辞效七发者必不如七发盖其意中先有一人在前既恐失之而其笔力复不能自遂此夀陵馀子学步邯郸之说也
  洪氏容斋随笔曰枚乘作七发创意造端丽辞腴旨上薄骚些故为可喜其后继之者如𫝊毅七激张衡七辩崔骃七依马融七广曹植七启王粲七释张协七命之类规仿太切了无新意傅元又集之以为七林使人读未终篇往往弃之几格柳子厚晋问乃用其体而超然别立机杼激越清壮汉晋诸文士之弊于是一洗矣东方朔答客难自是文中杰出扬雄拟之为解嘲尚有驰骋自得之妙至于崔骃达旨班固宾戏张衡应间皆章摹句写其病与七林同及韩退之进学解出于是一洗矣其言甚当然此以辞之工拙论尔若其意则总不能出于古人范围之外也
  如扬雄拟易而作太玄王莽依周书而作大诰皆心劳而日拙者矣世说王隐论扬雄大玄虽妙非益也古人谓之屋下架屋
  曲礼之训毋剿说毋雷同此古人立言之本
  文章繁简
  韩文公作樊宗师墓铭曰维古于辞必已出降而不能乃剽贼后皆指前公相袭从汉迄今用一律此极中今人之病若宗师之文则惩时人之失而又失之者也如绛守居园池记以东西二字平常而改为甲辛殆类吴人之呼庚癸者矣作书须注此自秦汉以前可耳若今日作书而非注不可解则是求简而得繁两失之矣子曰辞达而已矣胡缵宗修安庆府志书正徳中刘七事大书曰七年闰五月贼七来冦江境而分注于贼七之下曰姓刘氏举以示人无不笑之不知近日之学为秦汉皆贼七之类也
  辞主乎达不论其繁与简也繁简之论兴而文亡矣史记之繁处必胜于汉书之简处容斋随笔论卫青𫝊封三校尉语史记胜汉书处正不独此新唐书之简也不简于事而简于文其所以病也
  时子因陈子而以告孟子陈子以时子之言告孟子此不须重见而意巳明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悠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此必须重叠而情事乃尽此孟子文章之妙使入新唐书于齐人则必曰其妻疑而瞷之于子产则必曰校人出而笑之两言而已矣是故辞主乎达不主乎简
  刘器之曰新唐书叙事好简略其辞故其事多郁而不明此作史之病也且文章岂有繁简邪昔人之论谓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若不出于自然而有意于繁简则失之矣当日进新唐书表云其事则増于前其文则省于旧新唐书所以不及古人者其病正在此两句也黄氏日钞言苏子由古史改史记多有不当如樗里子𫝊史记曰母韩女也樗里子滑稽多智古史曰母韩女也滑稽多智似以母为滑稽矣然则樗里子三字其可省乎甘茂𫝊史记曰甘茂者下蔡人也事下蔡史举学百家之说古史曰下蔡史举学百家之说似史举自学百家矣然则事之一字其可省乎以是知文不可以省字为工字而可省太史公省之久矣
  文人求古之病
  后周书柳蚪𫝊时人论文体有今古之异蚪以为时有今古非文有今古此至当之论夫今之不能为二汉犹二汉之不能为尚书左氏乃剿取史汉中文法以为古甚者猎其一二字句用之于文殊为不称元阿噜图进宋史表曰且辞之繁简以事而文之今古以时盖用柳蚪之语
  以今日之地为不古而借古地名以今日之官为不古而借古官名舍今日恒用之字而借古字之通用者皆文人所以自盖其俚浅也
  唐书郑馀庆奏议类用古语如仰给县官马万蹄有司不晓何等语人訾其不适时
  宋陆务观跋前汉通用古字韵曰古人读书多故作文时偶用一二古字初不以为工亦自不知孰为古孰为今也近时乃或钞掇史汉中字入文辞中自谓工妙不知有笑之者偶见此书为之太息书以为后生戒元陶宗仪辍耕录曰凡书官衔俱当从实如廉访使总管之类若改之曰监司太守是乱其官制久远莫可考矣
  何孟春馀冬序录曰今人称人姓必易以世望称官必用前代职名称府州县必用前代郡邑名欲以为异不知文字间著此何益于工拙此不惟于理无取且于事复有碍矣李姓者称陇西公杜曰京兆王曰琅邪郑曰荥阳以一姓之望而槩众人可乎此其失自唐宋五季间孙光宪辈始北梦琐言称冯涓为长乐公冷斋夜话称陶谷为五柳公类以昔人之号而槩同姓尤是可鄙官职郡邑之建置代有沿革今必用前代名号而称之后将何所考焉此所谓于理无取而事复有碍者也于慎行笔麈曰史汉文字之佳本自有在非谓其官名地名之古也今人慕其文之佳往往取其官名地名以施于今此应为古人笑也史汉之文如欲复古何不以三代官名施于当日而但记其实邪文之雅俗固不在此徒混淆失实无以示远大家不为也予素不工文辞无所模拟至于名义之微则不敢茍寻常小作或有迁就金石之文断不敢于官名地名以古易今前辈名家亦多如此
  古人集中无冗复
  古人之文不特一篇之中无冗复也一集之中亦无冗复且如称人之善见于祭文则不复见于志见于志则不复见于他文后之人读其全集可以互见也又有互见于他人之文者如欧阳公作尹师鲁志不言近日古文自师鲁始以为范公祭文已言之可以互见不必重出盖欧阳公自信已与范公之文并可𫝊于后世也亦可以见古人之重爱其言也
  刘梦得作柳子厚文集序曰凡子厚名氏与仕与年暨行己之大方有退之之志若祭文在又可见古人不必其文之出于己也
  书不当两序
  会试录乡试录主考试官序其首副主考序其后职也凡书亦犹是矣且如明初时府州县志书成必推其乡先生之齿尊而有文者序之不则官于其府州县者也请者必当其人其人亦必自审其无可让而后为之官于是者其文优其于是书也有功则不让于乡矣乡之先生其文优其于是书也有功则官不敢作矣义取于独断则有自为之而不让于乡与官矣凡此者所谓职也故其序止一篇或别有发明则为后序亦有但纪岁月而无序者今则有两序矣有累三四序而不止者矣两序非体也不当其人非职也世之君子不学而好多言也
  凡书有所发明序可也无所发明但纪成书之岁月可也人之患在好为人序
  唐杜牧答庄克书曰自古序其文者皆后世宗师其人而为之今吾与足下并生今世欲序足下未已之文固不可也读此言今之好为人序者可以止矣
  娄坚重刻元氏长庆集序曰序者叙所以作之指也盖始于子夏之序诗其后刘向以校书为职每一编成即有序最为雅驯矣左思赋三都成自以名不甚著求序于皇甫谧自是缀文之士多有托于人以𫝊者皆汲汲于名而惟恐人之不吾知也至于其𫝊既久刻本之存者或漫漶不可读有缮写而重刻之则人复序之是宜叙所以刻之意可也而今之述者非追论昔贤妄为优劣之辨即过称好事多设游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辞皆我所不取也读此言今之好为古人文集序者可以止矣
  古人不为人立𫝊
  列𫝊之名始于太史公盖史体也不当作史之职无为人立𫝊者故有碑有志有状而无𫝊梁任昉文章縁起言𫝊始于东方朔作非有先生𫝊是以寓言而谓之𫝊韩文公集中𫝊三篇太学生何蕃圬者王承福毛颍又有下邳侯革华𫝊是伪作柳子厚集中传六篇宋清郭槖驼童区寄梓人李赤蝜蝂何蕃仅采其一事而谓之𫝊王承福之辈皆微者而谓之𫝊毛颍李赤蝜蝂则戏耳而谓之𫝊盖比于稗官之属耳若段太尉则不曰𫝊曰逸事状子厚之不敢𫝊段太尉以不当史任也自宋以后乃有为人立𫝊者侵史官之职矣
  太平御览书目列古人别𫝊数十种谓之别𫝊所以别于史家
  志状不可妄作
  志状在文章家为史之流上之史官传之后人为史之本史以记事亦以载言故不读其人一生所著之文不可以作其人生而在公卿大臣之位者不悉一朝之大事不可以作其人生而在曹署之位者不悉一朝之掌故不可以作其人生而在监司守令之位者不悉一方之地形土俗因革利病不可以作今之人未通乎此而妄为人作志史家又不考而承用之是以抵牾不合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其谓是与
  名臣硕徳之子孙不必皆读父书读父书者不必能通有司掌故若夫为人作志者必一时文苑名士乃不能详究而曰子孙之状云尔吾则因之夫大臣家可有不识字之子孙而文章家不可有不通今之宗匠乃欲使籍谈伯鲁之流为文人任其过嗟乎若是则尽天下而文人矣
  作文润笔
  蔡伯喈集中为时贵碑诔之作甚多如胡广陈寔各三碑桥元杨赐胡硕各二碑至于袁满来年十五胡根年七岁皆为之作碑自非利其润笔不至为此史𫝊以其名重隐而不言耳文人受赇岂独韩退之谀墓金哉李商隐记齐鲁二生曰刘叉持韩退之金数斤去曰此谀墓中人所得尔不若与刘君为夀愈不能止今此事载唐书
  王楙野客丛书曰作文受谢非起于晋宋观陈皇后失宠于汉武帝别在长门宫闻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文君取酒相如因为文以悟主上皇后复得幸此风西汉已然按陈皇后无复幸之事此文盖后人拟作然亦汉人之笔也杜甫作八哀诗李邕一篇曰干谒满其门碑版照四裔丰屋珊瑚钩麒麟织成罽紫骝随剑几义取无虚岁邕本𫝊长于碑颂人奉金帛请其文前后所受钜万计刘禹锡祭韩愈文曰公鼎侯碑志隧表阡一字之价辇金如山可谓发露真赃者矣侯鲭录唐王仲舒为郎中与马逢友善毎责逢云贫不可堪何不寻碑志相救逢笑曰适见人家走马呼医立可待也此虽戏言当时风俗可见矣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云犹不肯受贾人之钱载之法言而杜乃谓之义取则又不若唐寅之直以为利也戒庵漫笔言唐子畏有一巨册自录所作文簿面题曰利市今市肆帐簿多题此二字
  新唐书韦贯之𫝊言裴均子持万缣请撰先铭答曰吾宁饿死岂能为是今之卖文为活者可以愧矣
  司空图传言隐居中条山王重荣父子雅重之数馈遗弗受尝为作碑赠绢数千图置虞乡市人得取之一日尽既不有其赠而受之何居不得已也是又其次也
  文非其人
  元史姚燧以文就正于许衡衡戒之曰弓矢为物以待盗也使盗得之亦将待人文章固发闻士子之利器然非有能一世之名将何以应人之见役者哉非其人而与之与非其人而拒之均罪也非周身斯世之道也吾观前代马融惩于邓氏不敢复违忤埶家遂为梁冀草奏李固又作大将军西第颂以此颇为正直所羞徐广为祠部郎时会稽王世子元显录尚书欲使百僚致敬台内使广立议由是内外并执下官礼广常为愧恨陆游晚年再出为韩侂胄撰南园阅古泉记见讥清议朱文公尝言其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其晚节是皆非其人而与之者也夫祸患之来轻于耻辱必不得已与其与也宁拒至乃俭徳含章其用有先乎此者则又贵知微之君子矣
  少年未达投知求见之文亦不可轻作韩昌黎集有上京兆尹李实书曰愈来京师于今十五年所见公卿大臣不可胜数皆能守官奉职无过失而已未见有赤心事上忧国如家如阁下者今年以来不雨者百有馀日种不入土野无青草而盗贼不敢起谷价不敢贵百坊百二十司六军二十四县之人皆若阁下亲临其家老奸宿赃销缩摧沮魂亡魄丧影灭迹绝非阁下条理镇服布宣天子威徳其何能及此至其为顺宗实录书贬京兆尹李实为通州长史则曰实谄事李齐运骤迁至京兆尹恃宠强愎不顾文法是时春夏旱京畿乏食实一不以介意方务聚敛征求以给进奉每奏对辄曰今年虽旱而谷甚好由是租税皆不免人穷至坏屋卖瓦木贷麦苖以应官陵轹公卿已下随喜怒诬奏迁黜朝廷畏忌之尝有诏免畿内逋租实不行用诏书征之如初勇于杀害人吏不聊生至谴市里讙呼皆袖瓦砾遮道伺之实由间道获免与前所上之书迥若天渊矣鹤林玉露摘此为疑岂非少年未达投知求见之文而不自觉其失言者邪后之君子可以为戒
  假设之辞
  古人为赋多假设之辞序述往事以为点缀不必一一符同也子虚亡是公乌有先生之文已肇始于相如矣后之作者实祖此意谢庄月赋陈王初丧应刘端忧多暇又曰抽毫进牍以命仲宣按王粲以建安二十一年从征吴二十二年春道病卒徐陈应刘一时俱逝亦是岁也至明帝太和六年植封陈王岂可掎摭史𫝊以议此赋之不合哉庾信枯树赋既言殷仲文出为东阳太守乃复有桓大司马亦同此例仲文为桓玄侍中桓大司马则玄之父温也此乃因殷仲文有此树婆娑之言桓元子有木犹如此之叹遂以二事凑合成文而长门赋所云陈皇后复得幸者亦本无其事俳谐之文不当与之庄论矣长门赋乃后人托名之作相如以元狩五年卒安得言孝武皇帝哉
  陈后复幸之云正如马融长笛赋所谓屈平适乐国介推还受禄也
  古文未正之隐
  晋书刘元海石季龙作史者自避唐讳后之引书者多不知而袭之惟通鉴并改从本名





  日知录卷十九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十    昆山 顾炎武 撰非三公不得称公
  公羊传曰天子三公称公王者之后称公天子三公称公周公召公毕公毛公苏公是也王者之后称公宋公是也
  杜氏通典曰周制非二王之后列国诸侯其爵无至公者春秋有虞公州公或因殷之旧爵或尝为天子之官子孙因其号耳非周之典制也东迁而后列国诸侯皆僭称公夫子作春秋而笔之于书则或公或否生不公葬则公之列国不公鲁则公之于是天子之事与人臣之礼并见于书而天下之大法昭矣汉之西都有七相五公西都赋李善注公御史大夫将军通称也按后汉书献帝谓御史大夫郗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邪是御史大夫得称公也而光武则置三公后汉百官志太尉公一人司徒公一人司空公一人史家之文如邓公禹吴公汉伏公湛宋公宏第五公伦牟公融袁公安李公固陈公宠桥公玄刘公宠崔公烈胡公广王公龚杨公彪荀公爽皇甫公嵩董公卓曹公操非其在三公之位则无有书公者三国志若汉之诸葛公亮魏之司马公懿吴之张公昭顾公雍陆公逊晋书若卫公瓘张公华王公导庾公亮陶公侃谢公安桓公温刘公裕之类非其在三公之位则无有书公者史至于唐而书公不必皆尊官洎乎今日志状之文人人得称之矣吁何其滥与何其伪与若郑端简名臣记至无人不称公非史体矣
  大雅古公亶父笺曰诸侯之臣称君曰公白虎通曰臣子于其国中皆褒其君为公诗曰乃命鲁公俾侯于东公者鲁人之称侯者周室之爵
  秦誓公曰嗟我士听无哗夫秦誓之书公与春秋之书秦伯不已异乎曰春秋以道名分五等之爵班之天子不容僭差若秦誓本国之书孔子因其旧文而已公之媚子从公于狩亦秦人之诗也
  平王以后诸侯通称为公则有不必专于本国者矣硕人之诗曰谭公维私左传郑庄公之言曰无宁兹许公复奉其社稷
  周之盛时亦有群公之称见于康王之诰及诗之云汉此犹五等之君春秋书之通曰诸侯也
  左传自王卿而外无书公者惟楚有之其君已僭为王则臣亦僭为公宣十一年所谓诸侯县公皆庆寡人者也汉书沛公注孟康曰楚旧僭称王其县宰为公淮南子鲁阳公注楚之县公也楚僭号称王其守县大夫皆称公𫝊中如叶公析公申公郧公蔡公息公商公期思公并边中国白公边吴盖尊其名以重边邑吕氏春秋楚又有卑梁公战国策楚人有宛公新城公而秦有麃公索隐曰盖麃邑公史失其姓名楚汉之际有滕公戚公柘公薛公郯公萧公陈公魏公留公方与公高祖初称沛公太上皇父称丰公皆楚之遗名左传齐亦有邢公棠公此县公之公也御史监郡者亦称监公见曹相国世家
  有失其名而公之者史记秦始皇纪侯公项羽纪枞公侯公高祖纪单父人吕公新城三老董公孝文纪太仓令淳于公天官书甘公封禅书申公齐人丁公曹相国世家胶西盖公留侯世家东园公夏黄公穰侯𫝊其客宋公信陵君𫝊毛公薛公贾生𫝊河南守吴公张敖𫝊中大夫泄公黥布𫝊故楚令尹薛公季布𫝊母弟丁公鼂错传谒者仆射邓公郑当时𫝊下邽翟公酷吏传河东守申屠公货殖𫝊朱公任公汉书高帝纪终公艺文志蔡公毛公乐人窦公黄公毛公皇公张耳陈馀传范阳令徐公甘公刘歆𫝊鲁国桓公赵国贯公周昌传赵人方与公武五子𫝊瑕丘江公王褒𫝊九江被公于定国𫝊其父于公翟方进传方进父翟公儒林传免中徐公博士江公食子公淄川任公皓星公游侠𫝊故人吕公茂陵守令尹公皆失其名而公之若郑君卢生之比明祖实录于孝慈高皇后之父亦不知其名谓之马公是史之阙文非正书也史记高帝纪吕公注崔浩云史失其名但举姓而言公汉书高帝纪注应邵曰枞公者不知其名故曰公注家发其例于此馀并不注
  太史公者司马迁称其父谈故尊而公之也
  有尊老而公之者战国策孟尝君问冯公有亲乎史记文帝谓冯唐公奈何众辱我是也汉书沟洫志赵中大夫白公师古曰盖相呼尊老之称项籍𫝊南公服䖍曰南方之老人也眭宏𫝊东平嬴公师古曰长老之号元后传元城建公服䖍曰年老者也吴志程普传普最年长时人皆呼程公方言凡尊老周晋秦陇谓之公晋书乐志项伯语项庄曰公莫古人相呼曰公
  汉书何武传号为烦碎不称贤公后汉书李固传京师咸叹曰是复为李公矣宦者𫝊种暠为司徒告宾客曰今身为公乃曹常侍力焉魏志王粲𫝊蔡邕闻粲在门倒屣迎之曰此王公孙也晋书陈骞传对父矫曰主上明圣大人大臣今若不合意不过不作公耳魏舒𫝊夜闻人问寝者为谁曰魏公舒舒自知当为公矣陆晔传从兄机每称之曰我家世不乏公矣王猛传父老曰王公何縁拜也北史郑述祖𫝊少时在乡单马出行忽有骑者数百见述祖皆下马曰公在此陶渊明孟长史𫝊从父太常䕫尝问光禄大夫刘耽孟君若在当已作公否答云此本是三司人是知南北朝以前人语必三公方得称公也周书姚僧垣𫝊宣帝尝从容谓僧垣曰尝闻先帝呼公为姚公有之乎对曰臣曲荷殊私实如圣旨帝曰此是尚齿之辞非为贵爵之号朕当为公建国开家为子孙永业乃封长寿县公邑一千戸
  孔融告高密县为郑玄特立一乡曰郑公乡以为公者仁德之正号不必三事大夫此是曲说据其所引皆史失其名之公而太史公又父子之辞也战国策陈轸将之魏其子陈应止其公之行史记留侯世家吾惟竖子固不足遣乃公自行耳此皆谓父为公宋书颜延之𫝊何偃路中遥呼延之曰颜公延之答曰身非三公之位又非田舍之公又非君家阿公何以见呼为公北齐书徐之才传郑道有尝戏之才为师公之才曰既为汝师又为汝公在三之义顿居其两
  陆云作祖父诔曰吴丞相陆公诔曰维赤乌八年二月粤乙卯吴故使持节郢州牧左都䕶丞相江陵郡侯陆公薨曰故散骑常侍陆府君诔曰维太康五年夏四月丙申晋故散骑常侍吴郡陆君卒王沈祭其父曰孝子沈敢昭告烈考东郡君张说作其父赠丹州刺史先府君墓志每称必曰君然则虽已之先人亦不一概称公古人之谨于分也
  史记鼂错𫝊错父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人口议多怨公者是以父而呼子为公徐孚远曰御史大夫三公也错父呼错为公盖以官称之
  沙门亦有称公者必以其名冠之深公法深也林公道林也远公惠远也生公道生也猷公道猷也隆公慧隆也志公宝志也澄公佛图澄也安公道安也什公鸠摩罗什也当时之人嫌于直斥其名故加一公字古沙门皆称名世说言安汰吐珠玉于前斌亮振金声于后皆名也梁陈以下僧乃有字而人相与字之字之则不复公之矣
  宋史丰稷駮宋用臣谥议曰凡称公者须耆宿大臣及乡党有德之士然则明之宦竖而称公亦不可出于士大夫之口孙升谈圃有朝士在中书称李宪字荆公厉声叱之曰是何人即出为监当
  古人不以甲子名岁
  尔雅疏曰甲至癸为十日日为阳寅至丑为十二辰辰为阴此二十二名古人用以纪日不以纪岁岁则自有阏逢至昭阳十名为岁阳摄提格至赤奋若十二名为岁名周礼硩簇氏十日十有二辰十有二月十有二岁之号注日谓从甲至癸辰谓从子至亥月谓从陬至荼岁谓从摄提格至赤奋若后人谓甲子岁癸亥岁非古也自汉以前初不假借史记历书太初元年年名焉即阏字逢摄提格月名毕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其辨晰如此若吕氏春秋序意篇维秦八年岁在涒滩秋甲子朔贾谊鵩赋单阏之岁兮四月孟夏庚子日斜兮服集予舍许氏说文后叙粤在永元困顿之年孟陬之月朔日甲子亦皆用岁阳岁名不与日同之证汉书郊祀歌天马徕执徐时谓武帝太初四年岁在庚辰兵诛大宛也资治通鉴周纪一起著雍摄提格尽玄黓困敦亦用古法自经学日衰人趋简便乃以甲子至癸亥代之子曰觚不觚此之谓矣
  宋刘恕通鉴外纪目录序曰庖牺前后逮周厉王疑年茫昩借日名甲子以纪之是则岁之称甲子也借也何始乎自亡新始也王莽下书言始建国五年岁在寿星填在明堂仓龙癸酉德在中宫又言天凤七年岁在大梁仓龙庚辰厥明年岁在实沈仓龙辛巳隋书律历志王莽铜权铭曰岁在大梁龙集戊辰又曰龙在己巳岁次实沈是也自此后汉书张纯𫝊言摄提之岁苍龙甲寅朱穆𫝊言明年丁亥之岁荀悦汉纪言汉元年实乙未也曹娥碑亦云元嘉元年青龙在辛卯蜀郡造桥碑云维延熹龙在甲辰而张角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京城寺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矣
  以甲子名岁虽自东汉以下然其时制诏章奏符檄之文皆未尝正用之其称岁必曰元年二年其称日乃用甲子乙丑如己亥格庚戌制壬午兵之类皆日也宋书武帝纪有癸卯梓材庚子皮毛亦皆下诏之日惟晋书王廙上疏言臣以壬申岁见用为鄱阳内史按怀帝以永嘉五年辛未为刘聪所执愍帝以建兴元年癸酉即位中间一年无主故言壬申岁也后代之人无大故而效之非也李暠上表亦云臣去乙巳岁暠当时改元庚子不用晋年号晋书中以甲子名岁者仅此两见
  自三国鼎立天光分曜而后文人多舍年号而称甲子魏程晓赠傅休奕诗龙集甲子四时成岁晋张华感㛰赋方今岁在己巳将次四仲陆机愍怀太子诔龙集庚戌日月改度陶潜祭从弟敬远文岁在辛亥月惟仲秋自祭文岁维丁卯律中无射后周庾信哀江南赋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月而梁陶隐居真诰亦书己卯岁至杜预左传集解后序则追言魏哀王二十年太岁在壬戌矣吴后主国山封禅文旃𫎇协洽之岁月次陬訾之舍日惟重光大渊献日当言辛亥而冒用岁阳岁名则又失之
  晋惠帝时庐江杜嵩作壬子春秋壬子元康二年贾后弑杨太后于金墉城之岁
  唐人有以豫书而不称年号者旧唐书礼仪志曰请以开元二十七年己卯四月禘至辛巳年十月袷至甲申年四月又禘至丙戌年十月又祫至己丑年四月又禘至辛卯年十月又祫其辛巳以下不言开元某年又博古图载唐鉴铭曰武德五年岁次壬午八月十五日甲子杨州总管府造青铜镜一面充癸未年元正朝贡其癸未亦不言武德六年者当时屡改年号故也此一鉴而有正书有豫书之不同亦变例也
  史家之文必以日系月以月系年钟鼎之文则不尽然多有月而不年日而不月者六经中亦有之如诗吉日庚午是也商母乙卣其文曰丙寅王锡口贝朋用作母乙彛丙寅者日也博古图乃谓商建国始于庚戌历十七年而有丙寅在仲壬即位之三年则凿矣岂非迷于后世之以甲子名岁而欲以追加之古人乎
  春秋之世各国皆自纪其年发之于言或参互而不易晓则有举其年之大事而为言者若曰会于沙随之岁叔仲惠伯会郤成子于承匡之岁铸刑书之岁晋韩宣子为政聘于诸侯之岁是也如溴梁之明年亦是又有举岁星而言若曰岁五及鹑火岁及大梁岁在娵訾之口者从后人言之则何不曰甲子也癸亥也是知古人不用以纪岁也
  太祖实录自吴元年以前皆书干支不合古法太祖当时实奉宋小明王之号故有言当纪龙凤者考之史记高帝之初不称楚怀王元年而称秦二年三年又太祖御制滁州龙潭碑文云元末帝至正十有四年窃意其时天下尚是元之天下书至正正合史记书秦之例今续纲目书至正又有兼书者汉书功臣侯表序汉兴自秦二世元年之秋楚陈之岁是也
  史家追纪月日之法
  或曰铸刑书之岁是则然矣其下云齐燕平之月又曰其明月则何以不直言正月二月乎曰此正史家文字缜密处史之文有正纪有追纪其上曰春王正月暨齐平二月戊午盟于濡上正纪也此曰齐燕平之月壬寅公孙段卒其明月子产立公孙泄及良止以抚之追纪也追纪而再云正月二月则嫌于一岁之中而有两正月二月也故变其文而云古人史法之密也
  左传追纪之文不止此如襄公六年𫝊郑子国之来聘也四月晏弱城东阳而遂围莱甲寅堙之环城傅于堞及𣏌桓公卒之月乙未王湫帅师及正舆子棠人军齐师齐师大败之丁未入莱莱共公浮柔奔棠正舆子王湫奔莒莒人杀之四月陈无宇献莱宗器于襄宫晏弱围棠十一月丙辰而灭之七年传郑僖公之为太子也于成之十六年与子罕适晋不礼焉又与子丰适楚亦不礼焉及其元年朝于晋子丰欲愬诸晋而废之子罕止之十九年𫝊于四月丁未郑公孙虿卒赴于晋大夫二十五年𫝊会于夷仪之岁齐人城郏其五月秦晋为成二十六年𫝊齐人城郏之岁其夏齐乌馀以廪邱奔晋三十一年传公薨之月子产相郑伯以如晋昭公七年𫝊齐师还自燕之月罕朔杀罕魋又晋韩宣子为政聘于诸侯之岁婤姶生子名之曰元皆是追纪又如书金縢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亦追纪也
  史家月日不必顺序
  古人作史取其事之相属不论月日故有追书有竟书左传成公十六年鄢陵之战先书甲午晦后书癸巳甲午为正书而癸巳则因后事而追书也昭公十三年平邱之盟先书甲戌后书癸酉甲戌为正书而癸酉则因后事而追书也昭公十三年楚灵王之弑先书五月癸亥后书乙卯丙辰乙卯丙辰为正书而五月癸亥则因前事而竟书也盖史家之文常患为月日所拘而事不得以相连属故古人立此变例
  有先书以起事者通鉴唐文宗太和九年十一月先书是月戊辰王守澄葬于浐水于壬戌癸亥之前是也
  重书日
  春秋桓公十二年书丙戌公会郑伯盟于武父丙戌卫侯晋卒重书日者二事皆当系日先书公者先内而后外也邵国贤曰一丙戌一是即书一是追书即书者纪事之职追书者承赴之体后人作史凡一日再书则云是日
  古人必以日月系年
  自春秋以下纪载之文必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此史家之常法也史记伍子胥𫝊己卯楚昭王出奔庚辰吴王入郢则不月而日刺客𫝊四月丙子光伏甲士于窟室中则不年而月史家之变例也盖二事已见于吴楚二世家故其文从省
  楚辞摄提贞于孟陬兮维庚寅吾以降摄提岁也孟陬月也庚寅日也屈子以寅年寅月庚寅日生王逸章句曰太岁在寅曰摄提格孟始也正月为陬言已以太岁在寅正月始春庚寅之日下母之体而生是也或谓摄提星名天官书所谓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者非也岂有自述其世系生辰乃不言年而止言月日者哉长洲文待诏徴明以庚寅岁生刻一印章曰维庚寅吾以降意谓与屈大夫同年非也屈子之云庚寅者日也使以岁言无论古人不以甲子名岁且使屈子生于庚寅至楚怀王被执于秦壬戌之岁年仅三十有三何以云老冉冉其将至乎
  古无一日分为十二时
  古无以一日分为十二时之说洪范言岁月日不言时周礼冯相氏掌十有二岁十有二月十有二辰十日二十有八星之位不言时屈子自序其生年月日不及时吕才禄命书亦止言年月日不及时李虚中以人生年月日所直支干推人祸福生死百不失一初不用时也自宋而后乃并其时参合之谓之八字见谢肇淛五杂俎 后周苏绰作大诰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庶尹惟日御事惟时
  古无所谓时凡言时若尧典之四时左氏传之三时桓公六年三时不害皆谓春夏秋冬也故士文伯对晋侯以岁时日月星辰谓之六物荀子曰积微月不胜日时不胜月岁不胜时亦谓春夏秋冬也自汉以下历法渐密于是以一日分为十二时盖不知始于何人而至今遵用不废一日之中所以分纪其时者曰日中曰尽日曰日昃见于易曰东方未明曰会朝曰日之方中曰昏曰夕曰宵见于诗曰昩爽曰朝曰日中昃见于书曰朝时曰日中曰夕时曰鸡初鸣曰旦曰质明曰大昕曰晏朝曰昏曰日出曰日侧曰见日曰逮日见于礼尔雅疏日入后二刻半为昏曰鸡鸣曰日中曰昼曰日下昃曰日旰曰日入曰夜曰夜中见于春秋传曰鼂曰薄暮曰黄昏见于楚辞纪昼则用日史记项羽纪项王乃西从萧晨击汉军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吕后纪八月庚申旦平阳侯窋见相国产计事日𫗦时遂击产彭越𫝊旦日日出十馀人后后者至日中淮南王安𫝊旦受诏日食时上汉书五行志日中时食从东北过半晡时复晡时食从西北日下晡时复武五子昌邑王𫝊夜漏未尽一刻以火发书其日中贺发晡时至定陶东方朔𫝊微行以夜漏下十刻乃出旦明入山下是也纪夜则用星诗之言三星在天三星在隅三星在戸春秋传之言降娄中而旦是也周礼司寤氏以星分夜不辨星则分言其夜曰夜中曰夜半曰夜乡晨是也分言其夜而不详于是有五分其夜而言甲乙丙丁戊者周礼司寤氏掌夜时注夜时谓夜晚早若今甲乙至戊颜氏家训或问一夜何故五更答曰汉魏以来谓为甲夜乙夜丙夜丁夜戊夜亦云一更二更三更四更五更皆以五为节所以然者假令正月建寅斗柄夕则指寅晓则指午矣自寅至午凡历五辰冬夏之月虽复长短参差然辰间辽阔盈不至六缩不至四进退常在五者之间更历也经也故曰五更尔汉书西域传杜钦曰斥候士五分夜击刁斗自守天文志本始元年四月壬戌甲夜地节元年正月戊午乙夜六月戊戌甲夜三国志曹爽传自甲夜至五鼓爽乃投刀于地晋书赵王伦𫝊期四月三日丙夜一筹以鼓声为应是也五分其夜而不详于是有言漏上几刻者五行志晨漏未尽三刻有两月重见又云漏上四刻半乃颇有光礼仪志夜漏未尽七刻钟鸣受贺东方朔传微行以夜漏上十刻迺出王尊𫝊漏上十四刻行临到外戚𫝊昼漏上十刻而崩又云夜漏上五刻持儿与舜会东交掖门自南北史以上皆然故素问曰一日一夜五分之隋志曰昼有朝有禺有中有晡有夕夜有甲乙丙丁戊而无十二时之目也唯历书云鸡三号卒明抚十二节卒于丑而下文却云朔旦冬至正北又云正北正西正南正东不直言子酉午卯汉书五行志言日加辰已又言时加未翼奉𫝊言日加申又言时加卯王莽𫝊天文郎按栻于前日时加某莽旋席随斗柄而坐而吴越春秋亦云今日甲子时加于已周髀经亦有加卯加酉之言若纪事之文无用此者南齐书天文志始有子时丑时亥时北齐书南阳王绰𫝊有景时午时景时者丙时也
  左氏𫝊卜楚丘曰日之数十故有十时而杜元凯注则以为十二时虽不立十二支之目然其曰夜半者即今之所谓子也鸡鸣者丑也平旦者寅也日出者卯也食时者辰也禺中者已也日中者午也日昳者未也晡时者申也日入者酉也黄昏者戌也人定者亥也一日分为十二始见于此考之史记天官书曰旦至食食至日昳日昳至𫗦𫗦至下𫗦下𫗦至日入素问藏气法时论有曰夜半曰平旦曰日出曰日中曰日昳曰下晡王冰注以日昳为土王下晡为金王又有曰四季者注云土王是今人所谓丑辰未戌四时也吴越春秋有曰时加日出时加鸡鸣时加日昳时加禺中则此十二名古有之矣史记孝景纪五月丙戌地动其蚤食时复动汉书武五子广陵王胥传奏酒至鸡鸣时罢王莽𫝊以鸡鸣为时后汉书隗嚣传至昏时遂溃围齐武王𫝊至食时赐陈溃耿弇𫝊人定时步果引去来歙𫝊臣夜人定后为何人所贼伤窦武传自旦至食时兵降略尽皇甫嵩𫝊夜勒兵鸡鸣驰赴其陈战至晡时大破之晋书戴洋𫝊永昌元年四月庚辰禺中时有大风起自东南折木宋书符瑞志延康元年九月十日黄昏时月蚀荧惑过人定时荧惑出营室宿羽林皆用此十二时淮南子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登于扶桑之上爰始将行是谓朏明至于曲阿是谓朝明临于曽泉是谓早食次于桑野是谓宴食臻于衡阳是谓禺中对于昆吾是谓正中靡于鸟次是谓小迁至于悲谷是谓晡时回于女纪是谓大迁经于泉隅是谓高舂顿于连石是谓下舂爰止羲和爰息六螭是谓悬车薄于虞泉是谓黄昏渝于蒙谷是谓定昏按此自晨明至定昏为十五时而卜楚邱以为十时未知今之所谓十二时者自何人定之也
  素问中有言岁甲子者有言寅时者皆后人伪撰入之也
  年月朔日子
  今人谓日多曰日子日者初一初二之类是也子者甲子乙丑之类是也周礼职内注曰若言某月某日某甲诏书或言甲或言子一也文选陈琳檄吴将校部曲文年月朔日子李周翰注曰子发檄时也汉人未有称夜半为子时者误矣古人文字年月之下必系以朔必言朔之第几日而又系之干支故曰朔日子也如鲁相瑛孔子庙碑云元嘉三年三月丙子朔廿七日壬寅又云永兴元年六月甲辰朔十八日辛酉史晨孔子庙碑云建宁二年三月癸卯朔七日己酉樊毅复华下民租碑云光和二年十二月庚午朔十三日壬午是也此日子之称所自起若史家之文则有子而无日春秋是也后汉书隗嚻檄文曰汉复元年七月己酉朔己巳不言廿一日然在朔言朔在晦言晦而旁死魄哉生明之文见于尚书则有兼日而书者矣宋书礼志年月朔日甲子尚书令某甲下此古文移之式也陈琳檄文但省一甲字耳
  南史刘之遴与张缵等参校古本汉书称永平十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己酉郎班固而今本无上书年月日子隋书袁充上表称宝历之元改元仁寿岁月日子还共诞圣之时
  时有十二而但称子犹之干支有六十而但称甲子也汉人之文有即朔之日而必重书一日者广汉太守沈子琚绵竹江堰碑云熹平五年五月辛酉朔一日辛酉绥民校尉熊君碑云建安廿一年十月丙寅朔一日丙寅此则繁而无用不若后人之简矣
  年号当从实书
  正统之论始于习凿齿不过帝汉而伪魏吴二国耳自编年之书出而疑于年号之无所从而其论乃纷纭矣夫年号与正朔自不相关故周平王四十九年而孔子则书之为鲁隐公之元年何也春秋鲁史也据其国之人所称而书之故元年也晋之乘存则必以是年为鄂侯之二年矣楚之梼杌存则必以是年为武王之十九年矣观左传文公十七年郑子家与晋韩宣子书曰寡君即位三年而其下文曰十三年十四年十五年则自称其国之年也襄公二十二年少正公孙侨对晋之辞曰在晋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于是即位而其下文遂曰我二年我四年则两称其国之年也故如三国志则汉人𫝊中自用汉年号魏人传中自用魏年号吴人𫝊中自用吴年号推之南北朝五代辽金并各自用其年号此之谓从实若病其难知只须别作年表一卷且王莽篡汉而班固作𫝊其于始建国天凤地皇之号一一用以纪年盖不得不以纪年非帝之也后人作书乃以编年为一大事而论世之学疏矣
  春秋传亦有用他国之年者齐襄公之二年鄋瞒伐齐注云鲁桓公之十六年僖之四年子然卒简之元年士子孔卒注云郑僖四年鲁襄六年郑简元年鲁襄八年汉时诸侯王得自称元年汉书诸侯王表楚王戊二十一年孝景三年楚元王𫝊亦云楚王延寿三十二年地节元年之类是也淮南天文训淮南元年冬太一在丙子谓淮南王安始立之年也注者不逹乃曰淮南王作书之元年又曰淮南王僭号此为未读史记汉书者矣赵明诚金石录有楚钟铭惟王五十六祀之论正同此矣
  又考汉时不独王也即列侯于其国中亦得自称元年史记高祖功臣侯年表高祖六年平阳懿侯曹参元年孝惠六年靖侯窋元年孝文后四年简侯奇元年是也吕氏考古图周阳侯甗鍑铭曰周阳侯家铜三习甗鍑容五斗重十八斤六两侯治国五年五月国铸第四吕大临曰侯治国五年者自以侯受侯嗣位之年数也文选魏都赋刘良注文昌殿前有钟其铭曰惟魏四年岁次丙申龙次大火五月丙寅作㽔宾钟魏四年者曹操为魏公之四年汉献帝之建安二十一年
  元史顺帝纪至正二十八年乃明洪武元年也直书二十八年自是以下书曰后一年曰又一年四月丙戌帝殂于应昌是时明太祖即位三年而犹书元主曰帝且不以明朝之年号加之深得史法疑此出于上裁不独宋王二公之能守古法也宋史马廷鸾传瀛国公即位召不至自罢相归又十七年而薨甚为得体然其他𫝊复有书至元者
  英宗命儒臣修续通鉴纲目亦书元顺帝至正二十七年不书吴元年
  史书一年两号
  古时人主改元并从下诏之日为始未尝追改以前之月日也魏志三少帝纪上书嘉平六年十月庚寅下书正元元年十月壬辰吴志三嗣主传上书太平三年十月己卯下书永安元年十月壬午晋书武帝纪上书魏咸熙三年十一月下书泰始元年十二月景寅宋书武帝纪上书晋元熙二年六月甲子下书永初元年六月丁卯文帝纪上书景平二年八月丙申下书元嘉元年八月丁酉明帝纪上书永光元年十二月庚申朔下书泰始元年十二月丙寅唐书高宗纪上书显庆六年二月己未下书龙朔元年三月丙申朔中宗纪上书神龙三年九月庚子下书景龙元年九月甲辰睿宗纪上书景龙四年七月己巳下书景云元年七月己巳玄宗纪上书先天二年十二月庚寅朔下书开元元年十二月己亥韩文公顺宗实录上书贞元二十一年八月庚子下书永贞元年八月辛丑若此之类并是据实而书至司马温公作通鉴患其棼错乃创新例必取末后一号冠诸春正月之前当时已有讥之者
  春秋定公元年不书正月杜氏曰公即位在六月故正义曰公未即位必不改元而于春夏即称元年者未改之日必承前君之年于是春夏当名此年为昭公三十三年及六月既改之后方以元年纪事及史官定策须有一统不可半年从前半年从后虽则年初亦统此岁故入年即称元年也汉魏以来虽于秋冬改元史于春夏即以元年冠之是有因于古也按温公通鉴是用此例然有不可通者春秋于昭公三十三年之春而即书定公元年者昭公已薨于上年之十二月矣若汉献帝延康元年十月始禅于魏而正月之初汉帝尚存即加以魏文黄初之号则非春秋之义矣岂有旧君尚在当时之人皆禀其正朔而后之为史者顾乃追夺之乎史家变乱年号始自隋书大业十二年十一月景辰唐公入京师辛酉遥尊帝为太上皇立代王侑为帝改元义宁而下即书云二年三月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等作乱上崩于温室按此大业十三年炀帝在江都而蒙以代王长安之号甚为无理作史者唐臣不得不尔然于炀帝纪书十三年于恭帝纪书二年两从其实似亦未害
  明朝太宗实录上书四年六月己巳下书洪武三十五年六月庚午正是史臣实书与前代合但不明书建文年号后人因谓之革除耳英宗实录上书景泰八年正月辛巳下书天顺元年正月壬午旬有六日而不没其实且如万历四十八年九月以后为泰昌元年若依温公例取泰昌之号冠于四十八年春正月之前则诏令文移一一皆当追改且上诬先皇矣故纪年之法从古为正不以一年两号三号为嫌
  年号古今相同
  水经注穀水下千金堨前云太和五年曹魏明帝之太和也后云朝廷太和中元魏孝文帝之太和也
  割并年号
  唐朝一帝改年号者十馀其见于文必全书无割取一字用之者至宋始有熙丰政宣建绍乾淳之语已是不敬然犹一帝之号自相连属无合两帝而称之者又必用上一字惟元丰以元字与元祐无别故用下字明朝文人有称永宣成弘嘉隆合两帝之号而为一称天启六年部疏称正统正德为二正奉旨列圣年号昭然如何说二正近又有去上字而称庆历启祯更为不通矣
  地名割用一字如登莱如温台则可如真顺广大则不通矣然汉人已有之史记天官书勃碣海岱之间气皆黑货殖𫝊夫燕亦勃碣之间一都会也注云勃海碣石汉书王莽𫝊成命于巴宕注云巴郡宕渠县魏晋以下始多此语常璩华阳国志分巴割蜀以成犍广是犍为广汉二郡左思蜀都赋跨蹑犍牂是犍为牂牁二郡魏都赋恒碣砧𥔲于青霄是恒山碣石二山
  人名割用一字者左传以太皥济水为皥济僖二十一年史记以黄帝老子为黄老曹相国世家张释之田叔魏其郑当时列𫝊以王乔赤松子为乔松蔡泽𫝊以伊尹管仲为伊管邹阳𫝊以绛侯灌婴为绛灌贾生𫝊
  孙氏西斋录
  唐人作书无所回避孙樵所作西斋录乃是私史至于起王氏已废之魂上配天皇条高后擅政之年下系中宗大义凛然视孔子之沟昭墓道不书定正而抑且过之矣
  此说本之沈既济駮吴兢史议谓当并天后于孝和纪每岁书某年春正月皇帝在房陵太后行某事改某制则纪称孝和而事述太后名礼两得至於姓氏名讳入宫之由历位之资及才艺智略年辰崩葬别纂入皇后𫝊列于废后王庶人之下题其篇曰则天顺圣武皇后云事虽不行而史氏称之其后宋范祖禹作唐鉴竟用此书法
  通鉴书改元
  晋书载记十六国时嗣位改元者皆在本年此史家取便序事连属书之其实皆改明年元也不容十六国之中数十王皆不逾年而改元者也
  金石录据赵横山李君神碑石虎建武六年岁在庚子与载记合若从帝纪则建武六年当是己亥今此碑与西门豹祠殿基记皆是庚子以此知帝纪之失此是差一年之证然载记亦不尽合昔人作史但存其年号而已初不屑屑于岁月也
  续纲目景炎三年五月以后为帝昺祥兴元年非也黄潜番禺客语改元在明年正月己酉朔盖亦是即位之初改明年元耳史家省文即系于前年月日之下曰改元祥兴以此推十六国事必当同此
  后元年
  汉文帝后元年景帝中元年后元年当时只是改为元年后人追纪之为中为后耳若武帝之后元元年则自名之为后光武之中元元年梁武帝之中大通元年大同元年则自名之为中不可一例论也
  元顺帝至元元年重用世祖之号后人追纪之则曰后至元元年
  李茂贞称秦王用天祐年号
  通鉴后唐庄宗同光二年封岐王李茂贞为秦王比得薛昌序所撰凤翔法门寺碑天祐十九年建而其文已称秦王则前乎同光之二年矣盖必茂贞所自称又史言茂贞奉天祐年号此碑之末亦书天祐十九年而篇中历述前事则并以天复纪年至天复二十年止亦与史不合
  五代史李彦威𫝊是时昭宗改元天祐迁于东都为梁所迫而晋人蜀人以为天祐之号非唐所建不复称之但称天复前蜀世家则云建与唐隔绝而不知故仍称天复其说不同按此碑则岐人亦称天复史失之也又今阳城县有后周显德二年徐纶撰龙泉禅院记内述天祐十九年按此地本属梁此记乃追削梁号而改称天祐者
  通鉴书葬
  通鉴书外国之葬如晋纪义熙六年九月下云甲寅葬魏主珪于盛乐金陵不言魏葬而言葬魏或以为仿春秋之文愚以为非也春秋书葬宋穆公葬卫桓公之类皆鲁遣其臣会葬故为此文徐邈曰凡书葬者据我而言葬若南北朝时本国自葬则当书魏葬如宋纪景平元年十二月庚子魏葬明元帝于金陵元嘉二十九年三月辛卯魏葬太武皇帝于金陵则得之矣
  通鉴书闰月
  通鉴书闰月而不著其为何月谓仿春秋之法非也春秋时闰未有不在岁终者自太初历行每月皆可置闰若不著其为何月或上月无事则后之读者必费于追寻矣新唐书亦然惟高宗显庆二年正月无事乃书曰闰正月壬寅如洛阳宫
  史书人君未即位
  史书人君未即位之例左传晋文公未入国称公子已入国称公史记汉高帝未帝称汉王未王称沛公五年将战垓下而曰皇帝在后绛侯柴将军在皇帝后至其下文乃曰诸侯及将相相与共请尊汉王为皇帝于言为不顺矣
  沈约作宋书于本纪第十卷顺帝昇明三年四月壬申始书进齐公爵为齐王而前第八卷明帝泰始四年七月庚申已书以骁骑将军齐王为南兖州刺史自此以下齐王之号累见于篇此言之不顺也萧子显南齐书亦同此例
  史书一人先后历官
  汉书沟洫志先称博士许商次称将作大匠许商后称河堤都尉许商此书一人而先后历官不同之法书君奭我闻在昔成汤既受命时则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伊尹保衡一人也汤时未为保衡至太甲时始为此官故变文以称之也
  史书郡县同名
  汉时县有同名者大抵加东西南北上下字以为别盖本于春秋之法燕国有二则一称北燕邾国有二则一称小邾是其例也若郡国同名而不同地则于县必加一小字沛郡不治沛治相故书沛县为小沛广阳国不治广阳治蓟故书广阳县为小广阳丹阳郡不治丹阳治宛陵故书丹阳县为小丹阳今顺天府保定县称小保定宁国府太平县称小太平后人作史混书之而无别矣
  郡国改名
  后汉书光武纪建武六年春正月丙辰改舂陵乡为章陵县十七年冬十月甲申幸章陵修园庙祠旧宅又云乃悉为舂陵宗室起祠堂上言章陵见名也下言舂陵本舂陵侯之宗室不可因县名而追改之也此史家用字之密也
  史记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此未当当曰东垣人卢绾𫝊高帝十一年冬更东垣为真定儒林𫝊汉兴田何以齐田徙杜陵师古曰初徙时未为杜陵盖史家追言之也
  汉书夏侯胜𫝊夏侯胜字长公初鲁共王分鲁西宁乡以封子节侯别属大河大河后更名东平故胜为东平人赵广汉𫝊赵广汉字子都𣵠郡蠡吾人也故属河间后汉书党锢𫝊刘祐中山安国人也安国后别属博陵夏侯湛东方朔画像赞大夫讳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人也魏建安中分厌次以为乐陵郡故又为郡人焉此郡国改名之例
  史书人同姓名
  史记汉高帝时有两韩信则别之曰韩王信汉书王莽时有两刘歆则别之曰国师刘歆此其法本于春秋左氏𫝊襄公二十五年齐崔杼弑其君光事中有两贾举则别之曰侍人贾举
  金史有二额尔克曰草火额尔克板子额尔克有三罗索曰大罗索曰中罗索曰小罗索
  述古
  凡述古人之言必当引其立言之人古人又述古人之言则两引之不可袭以为已说也诗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程正叔𫝊易未济三阳皆失位而曰斯义也闻之成都隐者是则时人之言而亦不敢没其人君子之谦也然后可与进于学
  引古必用原文
  凡引前人之言必用原文水经注引盛弘之荆州记曰江中有九十九洲楚谚云州不百故不出王者桓玄有问鼎之志乃増一洲以充百数僭号数旬宗灭身屠及其倾败洲亦消毁今上在西忽有一洲自生沙流回薄成不淹时其后未几龙飞江汉矣注乃北魏郦道元作而记中所指今上则南宋文帝以宜都王即帝位之事古人不以为嫌
  引书用意
  书泰誓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左传引之则曰太誓所谓商兆民离周十人同者众也成元年淮南子舜钓于河滨期年而渔者争处湍濑以曲隈深潭相予尔雅注引之则曰渔者不争隈此皆略其文而用其意也
  文章推服古人
  韩退之文起八代之衰于骈偶声律之文宜不屑为而其滕王阁记推许王勃所为序且曰窃喜载名其上词列三王之次有荣耀焉李太白黄鹤楼诗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所谓自古在昔先民有作者也今之好讥诃古人翻驳旧作者其人之宅心可知矣宋洪迈从孙倬丞宣城自作题名记迈告之曰他文尚可随力工拙下笔如此记岂宜犯不韪哉盖以韩文公有蓝田县丞厅壁记故也夫以题目之同于文公而以为犯不韪昔人之谨厚何如哉
  史书下两曰字
  注疏家凡引书下一曰字引书之中又引书则下一云字云曰一义变文以便读也此出于论语牢曰子云是也若史家记载之辞可下两曰字尚书多方周公曰王若曰是也孟子书多有两曰字如公都子曰告子曰公孙丑问曰高子曰公孙丑曰伊尹曰公孙丑曰诗曰
  书家凡例
  古人著书凡例即随事载之书中左传中言凡者皆凡例也易乾坤二卦用九用六者亦凡例也
  分题
  古人作书于一篇之中有分题则标篇题于首而列分题于下如尔雅释天一篇下列四时祥灾岁阳岁名月阳月名风雨星名祭名讲武旌旗吕氏春秋孟春纪第一下列正月纪本生重已贵公去私是也疏家谓之题上事谓标题上文之事若周公践阼及诗篇章句皆篇末题之故此亦尔今按礼记文王世子篇有曰文王之为世子也有曰教世子有曰周公践阼乐记篇有曰子贡问乐亦同此例后人误连于本文也又如汉书礼乐志郊祀歌练时日一帝临二凡十九首皆著其名于本章之末安世房中歌桂华美芳二题传写之误遂以冠后
  尔雅释亲一篇石经本宗族二字在晜兄也之后母党二字在从母姊妹之后妻党二字在为姒妇之后昏姻二字在吾谓之甥也之后今国子监刻本皆改之

  日知录卷二十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十一   昆山 顾炎武 撰作诗之旨
  舜曰诗言志此诗之本也王制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此诗之用也荀子论小雅曰疾今之政以思往者其言有文焉其声有哀焉此诗之情也故诗者王者之迹也建安以下洎乎齐梁所谓辞人之赋丽以淫而于作诗之旨失之远矣
  唐白居易与元微之书曰年齿渐长阅事渐多每与人言多询时务每读书史多求理道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又自叙其诗关于美刺者谓之讽谕诗自比于梁鸿五噫之作而谓好其诗者邓鲂唐衢俱死吾与足下又困踬岂六义四始之风天将破坏不可支持邪又不知天意不欲使下人病苦闻于上邪嗟乎可谓知立言之旨者矣
  晋葛洪抱朴子曰古诗刺过失故有益而贵今诗纯虚誉故有损而贱
  诗不必人人皆作
  古人之会君臣朋友不必人人作诗人各有能有不能不作诗何害若一人先倡而意已尽则亦无庸更续是以虞廷之上皋陶𢋫歌而禹益无闻古之圣人不肯为雷同之辞骈拇之作也柏梁之宴金谷之集必欲人人以诗鸣而芜累之言始多于世矣
  尧命历而无歌文王演易而不作诗不闻后世之人议其劣于舜与周公也孔子以斯文自任上接文王之綂乃其事在六经而所自为歌止于龟山彼妇诸作何寥寥也其不能与夫我则不暇与
  宋邵博闻见后录曰李习之与韩退之孟东野善习之于文退之所敬也退之与东野唱酬倾一时习之独无诗退之不议也石林诗话人之才力有限李翱皇甫湜皆韩退之高弟而二人独不传其诗不应散亡无一篇存者计或非其所长故不作耳二人以非其所长而不作贤于世之不能而强为之者也尹师鲁与欧阳永叔梅圣俞善师鲁于文永叔所敬也永叔与圣俞唱酬倾一时师鲁独无诗永叔不议也五子之歌适得五章以为人各一章此又后人之见耳渭阳秦世子送舅氏也而晋公子无一言尹吉甫作崧高之诗以赠申伯烝民之诗以赠仲山甫韩弈之诗以赠韩侯而三人者不闻其有答是知古人之诗不以无和答为嫌
  诗题
  三百篇之诗人大率诗成取其中一字二字三四字以名篇故十五国并无一题雅颂中间一有之若常武美宣王也若勺若赉若般皆庙之乐也其后人取以名之者一篇曰巷伯自此而外无有也雨无正篇韩诗篇首有雨无其极伤我稼穑二句五言之兴始自汉魏而十九首并无题郊祀歌铙歌曲各以篇首字为题又如王曹皆有七哀而不必同其情六子皆有杂诗而不必同其义则亦犹之十九首也唐人以诗取士始有命题分韵之法而诗学衰矣杜子美诗多取篇中字名之如不见李生久则以不见名篇近闻犬戎远遁逃则以近闻名篇往在西京时则以往在名篇历历开元事则以历历名篇自平宫中吕太一则以自平名篇客从南溟来则以客从名篇皆取首二字为题全无意义颇得古人之体
  古人之诗有诗而后有题今人之诗有题而后有诗有诗而后有题者其诗本乎情有题而后有诗者其诗徇乎物
  古人用韵无过十字
  三百篇之诗句多则必转韵古人但谓之音不谓之韵今姑从俗名之耳魏晋以上亦然宋齐以下韵学渐兴人文趋巧于是有强用一韵到底者终不及古人之变化自然也
  古人用韵无过十字者独閟宫之四章乃用十二字使就此一韵引而伸之非不可以成章而于义必有不达故末四句转一韵是知以韵从我者古人之诗也以我从韵者今人之诗也自杜拾遗韩吏部未免此病也叶少蕴石林诗话曰长篇最难魏晋以前诗无过十韵者盖使人以意逆志初不以序事倾尽为工至老杜述怀北征诸篇穷极笔力如太史公纪传此固古今绝唱然八哀八篇本非集中高作而世多尊称之不敢议如李邕苏源明诗中极多累句余尝痛刊去仅各取其半方为尽善然此不可为不知者言也
  诗主性情不贵奇巧唐以下人有强用一韵中字几尽者有用险韵者有次人韵者皆是立意以此见巧便非诗之正格
  且如孔子作易彖象传其用韵有多有少未尝一律亦有无韵者可知古人作文之法一韵无字则及他韵他韵不恊则竟单行圣人无必无固于文见之矣
  诗有无韵之句
  诗以义为主音从之必尽一韵无可用之字然后旁通他韵又不得于他韵则宁无韵茍其义之至当而不可以他字易则无韵不害汉以上往往有之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杜甫石壕吏诗两韵也至当不可易下句云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则无韵矣亦至当不可易古辞紫骝马歌中有舂榖持作饭采葵持作羮二句无韵李太白天马歌中有白云在青天邱陵远崔嵬二句无韵野田黄雀行首二句游莫逐炎洲翠栖莫近吴宫燕无韵行行且游猎篇首二句边城儿生年不读一字书无韵
  五经中多有用韵
  古人之文化工也自然而合于音则虽无韵之文而往往有韵茍其不然则虽有韵之文而时亦不用韵终不以韵而害意也三百篇之诗有韵之文也乃一章之中有二三句不用韵者如瞻彼洛矣维水泱泱之类是矣一篇之中有全章不用韵者如思齐之四章五章召旻之四章是矣又有全篇无韵者周颂清庙维天之命昊天有成命时迈武诸篇是矣说者以为当有馀声然以馀声相恊而不入正文此则所谓不以韵而害意者也孔子赞易十篇其彖象传杂卦五篇用韵然其中无韵者亦十之一文言系辞说卦序卦五篇不用韵然亦间有一二如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此所谓化工之文自然而合者固未尝有心于用韵也尚书之体本不用韵而大禹谟帝德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伊训圣谟洋洋嘉言孔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太誓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洪范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皆用韵又如曲礼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招揺在上急缮其怒礼运玄酒在室醴盏在戸粢醍在堂澄酒在下陈其犠牲备其鼎俎列其琴瑟管磬钟鼓修其祝嘏以降上神与其先祖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齐上下夫妇有所是谓承天之祜乐记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榖昌疾疢不作而无妖祥此之谓大当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中庸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孟子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睊睊胥谗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饮食若流流连荒亡为诸侯忧凡此之类在秦汉以前诸子书并有之太史公作赞亦时一用韵而汉人乐府诗反有不用韵者
  易韵
  易之有韵自文王始也凡卦辞之繁者时用韵蒙之渎告解之复夙震之虩哑艮之身人是也至周公则辞愈繁而愈多用韵疑古卜辞当用韵若春秋传所载懿氏之锵姜卿京骊姬之渝羭莸臭伯姬之𥁃贶偿相姬旗师丘孤弧姑逋家虚鄢陵之䠞目孙文子之陵雄卫侯之羊亡窦逾又如国语所载晋献公之骨猾捽史记所载汉文帝之庚王光汉书元后传所载晋史之雄乘崩兴皆韵也故孔子作彖象传用韵盖本经有韵而传亦韵此见圣人述而不作以古为师而不苟也郭璞注尔雅释训篇本经有韵注亦用韵
  彖象传犹今之笺注者析字分句以为训也系辞文言以下犹今之笺注于字句明白之后取一章一篇全书之义而通论之也故其体不同
  古诗用韵之法
  古诗用韵之法大约有三首句次句连用韵隔第三句而于第四句用韵者关雎之首章是也凡汉以下诗及唐人律诗之首句用韵者源于此一起即隔句用韵者卷耳之首章是也凡汉以下诗及唐人律诗之首句不用韵者源于此自首至末句句用韵者若考槃清人还著十亩之间月出素冠诸篇又如卷耳之二章三章四章车攻之一章二章三章七章长发之一章二章三章四章五章是也凡汉以下诗若魏文帝燕歌行之类源于此自是而变则转韵矣转韵之始亦有连用隔用之别而错综变化不可以一体拘于是有上下各自为韵若兔罝及采薇之首章鱼丽之前三章卷阿之首章者有首末自为一韵中间自为一韵若车攻之五章者有隔半章自为韵若生民之卒章者有首提二韵而下分二节承之若有瞽之篇者此皆诗之变格亦莫非出于自然非有意为之也
  古人不忌重韵
  杜子美作饮中八仙歌用三前二船二眠二天宋人疑古无此体遂欲分为八章以为必分为八而后可以重押韵无害也不知柏梁台诗三之三治二哉二时二来二材已先之矣东川有杜鹘西川无杜鹘涪万无杜鹘云安有杜鹘求其说而不得则疑以为题下注不知古人未尝忌重韵也故有四韵成章而唯用二字者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是也有二韵成章而惟用一字者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是也有三韵成章而惟用一字者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是也汤濩曰仪礼祭侯辞惟若宁侯母或若女不宁侯左传虞叔引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曹子臧引志圣逹节次守节下失节晏子引谚非宅是卜惟邻是卜老子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史记天官书欲终日有雨有云有风有日月当其时者深而多实无云有风日当其时浅而多实有云风无日当其时深而少实皆古人以本字自为韵者也如采薇首章连用二𤞤狁之故句正月一章连用二自口字十月之交首章连用二而微字车牵三章连用二庶几字文王有声首章连用二有声字召旻卒章连用二百里字又如行露首章起用露字末用露字又如简兮卒章连用三人字那连用三声字其重一字者不可胜述汉以下亦然如陌上桑诗三头字二隅字二馀字二夫字二须字罗敷字在下句末三见焦仲卿妻作三语字三言字二由字二母字二取字二子字二归字二之字二君字二门字又二言字苏武骨肉縁枝叶一首二人字结发为夫妇一首二时字陈思王弃妇词二庭字二灵字二鸣字二成字二宁字阮籍咏怀诗灼灼西𬯎日一首二归字张协杂诗黑蜧跃重渊一首二生字谢灵运君子有所思行二归字梁武帝撰孔子正言竟述怀诗二反字任昉哭范仆射诗二生字三情字沈约锺山诗二足字然则重韵之有忌其在隋唐之代乎
  诸葛孔明梁父吟云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又云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用二子字古人但取文理明当而已初不避重字也今本或改作田疆古冶氏失之矣潘岳秋兴赋宵耿介而不寐兮独展转于华省悟时岁之遒尽兮慨俛首而自省用二省字
  初唐诗最为严整而卢照邻长安古意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用二相字今人谓必字同而义异者方可重用若此诗之二相固无异义也且诗曰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其下文又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有何异义哉
  李太白高阳歌二杯字庐山谣二长字杜子美织女诗二中字奉先县咏怀二卒字两当县吴十侍御江上宅二白字八哀诗张九龄一首二省字二境字园人送瓜二草字寄狄明府二济字宿凿石浦二系字韩退之此日足可惜诗二光字二鸣字二更字二城字二狂字二江字王摩诘故太子太师徐公挽歌重用二名字施之律诗则为非体
  诗有以意转而韵须重者如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兮犹求友声有杕之杜其叶萋萋王事靡盬我心伤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于论鼓钟于乐辟廱于论鼓钟于乐辟廱又若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此皆承上文而转者不容别换一字
  七言之始
  昔人谓招魂大招去其些只即是七言诗余考七言之兴自汉以前固多有之如灵枢经刺节真邪篇凡刺小邪日以大补其不足乃无害视其所在迎之界凡刺寒邪日以温徐往徐来致其神门戸已闭气不分虚实得调其气存宋玉神女赋罗纨绮缋盛文章极服妙丝照万方此皆七言之祖
  素问八正神明论神乎神耳不闻目明心开而志先慧然独悟口弗能言杰视独见适若昏昭然独明若风吹云故曰神三部九候为之原九鍼之论不必存其文绝似荀子成相篇
  一言
  缁衣三章章四句非也敝字一句还字一句若曰敝予还予则言之不顺矣且何必一言之不可为诗也吴志历阳山石文楚九州渚吴九州都楚字一句吴字一句亦是一言之诗
  古人未有之格
  语助之外止用四字成诗而四字皆韵古未之有也始见于庄子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是也三章章各二句而合为一韵古未之有也始见于孟尝君传长铗归来乎食无鱼长铗归来乎出无车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是也
  古人不用长句成篇
  古诗有八言者胡瞻尔庭有县貆兮是也有九言者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是也然无用为全章者不特以其不便于歌也长则意多冗字多懈其于文也亦难之矣以是知古人之文可止则止不肯以一意之冗一字之懈而累吾作诗之本义也正义引颜延之云诗体无九言者将由声度阐缓不恊金石知此义者不特句法也章法可知矣七言排律所以从来少作作亦不工者何也意多冗也字多懈也为七言者必使其不可裁而后工也此汉人所以难之也
  诗用叠字
  诗用叠字最难卫诗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掲掲庶姜孽孽连用六叠字可谓复而不厌赜而不乱矣古诗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纎纎出素手连用六叠字亦极自然下此即无人可继
  屈原九章悲回风纷容容之无经兮罔芒芒之无纪轧洋洋之无从兮驰逶移之焉止漂翻翻其上下兮翼遥遥其左右汜潏潏其前后兮伴张弛之信期连用六叠字宋玉九辩乘精气之搏搏兮骛诸神之湛湛骖白霓之习习兮历群灵之豊豊左朱雀之茇茇兮右苍龙之躣躣属雷师之阗阗兮通飞廉之衙衙前轻辌之锵锵兮后辎乘之从从载云旗之委蛇兮扈屯骑之容容连用十一叠字后人辞赋亦罕及之者
  次韵
  今人作诗动必次韵以此为难以此为巧吾谓其易而拙也且以律诗言之平声通用三十韵之中任用一韵而必无他韵可易一韵数百字之中任押五字而必无他字可易名为易其实难矣先定五字而以上文凑足之文或未顺则曰牵于韵尔意或未满则曰束于韵尔用事遣辞小见新巧即可擅场名为难其实易矣夫其巧于和人者其胸中本无诗而拙于自言者也故难易巧拙之论破而次韵之风可少衰也
  严沧浪诗话曰和韵最害人诗古人酬唱不次韵此风始盛于元白皮陆本朝诸贤乃以此而闘工遂至往复有八九和者
  按唐元稹上令狐相公启曰稹与同门生白居易友善居易雅能为诗就中爱驱驾文字穷极声韵或为千言或为五百言律诗以相投寄小生自审不能有以过之往往戯排旧韵别创新词名为次韵盖欲以难相挑耳江湖间为诗者或相仿敩或力不足则至于颠倒语言重复首尾韵同意等不异前篇亦目为元和诗体而司文者考变雅之由往往归咎于稹是知元白作诗次韵之初本自以为戯而当时即已取讥于人今人乃为之而不厌又元白之所鄙而不屑者矣
  欧阳公集古录论唐薛苹倡和诗曰唐书薛苹河中宝鼎人长于诗其间冯宿冯定李绅皆唐显人灵澈以诗名后世然诗皆不及苹盖倡者得于自然和者牵于强作可谓知言朱子答谢成之书谓渊明诗所以为高正在不待安排胸中自然流出东坡乃篇篇句句依韵而和之虽其高才似不费力然已失其自然之趣矣
  凡诗不束于韵而能尽其意胜于为韵束而意不尽且或无其意而牵入他意以足其韵者千万也故韵律之道疏密适中为上不然则宁疏无密文能发意则韵虽疏不害
  柏梁台诗
  汉武柏梁台诗本出三秦记云是元封三年作而考之于史则多不符按史记及汉书孝景纪中六年夏四月梁王薨诸侯王表梁孝王武立三十五年薨孝景后元年其王买嗣七年薨建元五年平王㐮嗣四十年薨文三王传同又按孝武纪元鼎二年春起柏梁台是为梁平王之二十二年而孝王之薨至此已二十九年又七年始为元封三年又按平王㐮元朔中以与太母争樽公卿请废为庶人天子曰梁王㐮无良师傅故陷不义乃削梁八城梁馀尚有十城汉书言削五县仅有八城又按平王㐮之十年为元朔二年来朝其三十六年为太初四年来朝皆不当元封时又按百官公卿表郎中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光禄勲典客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鸿胪治粟内史景帝后元年更名大农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司农中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执金吾内史景帝二年分置左内史右内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京兆尹左内史更名左冯翊主爵中尉景帝中六年更名都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风凡此六官皆太初以后之名不应预书于元封之时又按孝武纪太初元年冬十一月乙酉柏梁台灾夏五月正历以正月为岁首定官名则是柏梁既灾之后又半岁而始改官名而大司马大将军青则薨于元封之五年距此已二年矣反复考证无一合者盖是后人拟作剽取武帝以来官名及梁孝王世家乘舆驷马之事以合之而不悟时代之乖舛也
  按世家梁孝王二十九年表孝景前七年十月入朝景帝使使持节乘舆驷马迎梁王于阙下臣瓉曰天子副车驾驷马此一时异数平王安得有此
  诗体代降
  三百篇之不能不降而楚辞楚辞之不能不降而汉魏汉魏之不能不降而六朝六朝之不能不降而唐也势也用一代之体则必似一代之文而后为合格
  诗文之所以代变有不得不变者一代之文沿袭已久不容人人皆道此语今且千数百年矣而犹取古人之陈言一一而摹仿之以是为诗可乎故不似则失其所以为诗似则失其所以为我李杜之诗所以独高于唐人者以其未尝不似而未尝似也知此者可与言诗也已矣
  书法诗格
  南北朝以前金石之文无不皆八分书者是今之真书不足为字也姚铉之唐文粹吕祖谦之皇朝文鉴真德秀之文章正宗凡近体之诗皆不収是今之律诗不足为诗也今人将繇真书以窥八分繇律诗以学古体是从事于古人之所贱者而求其所最工岂不难哉鄞人薛千仞曰自唐人之近体兴而诗一大变后学之士可兼为而不可专攻者也近日之弊无人不诗无诗不律无律不七言又曰七言律法度贵严对偶贵整音节贵响不易作也今初学后生无不为七言律似反以此为入门之路其终身不得窥此道藩篱无怪也
  诗人改古事
  陈思王上书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注谓赦盗马秦穆公事秦亦赵姓故互文以避上秦字也赵至与嵇茂齐书梁生适越登岳长谣梁鸿本适吴而以为越者吴为越所灭也谢灵运诗弦高犒晋师仲连郤秦军弦高所犒者秦师而改为晋以避下秦字则舛而陋矣李太白行路难诗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安足道杜子美诸将诗昨日玉鱼蒙葬地早时金碗出人间改黄犬为苍鹰改玉碗为金碗亦同此病
  自汉以来作文者即有回避假借之法太史公伯夷传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本当是附夫子耳避上文雷同改作骥尾使后人为之岂不为人讥笑
  庾子山赋误
  庾子山枯树赋云建章三月火按史记武帝太初元年冬十一月乙酉柏梁台灾春二月起建章宫西京赋柏梁既灾越巫陈方建章是经用厌火祥是灾者柏梁非建章而三月火又秦之阿房非汉也哀江南赋云栩阳亭有离别之赋夜听𢭏衣曲云栩阳离别赋按汉书艺文志别栩阳赋五篇详其上下文例当是人姓名姓别名栩阳也以为离别之别又非也
  于仲文诗误
  隋于仲文诗景差方入楚乐毅始游燕按汉书高帝纪徙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齐田氏五姓关中与利田宅景驹注文颕曰楚族景氏驹名王逸楚辞章句三闾之职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然则景差亦楚之同姓也而仲文以为入楚岂非梁陈已下之人但事辞章而不详典据故邪
  梁武帝天监元年诏曰雉兔有刑姜宣致贬此用孟子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而不知宣王乃田氏非姜后也与此一类
  李太白诗误
  李太白诗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按史记言囟奴左方王将直上谷以东右方王将直上郡以西而单于之庭直代云中汉书言呼韩邪单于自请留居光禄塞下又言天子遣使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今在河套内后单于竟北归庭乃知汉与囟奴往来之道大抵从云中五原朔方明妃之行亦必出此故江淹之赋李陵但云情往上郡心留雁门而玉关与西域相通自是公主嫁乌孙所经太白误矣颜氏家训谓文章地理必须惬当其论梁简文雁门太守行而言日逐康居大宛月氐萧子晖陇头水而云北注黄龙东流白马沈存中论白乐天长恨歌峨眉山下少人行谓峨睂在嘉州非幸蜀路文人之病盖有同者
  梁徐悱登琅邪城诗甘泉警烽候上谷抵楼兰上谷在居庸之北而楼兰为西域之国在玉门关外即此一句之中文理已自不通其不切琅邪城又无论也
  郭璞赋误
  郭璞江赋总括汉泗兼包淮湘淮泗并不入江岂因孟子而误邪
  陆机文误
  陆机汉高帝功臣颂侯公伏轼皇媪来归乃不考史书之误汉仪注高帝母兵起时死小黄后于小黄作陵庙本纪五年𭅺皇帝位于汜水之阳追尊先媪为昭灵夫人则其先亡可知而十年有太上皇后崩乃太上皇崩之误文重书而未删也侯公说羽羽乃与汉约中分天下九月归太公吕后并无皇媪
  
  春秋以上言文不言字如左传于文止戈为武故文反正为乏于文皿虫为蛊及论语史阙文中庸书同文之类并不言字易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诗牛羊腓字之左传其僚无子使字敬叔皆训为乳书康诰于父不能字厥子左传乐王鲋字而敬小事大大字小亦取爱飬之义惟仪礼士冠礼宾字之礼记郊特牲冠而字之敬其名也与文字之义稍近亦未尝谓文为字也以文为字乃始于史记秦始皇琅邪台石刻曰同书文字说文序云依类象形谓之文形声相益谓之字文者象物之本字者孳乳而生孝经援神契亦有此语周礼外史掌达书名于四方注云古曰名今曰字仪礼聘礼注云名书文也今谓之字三国志注孙亮时有山阴朱育依体像类造作异字干名以上此则字之名自秦而立自汉而显也与
  许氏说文序此十四篇五百四十部九千三百五十三文解说凡十三万三千四百四十一字以篆书谓之文隶书谓之字张揖上博雅表凡万八千一百五十文唐玄度九经字様序凡七十六部四百廿一文则通谓之文
  三代以上言文不言字李斯程邈出文降而为字矣二汉以上言音不言韵周颙沈约出音降而为韵矣
  古文
  古时文字不一如汉汾阴宫鼎其盖铭曰汾阴供官铜鼎盖二十枚二十字作十十鼎铭曰汾阴供官铜鼎二十枚二十字作牛其末曰第二十三二十字作廿一器之铭三见而三不同自唐以后文字日繁不得不归一律而古书之不复通者多矣
  说文
  自隶书以来其能发明六书之指使三代之文尚存于今日而得以识古人制作之本者许叔重说文之功为大后之学者一点一画莫不奉之为规矩而愚以为亦有不尽然者且以六经之文左氏公羊榖梁之传毛苌孔安国郑众马融诸儒之训而未必尽合况叔重生于东京之中世所本者不过刘歆贾逵杜林徐巡等十馀人之说杨慎六书索隐序曰说文有孔子说楚庄王说左氏说韩非说淮南子说司马相如说董仲舒说京房说卫宏说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说刘歆说桑钦说杜林说贾逵说傅毅说官溥说谭长说王育说戸□说张林说黄颢说周盛说逯安说欧阳侨说𡩋严说爰礼说徐巡说庄都说张彻说而以为尽得古人之意然与否与一也五经未遇蔡邕等正定之先传写人人各异今其书所收率多异字而以今经校之则说文为短又一书之中有两引而其文各异者如汜下引诗江有汜洍下引诗江有洍逑下引书旁逑孱功僝下引书旁救僝功⿱氶巴 -- 卺下引诗赤舄己巳掔下引诗赤舄掔掔后之读者将何所从二也郑玄常駮许慎五经异义颜氏家训亦云说文中有援引经传与今乖者未之敢从流传既久岂无脱漏即徐铉亦谓篆书堙替日久错乱遗脱不可悉究今谓此书所阙者必古人所无别指一字以当之如说文无刘字后人以镏字当之无由字以甹字当之无免字以絻字当之改经典而就说文支离回互三也今举其一二评之如秦宋薛皆国名也秦从禾以地宜禾亦已迂矣宋从木为居薛从辛为罪此何理也费誓之费改为䉾训为恶米武王载斾之斾改为坺训为臿土威为姑也为女阴殹为击声困为故庐普为日无色此何理也貉之为言恶也视犬之字如画狗狗叩也岂孔子之言乎训有则曰不宜有也春秋书日有食之训郭则曰齐之郭氏善善不能进恶恶不能退是以亡国不几于剿说而失其本指乎居为法古用为卜中童为男有罪㐮为解衣耕吊为人持弓会驱禽辱为失耕时臾为束缚捽抴罚为持刀骂詈劳为火烧门宰为罪人在屋下执事冥为十六日月始亏刑为刀守并不几于穿凿而远于情理乎武⿱师之而制字荆公广之而作书不可谓非滥觞于许氏者矣若夫训参为啇星此天文之不合者也训亳为京兆杜陵亭此地理之不合者也书中所引乐浪事数十条而他经籍反多阙略此采摭之失其当者也今之学者能取其大而弃其小择其是而违其非乃可谓善学说文者与后周书黎景熙其从祖广太武时为尚书郎善古学尝从吏部尚书崔玄伯受字义又从司徒崔浩学楷篆自是家传其法景熙亦传习之颇与许氏有异可见魏晋以来传受亦各不同
  王莽传刘之为字卯金刃也正月刚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食货志亦云又曰受命之日丁卯丁火汉氏之德也卯刘姓所以为字也光武告天祝文引䜟记曰卯金修德为天子公孙述引援神契曰西太守乙卯金谓西方太守而乙绝卯金也是古未尝无刘字也赵䆠光曰说文无刘字但作镏今按汉书卯金刀之䜟及古印流传者刘姓不下数十百面并作刘无镏字魏明帝太和初公卿奏言夫歌以咏德舞以象事于文文武为斌臣等谨制乐舞名曰章斌之舞魏去叔重未远是古未尝无斌字也铉较定说文前列斌字云是俗书
  说文原本次第不可见今以四声列者徐铉等所定也切字铉等所加也赵古则六书本义曰汉以前未有反切许氏说文郑氏笺注但曰读若某而已今说文反切乃朱翺以孙愐唐韵所加旁引后儒之言如杜预裴光远李阳冰之类亦铉等加也又云诸家不収今附之字韵末者弥下铉等加也眸字下云说文直作牟赵宧光曰详此则本书杂出众人之手审矣安得不芜秽也凡参订经传必以本人名冠之方不混于前人耳
  始字说文以为女之初也已不必然而徐铉释之以至哉坤元万物资始不知经文乃是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若用此觧必从男乃合耳
  说文长笺
  万历末吴中赵凡夫宧光作说文长笺将自古相传之五经肆意刊改好行小慧以求异于先儒乃以青青子衿为淫奔之诗而谓衿即衾字诗中元有衾字抱衾与裯锦衾烂兮如此类者非一其实四书尚未能成诵而引论语虎兕出于柙误作孟子虎豹出亏□兕下然其于六书之指不无管窥而适当喜新尚异之时此书乃盛行于世及今不辩恐他日习非胜是为后学之害不浅矣故举其尤剌谬者十馀条正之
  旧唐书文宗纪开成二年宰臣判国子监祭酒郑覃进石壁九经一百六十卷九经者易书诗三礼春秋三传又有孝经论语尔雅其实乃十二经又有张参五经文字唐玄度九经字様皆刻之于石今现在西安府学凡夫乃指此为蜀本石经又云张参五经文字唐玄升九经字様亦附蜀本之后但可作蜀经字法今此石经末有年月一行诸臣姓名十行大书开成二年丁巳岁凡夫岂未之见而妄指为孟蜀邪
  又云孙愐唐韵文殷二韵三声皆分独上声合一咸严洽业二韵平入则分上去则合按今广韵即孙愐之遗文殷上声之合则有之咸严洽业则四声并分无并合者
  切者两字相摩以得其音取其切近今改为盗窃之窃于古未闻岂凡夫所以自名其学者邪
  瓜分字见史记虞卿传汉书贾谊传战国䇿注分其地如破瓜然 盐铁论隔绝羌胡瓜分其地灶突字见汉书霍光传今云瓜当作𠇊 -- 瓜突当作突然则鲍昭芜城赋所谓竟瓜剖而豆分魏玄同䟽所谓瓜分瓦裂者古人皆不识字邪按张参五经文字云突徒兀反作突者讹
  顾野王陈人也而以为晋之虎头飕下 顾长康为虎头将军陆龟蒙唐人也而以为宋之象山乙下 陆九渊号象山先生王筠梁人也而以为晋蜺下 梁书王筠传沈约以郊居赋示筠读至雌霓连踡约抚手欣忭今引此事谓之晋王筠约既梁人安得与晋人语哉王禹偁宋人也而以为南朝称下此真所谓不学墙面者与
  晋献帝醉虞侍中命扶之扶下按晋书虞啸父传为孝武帝所亲爱侍饮大醉拜不能起帝顾曰扶虞侍中啸父曰臣位未及扶醉不及乱非分之赐所不敢当帝甚悦传首明有孝武帝字引书者未会全读但见中间有贡献之献适与帝字相接遂以为献帝而不悟晋之无献帝也万历间人看书不看首尾只看中间两三行凡夫著书之人乃犹如此
  恂字笺汉宣帝讳而不知宣帝讳询荀悦曰询之字曰谋非恂也衍字笺汉平帝讳而不知平帝讳衎荀悦曰衎之字曰乐师古曰衎音口旱反非衍也
  后汉书刘虞传故吏尾敦于路劫虞首归葬之注尾姓敦名引之云后汉尾敦路劫刘虞首归之莽若以敦路为人名而又以葬为莽是刘幽州之首竟归之于王莽也左氏成六年传韩献子曰易觏则民愁民愁则垫隘说文⿱垫二字两引之而一作厄者古隘厄二字通用也笺乃云未详何出野下引左传身横九野不知其当为九亩又榖梁传之文而非左氏也
  鹊䴗丑其飞也㚇㚇下此尔雅释鸟文笺乃曰训辞未详然非后人语驠马白州也驠下本之尔雅释畜白州驠注州窍也谓马之白尻者笺乃云未详疑误
  中国之称夏尚矣今以为起于唐之夏州其说之荒唐悠谬可发一笑姑未遑远征即以尚书论语言之其所称夏吾不知唐虞三代其时已有夏州乎又按夏州本朔方郡赫连勃勃建都于此自号曰夏后魏灭之而置夏州亦不始于唐也
  云唐中晚诗文始见簿字前此无之谱下不知孟子言孔子先簿正祭器史记李广传急责广之莫府对簿张汤传使使八軰簿责汤孙宝传御史大夫张忠署宝主簿后汉舆服志毎出太仆奉驾上卤簿冯异传光武署异为主簿而刘公干诗已云沈迷簿领书回回自昏乱矣眊字云字不见经若言五经则不载者多矣何独眊字若传记史书则此字亦非隐僻晋语被羽先升注系于背若今将军负眊矣刘略刘备性好结眊吴志甘宁传负眊带铃梁刘孝仪和昭明太子诗山风乱采眊初景丽文辕
  祢衡为鼓吏作渔阳挝掺掺乃操字操下按后汉书衡方为渔阳参挝蹀𨄌而前注引文士传作渔阳参捶王僧孺诗云散度广陵音参写渔阳曲自注云参音七绀反乃曲奏之名后人添手作掺后周庾信诗玉堦风转急长城云应暗新绶始欲缝细锦行湏篸声烦广陵散杵急渔阳掺隋炀帝诗今夜长城下云昏月应暗谁见倡楼前心悲不成掺唐李颀诗忽然更作渔阳掺黄云萧条白日暗正音七绀反今以为操字而又倒其文不知汉人书操固有借作掺者而非此也
  叩京兆蓝田乡笺云地近京口故从口叩下夫蓝田乃今之西安府属而京口则今之镇江府此所谓风马牛不相及者凡此书中会意之解皆京口之类也
  寸十分也汉书律历志一黍为一分十分为一寸本无可疑而増其文曰析寸为分当言十分尺之一寸下夫古人之书岂可意为増改哉
  五经古文
  赵古则六书本义序曰魏晋及唐能书者軰出但点画波折逞其姿媚而文字破碎然犹赖六经之篆未易至天宝间诏以隶法写六经于是其道尽废以愚考之其说殆不然按汉书艺文志曰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又曰孝经古孔氏一篇皆出孔氏壁中又曰有中古文易经而不言其所出后传儒林传言东莱费直传易授琅邪王横本以古字号古文易又曰礼古经五十六卷春秋古经十二篇论语古二十一篇但言古不言文而赤睂之乱则已焚烧无遗后汉书杜林传曰林前于西州得漆书古文尚书一卷常宝爱之虽遭艰困握持不离身出以示卫宏徐巡曰林流离兵乱常恐斯经将绝何意东海卫子济南徐生复能传之是道竟不坠于地也古文虽不合时务然愿诸生无悔所学宏巡益重之于是古文遂行是东京古人之传惟尚书而已晋书卫恒传言魏初传古文者出于邯郸淳至正始中立三字石经转失淳法因科斗之名遂效其形后汉书儒林传误以三体书法为熹平所刊未知所立㡬经而唐初魏徴等作隋书经籍志但有三字石经尚书五卷三字石经春秋三卷注云梁有十二卷则他经亦不存矣册府元龟唐玄宗天宝三载诏曰朕钦惟载籍讨论坟典以为先王令范莫越于唐虞上古遗书实称于训诰虽百篇奥义前代或亡而六体奇文旧规犹在但以古先所制有异于当今传写浸讹有疑于后学永言刊革必在从宜尚书应是古体文字并依今字缮写施行其旧本仍藏之书府是玄宗所改亦止于古文尚书而不闻有他经也夫诸经古文之亡其已久矣今谓五经皆有古文而玄宗改之以今岂其然乎
  孔安国书序曰科斗书废已久时人无能知者以所闻伏生之书考论文义定其可知者为隶古定正义曰就古文体而从隶定之故曰隶古以虽隶而犹古也更以竹简写之是则西汉之时所云古文者不𬨨隶书之近古而共王所得科斗文字久已不传玄宗所谓六体奇文盖正始之书法也
  宋晁公武古文尚书序曰余抵少城作石经考异之馀因得此古文全编于学宫乃延士张𤈴仿吕氏所镂本书丹刻诸石方将配孝经周易经文之古者附于石经之列末书乾道庚寅今其石当已不存而摹本亦未见传之人间也世无好古之人虽金石其能保与今有广信杨时乔所刻周易古文恐亦后人以意为之不必有所受也
  急就篇
  汉魏以后童子皆读史游急就篇晋夏侯湛抵疑乡曲之徒一介之士曽讽急就习甲子魏书崔浩表言太宗即位元年敕臣解急就章刘芳撰急就篇续注音义证三卷陆𬀩拟急就篇为悟𫎇章又书家亦多写急就篇晁氏读书记曰自昔善小学者多书急就章故有锺繇皇象卫夫人王羲之所书传于世魏书崔浩传浩既工书人多托写急就章从少至老初不惮劳所书盖以百数儒林传刘兰始入小学书急就篇家人觉其聪敏北齐书李绘六岁未入学伺伯姊笔读之闲辄窃用未㡬遂通急就章李铉九岁入学书急就篇月馀便通自唐以下其学渐微明初武官诰敕用二十八宿编号永乐中字尽奉旨用汉急就章字
  千字文
  千字文元有二本梁书周兴嗣传曰高祖以三桥旧宅为灮宅寺敕兴嗣与陆倕制碑及成俱奏高祖用兴嗣所制者自是铜表铭栅塘碣北伐檄次韵王羲之书千字并使兴嗣为之萧子范传曰子范除大司马南平王户曹属从事中𭅺使制千字文其辞甚美命记室蔡薳注释之旧唐书经籍志千字文一卷萧子范撰又一卷周兴嗣撰是兴嗣所次者一千字文而子范所制者又一千字文也陈书沈众传是时梁武帝制千字诗众为之注解是乂不独兴嗣子范二人矣乃隋书经籍志云千字文一卷梁给事郎周兴嗣撰千字文一卷梁国子祭酒萧子云注梁书本传谓子范作之而蔡薳为之注释今以为子云注子云乃子范之弟则异矣宋史李至传言千字文乃梁武帝得锺繇书破碑千馀字命周兴嗣次韵而成山堂考索同本传以为王羲之而此又以为锺繇则又异矣隋书旧唐书志又有演千字文五卷不著何人作隋书文苑传秦王俊令潘徽为万字文
  淳化帖有汉章帝书百馀字皆周兴嗣千字文中语东观馀论曰此书非章帝然亦前代人作但录书者集成千字中语耳欧阳公疑以为汉时学书者多为此语而后村刘氏遂谓千字文非梁人作误矣黄鲁直䟦章草千字文曰章草言可以通章奏耳非章帝书也
  草书
  褚先生补史记三王世家曰至其次序分绝文字之上下简之参差长短皆有意人莫之能知谨论次其真草诏书编于左方是则褚先生亲见简䇿之文而孝武时诏即已用草书也魏志刘廙传转五官将文学文帝器之令廙通草书则汉魏之间笺启之文有用草书者矣晋书郄鉴传帝以鉴有器望万机动静辄问之乃诏特草上表疏以从简易故草书之可通于章奏者谓之章草
  赵彦卫云麓漫钞言宣和中陜右人发地得木简字皆章草乃永初二年发夫讨畔羌檄米元章帖言章草乃章奏之章今考之既用于檄则理容概施于章奏盖小学家流自古以降日趋于简便故大篆变小篆小篆变隶比其久也复以隶为繁则章奏文移悉以章草从事亦自然之势张怀瓘书断曰章草者汉黄门令史游所作也王愔云汉元帝时史游作急就章解散隶体汉俗简惰渐以行之是也此又一说故虽曰草而隶笔仍在良繇去隶未远故也右军作草犹是其典刑故不胜为冗笔逮张旭怀素軰出则此法扫地矣
  北齐赵仲将学渉群书善草隶虽与弟书字皆楷正云草不可不解若施之于人似相轻易若与当家中卑幼又恐其疑是以必湏隶笔唐席豫性谨虽与子弟书疏及吏曹簿领未尝草书谓人曰不敬他人是自不敬也或曰此事甚细卿何介意豫曰细犹不谨而况巨邪柳仲郢手钞九经三史下及魏晋南北诸史皆楷小精真无行字宋刘安世终身不作草字书尺牍未尝使人代张观平生书必为楷字无一行草类其为人古人之谨重如此旧唐书王君廓为幽州都督李玄道为长史君廓入朝玄道附书与其从甥房玄龄君廓私发之不识草字疑其谋已惧而奔叛玄道坐流嶲州夫草书之衅乃至是邪
  金石录
  金石录有宋公䜌𫗧鼎铭云按史记世家宋公无名䜌者莫知其为何人今考左传宋元公之太子栾嗣位为景公汉书古今人表有宋景公兜栾而史记宋世家元公卒子景公头曼立是兜栾之音讹为头曼而宋公䜌即景公也宗均之误为宋不必证之碑及党锢传即南蛮传云会援病卒谒者宗均听悉受降为置吏司群蛮遂平事与本传合而南蛮传作宗本传作宋其误显然注未及正党锢传注宗资字叔都南阳安众人祖父均自有传
  房彦谦高祖法夀自宋归魏封壮武侯子孙承袭魏隋唐三书皆同独碑作庄武按汉胶东国有壮武县文帝封宋昌为壮武侯正义曰括地志云壮武故城在莱州即墨县西六十里后汉志壮武故夷国左传隐元年纪人伐夷是也贾复传封胶东侯食郁秩壮武等六县晋张华亦封壮武侯字并作壮独此碑与左传杜氏注作庄
  铸印作减笔字
  太原府徐沟县有同戈驿其名本取洞涡水此水出乐平县西四十里陡泉岭经平定州寿阳榆次至徐沟县入汾今徐沟县北五里洞涡河其阳有洞涡村是也水经洞涡水出沾县北山西𬨨榆次县南又西到晋阳县南西入于汾郦道元注刘琨之为并州也刘渊引兵邀击之合战于洞涡即是水也旧唐书昭宗纪天复元年四月氏叔琮营于洞涡驿五代史唐本纪同新唐书地理志太原郡有府十八其一曰洞涡宋史曹彬传为前军都监战洞涡河北汉世家李继勲败继恩兵于洞涡河唯魏书地形志晋阳下云同𬨨水出木瓜岭一出沾岭一出大廉山一出原洞祠下五水合道故曰同𬨨西南入汾则又作同𬨨字异 又按上文止四水或有脱漏后人减笔借书同戈字而今铸印遂作同戈以减借之字登于印文又不但马文渊所言成皋印点画之讹而已
  今驿多用古地名者洪武九年四月壬辰以天下驿传之名多因俚俗命翰林考古正之如扬州府曰广陵驿镇江府曰京口驿凡改者二百三十二徐沟无古地名故以水名之
  
  古人图画皆指事为之使观者可法可戒上自三代之时则周明堂之四门墉有尧舜之容桀纣之象有周公相成王负斧扆南面以朝诸侯之图孔子家语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佹及古贤圣怪物行事王逸楚辞章句秦汉以下见于史者如周公负成王图霍光传成庆画景十三王传 犹言成庆图非成庆所画也纣醉踞妲己图叙传屏风图画列女宋弘传戴逵画南都赋图世说之类未有无因而作逮乎隋唐尚沿其意唐艺文志所列汉王元昌画汉贤王图阎立德画文成公主降蕃图玉华宫图闘鸡图阎立本画秦府十八学士图凌烟阁功臣二十四人图范长寿画风俗图醉道士图王定画本草训戒图贞观尚方令檀智敏画游春戏艺图振武校尉殷𢿾韦无沗画皇朝九圣图高祖及诸王图太宗自定辇上图开元十八学士图开元人董萼画鞶车图开元人字重照曹元廓画后周北齐梁陈隋武德贞观永徽间朝臣图高祖太宗诸子图秦府学士图凌烟图武后左尚方令杨昇画望贤宫图安禄山真张萱画伎女图乳母将婴儿图按羯鼓图秋千图并𨳩元馆画直谈皎画武惠妃舞图佳丽寒食图佳丽伎女图韩干画龙朔功臣图姚宋及安禄山图相马图玄宗试马图宁王调马打球图大梁人大府寺丞陈宏画安禄山图玄宗马射图上党十九瑞图永王府长史王象画卤簿图田琦画洪崖子橘木图德平子汝南太守窦师纶画内库瑞锦对雉闘羊翔凤游麟图字希言太宗秦王府谘议相国录事参军封陵阳公韦𬸘画天竺胡僧渡水放牧图銮子周昉画扑蝶按筝杨真人降真五星等图字景玄各一卷唐文粹有王蔼记汉公卿祖二疏图舒元舆记桃源图通鉴蜀嘉州司马刘赞献陈后主三阁图皆指事象物之作王维传人有得奏乐图不知其名维视之曰此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好事者集乐工按之无差自实体难工空摹易善于是白描山水之画兴而古人之意亡矣
  宋邵博闻见后录云观汉李翕王稚子高贯方墓碑多刻山林人物乃知顾恺之陆探微宗处士軰尚有其遗法至吴道玄绝艺入神然始用巧思而古意少减矣况其下者此可为知者道也
  宋徽宗崇宁三年立画学考画之等以不仿前人而物之情态形色俱若自然笔韵高简为工此近于空摹之格至今尚之
  谢在杭五杂俎曰自唐以前名画未有无故事者盖有故事便湏立意结构事事考订人物衣冠制度宫室规模大略城郭山川形势向背皆不得草草下笔非若今人任意师心卤莽灭裂动辄托之写意而止也余观张僧繇展子䖍阎立本軰皆画神佛变相星曜真形至如石勒窦建德安禄山有何足画而皆写其故实其他如懿宗射兔贵妃上马后主幸晋阳华清宫避暑不一而足上之则神农播种尧民击壌老子度关宣尼十哲下之则商山采芝二疏祖道元逹鏁谏葛洪移居如此题目今人郤不肯画而古人为之转相沿仿盖繇所重在此习以成风要亦相传法度易于循习耳
  古器
  洪氏随笔谓彝器之传春秋以来固已重之如郜鼎纪甗之类历历可数不知三代逸书之目汤有典宝武有分器而春官有典庸器之职祭祀出而陈之则固前乎此矣故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密湏之鼓阙巩之甲班诸鲁公唐叔之国而赤刀弘璧天球河图之属陈设于成王之顾命者又天子之世守也然而来去不恒成亏有数是以宝珪出河左传昭二十四年九鼎沦泗武库之剑穿屋而飞越绝书亦载湛卢去吴事殿前之钟感山而响铜人入梦钟虡生毛则知历世久远能为神怪亦理之所必有者隋书文帝开皇九年四月毁平陈所得秦汉三大钟越二大鼓十一年正月丁酉以平陈所得古器多为祸变悉命毁之而大金国志载海陵正隆三年诏毁平辽宋所得古器亦如隋文之言盖皆恣睢不学之主而古器之销亡为可惜矣
  读李易安题金石录引王涯元载之事以为有聚有散乃理之常人亡人得又胡足道未尝不叹其言之逹而元裕之好问作故物谱独以为不然其说曰三代鼎钟其初出于圣人之制今其款识故在不曰永用享则曰子子孙孙永宝用岂圣人者超然远览而不能忘情于一物邪自庄周列御冦之说出遂以天地为逆旅形骸为外物虽圣哲之能事有不满一吷者况外物之外者乎然而彼固未能寒而忘衣饥而忘食也则圣人之道所谓备物以致用守器以为智者其可非也邪已上櫽括元氏之文春秋之于宝玉大弓窃之书得之书知此者可以得圣人之意矣









  日知录卷二十一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十二   昆山 顾炎武 撰四海
  书正义言天地之势四边有水邹衍书言九州之外有大瀛海环之是九州居水内故以州为名州古洲字然五经无西海北海之文而所谓四海者亦㮣万国而言之尔礼记祭义推而放诸西海而准推而放诸北海而准亦是㮣言之海至左传齐桓公言寡人处北海则直指齐地而孟子言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唐时以潍州为北海郡而乐昌县遂有伯夷庙尔雅九夷八蛮六戎五狄谓之四海周礼校人凡将有事于四海山川注四海犹四方也则海非真水之名易卦兊为泽而不言海礼记乡饮酒义曰祖天地之左海也则又以见右之无海矣史记日者传地不满东南以海为池虞书禹言予决九川距四海据禹贡但有一海而南海之名犹之西河即此河尔
  禹贡之言海有二柬渐于海实言之海也声教讫于四海槩言之海也
  宋洪迈谓海一而已地势西北高东南下所谓东此南三海其实一也北至于青沧则曰北海南至于交广则曰南海东渐吴越则曰东海无繇有所谓西海者诗书礼经之称四海盖引类而言之至如荘子所谓穷发之北有冥海及屈原所谓指西海以为期皆寓言尔程大昌谓条支之西有海先汉使固尝见之而载诸史史记大宛传于寘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又曰奄蔡在康居西北可二千里临大泽无崖盖乃北海云汉书西域传条支国临西海
  后汉班超又遣甘英軰亲至其地而西海之西又有大秦夷人与海商皆常往来霍去病封狼居胥山其山实临瀚海苏武郭吉皆为匈奴所幽寘诸北海之上而唐史又言突厥部北海之北有骨利干国在海北岸然则诗书所称四海实环华裔而四之非寓言也然今甘州有居延海西宁有青海云南有滇海安知汉唐人所见之海非此类邪
  九州
  九州之名始见于禹贡祭法共工氏之霸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此前乎禹而有九州之名周礼职方氏疏曰自神农以上有大九州柱州迎州神州之等至黄帝以来德不及远惟于神州之内分为九州史记孟子荀卿传驺衍言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盖天下有九州古之帝者皆治之后世德薄止治神州神州者东南一州也河图括地象东南神州正南卬州西南戎州正西弇州正中冀州西北柱州北方玄州东北咸州正东阳州淮南子地形训同而以西北为台州正北为济州东北为薄州正东为阳州隋书北郊之制有神州迎州冀州戎州拾州柱州营州咸州阳州唐初房玄龄与礼官议以为神州者国之所托馀八州则义不相及遂除迎州等八座惟祭皇地祗及神州此荒诞之说固无足采然中国之大亦未有穷其涯域者尹耕两镇志引汉书地理志言黄帝方制万里画埜分州得百里之国万区而疑不尽于禹九州之内且曰以今观之涿鹿今保安州东北之极陬也而黄帝以之建都釡山在怀来城北塞上之小山也而黄帝以之合符则当时藩国之在其西北者可知也晋载记慕容廆以大棘城即帝颛顼之𭏟也乃移居之通典棘城在营州柳城东南一百七十里秦汉以来匃奴他部如尔朱宇文之类往往祖黄帝穪昌意后亦一证也按魏周诸书惟云魏之先出自黄帝轩辕氏黄帝子曰昌意昌意之少子受封北国而尔朱氏无闻宇文氏则云其先出自炎帝神农氏今舍拓䟦而言尔朱宇文□也 辽史言耶律严称辽为轩辕后厥后昌意降居帝摰逊位至于洪水之灾天下分绝而诸侯之不朝者有矣以书考之禹别九州而舜又肇十二州其分为幽并营者皆在冀之东北书肇十有二州传云肇始也禹治水之后舜分冀州为幽州并州分青州为营州始置十二州 高诱注淮南子云古之幽都在雁门以北必其前闭而后通前距而后服者也而此三州以外则舜不得而有之矣此后世幅员所以止于禹迹九州之内而天地之气亦自西北而趋于东南日荒日辟而今犹未已也蔡仲默书传亦谓当舜之时冀北之地未必荒落如后世驺子之言虽不尽然亦岂可谓其无所自哉
  幽并营三州在禹贡九州之外先儒谓以冀青二州地广而分之殆非也孔安国马融并云 疏谓尧时青州当越海而有辽东益无据幽则今涿易以北至塞外之地书流共工于幽洲孟子作州括地志云在䄠州燕乐县界今顺天有密云县并则今忻代以北至塞外之地营则今辽东大宁之地其山川皆不载之禹贡故靡得而详凡汉之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山川皆不载之禹贡惟碣石为右北平骊城县山然此但岛夷之贡道尔然而益稷之书谓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则冀方之北不应仅数百里而止辽史地理志言幽州在渤碣之间并州北有代朔营州东曁辽海营卫志言冀州以南历洪水之变夏后始制城郭其人土著而居并营以北劲风多寒随阳迁徙岁无宁居旷土万里或其说之有所本也刘三吾书传谓孔氏以辽东属青州隔越巨海道里殊远非所谓因高山大川以为限之意盖幽并营三州皆分冀州之地又引欧阳忞舆地广记以辽东营州属冀州今亦未有所考
  禹画九州在前舜肇十二州在后肇始也昔但有九州今有十二州自舜始也汉书地理志尧遭洪水天下分绝为十二州使禹治之更制九州与书肇十有二州之文不同盖汉人之说如此故王莽据之为奏陈氏经曰禹贡之作乃在尧时至舜时乃分九州为十二州至夏之世又并为九州故传言贡金九牧 竹书纪年帝舜三十三年夏后受命于神宗遂复九州亦未可信然则谓禹贡九州为尽虞夏之彊域者疏矣夏商以后沿上世九州之名各就其彊里所及而分之故毎代小有不同周书尔雅各与禹贡不同周礼量人掌建国之法以分国为九州曰分则不循于其旧可知矣周礼职方东北曰幽州其山曰医无闾薮曰豯养山川曰河泲浸曰菑时医无闾在今辽东广宁卫豯养泽注云在长广今山阳莱阳县已无迹可考而青之菑时兖之河泲杂出于一条之中殆不可据
  州有二名舜典肇十有二州禹贡九州大名也周礼大司徒五党为州州长注二千五百家为州左传僖十五年晋作州兵宣十一年楚子入陈乡取一人焉以归谓之夏州昭二十二年晋籍谈荀跞帅九州之戎注州乡属也五州为乡哀四年士蔑乃致九州之戎十七年卫侯登城以望见戎州国语谢西之九州何如注谢西有九州二千五百家为州并小名也陈祥道礼书二百一十国谓之州五党亦谓之州万二千五百家谓之遂一夫之间亦谓之遂王畿谓之县五鄙亦谓之县江淮河济谓之四渎而易坎为水为沟渎大小之极不嫌同名
  六国独燕无后
  春秋之时楚最彊楚之官令尹最贵而其为令尹者皆同姓之亲至于六国已灭之后而卒能自立以亡秦者楚也尝考夫七国之时人主多任其贵戚如孟尝平原信陵三公子毋论楚之昭阳昭奚恤昭睢韩之公仲公叔赵之公子成赵豹赵奢齐之田婴田忌田单单之功至于复齐国至秦则不用矣而泾阳高陵之軰犹以擅国闻独燕蔑有子之之于王哙未知其亲疏自昭王以降无一同姓之见于史者及陈项兵起立六国后而孙心王楚儋王齐咎王魏已而歇王赵成王韩惟燕人乃立韩广岂王喜之后无一人与不然燕人之哀太子丹岂下于怀王而忍亡之也盖燕宗之不振久矣呜呼楚用其宗而立怀王者楚也燕用非其宗而立韩广者燕也然则晋无公族而六卿分秦无子弟而阎乐弑魏削藩王而陈留篡于司马宋卑宗子而二帝没于金人皆是道矣诗曰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其斯之谓与
  郡县
  汉书地理志言秦并兼四海以为周制微弱终为诸侯所䘮故不立尺土之封分天下为郡县荡灭前圣之苗裔靡有孑遗后之文人祖述其说以为废封建立郡县皆始皇之所为也以余观之殆不然左传僖公三十三年晋㐮公以再命命先茅之县赏胥臣宣公十一年楚子县陈十二年郑伯逆楚子之辞曰使改事君夷于九县注楚灭诸小国为九县十五年晋侯赏士伯以瓜衍之县成公六年韩献子曰成师以出而败楚之二县㐮公二十六年蔡声子曰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向三十年绛县人或年长矣昭公三年二宣子曰晋之别县不惟州五年薳启疆曰韩赋七邑皆成县也注成县赋百乘也又曰因其十家九县其馀四十县十年叔向曰陈人听命而遂县之二十八年晋分祁氏之田以为七县分羊舌氏之田以为三县哀公十七年子榖曰彭仲爽申俘也文王以为令尹实县申息晏子春秋昔我先君桓公予管仲狐与榖其县十七说苑景公令吏致千家之县一于晏子战国䇿智过言于智伯曰破赵则封二子者各万家之县一史记秦本纪武公十年伐邽冀戎初县之十一年初县杜郑吴世家王馀祭三年予庆封朱方之县则当春秋之世灭人之国者固已为县矣按昭二十九年传蔡墨言刘累迁于鲁县则夏后氏已有县之名周礼小司徒四甸为县遂人五鄙为县县士注距王城二百里以外至四百里曰县亦作寰国语管子制齐三乡为寰寰有寰帅十寰为属属有大夫 颜师古曰古书县邑字皆作寰以县为县挂字后人转用为州县字其县挂之县又加心以别之也史记吴王发九郡兵伐齐范蜎对楚王曰楚南塞厉门而郡江东甘茂谓秦王曰宜阳大县名曰县其实郡也春申君言于楚王曰淮北地边齐其事急请以为郡便匈奴传言赵武灵王置云中雁门代郡燕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屯守又言魏有河西上郡以与戎界边则当七国之世而固已有郡矣哀公二年传赵简子誓曰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杜氏注引周书作雒篇千里百县县有四郡古时县大而郡小 说文周制天子地方千里分为百县县有四郡至秦初置三十六郡以监其县今按史记吴王及春申君之事则郡之统县固不始于秦也吴起为西河守冯亭为上党守李伯为代郡守西门豹为邺令荀况为兰陵令城浑说楚新城令卫有蒲守韩有南阳假守魏有安邑令苏代曰请以三万户之都封太守千户封县令赵封冯亭亦云而齐威王朝诸县令长七十二人则六国之未入于秦而固已先为守令长矣故史言乐毅下齐七十馀城皆为郡县而齐湣王遗楚怀王书曰四国争事秦则楚为郡县矣张仪说燕昭王曰今时赵之于秦犹郡县也安得谓至始皇而始罢矦置守邪传称禹会诸侯执玉帛者万国至周武王仅千八百国春秋时见于经传者百四十馀国又并而为十二诸侯又并而为七国此固其势之所必至秦虽欲复古之制一一而封之亦有所不能而谓罢侯置守之始于秦则儒生不通古今之见也
  秦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其中西河上郡则因魏之故云中雁门代郡则赵武灵王所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则燕所置史记不志地理而见之于匃奴之传孟坚志皆谓之秦置者以汉之所承者秦不言魏赵燕尔
  秦始皇议封建实无其本假使用淳于越之言而行封建其所封者不过如穣侯泾阳华阳高陵君之属而已岂有建国长世之理
  秦始皇未灭二国
  古封建之国其未尽灭于秦始皇者卫世家言二世元年废卫君角为庶人是始皇时卫未尝亡也汉书地理志始皇既并天下犹独置卫君二世时乃废为庶人凡四十世九百年最后绝越世家言越以此散诸族子争立或为王或为君滨于江南海上服朝于楚秦始皇本纪言二十五年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越君汉兴有东海王揺闽越王无诸之属如今世之土司是越未尝亡也西南夷传又言秦灭诸侯惟楚苗裔尚有滇王然则谓秦灭五等而立郡县亦举其大势然耳
  汉王子侯
  汉王子侯之盛无过哀平之间王莽传五威将帅七十二人还奏事汉诸侯王为公者悉上玺绶为民后汉书城阳㳟王祉传莾篡立刘氏为侯者皆降称子食孤卿禄后皆夺爵后汉光武纪建武二年十二月戊午诏曰惟宗室列侯为王莽所废先灵无所依归朕甚愍之其并复故国若侯身已没属所上其子孙见名尚书封拜是皆绝于莽而复封于光武之时然汉书表传中往往言王莽篡位绝而表言安众侯崇居摄元年举兵为王莽所灭侯𠖥建武二年以崇从父弟绍封十三年侯松嗣今见师古曰作表时见为侯也表言今见者止此一人是光武之时侯身已没者其子孙亦但随宜封拜而已光武纪十三年下云其宗室及绝国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惟安众之以故国绍封者褒崇之忠非通例也又莽传云嘉新公国师以符命为予四辅明德侯刘龚率礼侯刘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献天符或贡昌言或捕告反冦诸刘与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罢赐姓曰王唯国师公以女配莽子故不赐姓武五子传广阳王嘉以献符命封扶美侯赐姓王氏诸侯王表鲁王闵献神书言莽德封列侯赐姓王中山王成都献书言莽德封列侯赐姓王王子侯表新乡侯佟莽传作信乡侯元始五年上书言莽宜居摄莽篡位赐姓王若此之类光武岂得而复封之乎又王子侯表序曰元始之际王莽摄朝伪褒宗室侯及王之孙焉居摄而愈多非其正故弗录旋踵亦绝又可见莽摄位之所封者光武皆不绍封也夫惟于亲亲之中而寓褒忠之意则于安众之封见之后汉书卓茂传云刘宣字子高安众侯崇之从弟知王莽当篡乃变名姓抱经书隐避林薮建武初乃出光武以宣袭封安众侯宣或即𠖥之误又李通传云永平中显宗幸宛诏诸李随安众宗室会见注引谢承书曰安众侯崇长沙定王五代孙与宗人讨莽有功随光武河北破王郎朝廷高其忠壮䇿文嗟叹以厉宗室以表计之虽正是五代孙而以绍封者为名崇殊为舛错当以前汉表为正 又刘隆传曰隆字元伯南阳安众侯宗室也王莽居摄中隆父礼与安众侯崇起兵诛莽事泄隆以年未七岁故得免史文虽略千载之下可以情测也此一代之大典不可不论
  武五子传昌邑王贺废封为海昏侯薨元帝复封贺子代宗为海昏侯传子至孙今见为侯表云贺以神爵三年薨坐故行淫辟不得置后初元三年釐侯代宗以贺子绍封传至孙原侯保世嗣传至曽孙侯会邑嗣免建武复封是光武之复封有此二人安众以褒忠海昏以尝居尊位故与
  功臣表萧何九世孙禹王莽始建国元年更为萧乡侯莽败绝曹参十世孙宏举兵佐军本传云先降河北诏封平阳侯十一世侯旷嗣今见非光武之薄于鄼侯而厚于平阳也非有功不侯高帝法也
  红阳侯王泓以与诸刘结恩父丹降为将军战死见元后传冨平侯张纯以先来诣阙见后汉书本传皆得绍封按功臣侯复封者三人恩泽侯复封者四人高昌侯董永归德侯㐮平昌侯王获三人功状无考而周承休侯常自以周后而杜宪赵牧并以先降梁王不得嗣光武命功之典如此
  汉侯国
  汉书地理志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并无侯国以在畿内故也然功臣侯表有阳陵侯傅宽高陵侯王虞人恩泽侯表有高陵侯翟方进并左冯翊县名功臣侯表平陵侯苏建平陵侯范明友右扶风县名而高陵下曰琅邪二平陵下曰武当则知此乡名之同于县者而非三辅也若后汉则新丰侯单超新丰侯叚颎京兆县夏阳侯冯异栎阳侯景丹临晋侯杨赐并左冯翊县好畤侯耿弇槐里侯万修槐里侯窦武槐里侯皇甫蒿栒邑侯宋弘𨞅侯董卓并右扶风县而嵩传云食槐里美阳两县八千户盖东都之后三辅同于郡国矣
  地理志侯国有注有不注殆不可晓意者班史亦仍前人之文止据其时之见在者而书之乎
  
  诗毛氏传下邑曰都后人以为人君所居非也帝王世纪天子所宫曰都释名都者国君所居考之经则书之云大都小伯诗之云在浚之都作都于向者皆下邑也左传曰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隐公元年又曰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无曰邑庄公二十八年故晋二五言于献公曰狄之广莫于晋为都谓蒲也屈也士伯谓叔孙昭子曰将馆子于都谓箕也公孙朝谓季平子曰有都以卫国也谓成也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谓郈也费也成也莱章曰往岁克敌今又胜都谓廪邱也孟子王之为都者臣知五人焉谓平陆也韩子卫嗣君以一都买一胥靡谓左氏也史记赵良劝商君归十五都灌园于鄙秦封鞅商十五邑秦王请蔺相如召有司案图指从此以往十五都予赵齐王令章子将五都之兵因北地之众以伐燕张仪说楚王请效万家之都以为汤沐之邑而陈恢见沛公亦曰宛大郡之都也其名始于周礼小司徒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注四县为都方四十里而王之子弟所封及公卿之采邑在焉于是乎有都宗人都司马其后乃为大邑之称耳县士注距王城四百里以外至五百里曰都故诗云彼都人士礼记月令命农勉作毋休于都而宰夫掌郡都县鄙之治注群都诸采邑也啇子言百都之尊爵厚禄史记信陵君之谏魏王谓所亡于秦者大县数十名都数百则皆小邑之称也三代以上若汤居亳太王居邠并言居不言都至秦始皇始言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而项羽分立诸侯王遂各以其所居之地为都王莽下书言周有东都西都之居而以雒阳为新室东都常安为新室西都莽改长安曰常安后世因之遂以古者下邑之名为帝王京师之号盖习而不察矣
  史记商君传筑冀阙宫庭于咸阳秦自雍徙都之而集小都乡邑聚为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上都国都之都下都都鄙之都史文兼古今语
  汉书晁错传言忧劳百姓列侯就都是以所封国邑为都后汉书安帝纪徙金城郡都㐮武厐参传烧当羌种号多等皆降始复得还都令居是以郡治为都而食货志言长安及五都以雒阳邯郸临甾宛成都为五都而长安不与焉此又所谓通邑大都居一方之会者也如张衡南都赋徐干齐都赋刘邵赵都赋庾阐扬都赋若后世国都之名専于天子而诸侯王不敢称矣
  史记孝景中三年军东都门外此时未有东都其曰东都门犹言东郭门也程大昌以为自此出雒阳东都者非三辅黄图长安城东出北头第一门曰宣平门民间所谓东都门
  乡里
  以县统乡以乡统里备书之者史记老子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樗里子室在昭王庙西渭南阴乡樗里是也书县里而不言乡史记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应劭曰沛县也丰其乡也聂政轵深井里人淳于意师临菑元里公乘阳庆汉书卫太子亡至湖泉鸠里是也亦有书乡而不言里史记陈丞相平阳武户牖乡人王翦频阳东乡人是也古时乡亦有城汉书朱邑传其子葬之桐乡西郭外
  都乡
  集古录宋宗悫母夫人墓志涅阳县都乡安众里人又云⿱穴之 -- 窆于秣陵县都乡石泉里都乡之制前史不载按都乡盖即今之坊厢也汉济阴太守孟郁尧庙碑成阳仲氏居都乡高相里
  都乡侯
  后汉封国之制有乡侯有都乡侯传中言都乡侯者甚多皇甫嵩封槐里侯忤中常侍赵忠张让削户六千更封都乡侯具瑗有罪诣狱谢上还东武侯印绶上文作东武阳侯诏贬为都乡侯是都乡侯在列侯之下也赵忠以与诛梁冀功封都乡侯单超传但言乡侯今从本传延熹八年贬为关内侯本传作关中侯今从单超传是都乡侯在关内侯之上也关内侯无食邑如淳以为但爵其身见史记高后纪注 吴志孙贲封都亭侯子邻嗣进封都乡侯是都乡侯在都亭侯之上良贺卒帝封其养子为都乡侯三百户是都乡侯所食之户数也梁冀得罪徙封比景都乡侯是都乡侯亦必有所封之地而不言者史略之也乡侯都亭侯亭侯或言地或不言地亦同此皇后纪都亭侯注凡言都亭者并城内亭也 宋书百官志县侯第三品乡侯第四品亭侯第五品关内侯第六品而无都乡侯都亭侯
  封君
  七国虽称王而其臣不过称君孟尝君平原君信陵君春申君是也秦则有称侯者如穣侯应侯文信侯而蔡泽但为刚成君汉兴列侯曰侯关内侯曰君孔霸以师赐爵关内侯号褒成君其薨也谥曰烈君孔光传
  
  宋时登科录必书某县某乡某里人萧山县志曰改乡为都改里为图自元始嘉定县志曰图即里也不曰里而曰图者以毎里册籍首列一图故名曰图是矣今俗省作啚谢少连作歙志乃曰啚音鄙左传都鄙有章即其立名之始赵宦光亦曰都鄙本作啚俗误读图其说凿矣
  
  秦制十里一亭十亭一乡风俗通曰汉家因秦大率十里一亭亭留也盖行旅宿会之所以今度之盖必有居舍如今之公署郑康成周礼遗人注曰若今亭有室矣故霸陵尉止李广宿亭下张禹奏请平陵肥牛亭部处上以赐禹徙亭它所而汉书注云亭有两卒一为亭父掌开闭扫除一为求盗掌逐捕盗贼任安先为求盗亭父后为亭长是也晋时有亭子刘卞为县小吏功曹衔之以他事补亭子又必有城池如今之村堡今福建广东凡巡司皆有城韩非子吴起为魏西河守秦有小亭临境起攻亭一朝而㧞之汉书息夫躬归国未有第宅寄居邱亭奸人以为侯家富常夜守之匈奴传见畜布野而无人牧者怪之乃攻亭后汉书公孙瓉传卒逢鲜卑数百骑乃退入空亭是也减宣怒其吏成信信亡藏上林中宣使𨞅令将吏卒阑入上林中蚕室门攻亭格杀信是上林中亦有亭也又必有人民如今之镇集汉封功臣有亭侯是也亦谓之下亭风俗通鲍宣州牧行部多宿下亭是也其都亭则如今之关厢司马相如往临邛舍都亭史记索隐曰郭下之亭也汉书注师古曰临邛所治都之亭后汉陈实尝为都亭刺佐严延年母止都亭不肯入府何并斩王林卿奴头并所剥建鼓置都亭下后汉书陈王𠖥有彊弩数千张出军都亭会稽太守尹兴使陆续于都亭赋民𫗴粥酒泉厐娥刺杀雠人于都亭吴志魏使邢贞拜权为吴王权出都亭候贞是也京师亦有都亭后汉书张纲埋其车轮于雒阳都亭窦武召会北军五校士屯都亭何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都亭王乔为叶令帝迎取其鼓置都亭下是也蔡质汉仪雒阳二十四街街一亭十二城门门一亭人谓之旗亭史记三代世表褚先生言与方士考功会旗亭下是也西京赋曰旗亭五重薛综注旗亭市门楼也立旗于其上故取名焉后代则但有邮亭驿亭之名而失古者居民之义矣晋书载记慕容埀请入邺城拜庙苻丕不许乃潜服而入亭吏禁之埀怒斩吏烧亭而去是晋时尚有亭名
  亭侯
  通典献帝建安初封曹操为费亭侯亭侯之制自此始也恐不然灵帝以解渎亭侯入继桓帝纪封单超等五人为县侯尹勲等七人为亭侯列传中为亭侯者甚多大抵皆在章和以后丁𬘭言能薄功微得乡亭厚矣樊宏愿还夀张食小乡亭则建武中似已有亭侯矣楚汉春秋高祖封许负为鸣雌亭侯裴松之曰高祖时封皆列侯未有乡亭之爵疑为不然蜀志中山靖王子贞元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按汉书作陆城侯志文衍一亭字
  汉书王莽传改大郡至分为五郡县以亭为名者三百六十以应符命文
  
  社之名起于古之国社里社故古人以乡为社大戴礼千乘之国受命于天子通其四疆教其书社管子方六里名之曰社是也左传昭公二十五年齐侯唁公曰自莒疆以西请致千社注二十五家为社千社二万五千家史记孔子世家冉有曰虽累千社夫子不利也索隐曰二十五家为社哀公十五年齐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晏子景公予鲁君地山阴数百社又曰景公禄晏子以平阴与槀邑反市者十一社又曰昔吾先君桓公以书社五百封管仲不辞而受荀子与之书社三百而富人莫之敢距战国䇿秦王使公子他谓赵王曰大国不义以告敝邑而赐之二社之地商子汤武之战士卒坐陈者里有书社吕氏春秋武王胜殷诸大夫赏以书社又曰卫公子启方以书社四十下卫又曰越王请以故吴之地阴江之浦书社三百以封墨子今河南太原青州乡镇犹以社为称古者春秋祭社一乡之人无不会集三国志注蒋济为太尉尝与桓范会社下是也汉书五行志兖州刺史浩赏禁民私所自立社臣瓒曰旧制二十五家为一社而民或十家五家共为田社是私社隋书礼仪志百姓二十五家为一社其旧社及人稀者不限后人聚徒结会亦谓之社万历末士人相会课文各立名号亦曰某社某社崇祯中有陆文升奏讦张溥等复社一事至奉旨察勘在事之官多被降罚宋史薛颜传耀州豪姓李甲结客数十人号没命社会巩传章丘民聚党村落间号霸王社石公弼传扬州群不逞为侠于闾里号亡命社而隋末谯郡贼有黒社白社之名元史泰定帝纪禁饥民结扁担社伤人者杖一百不知后之士人何取而名此也天启以后士子书刺往来社字犹以为汎而曰盟曰社盟此辽史之所谓刺血友也
  今日人情相与惟年社乡宗四者而已除却四者便同秦越
  历代帝王陵寝
  宋太祖乾德四年十月癸亥诏历代帝王陵寝太昊以下十六帝各给守陵五户蠲其他役长吏春秋奉祀啇中宗以下十帝各给三户岁一享秦始皇以下十五帝各给二户三岁一祭周桓王以下三十八帝州县常禁樵采仍诏吴越国王钱俶修奉禹墓其时天下未一而首发此诏可谓盛德之事惜当日儒臣考之不审以致传讹后世如云周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并葬京兆咸阳县者按刘向曰文武周公葬于毕史记周本纪太史公曰毕在镐东南杜中皇览曰文王武王周公冢皆在京兆长安镐聚柬杜中后汉志镐在上林苑东孟康曰长安西南有镐池郭璞山海经注同书序周公薨成王葬于毕传曰不敢臣周公故使近文武之墓正义曰案帝王世纪曰文武葬于毕毕在杜南晋书地道记亦云毕在杜南与毕陌别史记周本纪正义引括地志曰文王武王墓在雍州万年县西南二十八里毕原上此其在渭水之南杜县之中甚明雍录曰文都丰武都镐丰镐与杜相属则皇览谓文王葬于渭南者其理顺也文王既葬渭南则周公葬毕必附文墓矣而今乃祭于渭北咸阳县之北十五里盖据颜师古刘向传注毕陌在长安西北四十里之误地道记已明言与毕陌别矣按史记秦本纪集解引皇览曰秦武王冡在扶风安陵县西北毕陌中大冡是也人以为周文王冡非也周文王冡在杜中又秦始皇本纪末正义曰括地志云秦惠文王陵在雍州咸阳县西北一十四里又云秦悼武王陵在雍州咸阳县西十里俗名周武王陵非也是昔人已辩之甚明今祭周之文王武王而于秦惠文王悼武王之墓不亦诬乎雍录言元和一志皆李吉甫为之而周公之墓亦遂两出一云在万年县西南二十八里一云在咸阳县北十三里则是自相殊异原其误皆起于毕名之有两也至云后魏孝文帝长陵在耀州富平县东南尤谬魏书言帝孝于文明太后乃于永固陵东北里馀营夀宫遂有终焉之志及迁雒阳乃自表瀍西以为山陵之所而方山虚宫号曰万年堂云其曰方山者代都也瀍西者雒阳也孝文自代迁雒安得葬富平哉葬富平者西魏之文帝乃孝文之孙名宝炬以南阳王为宇文泰所立在位十七年葬永陵魏书出于东朝不载其事而北史为立本纪且曰尝登逍遥观望嵯峨山谓左右曰望此令人有脱屣之意然则今富平县东南三十里之陵即永陵也后妃传文帝悼皇后郁久闾氏大统六年崩葬于少陵原十七年合葬永陵当会横桥北后梓宫先至鹿苑帝辒辌后来将就次所𮜿折不进上有宋碑乃谬指为孝文之葬而历代因之岂非五代䘮乱之馀在朝罕淹通之士而率尔颁行不遑寻究以至于今日乎宋游师雄绍圣元年普宁寺题名亦指此为西魏文帝陵嗟乎近事之著在史书灼然如此而世之儒生且不能知乃欲与之考桥山订苍梧其茫然而失据也宜矣
  又考册府元龟唐高宗显庆二年二月帝在雒阳宫遣使以少牢祭汉光武后魏孝文帝陵则孝文之祭在雒阳于唐时未误又曰宪宗元和十四年正月诏以周文王武王祠在咸阳县俾有司修饰则似已在渭北矣魏书孝文太和二十一年五月遣使者以太牢祭周文王于酆武王于镐隋书祀周文王武王于沣渭之郊旧唐书周文王太公配祭于酆周武王周公召公配祭于镐并与皇览之言合自古所传当在渭南又韩文公南山诗前寻径杜墅坌蔽毕原陋亦谓其在杜中韩即元和间人或其遗迹未泯宪宗之诏言祠不言墓非一地也乾德四年诏误以魏孝文文帝为一人淳化阁帖误以梁高祖武帝为二人宋史黄伯思病淳化阁帖乖讹厐杂作刊误二卷
  尧冢灵台
  汉书地理志济阴成阳有尧冡灵台后汉书章帝纪元和二年二月东巡狩使使者祠唐尧于成阳灵台安帝纪延灮三年二月庚寅使使者祠唐尧于成阳皇览云尧冡在济阴成阳皇甫谧帝王世纪云尧葬济阴成阳西北四十里是为榖林水经注城阳西二里有尧陵陵南一里有尧母庆都陵于城为西南称曰灵台后汉尧母碑曰庆都仙殁盖葬于兹欲人莫知名曰灵台乡曰崇仁邑号修义皆立庙四周列水潭而不流水泽通泉泉不耗竭至丰鱼笋不敢采捕庙前并列数碑栝柏成林二陵南北列驰道迳通皆以砖砌之尚修整尧陵东城西五十馀步中山夫人祠尧妃也石壁阶墀仍旧南西北三面长栎聫䕃扶疏里馀中山夫人祠南有仲山甫冡冡西有石庙羊虎破碎略尽于城为西南在灵台之东北宋史神宗熙寕元年七月己卯知濮州韩铎言尧陵在雷泽县东谷林山陵南有尧母庆都灵台庙请敕本州春秋致祭置守陵五户免其租奉洒埽从之成阳在汉为济阴属县北齐废隋复置为雷泽县唐宋因之金复废今曹州东北六十里故雷泽城是也而集古录有汉尧祠及尧母祠碑是庙与碑宋时犹在也然开宝之诏帝尧之祠乃在郓州今在东平州东北三十里芦泉山之阳意者自石晋开运之初黄河决于曹濮尧陵为水所浸乃移之高地乎而后代因之不复考正矣元史泰定帝纪泰定二年四月丁酉𣾴州鄄城县言城西尧冢上有佛寺请徙之不报舜陟方乃死见于书禹会诸侯于涂山见于传惟尧不闻有巡狩之事墨子曰尧北教乎八狄道死葬蛩山之阴舜西教乎七戎道死葬南已之市禹柬教乎九夷道死葬会稽之山此战国时人之说也自此以后吕氏春秋则曰尧葬于榖林太史公则曰尧作游成阳刘向则曰尧葬济阴竹书纪年则曰帝尧八十九年作游宫于陶九十年帝游居于陶一百年帝陟于陶说文陶再成邱也在济阴有尧城尧尝所居故尧号陶唐氏而尧之冡始定于成阳矣但尧都平阳相去甚远耄期之年禅位之后岂复有巡游之事哉囚尧偃朱之说并出于竹书而鄄城之迹亦复相近括地志曰故尧城在濮州鄄城县柬北十五里竹书云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又有偃朱故城在县西北十五里竹书云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 按此皆战国人所造之说或人告燕王谓启攻益而夺之天下韩非子言汤使人说务光自投于河大抵类此诗书所不载千世之远其安能信之山海经海外南经狄山帝尧葬于阳注吕氏春秋曰尧葬谷林今成阳县西柬阿县城次乡中赭阳县湘亭南皆有尧冡
  临汾县志曰尧陵在城柬七十里俗谓之神林高一百五十尺广二百馀步旁皆山石惟此地为平土深丈馀其庙正殿三间庑十间山后有河一道有金泰和二年碑记窃考舜陟方乃死其陵在九疑禹会诸侯于江南计功而崩其陵在会稽惟尧之巡狩不见经传而此其国都之地则此陵为尧陵无疑也按志所论似为近理但自汉以来皆云尧葬济阴成阳未敢以后人之言为信
  生祠
  汉书万石君传石庆为齐相齐人为立石相祠于定国传父于公为县狱吏郡中为之立生祠号曰于公祠汉纪栾布为燕相有治迹民为之立生祠此后世生祠之始
  后世无官不建生祠然有去任未几而毁其像易其主者旧唐书狄仁杰为魏州刺史人吏为立生祠及去职其子晖为魏州司功参军贪暴为人所恶乃毁仁杰之祠则唐时已有之矣后汉书张翕为越嶲太守有遗爱其子湍复为太守蛮人懽喜奉迎道路曰𭅺君仪貎类我府君后湍颇失其心有欲叛者诸蛮耆老相晓语曰当为先府君故遂以得安然则魏人之因子而毁其父祠曽越嶲蛮人之不若邪
  生碑
  西京杂记平陵曹敞其师吴章为王莽所杀人无敢収葬者弟子皆更名他师敞时为司徒椽独称吴章弟子収葬其尸平陵人生为立碑于吴章墓侧此生立碑之始
  晋书南阳王模为公师藩等所攻广平太守丁邵率众救模模感邵德敕国人为邵生立碑唐彬为使持节监幽州诸军事百姓追慕彬功德生为立碑作颂史之所书居官而生立碑者有此二事
  唐武后圣历二年制州县长吏非奉有敕旨毋得擅立碑刘禹锡高陵令刘君遗爱碑序曰太和四年高陵人李仕清等六十三人具前令刘君之德诣县请以金石刻县令以状申于府府以状考于明法吏吏上言谨按宝应诏书凡以政绩将立碑者具所纪之文上尚书考功有司考其词宜有纪者乃奏明年八月庚午诏曰可旧唐书郑瀚传改考功员外𭅺刺史有驱迫人吏上言政绩请刊石纪德者瀚探得其情条责廉使巧迹遂露人服其敏识是唐时颂官长德政之碑必上考功奉旨乃得立宋史言太祖建隆元年十月戊子诏诸道长贰有异政请立碑者委参军验实以闻今世立碑不必请旨而华衮之权操之自下不但溢美之文无以风劝而植于道旁亦无过而视之者不旋踵而与他人作镇石矣
  册府元龟宋璟为相奏言臣伏见韶州奏事云广州与臣立遗爱颂璟尝为广州都督夫碑所以颂德纪功臣在郡日课无所称幸免罪戾一介俗吏何足书能滥承恩施见在枢密以臣光宠成彼謟䛕欲革此风望自臣始请敕广府即停从之时郑州百姓亦为前刺史孟温礼树碑因是亦命罢之
  张籍送裴相公赴镇太原诗明年塞北平蕃落应建生祠请立碑以晋公之勲名而颂祝之辞止此当日碑祠之难得可知矣
  张公素
  前明一统志永平府名宦有唐张仲素德宗时以列将事卢龙军节度使张允伸擢平州刺史允伸卒诏仲素代为节度使同平章事考之新旧唐书列𫝊则云张仲武为卢龙节度使破降回鹘又破奚北部及山奚威加北翟擢累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卒一统志亦有张仲武列于仲素之后子直方多不法畏下变起奔京师军中以张允伸总后务诏赐旌节在镇二十三年比岁丰登边鄙无虞张公素以军校事允伸擢平州刺史允伸卒子简会为副大使公素以兵来会丧简会出奔诏以公素为节度使性暴厉眸子多白燕人号白眼相公为李茂勲所袭奔京师贬复州司户参军按卢龙节度使前后三人皆张姓曰仲武曰允伸曰公素今乃合二名而曰仲素及详其历官即公素也又其逐简会在懿宗咸通十二年距徳宗时甚远且又安取此篡夺暴戾之人而载之名宦乎今滦州乃祀之名宦祠吁皆当时修书者不学之过也
  又考唐时别有一张仲素字绘之元和中为翰林学士有诗名旧唐书杨于陵𫝊所谓屯田员外郎张仲素白居易燕子楼诗序所谓司勲员外郎张仲素缋之今本长庆集误作绩之即其人也然非卢龙节度使张濬传祖仲素位至中书舍人
  王亘
  肇庆府志宋王亘淳熙中为博罗令筑随龙苏村二堤民赖其利后知南恩一统志误作王旦今博罗名宦称宋丞相文正公前博罗令而不知文正未尝为此官宋史王旦传起家以大理评事知平江县淳熙又孝宗年号也盖士不读书而祀典之荒唐也久矣







  日知录卷二十二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十三   昆山 顾炎武 撰姓
  言姓者本于五帝见于春秋者得二十有二妫虞姓出颛顼封于陈姒夏姓岀颛顼封于𣏌鄫越传云沈姒蓐黄春秋时无考子殷姓出高辛封于宋小戎亦子姓姬周姓出黄帝封于管蔡郕霍鲁卫毛𣆀郜雍曹滕毕原酆郇邘晋应韩凡蒋邢茅胙祭吴虞虢郑燕魏芮彤荀贾耿滑焦杨密随已诸国𮪜戎犬戎皆姬姓任宿湏句颛臾风姓也自太皥秦赵梁徐郯江黄葛麇嬴姓也自少皥莒已姓薛任姓隐十一年疏引世本谢章薛舒吕祝终泉毕过十国皆任姓南燕姞姓也自黄帝密湏亦姞姓国语又有酉滕葴荀僖儇依七姓其封国在周世无考杜祁姓也自陶唐楚䕫权芉 -- or 𦍋 ?姓邾郳曹姓鄅偪阳妘姓鬷夷董姓也自祝融国语又有彭秃斟三姓在周世无考齐申吕许纪州向姜姓也自炎帝又有姜戎蓼六舒舒鸠偃姓也自咎繇胡归姓邓曼姓罗熊姓狄隗姓鄋瞒漆姓阴戎允姓六者不详其所出国语以莒为曹姓越为芉 -- or 𦍋 ?姓与此异略举一二论之则今之孟氏季氏孙氏甯氏游氏丰氏皆姬陈氏田氏皆妫华氏向氏乐氏鱼氏皆子崔氏马氏皆姜屈氏昭氏景氏皆芊自战国以下之人以氏为姓而五帝以来之姓亡矣或曰嬴姓出于祝融䢵葛谷皆嬴姓伯益赐姓嬴秦赵徐乃其后 凡注疏家所引姓氏大扺出于世本今其书亡不能备考
  氏族
  礼记大传正义诸侯赐卿大夫以氏若同姓公之子曰公子公子之子曰公孙公孙之子其亲已远不得上连于公故以王父字为氏若适夫人之子则以五十字伯仲为氏若鲁之仲孙季孙是也若庶子妾子则以二十字为氏记所云冠而字之之义则展氏臧氏是也若异姓则以父祖官及所食之邑为氏以官为氏者则司马司城是也以邑为氏者若韩赵魏是也凡赐氏族者比为卿乃赐有大功德者生赐以族若叔孙得臣是也虽公子之身若有大功德则以公子之字赐以为族若仲遂是也其无功德死后乃赐族若无骇是也按此论亦多不然详见第一卷卿不书族条其子孙若为卿其君不赐族子孙自以王父字为族也氏族对文为别散则通也故左传云问族于众仲下云公命以字为展氏是也其姓与氏散亦得通故春秋有姜氏子氏姜子皆姓而云氏是也
  战国时人大抵犹称氏族战国䇿甘茂曰昔者曽子处费费人有与曽子同名族者而杀人不言姓而言族可见当时未尝以氏为姓也汉人则通谓之姓然氏族之称犹有存者汉书恩泽侯表褒鲁节侯公子宽以鲁顷公玄孙之玄孙奉周祀元始元年六月丙午封子相如嗣更姓公孙氏平帝纪封周公后公孙相如为褒鲁侯当依表作公子宽后更为姬氏公子公孙氏也姬姓也此变氏称姓之一证
  水经注汉武帝元鼎四年幸雒阳巡省豫州观于周室邈而无祀询问耆老乃得孽子嘉封为周子南君以奉周祀按汲冡古文谓卫将军文子为子南弥牟其后有子南劲纪年劲朝于魏后惠成王如卫命子南为侯秦并六国卫最后灭疑嘉是卫后故氏子南而称君也据此嘉本氏子南武帝即以其氏命之为爵而汉书恩泽侯表竟作姬嘉则没其氏而书其姓矣与褒鲁之封公孙氏更为姬氏者正同
  姓氏之称自太史公始混而为一本纪于秦始皇则曰姓赵氏于汉高祖则曰姓刘氏
  氏族相传之讹
  氏族之书所指秦汉以上者大抵不可尽信唐书表李氏则云纣之时有理征字德灵为翼隶中吴伯本李延夀北史序传不知三代时无此名字无此官爵也表王氏则云周灵王太子晋以直谏废为庶人传记亦无此事王氏定著三房一曰琅邪二曰太原皆出灵王太子晋三曰京兆出魏信陵君是凡王皆姬姓矣乃王莽自云舜后汉书元后传莽自谓黄帝之后黄帝姓姚氏八世生虞舜舜起妫汭以妫为姓至周武王封舜后妫满于陈是为胡公十三世生完完字敬仲奔齐齐桓公以为卿姓田氏十一世田和有齐国三世称王至王建为秦所灭项羽起封建孙安为济北王至汉兴安失国齐人谓之王家因以为氏莽败其族尚全未必无后裔而春秋吴有王犯晋有王良范氏之臣王生战国齐有王斗王蠋王驩费有王顺魏有王错赵有王登秦有王稽王龁王翦王绾王戊过秦论有王廖未知何国人亦未必同出于灵王也野客丛书曹子建作王仲宣诔曰流裔毕万末胄称王厥姓斯氏条分叶散世滋芳烈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声秦汉吕向注秦有王翦王离汉有五侯按王粲系毕公高之后毕万封于魏后十代文侯始列为侯至孙称惠王因以王为氏而秦之翦离自周太子晋之后汉之五侯自齐田和之后此三派元不相干注引为一误矣故新莽以姚妫陈田王五姓为宗室且禁元城王氏勿与四姓为婚而已自取王䜣之女魏东莱王基为子纳太原王沈女皆不以为嫌盖知此也庾信作宇文杰墓志亦有是误韩文公作王仲舒神道碑文云王氏皆王者之后在太原者为姬姓春秋时王子成父败狄有功因赐氏此语郤有斟酌窦氏古无所考类族者不得其本见左传有后缗方娠逃出自窦之文即为之说曰帝相妃有仍氏女逃出自窦奔归有仍生少康少康次子曰龙留居有仍遂为窦氏唐书宰相世系表此与王莽引易伏戎于莽升其高陵莽皇帝名也升刘伯升也何以异哉乃韩文公作窦牟墓志后缗窦逃闵腹子夏以再家窦为氏亦用此事窃意古地以窦名者甚多必是以地为氏路史曰余尝考之古之得姓者未有不本乎始封者也其氏于事者盖寡矣而姓书氏谱一每为之曲说至有弃其祖之所自出又牵异类而属之岂不悲哉正谓若此之类也
  汉时碑文所述氏族之始多不可据如魏蒋济郊议称曹腾碑文云曹氏族出自邾王沈魏书云其先出于黄帝当高阳世陆终之子曰安是为曹姓周武王克殷封曹侠于邾至战国为楚所灭子孙分流或家于沛而魏武作家传自云曹叔振铎之后陈思王作武帝诔曰于穆武王胄稷𦙍周则又姬姓之后以国为氏者矣及至景初中明帝从高堂隆议谓魏为舜后诏曰曹氏世系出自有虞氏今祀圜丘以始祖帝舜配后少帝禅晋文亦称我皇祖有虞氏则又不知其何所据宋书符瑞志载博士苏林董巴言但云魏之氏族出自颛顼与舜同祖见于春秋世家 魏志蒋济以为舜本姓妫其苗曰田非曹之先著文以追诘隆夫以一代之君而三易其祖岂不可笑况于士大夫乎
  程氏出程伯休父太史公自序云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后也应劭曰封为程国伯休甫字也其后为司马氏晋书宣帝纪其先出自帝高阳之子重黎为夏官祝融历唐虞夏商世序其职及周以夏官为司马其后程伯休甫周宣王时以世官克平徐方钖以官族因而为氏而左传成十八年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厉公注程滑晋大夫㐮二十三年程郑嬖于公注郑亦荀氏宗此则晋之程氏乃荀氏之别不与休甫同出今既祖休甫又祖程婴则误矣路史以荀为文王之后 子华子之书亦言其族出于司马而又曰赵则真吾姓之所宗氏也则程又与赵同祖朱子曰子华子近世伪书今或引其说以证姓氏之所从出则诬其祖矣 又按荘子及吕氏春秋子华子韩昭釐侯时人非孔子所见之程子
  沈氏宋书沈约自序昔少皥金天氏有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台骀能业其官宣汾洮障大泽以处太原帝颛顼嘉之封诸汾川其后四国沈姒蓐黄沈子国今汝南平舆沈亭是也汝南去汾州甚远春秋之时列于盟会定公四年诸侯会召陵伐楚沈子不会晋使蔡伐沈灭之以沈子嘉归按沈姒蓐黄四国皆在汾水之上为晋所灭左氏昭公元年传曰今晋主汾而灭之矣黄非江人黄人之黄则沈亦非沈子嘉之沈休文乃并列而合之为一误也唐宰相世系表曰沈氏出自姬姓周文王第十子𣆀叔季食采于沈汝南平舆沈亭即其地也此为得之又按鲁有沈犹氏家语鲁之贩羊有沈犹氏者曽子弟子沈犹行是以地为姓汉书景帝封楚元王子岁为沈犹侯
  白氏唐白居易自序家状曰出于楚太子建之子白公胜楚杀白公其子奔秦代为名将乙丙巳降是也裔孙白起有大功于秦封武安君按白乙丙见于僖之三十三年白公之死则哀之十六年后白乙丙一百四十八年曽谓乐天而不考古一至此哉唐宰相世系表以西乞术白乙丙为孟明之子尤误
  杨氏汉书扬从才雄传曰其先出自有周伯侨者以支庶食采于晋之扬左传杨字从木因氏焉扬在河汾之间周衰而扬氏或称侯号曰扬侯会晋六卿争权韩魏赵兴而范中行知伯弊当是时偪扬侯扬侯逃于楚巫山因家焉此误以杨侯与杨食我为一人也唐书宰相世系表曰杨氏出自姬姓周宣王子尚父封为扬侯又云晋之公族食邑于羊舌左传正义引世族谱云羊舌其所食邑名凡三县一曰铜鞮二曰杨氏三曰平阳羊舌四族叔向食采杨氏其地平阳杨氏县是也及晋灭羊舌氏而叔向子孙逃于华山仙谷遂居华阴用修据此以杨阳扬羊四姓为一尤误按杨城即今之洪洞县本杨侯国左氏女叔侯所云霍杨韩魏皆姬姓也㐮二十九年而子云反离骚亦云有周氏之婵嫣兮或鼻祖于汾隅灵宗初谍伯侨兮流于末之扬侯不知其字何以为杨及其灭于晋而为大夫羊舌氏邑则食我始见于传而杨朱与老子同时又非羊舌之族也阳氏则以国为氏以邑为氏皆不可知胡三省曰春秋闵公二年齐人迁阳子孙以国为氏 又按昭公十二年齐高偃帅师纳北燕伯于阳是邑名晋有阳处父乃在叔向之前而楚之阳匄鲁之阳虎曾子弟子有阳肤非一阳也宋之羊斟邾之羊罗非一羊也安得谓阳为平阳羊为羊舌而并附之叔向乎
  叚氏后汉书叚颎其先出郑共叔叚古人无以祖父名为氏者凡若此类皆不通之说按叚氏当出自叚干史记老子之子名宗宗魏将封于叚干唐书世系表封于叚为干木大夫谬魏世家有叚干木叚干子田完世家有叚干明
  褚氏唐宰相世系表云出自子姓宋共公子叚字子石食采于褚其德可师号曰褚师按褚师乃官名不独宋有此官郑亦有之昭公二年郑公孙黒请以印为褚师是也卫亦有褚师声子
  贺氏晋书贺循传曰会稽山阴人也其先庆普汉世传礼所谓庆氏学族高祖纯安帝时为侍中避安帝父清河王庆讳改为贺氏宋史贺铸自言出王子庆忌居越之湖泽所谓镜湖乃庆湖也见铸本传然史即疑之按古但有以王父字为氏无以名为氏者庆忌名也不得为氏而镜湖本名鉴湖庆古音羌声不相近若齐之庆氏居吴朱方见于左传后人以庆封有弑君之恶讳之而欲更其祖其不及宋司马华孙远矣水经注有贺台越入吴还而成之故号曰贺台茍欲求越国之故何不取之于贺台而必取之于镜湖又改镜而为庆邪
  刀氏复古编云作刁非姓谱以为齐大夫竖刀之后胡三省曰竖刀安得有后汉书货殖传有刀间愚按古书刀与貂通齐㐮王时有貂勃
  寇氏姓谱出自武王弟康叔为周司寇后人因以氏焉按康叔为卫国之祖必无以王官氏其支庶之理此乃卫之司寇左传哀二十五年有司寇亥即寇氏之祖也檀弓有司寇惠子
  孔颜孟三氏
  今之颜氏皆云兖国之裔考仲尼弟子列传有颜幸颜高颜祖颜之仆颜哙颜何而孔子于卫主颜仇由此六人与仇由皆无后乎今之孔氏皆云夫子之裔春秋齐有孔虺卫有孔达陈有孔宁郑有孔叔孔张此四族者皆无后乎且夫子出于宋为子姓而郑姬姓陈妫姓卫姞姓哀十一年孔姞可合而为一乎史记货殖传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铁冶为业秦伐魏迁孔氏南阳平准书孔仅南阳大冶
  颜鲁公作家庙碑云其先出于颛顼之孙祝融融孙安为曹姓其裔邾武公名夷甫字颜子友别封郳为小邾子遂以颜为氏多仕鲁为卿大夫按左传㐮十九年齐侯娶于鲁曰颜懿姬其侄鬷声姬注曰颜鬷皆姬母姓当云母氏则颜之为姬姓为鲁族审矣姓谱曰颜姓本自鲁伯禽支子有食采颜邑者因以为族其出于邾之说本自圏称葛洪盖徒见公羊于邾有颜公之称而不考之于左氏也莒之犂比公岂必为犂弥之祖乎公羊传谓邾娄颜淫九公子于宫中因以纳贼周天子诛颜而反孝公于鲁非隐公所盟之仪父不知何取于若人而以之为祖
  春秋时以孟为字者甚多今之孟氏皆祖子舆前代亦未之有也魏书孟表济北蛇邱人自云本属北地号索里诸孟古时孟姓亦或与芒通史记秦本纪击芒卯华阳索隐引谯周云孟卯也淮南子孟卯注引战国䇿曰芒卯也元史孔思晦传五季时孔末之后方盛欲以伪灭真害宣圣子孙㡬尽至是其裔复欲冒称宣圣后思晦以为不早辨则真伪久益不可明彼与我不共戴天乃列于族与共拜殿庭可乎遂会族人斥之而重刻宗谱于石然则今之以孔姓而滥通谱牒者可以戒矣
  仲氏
  汉济阴太守孟郁修尧庙碑曰惟序仲氏祖綂所出本继于姬周之遗苗天生仲山甫翼佐中兴宣平功遂受封于齐周道衰微失爵亡邦后嗣乖散各相土择居帝尧萌兆生长葬陵在于成阳圣化常存慕巍巍之盛乐风俗之美遂安处基业属都乡高相里因氏仲焉以传于今其阴列仲氏有名者三十馀人又廷尉仲定碑略同汉时仲氏自谓仲山甫之后托基于帝尧之陵而今则以为孔子弟子子路之后援颜曾孟之例而求为五经博士矣然春秋之以仲氏者不一而仲山甫未尝封齐则汉人之祖山甫未必是而今人之祖子路亦未必非也
  以国为氏
  古人之氏或以谥或以字或以官或以邑无以国为氏者其出奔他国然后以本国为氏敬仲奔齐而为陈氏是也其他若郑丹宋朝楚建郳申之类皆是也不然则亡国之遗裔也
  今人姓同于国者多自云以国为氏非也夏氏出于陈之少西而非夏后氏之夏齐氏出于卫之齐恶而非齐国之齐左氏史记其最著明者矣秦堇父非秦国之秦狄虒弥非狄人之狄
  姓氏书
  姚宽西溪丛语曰姓氏之学莫盛于元和姓纂自南北朝以官职相高沿至于唐崔卢李郑紏纷可鄙若以圣贤所本如妫姓子姓姬姓姜姓之类各分次其所从来以及春秋所纪用世本荀况谱杜预公子谱为法则唐虞三代列国诸侯俱可成书此似太史公欲为而未就者耳愚尝欲以经传诸书次之首列黄帝之子得姓者十二人次则三代以上之得国受氏而后人因以为姓者次则战国以下之见于传记而今人通谓之姓者次则三国南北朝以下之见于史者又次则代北复姓辽金元姓之见于史者而无所考者别为一帙略举其目曰姓本第一封国第二氏别第三秦汉以来姓氏合并第四代北姓第五辽金元姓第六杂改姓第七无征第八此则若网之在纲有条而不紊而望族五音之纷纷者皆无所用岂非反本类族之一大事哉
  汉刘向撰世本二卷其书不传今左传注疏多本之然亦未必无误
  通谱
  同姓通族见于史者自晋以前未有晋书石苞传曾孙朴没于寇石勒以与朴同姓俱出河北引朴为宗室特加优宠位至司徒南史侯瑱传侯景以瑱与已同姓托为宗族待之甚厚此以殊族而附中国也晋书孙旗传旗子弼及弟子髦辅琰四人并有吏材称于当世遂与孙秀合族南史周弘正传謟附王伟与周石珍建康之厮隶也为梁制局监降侯景合族旧唐书李义甫传义甫既贵之后自言本出赵郡始与诸李叙昭穆而无赖之徒茍合藉其权势拜伏为兄叔者甚众李辅国传宰相李揆山东甲族见辅国执子弟之礼谓之五父此以名门而附小人也凡此史皆书之以志其非今人好与同姓通谱不知于史传居何等也
  北人重同姓多通谱系南人则有比邻而各自为族者宋书王仲德传北土重同姓谓之骨肉有远来相投者莫不竭力营赡仲德闻王愉在江南是太原人乃往依之愉礼之甚薄魏书崔玄伯传崔宽自陇右通款见司徒浩浩与相齿次厚抚之及浩诛以远来疏族独得不坐遂家于武城以一子继浩弟览妻封氏相奉如亲北史杜铨传初密太后杜氏父豹丧在濮阳太武欲令迎葬于邺谓司徒崔浩曰天下诸杜何处望高朕意欲取杜中长老一人以为宗正令营䕶㓙事浩曰京兆为美中书博士杜铨其家今在赵郡是杜预后于今为诸杜最召见铨以为宗正令与杜超子道生送豹丧葬邺南铨遂与超如亲超谓铨曰既是宗正何縁侨居赵郡乃延引同属魏郡南史韦鼎传陈亡入隋时吏部尚书韦世康兄弟显贵文帝从容谓鼎曰世康与公远近对曰臣宗族南徙昭穆非臣所知帝曰卿百代卿族岂㤀本也命官给酒肴遣世康请鼎还杜陵鼎乃自楚太傅孟以下二十馀世并考论昭穆作韦氏谱七卷示之欢饮十馀日乃还
  近日同姓通谱最为滥杂其实皆植党营私为蠧国害民之事宜严为之禁欲合宗者必上之于官使谙悉古今者为之考定岁终以达礼部而类奏行之其不请而私通者屏之四裔然后可革其弊古之姓氏有专官掌之国语曰使名姓之后能知上下之神祗氏姓之所出者为之宗又曰司啇协名姓春官宗伯其属有都宗人家宗人而女官亦有内宗外宗今日姓氏昏姻二事似宜专设一官方得教民之本
  氏族之乱莫甚于五代之时当日承唐馀风犹重门䕃故史言唐梁之际仕宦遭乱奔亡而吏部铨文书不完因縁以为奸利至有私鬻告敕乱易昭穆而季父母舅反拜侄甥者豆卢革传册府元龟长兴初鸿胪卿桞膺将斋𭅺文书两件卖与同姓人柳居则大理寺断罪当大辟以遇恩赦减死夺见任官罚铜终身不齿敕曰一人告身三代名讳传于同姓利以私财上则欺罔人君下则货鬻先祖罪莫大焉自今以后如有此弊传者受者并当极法今则因无䕃叙遂弛禁防五十年来通谱之俗遍于天下自非明物察伦之主亟为澄别则滔滔之势将不可反矣
  唐朝已前最重谱牒如新唐书言河南刘氏本出匈奴之后刘库仁柳城李氏世为契丹酋长营州王氏本高丽之类此同姓而不同族也又如魏书高阳王雍传言博陵崔显世号东崔地寒望劣此同族而不同望也故高士廉传言每姓第其房望虽一姓中高下悬隔异姓称族自汉以来未有此事杜子美寄族弟唐十八使君诗云与君陶唐后盛族多其人圣贤冠史籍枝派罗源津则杜与唐为兄弟矣重送刘十弟判官诗云分源豕韦派别浦雁宾秋年事推兄忝人才觉弟优则杜与刘为兄弟矣韩文公送何坚序亦云何与韩同姓为近容斋三笔引孙缅唐韵曰韩灭子孙分散江淮间因以韩为何字随音变遂为何氏按诗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水一章言戍申二章言戍甫三章言戍许孔氏曰言甫许者以其俱为姜姓既重章以变文因借甫许以言申其实不戍甫许也六国时秦赵同为嬴姓史记汉书多谓秦为赵亦此类也史记秦本纪太史公曰秦以其先造父封赵城为赵氏陆贾传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索隐曰案韦昭云秦伯翳后与赵同出蜚廉造父有功周穆王封之赵由此一姓赵氏汉书武五子传赵氏无炊火焉韦昭曰赵秦之别氏南越传苍梧秦王晋灼曰秦王即赵先也赵本与秦同姓故曰秦王淮南子亦称秦始皇为赵政三国志陈思王上䟽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注秦穆公有赦盗马事赵则未闻盖以秦亦赵姓文选王融䇿秀才文访㳺禽于绝涧作霸秦基李善注引韩非子所载赵董阏于事而云史记曰赵氏之先与秦共祖以其共祖故虽赵亦号曰秦又左思魏都赋二嬴之所曽聆李善注秦穆公赵简子史记赵氏之先与秦同祖故曰二嬴也崧高言生甫及申孔氏曰此诗送申伯而及甫侯者美其上世俱出四岳故连言之今人之于同姓㡬无不通谱何不更广之于异姓而以子美退之为例也
  李华淮南节度使崔公颂德碑云惟申伯翼宣王登南邦兴周室小白率诸侯征楚翟奉王职与崔公叶德同勲皆姜姓也
  开元十九年于两京置齐太公庙建中初宰相卢杞京兆尹卢谌以卢者齐之裔乃鸠其裔孙若崔卢丁吕之族合钱以崇饰之
  元吴澂送何友道㳺萍乡序云袁柳抚何二族各以儒官著而其初实一姬姓文之昭由鲁之展而为柳武之穆由晋之韩而为何氏不同而姓同
  宋邵伯温闻见录云司马温公一日过康节先生谒曰程秀才既见则温公也问其故公笑曰司马出程伯休父
  二字姓改一字
  古时以二字姓改为一字者如马宫本姓马矢改为马唐宪宗名纯诏姓淳于者改姓于唐宰相世系表锺离昧二子次曰接居颍川长社为锺氏见之史册不过一二自洪武元年诏民间有色目姓一切禁止如今有呼姓本呼延乞姓本乞伏皆明初改而并中国所自有之复姓皆去其一字氏族之紊莫甚于此且如孙氏有二卫之良夫楚之叔敖并见于春秋而公孙叔孙长孙士孙王孙之类今皆去而为孙与二国之孙合而为一而其本姓遂亡公羊公沙公乘之类则去而为公母丘母将之类则去而为母而其本姓遂亡司徒司空之类唐玄宗御注孝经碑末有司徒巨源李邕娑罗树碑末有司徒玄蕳宋开宝□中宗庙碑翰林待诏司徒俨书宋史赵逢传有礼部侍郎集贤殿学士司徒翊则去而为司司马氏则去而或为司或为马而司马之仅存于代者惟温公之后所以然者盖因儒臣无学不能如魏孝文改代北之姓一一为之条理而听其人之所自为也然汉姓之改不始于是时唐书阿史那忠以擒颉利功拜左屯卫将军妻以宗女定㐮县主赐名为忠单穪史氏韩文公集贤院校理石君墓志云其先姓乌石兰从拓䟦魏氏入夏居河南遂去乌与兰独姓石氏刘静修古里氏名字序云吴景初本姓古里氏以代北诸姓今各就其近似者易从中国姓故古里氏例称吴则固巳先之矣肃宗上元二年诏氏姓与俗讳及隐疾同声者宜改与本族望所出 金世宗大定十三年五月戊戌禁女直人毋得混为汉姓得敦本之至意
  章邱志言洪武初翰林编修吴沈奉旨撰千家姓得姓一千九百六十八而此邑如术如㐷尚未之录广韵㐷字下注云齐大夫名今访之术姓有三四百丁自云金丞相珠格高琪之后按珠格原文作术虎前人不知音译故缪以为术姓之祖也盖二字改为一字者而撰姓之时尚未登于黄册也以此知单姓之改并在明初以后而今代山东氏族其出于金元之裔者多矣
  洪武元年禁不得蒙古姓禁中国人之为蒙古姓元时有此俗非禁蒙古之本姓也三年四月甲子诏曰天生斯民族属姓氏各有本原古之圣王尤重之所以别昏姻重本始以厚民俗也朕起布衣定群雄为天下主已尝诏告天下𫎇古诸色人等皆吾赤子果有材能一体擢用比闻入仕之后或多更姓名朕虑岁久其子孙相传昧其本原非先王致谨氏族之道中书省其告谕之如已更易者听其改正可谓正大简要至九年三月癸未以火你赤为翰林𫎇古编修更其姓名曰霍庄北音读霍如火盖亦仿汉武赐日䃅姓金之意然汉武取义于休屠王祭天金人亦以中国本无金姓也今中国本有霍姓而赐之霍则与周霍叔之后无别矣况其时又多不奉旨而自为姓者其年閠九月丙午淮安府海州儒学正曾秉正言臣见近来𫎇古色目人多改为汉姓与土著无异有求仕入官者有登显要者有为富商大贾者虽示怀徕终虑淆混宜令复姓庶可辨识又臣前过江浦见塞外之俘累累而有以臣所见不如早为之所至永乐元年九月庚子上谓兵部尚书刘儁曰各卫来降人多同名宜赐姓以别之于是兵部请如洪武中故事编置勘合给赐姓氏按洪武中勘合赐姓实录不载惟十六年二月故元云南右丞观音保降赐姓名李观又宣宗实录绰尔洪武二十一年来归赐姓名李贤从之三年七月赐巴图特穆尔名吴允诚娄图噜古名柴秉诚宝珠名杨效诚自此遂以为例而华宗赐姓与中土旧族相乱惜乎当日之君子徒诵招携怀远之言而无类族辨物之道使举籍蕃人之来归者赐以汉姓所无不妨如拓䟦宇文之类二字为姓则既不混于因生赐姓胙土命氏之旧而又使百世之下知昭代远服四裔其得姓于朝者凡若干族岂非旷代之盛举哉
  北方门族
  杜氏通典言北齐之代瀛冀诸刘清河张宋并州王氏濮阳侯族诸如此軰近将万室北史薛𦙍传为河北太守有韩马两姓各二千馀家今日中原北方虽号甲族无有至千丁者户口之寡族姓之衰与江南相去𤔫绝其一登科第则为一方之雄长而同谱之人至为之仆役此又风俗之敝自金元以来凌夷至今非一日矣
  冒姓
  今人多有冒母家姓者汉书外戚恩泽侯表扶柳侯吕平以皇太后姊长姁子侯师古曰平既吕氏所生不当姓吕盖史家唯记母族也按是时太后方封吕氏故平以姊子冒吕姓而封耳唐书天后纪圣历二年腊月赐皇太子中宗姓武氏然则有天子而令之冒母姓者与汉书景十三王传赵王彭祖取江都易王宠姬王建所奸淖姬者甚爱之生一男号淖子晋书会稽王道子传许荣上䟽言今台府局吏直卫武官及仆隶婢儿取母之姓者本臧获之徒无乡邑品第是知冒母为姓皆人伦之所鄙贱然亦有帝子而称母姓者如栗太子卫太子史皇孙之类则以其失位而名之也外戚传上怜许太子蚤失母盖霍后时人称之
  吕平以太后姊长姁子侯此冒母姓之始夏侯婴传曾孙颇尚主主随外家姓号孙公主故滕公子孙更为孙氏此冒外祖母姓史记灌夫传父张孟为颍阴侯婴舍人得幸因进之至二千石故𫎇灌氏姓为灌孟大宛传堂邑氏故夷奴甘父汉书注服䖍曰堂邑姓也汉人其奴名甘父师古曰堂邑氏之奴本夷人名甘父下云堂邑父者盖取主之姓以为氏而单称其名曰父此冒主姓之始新唐书元载父景昇为曹王明妃元氏掌田租请于妃冒为元氏
  两姓
  汉书百官表建昭三年七月戊辰卫尉李延夀为御史大夫一姓繁
  古人二名止用一字
  晋侯重耳之名见于经而定四年祝佗述践土之盟其载书止曰晋重岂古人二名可但称其一与昭二年莒展舆出奔吴传曰莒展之不立晋语曹僖负覉称叔振铎为先君叔振亦二名而称其一也
  昭二十一年蔡侯朱出奔楚榖梁传作蔡侯东出奔楚乃为之说曰东者东国也东国隐太子之子平侯庐之弟朱叔父也何为谓之东也王父诱而杀焉父执而用焉奔而又奔之曰东恶之而贬之也然则以削其一名为贬也定六年季孙斯仲孙忌帅师围郓杜氏注何忌不言何阙文
  王莽孙宗得罪自杀复其本名会宗贬厥爵改厥号是又以増其一名为贬也
  班固幽通赋发还师以成命兮重醉行而自耦潘岳西征赋重戮带以定㐮弘大顺以霸世文公名止用一字本于践土载书却非翦截古人名字之比至岳为关中诗云纷纭齐万亦孔之丑马汧督诔云齐万哮阚震惊台司则不通矣岂有以齐万年为齐万者邪若梁王彤为征西大将军而诗云桓桓梁征尤不成语
  班固幽通赋巨滔天而泯夏王莽字巨君止用一巨字王逸九思管束缚兮桎梏百贸易兮传卖音鬻遭桓缪兮识举才德用兮列施百里奚止用一百字此体后汉人已开之矣
  吕氏春秋干木光乎德去叚字今本吕氏卷秩有叚字惜誓来革顺志而用国去恶字此为翦截名字之祖
  文中并称两人而一氏一名尤为变体𣏌殖华还二人也而淮南子称为殖华贾谊新书使曹勃不能制曹曹参勃周勃也史记孟子荀卿传管婴不及管管仲婴晏婴也司马迁报任安书周魏见辜周周勃魏魏其侯窦婴也杨雄长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赋乃命骠卫骠骠骑将军霍去病卫大将军卫青也杜钦传览宗宣之飨国韦昭曰宗殷高宗也宣周宣王也徐乐传名何必夏子俗何必成康服䖍曰夏禹也子汤也汤子姓班固幽通赋周贾荡而贡愤周庄周贾贾谊也汉𢇛彰长碑云䘮父事母有柴颍之行柴高柴颍颍考叔也夏侯湛张平子碑云同贯宰贡宰宰我贡子贡也风俗通清拟夷叔郤正释讥褊夷叔之高怼傅子夷叔迂武王以成名杜预遗令南观伊雒北望夷叔陶潜诗积善云有报夷叔在西山皆谓伯夷叔齐汉广汉属国侯李翊碑夷史之高巴郡太守樊敏碑有夷史之直皆谓伯夷史鱼陶潜读史述九章程杵是程婴公孙杵臼新唐书尉迟敬德传隐巢是隐太子巢刺王一谥一爵
  古人谥止称一字
  古人谥有二字三字而后人相沿止称一字者卫之叡圣武公止称武公贞惠文子止称公叔文子晋赵献文子止称文子檀弓晋献文子成室注谓晋君献之庐陵胡氏曰或赵武谥献文耳魏惠成王止称惠王楚顷㐮王止称㐮王秦惠文王止称惠王悼武王止称武王昭㐮王止称昭王庄㐮王止称庄王韩昭釐侯止称昭侯宣惠王止称宣王赵悼㐮王止称㐮王汉诸葛忠武侯止称武侯
  称人或字或爵
  颜曾思孟三人皆氏而思独字以嫌于夫子也樊郦绛灌三人皆姓而勃独爵以功臣周姓者多也汾阴侯昌隆虑侯宠魏其侯止䣙武侯综高景侯成博阳侯聚皆周姓颜师古引楚汉春秋谓别有一人名绛灌者非史记垓下之战孔将军居左费将军居右孔将军蓼侯孔藂也费将军费侯陈贺也费独以爵者以功臣陈姓者多也博阳侯濞曲逆侯平堂邑侯婴阳夏侯豨棘蒲侯武河阳侯涓高胡侯夫乞复阳侯胥槀侯错猗氏侯遫龙侯署纪信侯仓皆陈姓
  子孙称祖父字
  子孙得称祖父之字子称父字屈原之言朕皇考曰伯庸是也孙称祖字子思之言仲尼祖述尧舜是也朱子曰古人未尝讳字程先生云予年十四五从周茂叔本朝先軰尚如此伊川亦尝呼明道字
  仪礼筮宅之辞曰哀子某为其父某甫筮宅又曰哀子某来日某卜葬其父某甫字父也虞祭之祝曰⿺辶商尔皇祖某甫卒哭之祝曰哀子某来日某𬯀祔尔于尔皇祖某甫字祖也祔祭之祝曰⿺辶商尔皇祖某甫以𬯀祔尔孙某甫两字之也
  字为臣子所得而称故周公追王其祖曰王季王而兼字
  已祧不讳
  册府元龟唐宪宗元和元年礼仪使奏言谨按礼记曰既卒哭宰夫执木铎以命于宫曰舍故而讳新此谓已迁之庙则不讳也今顺宗神主升祔礼毕高宗中宗神主上迁请依礼不讳制可
  文宗开成中刻石经凡高祖太宗及肃代德顺宪穆敬七宗讳并缺点画高中睿玄四宗己祧则不缺文宗见为天子依古卒哭乃讳郑氏曲礼注曰生者不相辟名故御名亦不缺韩退之辩讳本为二名嫌名立论而其中治天下之治却犯正讳盖元和之元高宗己祧故其潮州上表曰朝廷治平日久曰政治少懈曰巍巍治功曰君臣相戒以致至治举张行素曰文学治行众所推平淮西碑曰大开明堂坐以治之韩弘神道碑铭曰无有外事朝廷之治惟讳辩篇中似不当用
  汉时祧庙之制不传窃意亦当如此故孝惠讳盈而说苑敬慎篇引易天道⿰虗亏 -- 亏盈而益谦四句盈字皆作满在七世之内故也班固汉书律历志盈元盈綂不盈之类一卷之中字凡四十馀见何休注公羊传曰言孙于齐者盈讳文己祧故也若李陵诗独有盈觞酒与子结绸缪枚乘柳赋盈玉缥之清酒载古文苑又诗盈盈一水间载玉台新咏二人皆在武昭之世而不避讳又可知其为后人之拟作而不出于西京矣李陵诗不当用盈字容斋随笔论之
  后唐明宗天成四年中书门下奏少帝册文内有基字是玄宗庙讳寻常诏敕皆不𢌞避少帝是继世之孙册文内不欲斥列圣之讳今改为宗字
  宋史绍兴三十二年正月礼部太常寺言钦宗祔庙翼祖当迁以后翼祖皇帝讳依礼不讳诏恭依
  谢肇淛曰宋真宗名恒而朱子于书中恒字独不讳盖当宁宗之世真宗己祧
  崇祯三年礼部奉旨颁行天下避太祖成祖庙讳及孝武世穆神光熹七宗庙讳正依唐人之式惟今上御名亦须回避盖唐宋亦皆如此观汉宣帝之诏知当时已避天子之名然止避下一字而上一字天子与亲王所同则不讳
  皇太子名不讳
  册府元龟唐王绍为兵部尚书绍名初与宪宗同宪宗时为广陵王顺宗即位将册为皇太子绍上言请改名议者或非之曰皇太子亦人臣也汉魏故事皇太子称臣晋咸宁中议除此制挚虞以为孝经资于事父以事君义兼臣子则不嫌于称臣诏令依旧东宫之臣当请改尔柰何非其属而⿺辶处请改名岂为以礼事上邪左司员外郎李藩曰历代故事皆自不识大体之臣而失之因不可复正无足怪也
  三国志注言魏文帝为五官中郎将宾客如云邴原独不往太祖微使人问之原答曰吾闻国危不事冡宰君老不奉世子万历中年往往有借国本之名而以为题目者得无有愧其言
  唐中宗自房州还复立为皇太子左庶子王方庆上言太子皇储其名尊重不敢指斥晋尚书仆射山涛启事称皇太子而不言名朝官犹尚如此宫臣讳则不疑今东宫殿及门名皆有触犯临事论启回避甚难孝敬皇帝为太子时改弘教门为崇教门沛王为皇太子改崇贤馆为崇文馆皆避名讳以遵典礼伏望依例改换制从之史臣谓方庆欲尊太子以示中兴之渐然则方庆之言盖有为言之也
  有明之制太子亲王名俱令回避盖失之不考古也崇祯二年兵部主客司主事贺烺以避皇太子名改名世夀而光宗为太子河南府及商州属县并未尝改实录言洪武十四年十月辛酉给事中郑相同请依古制凡启事皇太子惟东宫官属称臣朝臣则否以见尊无二上之义诏下群臣议翰林院编修吴沈言太子所以继圣体而承天位者也尊敬之体宜同从之历代不称臣之制自斯而变
  亲王之名尤不必讳而亦讳之正綂十二年山西乡试诗经题内维周之桢桢字犯楚昭王讳考试及同考官俱罚俸一月
  二名不偏讳
  二名不偏讳宋武公名司空改司空为司城是其证也杜氏通典大唐武德九年六月太宗居春宫⿰纟⿱丿恩 -- 总万㡬下令曰依礼二名不偏讳其官号人名及公私文籍有世及民两字不连读者并不须讳避唐书高宗纪贞观二十三年七月丙午改治书侍御史为御史中丞诸州治中为司马别驾为长史治礼郎为奉礼郎以避上名上以贞观初不讳先帝二字有司奏曰先帝二名礼不偏讳上既单名臣子不合指斥上乃从之通典又言太宗时二名不相连者并不讳至玄宗始讳之然永徽初已改民部为戸部而李世𪟝已去世字单称𪟝矣 又按隋书修于太宗时而中间多有改世为代改民为人者此唐人偏讳之始然亦有不尽然者经籍志四民月令作四人而齐民要术仍民字是亦汉书注所云史駮文者也 章怀太子注后汉书亦有并其本文而改之者如胡广传诗美先人询于刍荛之类
  后唐明宗名嗣源天成元年六月敕曰古者酌礼以制名惧废于物难知而易讳贵便于时况征彼二名抑有前例太宗文皇帝自登宝位不改旧称时则臣有世南官有民部靡闻曲避止禁连呼朕猥以眇躬托于人上祗遵圣范非敢自尊应文书内所有二字但不连称不得回避若臣下之名不欲与君亲同字者任自改更务从私便庶体朕怀
  嫌名
  卫桓公名完楚怀王名槐古人不讳嫌名故可以为谥韩文公讳辩言不讳浒势秉机乃玄宗御删定礼记月令曰野鸡入大水为蜃曰野鸡始雊则讳雉以与治同音也李林甫序曰璿枢玉衡以齐七政则讳玑德宗九月九日赐曲江宴诗时此万枢暇⿺辶商与佳节并则讳机以与基同音也南史刘秉不称名而书其字曰彦节则讳秉以与昞同音也又如武后父讳士彟而孙处约改名茂道韦仁约改名思谦睿宗讳旦而张仁亶改名仁愿玄宗讳隆基而刘知㡬改名子玄箕州改名仪州即今辽州德宗讳适而括州改名处州顺宗讳诵而斗讼律改为斗竞宪宗讳纯凡姓淳于者改姓于惟监察御史韦淳不改既而有诏以陆淳为给事中改名质淳不得已改名处厚而懿宗以南诏酋龙名近玄宗讳遂不行册礼则退之所言亦未为定论也唐自中叶以后即士大夫亦讳嫌名故旧史以韩愈为李贺作讳辩为纰缪而贾曾传则曰拜中书舍人曾以父名忠固辞议者以为中书是曹司名又与曾父名音同字别于礼无嫌曾乃就职懿宗纪则曰咸通二年八月中书舍人卫洙奏状称𫎇恩除授滑州刺史官号内一字与臣家讳音同请改授闲官敕曰嫌名不讳著在礼文成命已行固难依允是又以为不当讳也
  册府元龟咸通十二年分司侍御史李谿进状曰臣准西台牒及金部称奉六月二十七日敕内园院郝景全事奏状内讼字音与庙讳同奉敕罚臣一季俸者臣官位至卑得𫎇罚俸屈与不屈不合有言而事关理体若便隐默恐负圣时愿陛下宽其罪戾使得尽言臣前奏状称准敕因事告事旁讼他人是咸通十一年十月十三日敕语臣状中具有准敕字非臣自撰辞句臣谨按礼不讳嫌名又按职制律诸犯庙讳嫌名不坐注云谓若禹与雨䟽云谓声同而字异注䟽重复至易分晓伏惟皇帝陛下明过帝尧孝逾大舜岂自发制敕而不避讳哉故是审量礼律以为无妨耳即引陛下敕文而言不敢擅有移改不谓内园便有此论奏也臣非敢诉此罚俸也恐自此有援引敕格者亦须委曲回避便成讹弊臣闻赵充国为将不嫌伐一时事以为汉家后法魏徵为相不存形迹以致贞观太平臣虽未及将相忝为陛下持宪之臣岂可以论俸为嫌而使国家敕命有误也愿陛下留意察纳别下明敕使自后章奏一遵礼律处分则天下幸甚敕免所罚
  南唐元宗初名璟避周信祖庙讳改名景是不讳嫌名按嫌名之有讳在汉末之闻晋羊祜为都督荆州诸军事及薨荆州人为祜讳名室户皆以门为称改戸曹为辞曹此讳嫌名之始也
  后魏地形志天水郡上邽县犯太祖讳改为上封魏太祖名珪
  宋代制于嫌名字皆避之礼部韵略凡与庙讳音同之字皆不收太祖讳匡㣧十阳部去王切一十三字二十一震部羊晋切一十一字皆不收它皆仿此朱子周易本义姤卦下以故为姤作故为遇避高宗嫌名也宋板书贞字完字多是缺笔贞音同祯仁宗讳完音同桓钦宗讳 雍录以贞女树为正女木树音同曙英宗讳岂不闻颜氏家训所云吕尚之儿如不为上赵壹之子倘不作一便是下笔即妨是书皆触者乎金章宗泰和元年七月己巳初禁庙讳同音字盖亦仿宋制也
  明代不讳嫌名如建文年号是也
  以讳改年号
  唐中宗讳显玄宗讳隆基唐人凡追称高宗显庆年号多云明庆永隆年号多云永崇赵元昊以父名德明改宋明道年号为显道而范文正公与元昊书亦改后唐明宗为显宗杜氏通典释法明游天竺记明下有国讳改焉四字当是小注今本连作大文
  前代讳
  孟蜀所刻石经于唐高祖太宗讳皆缺书石晋相里金神道碑民珉二字皆缺末笔南汉刘岩尊其父谦为代祖圣武皇帝犹以代字易世至宋益远矣而乾德三年卜𬤇伏羲女娲庙碑民珉二字咸平六年孙冲序绛守居园池记碑民珉二字皆缺末笔其于旧君之礼何其厚与予至西安见宋咸平二年梦英自书篆书日录偏旁字源序立于文宣王庙者称长安为故都而唐字跳行盖叹昔人之厚其时唐之亡已九十三年矣
  杨阜魏明帝时人也其䟽引书协和万国犹避汉高祖讳韦昭吴后主时人也其解国语凡庄字皆作严犹避汉明帝讳唐长孙无忌等撰隋书易忠节传以诚节称苻坚为苻永固亦避隋文帝及其考讳后汉应劭作风俗通有讳旧君之议自古相传忠厚之道如此今人不知之矣
  元移刺廸为常州路总管刻其所点四书章句或问集注其凡例曰凡序注或问中题头及空处并存其旧以见当时忠上之意如宋德隆盛之类近岁新刊大学衍义亦然时天历元年也资治通鉴周太祖世宗纪太祖皇帝皆题头至今仍之孟子见梁㐮王章末注苏氏曰予观孟子以来自汉高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太祖上空一字永乐中修大全于其空处添一宋字后人之见与前人相去岂不远哉
  名父名君名祖
  金縢周公之祝辞曰惟尔元孙某左传荀偃济河而祷称曾臣彪名君也淮南子曰祝则名君左传楚子围宋申犀见王称无畏知罃对楚王称外臣首鄢陵之战栾鍼曰书退名父也华耦来盟称君之先臣督栾盈辞于周行人曰陪臣书曰其子黡名祖若父也
  弟子名师
  论语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孟子乐正子入见曰君奚为不见孟轲也是弟子而名师也
  同軰称名
  古人生不讳名同軰皆面呼其名书周公若曰君奭礼记曾子问篇老聃曰丘檀弓篇曾子曰商论语微生亩谓孔子曰丘是也
  以字为讳
  古人敬其名则无有不称字者颜氏家训曰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名终则讳之字乃可以为孙氏孔子弟子记事者皆称仲尼子贡曰仲尼日月也 魏鹤山云仪礼子孙于祖祢皆称字吕后微时尝字高祖为季汉袁种字其叔父盎曰丝王丹与侯霸子语字霸为君房江南至今不讳字也河北士人全不辨之故有讳其名而并讳其字者三国志司马朗传年九岁人有道其父字者朗曰慢人亲者不敬其亲者也客谢之常林传年七岁有父党造门问林伯先在否林不答客曰何不拜林曰虽当下拜临子字父何拜之有晋书儒林刘兆传尝有人著靴骑驴至兆门外曰吾欲见刘延世兆儒德道素青州无称其字者门人大怒兆曰听前旧唐书韩愈传拜中书舍人有不悦愈者言愈前左䧏为江陵掾曹荆南节度使裴均馆之颇厚近者均子锷还省父愈为序饯锷仍呼其字此论喧于朝列坐是改太子右庶子至于山阳公载记言马超降蜀常呼先主字关羽怒请杀之此则面呼人主之字又不可以常侪论矣
  自称字
  汉书注张晏曰匡衡少时字鼎世所传衡与贡禹书上言衡敬报下言匡鼎白南史陶弘景自号华阳隐居人间书札即以隐居代名此自称字之始也
  东观馀论言古人或有自称字者王右军敬谢帖云王逸少白庐山远公集卢循与远书云范阳卢子先叩首柳少师与弟帖云诚悬呈今按唐权德舆答杨湖南书称载之再拜柳冕答郑衢州书称敬叔顿首白居易与元九书称乐天再拜宋陈搏谒高公诗称道门弟子图南上
  唐张谓长沙风土碑铭有唐八叶元圣六载正言待理湘东张洗济渎庙祭器币物铭濯缨不才谬领兹邑元稹作白氏长庆集序自书曰微之序乃是作文自称其字
  自称其字不始于汉人家父吉甫寺人孟子之诗已先之矣
  人主呼人臣字
  汉高帝曰运筹䇿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张良字景帝曰天下方有急王孙窦婴字宁可以让邪皆人主呼人臣字也
  晋以下人主于其臣多不呼名南史梁蔡樽为吏部尚书侍中武帝尝设大臣䴵樽在坐帝频呼姓名樽竟不答食䴵如故帝觉其负气乃改唤蔡尚书樽始放箸执笏曰尔帝曰卿向何聋今何聪对曰臣预为右戚且职在纳言陛下不应以名垂唤帝有惭色文选范云表称乃祖玄平李善注引晋中兴书范汪字玄平魏书江式表称臣亡祖文威式祖强字文威又南朝人如王敬弘王仲德王景文谢景仁北朝人如萧世怡李元操之軰名犯帝讳即以字行不复更名宋褚叔茂张叔茂名与太和讳同以字行通鉴大同二年时人多以字行旧史皆因之周韦叔裕字孝宽以字行 魏书多称扬遵彦 魏王
  昕对汝南王悦自称元景北齐祖珽对长广王湛自称孝征隋崔頥答豫章王启自称祖濬王贞答齐王𰖍启自称孝逸而唐太宗时如封伦房乔高俭尉迟恭颜籀并以字为名盖因天子常称臣下之字故尔其时堂陛之间未甚阔绝君臣而有朋友之义后世所不能及矣因话录文宗对翰林诸学士因论前代文章裴舍人素数道陈拾遗名柳舍人璟目之裴不觉上顾桞曰他字伯玉亦应呼陈伯玉
  两名
  礼记正义公羊说春秋讥二名谓二字作名若魏曼多也公羊传春秋以仲孙何忌为仲孙忌魏曼多为魏多皆谓讥二名而去之左氏说二名者楚公子弃疾弑其君即位之后改名为居是为二名许慎谨案云文武贤臣有散宜生苏忿生则公羊之说非也白虎通古人之名或兼或单春秋讥二名乃谓其无常者也是用左氏说今按古人两名见于经传者不止楚平王如晋文侯名仇而书云父义和楚灵王名围而春秋书弑其君䖍于干谿赵简子名鞅而铁之战自称志父南宫敬叔名说一名縚字容又字括蜚廉石棺铭自称处父屈原名平其作离骚也名正则字灵均贾谊传梁王胜注李奇曰文三王传言揖此言胜为有两名
  假名甲乙
  史记万石君传长子建次子甲次子乙次子庆甲乙非名也失其名而假以名之也韩安国传𫎇狱吏田甲张汤传汤之客曰甲汉书高五王传齐宦者徐甲严助传闽越王弟甲疑亦同此孟尝君传田甲劫湣王当是其名任安传某子甲何为不来乎三国志注许攸呼魏太祖小字曰某甲卿不得我不得冀州也左传文十四年齐公子元不顺懿公之为政也终不曰公曰夫巳氏注犹言某甲文选为齐明帝让宣城郡公表谨附某官某甲奉表以闻宣德皇后令今遣某位某甲等
  汉书魏相传中谒者赵尧举春李舜举夏儿汤举秋贡禹举冬不应一时四人同以尧舜禹汤为名若有意撰而名之者及读急就章有云祖尧舜乐禹汤乃悟若此类皆古人所假以名之也或曰高帝时实有赵尧然非谒者
  蜀汉费祎作甲乙论设为二人之辞世说云黄初中有甲乙疑论晋人文字每多祖此虚设甲乙中书令张华造甲乙之问云甲娶乙为妻后人娶丙博士弟子徐叔中服议以母为甲先夫为乙后夫为丙先子为丁继子为戊梁范缜神灭论有张甲王乙李丙赵丁而关尹子云甲言利乙言害丙言或利或害丁言俱利俱害关尹子亦魏晋间人所造之书也先秦以上即有以甲乙为彼此之辞者韩非子罪生甲祸归乙伏怨乃结
  以姓取名
  古人取名连姓为义者绝少近代人命名如陈王道张四维吕调阳马负图之类榜目一岀则此等姓名㡬居其半不知始自何年尝读通鉴至五代后汉有虢州伶人靖边庭胡身之注曰靖姓也优伶之名与姓通取一义所以为谑也靖边庭亦见宋史田钦祚传考之自唐以来如黄翻绰云朝霞唐书魏謩传镜新磨五代史伶官传罗衣轻辽史伶宦传之軰皆载之史书益信其言之有据也嗟乎以士大夫而效伶人之命名则自嘉靖以来然矣
  以父名子
  左传成十六年潘尫之党潘尫之子名党也㐮二十三年申鲜虞之𫝊挚申鲜虞之子名傅挚也按仪礼特牲馈食礼筮某之某为尸注曰某之某者字尸父而名尸也少牢馈食礼同亦此类也史记太史公自序维仲之省厥濞王吴濞乃刘仲之子称为厥濞
  以夫名妻
  左传昭元年当武王邑姜方震大叔汉书杜钦传皇太后女弟司马君力苏林曰字君力为司马氏妇南齐书周盘龙爱妾杜氏上送金(⿰钅义)-- 钗镊二十枚手敕曰饷周公阿杜孔丛子卫将军文子之内子死复者曰皋𡡾女复子思闻之曰此女氏之字非夫氏之字也妇人于夫氏以姓氏称礼也
  兼举名字
  史文有一人而兼举名字如子玉得臣百里孟明视之类已于左传见之皋陶庭坚亦一人两称若骈俪之文必无重出而亦有一二偶见者焦氏易林申公颠倒巫臣乱国刘琨答卢谌诗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邱谢惠连秋怀诗虽好相如逹不同长卿慢沈约宋书恩幸传论胡广累世农夫伯始致位公相黄宪牛医之子叔度名动京师皆一人而兼举其名字也古诗谁能刻镂此公输与鲁班下一与字竟以公输鲁班为二人则不通矣
  排行
  兄弟二名而用其一字者世谓之排行如德宗德文义符义真之类起自晋末汉人所未有也水经注昔北平侯王谭不同王莽之政子兴生五子并避乱隐居光武即帝位封为五侯元才北平侯益才安喜侯显才蒲阴侯仲才新市侯季才唐侯是后人追撰妄说东汉人二名者亦少
  单名以偏旁为排行始见于刘琦刘琮此后应璩应玚卫瓘卫玠之流踵之而出矣陈球传二子瑀璠弟子珪若取偏旁又不当与父同也
  今人兄弟行次称一为大不知始自何时汉淮南厉王常谓上大兄孝文帝行非第一也
  二人同名
  有以二人同名而合称之者左传庄二十八年晋献公外嬖梁五与东关嬖五晋人谓之二五耦战国䇿杜赫谓楚王曰此用二忌之道也以齐田忌邹忌为二忌唐高宗显庆二年诏曰踪二起于吴白盖仿此称
  字同其名
  名字相同起于晋宋之间史之所载晋安帝讳德宗字德宗恭帝讳德文字德文会稽王道子字道子殷仲文字仲文宋蔡兴宗字兴宗齐颜见远字见远梁王僧孺字僧孺刘孝绰字孝绰庾仲容字仲容江德藻字德藻任孝恭字孝恭师觉授字觉授北齐慕容绍宗字绍宗魏兰根字兰根后周王思政字思政辛庆之字庆之崔彦穆字彦穆之类至唐时尤多
  藩镇传田绪字绪刘济字济此起家军伍未曾立字如李载义辞未有字之比尔史家例以为字非也且其文不可省乎
  变姓名
  古人变姓名多是避仇然亦有无所为而变者范蠡⿺辶商齐为䲭夷子皮之陶为朱公第五伦客河东自称王伯齐梁鸿⿺辶商齐姓运期名耀
  生而曰讳
  生曰名死曰讳今人多生而称人之名曰讳金石录云生而称讳见于石刻者甚众因引孝宣元康二年诏曰其更讳询以为西汉已如此蜀志刘豹等上言圣讳豫睹许靖等上言名讳昭著晋书高𫖳言范伯孙恂恂率道名讳未尝经于官曹束晢劝农赋场功毕租输至录社长召闾师条牒所领注列名讳王褒洞箫赋幸得谥为洞箫兮李善注谥者号也号而曰谥犹之名而曰讳者矣
  生称谥
  汉书张敖传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故不宜有此刘攽曰史家记事或有如此追言谥者史记贯高与张敖言谓帝为高祖公羊传公子翚与桓公言吾为子口隐矣皆此类公羊传注谥者传家所加今按传记中此例尚多如左氏传石碏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国语鲍国谓子叔声伯曰子何辞苦成叔之邑战国䇿智过曰魏桓子之谋臣曰赵葭韩康子之谋臣曰叚规史记秦本纪晋文公夫人请曰缪公怨此三人入于骨髓鲁世家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宋世家华督使人宣言国中曰殇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战楚世家国人每夜惊曰灵王入矣随人谢吴王曰昭王亡不在随齐湣王遗楚王书曰令秦惠王死武王立郑世家庄公曰武姜欲之楚共王曰郑成公孤有德焉赵世家吴延陵季子使于晋曰晋国之政卒归于赵武子赵文子名武韩宣子魏献子之后矣韩世家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门吴起传公叔之仆曰君因先与武侯言仲尼弟子传子羔曰出公去矣而门已闭鲁仲连传新垣衍谓赵王曰赵诚发使尊秦昭王为帝禇先生补梁孝王世家窦太后谓景帝曰安车大驾用梁孝王为寄三王世家公户满意谓燕王曰今昭帝始立荀子周公谓伯禽之傅曰成王之为叔父吕氏春秋豫让欲杀赵㐮子其友谓之曰以子之才而索事㐮子淮南子先轸曰昔吾先君与缪公交诸御鞅复于简公曰陈成常宰予二子者甚相憎也吴越春秋子胥曰报汝平王说苑景公曰善为我浮桓子也卫叔文子曰今我未以往而简子先以来并是生时不合称谥又如礼记曽子问孔子曰季桓子之䘮卫君请吊哀公辞不得命公为主客入吊康子立于门右孔子没时哀公康子俱存此皆后人追为之辞也自东京以下即无此语文益谨而格卑矣
  史记田敬仲世家齐人歌之曰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史通曰田常见存而⿺辶处呼以谥苏氏曰田常之时安知其为成子而称之
  称王公为君
  称周文王为文君焦氏易林文君燎猎吕尚获福号称太师封建齐国汉张衡思玄赋文君为我端蓍兮利飞遁以保名称晋文公为文君楚辞惜往日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淮南子晋文君大布之衣䍧羊之裘又云介子歌龙蛇而文君垂泣称宋文公为文君墨子昔者宋文君鲍之时称楚庄王为庄君荀子庄君之𦙑称齐庄公为庄君墨子昔者齐庄君之时称鲁昭公为昭君焦氏易林干侯野井昭君䘮居称齐景公为景君宋何承天上陵篇指营邱感牛山爽鸠既没景君叹称宋㐮公为㐮君周庾信入彭城馆诗㐮君初建国称宋元公为元君庄子宋元君夜半而梦












  日知录卷二十三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十四   昆山 顾炎武 撰祖孙
  自父而上之皆曰祖书微子之命曰乃祖成汤是也自子而下之皆曰孙诗閟宫之篇曰后稷之孙实维太王又曰周公之孙庄公之子是也
  高祖
  汉儒以曽祖之父为高祖考之于传高祖者远祖之名尔左传昭公十七年郯子来朝曰我高祖少皥挚之立也则以始祖为高祖书盘庚肆上帝将复我高祖之徳乱越我家康王之诰张皇六师无坏我高祖寡命则以受命之君为高祖文武至康仅四世左传昭公十五年王谓籍谈曰昔而高祖孙伯黡司晋之典籍则谓其九世为高祖十二年楚灵王谓右尹子辛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亦谓其始祖之昆弟
  艺祖
  书归格于艺祖注以艺祖为文祖不详其义人知宋人称太祖为艺祖不知前代亦皆称其太祖为艺祖唐玄宗开元十一年幸并州作起义堂颂曰东西南北无思不服山川鬼神亦莫不宁实惟艺祖储福之所致十三年封泰山其序曰惟我艺祖文考精爽在天此谓唐高祖张说作享太庙乐章曰肃肃艺祖滔滔濬源有雄武剑作镇金门玄王贻绪后稷谋孙此谓高祖之高祖讳熙追尊宣皇帝者也后汉高祖乾祐元年改元制曰昔我艺祖神宗开基抚运以武功平祸乱以文徳致升平此谓前汉高祖金世宗大定二十五年封混同江神册文曰仰艺祖之开基佳江神之效灵此谓金太祖然则是历代太祖之通称也
  唐武宗会昌三年讨刘稹制曰顷者烈祖在藩先天启圣是以玄宗为烈祖宋王旦封祀坛序烈祖造新邦臻大定经制而未遑神宗求至理致升平业成而中罢是以太祖为烈祖太宗为神宗亦古人之通称也唐元稹行裴度制曰佑我宪考为唐神宗 吕氏读诗记引李氏曰本朝太宗称神宗及神宗称神宗则太宗不复称神宗矣今按魏泰东轩笔录称太祖太宗为艺祖神宗
  左传哀公二年卫太子祷曰曽孙蒯聩敢昭告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书文侯之命汝克昭乃显祖烈祖显祖皆谓其始封之君此古人之通称
  冲帝
  幼主谓之冲帝水经注汉冲帝诏曰翟义作乱于东霍鸿负倚盩厔芒竹以孺子婴为冲帝
  
  古人曰父曰考一也易曰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书大诰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养其劝弗救康诰子弗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酒诰厥心臧聪听祖考之彛训尹伯奇履霜操曰考不明其心兮听䜛言自檀弓定为生曰父死曰考之称而为人子者当有所讳矣
  伯父叔父
  古人于父之昆弟必称伯父叔父未有但呼伯叔者若不言父而但曰伯叔则是字之而已诗所谓叔兮伯兮伯兮朅兮叔于田之𩔗皆字也
  今之天子称亲王为叔祖曽叔祖甚非古义礼天子称同姓诸侯曰伯父叔父称其先君亦曰伯父叔父左传昭九年景王使詹桓伯辞于晋曰伯父惠公十五年景王谓籍谈曰叔父唐叔皆称其先君为伯父叔父之证也故礼有诸父无诸祖宋时亦有皇叔祖之称而无高曽见容斋四笔
  族兄弟
  书克明俊徳以亲九族郑康成谓九族者据已上至高祖下及玄孙之亲左传襄公十二年凡诸侯之丧同宗临于祖庙同族于祢庙注同族谓高祖以下是也故晋叔向言肸之宗十一族贾谊新书人有六亲六亲始曰父父有二子二子为昆弟昆弟又有子子从父而昆弟故为从父昆弟从父昆弟又有子子从祖而昆弟故为从祖昆弟从祖昆弟又有子子从曽祖而昆弟故为曽祖昆弟曽祖昆弟又有子子为族兄弟备于六此之谓六亲是同高祖之兄弟即为族族非疏远之称汉书张敞传广川王同族宗室刘调等同族言其与王近亲
  颜氏家训凡宗亲世数有从父有从祖有族祖江南风俗自兹以往皆云族人河北虽二三十世犹呼为从伯从叔梁武帝尝问一中土人曰卿北人何故不知有族答云骨肉易疏不忍言族耳梁书夏侯亶传宗人夏侯溢为衡阳内史辞日亶侍御座高祖谓亶曰夏侯溢于卿疏近亶答曰是臣从弟高祖知溢于亶已疏乃曰卿伧人好不辨族从亶对曰臣闻服属易疏所以不忍言族当时虽为敏对于理未通
  亲戚
  史记宋世家箕子者纣亲戚也马融王肃以为纣之诸父服䖍杜预以为纣之庶兄路史谓但言亲戚非诸父昆弟之称非也曲礼兄弟亲戚称其慈也疏曰亲指族内戚指族外古人称其父子兄弟亦曰亲戚韩诗外传曽子曰亲戚既没虽欲孝谁为孝此谓其父母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封建亲戚以蕃屏周此谓其子弟昭公二十年棠君尚谓其弟员曰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三国志张昭谓孙权曰况今奸宄竞逐豺狼满道乃欲哀亲戚顾礼制此谓其父兄战国䇿苏秦曰富贵则亲戚畏惧盖指其妻嫂
  
  唐时人称父为哥旧唐书王琚传玄宗泣曰四哥仁孝同气惟有太平睿宗行四故也玄宗子棣王琰传惟三哥辨其罪玄宗行三故也有父之亲有君之尊而称之为四哥三哥亦可谓名之不正也己
  玄宗与宁王宪书称大哥又有同玉真公主过大哥园池诗则唐时宫中称父称兄皆曰哥
  妻子
  今人谓妻为妻子此不典之言然亦有所自韩非子郑县人卜子使其妻为袴其妻问曰今袴何如夫曰象吾故袴妻子因毁新令如故袴杜子美诗结发为妻子席不煖君床
  称某
  经传称某有三义书金縢惟尔元孙某史文讳其君不敢名也史记高祖纪高祖奉玉卮起为太上皇夀曰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与此同春秋宣公六年公羊传于是使勇士某者往杀之传失其名也礼记曲礼内事曰孝王某外事曰嗣王某仪礼士冠礼某有子某论语某在斯某在斯通言之也左传襄公三十年书曰某人某人会于澶渊此又是不能悉数之辞
  周人以讳事神牧誓之言今予发武成之言周王发生则不讳也金縢之言惟尔元孙某追录于武王既崩之后则讳之矣故礼卒哭乃讳
  互辞
  易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言父又言考书予𢙢来世以台为口实言予又言台汝猷黜乃心言汝又言乃予念我先神后之劳尔先言予又言我越予冲人不卬自恤言予又言卬诗岂不尔受既其女迁言尔又言女论语吾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孟子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言我又言吾左传尔用而先人之治命今监本脱而字依石经补言尔又言而女丧而宗室言女又言而史记张仪传若善守汝国我顾且盗而城言若言汝又言而诗王于出征以佐天子言王又言天子乃命鲁公俾侯于东言公又言侯榖梁传言君之不取为公也言君又言公范𡩋解上言君下言公互辞左传以其子更公女而嫁公子言公女又言公子史记齐世家子我盟诸田于陈宗言田又言陈皆互辞也
  豫名
  诗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子初生而已名之为后稷也为韩姞相攸女在室而已名之为韩姞也皆因其异日之名而豫名之亦临文之不得不然也
  重言
  古经亦有重言之者书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遑即暇也诗无己太康己即太也既安且宁安即宁也既庶且多庶即多也左传一薫一莸十年尚犹有臭尚即犹也周其有頿王亦克能修其职克即能也礼记人喜则斯陶则即斯也
  
  白虎通曰天子之配商之前皆称妃周始立后晋书后妃传序亦云爰自夐古是谓元妃降及中年乃称王后今考帝喾四妃帝舜三妃以至周初太姜太任太姒邑姜皆无后名以太姒为后妃乃后人之论而诗书所云后皆君也春秋桓八年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襄十五年刘夏逆王后于齐于是始称后曲礼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又云天子之妃曰后而宣王晏起姜后脱簪见于列女之传此周人立后之据惟左传哀元年后缗方娠是夏时事疑此后人追称之辞自春秋以下之文则有以君为后者如㤗姤大象及内则称王 有以妃为后者杂然于书传矣
  人君之号唐虞曰帝夏曰后商曰王然帝王天子所专后则诸侯皆得称之周礼量人注后君也言君容王与诸侯易疏凡象称先王者唯施于天子称后者兼诸侯故书言肆觐东后群后四朝禹乃会群后誓于师伊训之祠先王侯甸群后咸在周王大告武成亦曰呜呼群后而后䕫后羿伯明后寒之称皆见于传𦙍征之篇亦称𦙍后康王作毕命曰三后协心同底于道穆王作吕刑曰乃命三后恤功于民然则禹之䧏帝而称后是禹之谦禹之不矜也
  诸侯谓之群后故天子独称元后
  汉时郡守之于吏民亦有君臣之分故有称府主为后者汉武都太守李翕西狭颂云赫赫明后柔嘉维则桂阳太守周憬铭云懿贤后兮发圣英晋应詹为南平太守百姓歌之曰侥幸之运赖兹应后兰亭宴集有郡功曹魏滂诗云明后欣时丰驾言映清澜
  
  三王之名自后人追称之而禹之为王未尝见于书也甘誓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𦙍征𦙍后承王命徂征而夏小正言十有一月王狩夏之王见于书者始此然无称禹为王者经传之文凡言夏必曰夏后氏唐沈既济议云夏殷二代为帝者三十世矣而周人通名之曰王𢙢亦未然书多士自成汤至于帝乙而左传虞人之箴曰在帝夷羿固君人者之通称矣
  周人之追王止于太王而组绀已上至后稷则谓之先公诗禴祀蒸尝于公先王是也通言之则亦可称之为王书武成惟先王建邦启土周语太子晋諌灵王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十八王而康克安之是也
  王而尊之曰帝黄歇上秦昭王书先帝文王武王王之身三世不忘接地于齐以绝从亲之要是也史记秦本纪昭王十九年王为西帝己而复去之 文王武王独称先帝者曲礼曰措之庙立之主曰帝王而等之曰诸侯汉王告诸侯曰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是也
  
  古时有人臣而隆其称曰君者周公若曰君奭是也篇中言君奭者四但言君者六而成王之书王若曰君陈穆王之书王若曰呜呼君牙皆此例也犹汉时人主称丞相为君侯也汉书儿宽为御史大夫奉觞上寿制曰敬举君之觞礼记坊记云大夫不称君𢙢民之惑也故春秋传中称君者皆国君然亦有卿大夫而称为君者荘十一年楚斗廉语屈瑕曰君次于郊郢以御四邑襄二十五年郑子产对晋士庄伯曰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文十年楚范巫矞似谓成王与子玉子西曰三君皆将强死并二臣通谓之君至家臣则直谓其主曰君昭十四年司徒老祁虑癸谓南蒯曰群臣不忘其君二十八年晋祁盈之臣曰慭使吾君闻胜与臧之死也以为快哀十四年宋司马命其徒攻桓氏其父兄故臣曰不可其新臣曰从吾君之命是也犹郑伯有之臣称伯有为吾公仪礼丧服篇公士大夫之众臣为其君布带绳屦传曰君谓有地者也郑氏曰天子诸侯及卿大夫有地者皆曰君晋语三世仕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丧大记大夫君孔氏曰大夫之臣称大夫为君周礼调人注主大夫君也此则上下之通称不始于后代矣
  人臣称君自三代以前有之孟子象曰谟盖都君汉书高帝纪爵或人君上所尊礼师古曰爵高有国邑者则自君其人故曰人君也上谓天子
  汉时曹掾皆称其府主为君至苍头亦得称其主人为君后汉书李善传君夫人善在此是也女亦得称其父为君汉书王章传我君素刚先死者必我君是也妇亦得称其舅为君尔雅姑舅在则曰君舅君姑没则曰先舅先姑淮南子君公知其盗也逐而去之列女传我无樊卫二姬之行故君以责我是也
  丧服妾为君郑氏注曰妾谓夫为君者不得体之加尊之也虽士亦然
  
  春秋时称卿大夫曰主周礼太宰九两六曰主以利得民注郑司农云主谓公卿大夫调人主友之仇注主大夫君也 礼记礼运仕于公曰臣仕于家曰仆方氏曰臣者对君之称故仕于公曰臣而诸侯称君仆者对主之称故仕于家曰仆而大夫称主故齐侯唁昭公称主君子家子曰齐卑君矣而南唐降号江南国主亦以奉中国正朔自贬其号若刘玄徳帝蜀谥昭烈葬惠陵初无贬绌末帝降魏封为安乐公自可即以本封为号陈寿作三国志创立先主后主之名常璩蜀志因之三国志载锺会檄蜀将士吏民称昭烈为益州先主先主之名盖始于此乃是魏人所称 孙楚为石苞与孙皓书亦云吴之先主以晋承魏统义无两帝今千载之后而犹沿此称殊为不当况改汉为蜀亦出寿笔黄氏日抄曰蜀者地名非国名也昭烈以汉名未尝以蜀名也不特昭烈未尝以蜀名虽孙氏之盟亦曰汉吴既盟同讨魏贼是天下未尝以蜀名之名之者魏人也当时魏已篡汉改称昭烈为蜀使不得附汉统异代文人不察史家阿枉之故若杜甫诗中便称蜀主殊非知人论世之学也昔刘知㡬论后汉书刘玄列传以为东观秉笔容或謟于当时后来所修理宜刊革今之君子既非曹氏司马氏之臣不当称昭烈为先主矣纲目亦书帝禅为后主姚燧深以为非见元史传
  诸葛孔明书中亦多有称先主者本当是先帝传之中原改为先主耳杜微传载孔明书朝廷主公今年始十八亦无称朝廷为主公之理是后人所改主者次于君之号苏林解汉书公主云妇人称主引晋语主孟㗖我
  陛下
  贾谊新书天子卑号称陛下蔡邕独断陛阶也所由升堂也天子必有近臣执兵陈于陛侧以戒不虞谓之陛下者群臣与天子言不敢指斥天子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因卑达尊之义也记曰君子于其所尊弗敢质敬之至也上书亦如之及群臣士庶相与言曰殿下阁下执事之属皆此𩔗也据此则陛下犹言执事后人相沿遂以为至尊之称许善心以陈臣入隋宇文述言其祭陈叔宝文称陛下召问善心言陛下者本是呼执事之人与尊号不同事乃得释然后世非天子亦不敢用
  足下
  今人但见史记秦阎乐数二世称足下遂以为相轻之辞不知乃战国时人主之称也如苏代遗燕昭王书乐毅报燕惠王书苏厉与赵惠文王书皆称足下又如苏秦谓燕易王范雎见秦昭王苏代谓齐湣王齐人谓齐湣王孟尝君舍人谓卫君张丐谓鲁君赵郝对赵孝成王郦生说沛公张良献项王亦皆称足下汉书文帝纪丞相臣平太尉臣勃大将军臣武御史大夫臣苍宗正臣郢朱虚侯臣章东牟侯臣兴居典客臣掲再拜言大王足下
  宋书西南夷传载诸国表文诃罗陀国称圣王足下又称天子足下阿罗单国称大吉天子足下阇婆娑逹国称宋国大王大吉天子足下天竺迦毗黎国称大王足下梁书诸夷传表文盘盘国称常胜天子足下于陁利国称天子足下狼修牙国称大吉天子足下婆利国称圣王足下
  阁下
  赵璘因话录曰古者三公开阁郡守比古之侯伯亦有阁故世俗书题有阁下之称汉书王尊传直符史诣阁下从太守受其事前辈呼刺史太守亦曰节下与宰相大僚书往往称执事言阁下之执事人耳刘子玄为史官与监修宰相书称足下韩文公与使主张仆射书称执事即其例也若记室本系王侯宾佐之称晋左思称左记室梁何逊称何记室他人亦非所宜执事则指其左右之人尊卑皆可通称侍者则仕庶可用之近日官至使府御史及畿令悉呼阁下至于初命宾佐犹呼记室今则一例阁下上下无别其执事才施于举人侍者止行于释子而已今之布衣相呼尽曰阁下虽出于浮薄相戏亦是名分天壤矣彭乘墨客挥犀同谢在杭五杂俎言阁夹室也以板为之礼记内则天子之阁左逹五右逹五檀弓曽子曰始死之奠其馀阁也与盖古人置此以庋饮食之所即今房中之板阁而后乃广之为楼观之通名如石渠天禄麒麟之𩔗三辅黄图云皆萧何造或以藏书或以绘像或以为登眺游览之所司马相如上林赋高廊四注重坐曲阁阁者门旁小户也说文 董贤传与孔光并为三公上故令贤私过光光警戒衣冠出门待望见贤车廼郤入贤至中门光入阁既下车廼出因设馆于其旁即谓之阁汉书公孙弘传开东阁以延贤人师古曰阁者小门也东向开之古人坐以东向为尊避当庭门而引宾客以别于掾史官属如今官署角门旁有延宾馆是也朱云传薛宣谓云曰且留我东阁可以观四方奇士故萧望之传言自引出阁而隽不疑传暴胜之为直指使者不疑至门胜之开阁延请是凡官府皆有阁不独三公也韩延寿传行县至高陵入卧传舍闭阁思过如今之闭角门不听官属入也严延年传母闭阁不见延年免冠顿首阁下朱博传召见功曹闭阁数责此又是闭角门不听出也东晋太极殿有东西阁唐制仿之以宣政为前殿紫宸为便殿前殿谓之正衙天子不御前殿而御紫宸乃自正衙唤仗繇阁门而入百官候朝于衙者因随以入见谓之入阁唐六典宣政殿之左曰东上阁右曰西上阁盖中门不启而开角门也尔雅小闺谓之阁闺即门也故金门亦谓之金闺谢朓诗既通金闺籍 文翁传诸生传教令出入闺阁师古曰闺闺内中小门也 太史公报任少卿书身直为闺阁之臣而室中之门亦或用此为称后汉书曹大家传时汉书始出多未能通者同郡马融伏于阁下从昭受读是则二字之义本自不同汉旧仪曰丞相听事门曰黄阁不敢洞开朱门以别于人主故以黄涂之谓之黄阁宋书百官志黄阁主簿省录众事 邓琬传太宗定乱进子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诸佐吏并喜造琬曰暴乱既除殿下又开黄阁明代以文渊阁藏书而大学士主之故谓之阁老盖亦论经石渠校书天禄之遗意尔然西京但有阁而未以为官曹之穪至后汉始谓之台阁古诗为焦仲卿作云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陈寿三国志评曰魏世事统台阁重内轻外故八座尚书即古六卿之任也裴松之三国志注引魏略曰薛夏为秘书丞尝以公事移兰台兰台自以台也而秘书署耳谓夏为不得移推使当有坐者夏报之曰兰台为外台秘书为内阁台阁一也何不相移之有兰台屈无以折自是之后遂以为常魏张阁字子台唐书职官志光宅元年九月改门下省为鸾台中书省为凤阁李肇国史补宰相相呼为堂老两省相呼为阁老杜子美奉赠严八阁老诗云扈从登黄阁困学纪闻曰给事中属门下省开元曰黄门省故曰黄阁左拾遗亦东省之属故曰官曹可接聫又将赴成都草堂途中寄严郑公诗云生理祗凭黄阁老此特借黄门为黄阁而亦本于汉人台阁之称 唐书杨绾传故事舍人年久者为阁老然则明之内阁实本于此而非取三公黄阁之义其言入阁办事谓入此内阁尔而与唐之随仗入阁不相蒙也阁下之称犹云台下古今异名亦何妨乎
  
  管子曰黄帝得六相宋书百官志曰殷汤以伊尹为右相仲虺为左相然其名不见于经惟书说命有爰立作相之文而左传定公元年薛宰言仲虺居薛以为汤左相礼记月令命相布徳和令注相谓三公相王之事也正义曰案公羊隐五年传曰三公者何天子之相也自陜而东者周公主之自陜而西者召公主之一相处乎内是三公相王之事也至六国时一人知事者特谓之相故史记称穰侯范雎蔡泽皆为秦相后又为丞相也如魏文侯卜相于李克储子为齐相不必秦国有之史记秦武王二年初置丞相杜氏通典曰黄帝六相尧十六相为之辅相不必名官是则三代之时言相者皆非官名相者在王左右之人书曰相被冕服凭玉几高宗立傅说为相而曰王置诸其左右亦此意也如孟子言舜相尧禹相舜益相禹伊尹相汤周公相武王礼记明堂位周公相武王之𩔗耳左传桓公二年太宰督遂相宋公庄公九年鲍叔言于齐侯曰管夷吾治于高傒使相可也昭公元年祁午谓赵文子曰子相晋国按当时官名皆不谓之相荀子言孙叔敖相楚传止言为令尹淮南子言子产为郑相国传止言执政 左传羽父请杀桓公以求太宰史记则云君以我为相哀公十七年右领差车与左史老皆相令尹司马以伐陈又是相二官而非相楚王论语今由与求也相夫子是相季氏而非相鲁君惟襄公二十五年崔杼立景公而相之庆封为左相则似真以相名官者定公十年公会齐侯于夹谷孔丘相杜氏解曰相会仪也如愿为小相焉之相史记孔子世家乃云孔子为大司寇摄相事是误以傧相之相为相国之相不知鲁无相名有司寇而无大司寇也礼记正义引崔灵恩云诸侯三卿司徒兼冡宰司马兼宗伯司空兼司寇三卿之下有五大夫五大夫者司徒之下立二人小宰小司徒司马之下以其事省立一人为小司马兼宗伯之事司空之下立二人小司寇小司空今夫子为司空者为小司空也从小司空为小司寇也崔所以知然者鲁有孟叔季三卿为政又有臧氏为司寇故知孔子为小司寇 按左传隐二年司空无骇杜氏注鲁司徒司马司空皆卿也然则臧纥为司寇亦小司寇也 朱子论语集注引此亦不觉其误
  将军
  春秋传晋献公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申生将下军是已有将军之文而未以为名也至昭公二十八年阎没女宽对魏献子曰岂将军食之而有不足正义曰此以魏子将中军故谓之将军及六国以来遂以将军为官名盖其元起于此公羊传将军子重谏曰榖梁传使狐夜姑为将军孟子齐欲使慎子为将军墨子昔者晋有六将军而智伯莫为强焉庄子今将军兼此三者盗跖篇淮南子赵文子问于叔向曰晋六将军其孰先亡张武为智伯谋曰晋六将军又曰鲁君召子贡授之将军之印而国语亦曰郑人以詹伯为将军又曰吴王夫差黄池之会十行一嬖大夫十旌一将军礼记檀弓卫将军文子之丧史记司马穰苴传景公以为将军封禅书杜主者故周之右将军越世家范蠡称上将军魏世家令太子申为上将军战国䇿梁王虚上位以故相为上将军汉书百官表曰前后左右将军皆周末官通典曰自战国置大将军楚怀王与秦战秦败楚虏其大将军屈丐至汉则定以为官名矣
  相公
  前代拜相者必封公故称之曰相公若封王则称相王司马文王进爵为王荀𫖮曰相王尊重是也晋简文帝及会稽王道子亦称相王自洪武中革去丞相之号则有公而无相矣即初年之制亦不尽沿唐宋有相而不公者胡惟庸是也有公而不相者常遇春之伦是也封公拜相惟李善长徐逹三百年来有此二相公耳
  魏王粲从军行相公征关右赫怒震天威羽猎赋相公乃乘轻轩驾四骆相公二字似始见此
  司业
  国子司业以为生徒所执之业非也唐归崇敬授国子司业上言司业义在礼记乐正司业正长也言乐官之长司主此业尔雅云大版谓之业按诗周颂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则业是悬钟磬之簨虡也今太学既不教乐于义无取请改国子监为辟雍祭酒为太师氏司业一为左师一为右师诏下尚书集百僚定议以闻议者重难改作其事不行按灵台之诗曰虡业维枞即此业字传曰业大版也所以饰栒为县也捷业如锯齿或白画之尔雅大版谓之业左氏昭九年传辰在子卯谓之疾日君彻宴乐学人舍业礼记檀弓大功废业并谓此也朱徐爰误解此义而曰大功废业三年丧何容读书悬者常防其坠故借为敬谨之义书之兢兢业业诗之赫赫业业有震且业是也尔雅业业危也凡人所执之事亦当敬谨故借为事业之义易传之进徳修业可大则贤人之业盛徳大业礼记之敬业乐群是也然三代诗书之文并无此义而业广惟勤一语乃出于梅頥所上之古文尚书
  梁刘勰文心雕龙谓论语以前经无论字六韬三论后人追题今周官篇有论道经邦之语盖梅頥古文之书其时未行然即此二字业字论字亦足以察时世言语之不同矣
  翰林
  唐书职官志曰翰林学士之职本以文学言语备顾问出入侍从因得参谋议纳谏争而翰林院者待诏之所也雍录曰翰林院在大明宫右银台门内稍𨓆北有门榜曰翰林之门唐制乘舆所在必有文辞经学之士下至卜医伎术之流皆直于别院以备燕见而文书诏令则中书舍人掌之太宗时名儒学士时时任以草制然犹未有名号乾封以后始号北门学士玄宗之代张说陆坚张九龄徐安贞张垍等召入禁中谓之翰林待诏掌中外表䟽批答应和文章继以诏敕文告悉繇中书每多壅滞始选朝官有辞艺学识者入翰林供奉亦有无官而得入者如李白是也然亦未定名制开元二十六年始改翰林供奉为学士别置学士院专掌内命至徳以后天下用兵军国多务深谋密诏皆从中出置学士六人内择年深徳重者一人为承旨以独当密命故也徳宗好文尤难其选贞元以后为学士承旨者多至宰相参取新旧二志而其官不见于唐六典盖书成于张九龄其时尚未置也
  旧书言翰林院有合练僧道卜祝术艺书奕各别院以廪之职官志陆贽与吴通玄有隙乃言承平时工艺书画之徒待诏翰林比无学士请罢其官通玄传其见于史者天宝初嵩山道士吴筠乾元中占星韩颕刘烜贞元末奕碁王叔文侍书王伾元和末方士柳泌浮屠大通宝历初善奕王倚兴唐观道士孙准并待诏翰林小说玄宗时有翰林善围碁者王积薪又如黎干虽官至京兆尹而其初亦以占星待诏翰林而贞元二十一年二月丙午罢翰林医工相工占星射覆冗食者四十二人顺宗纪宝历二年十二月庚申省教坊乐官翰林待诏伎术官并总监诸色职掌内冗员共一千二百七十人文宗纪此可知翰林不皆文学之士矣赵璘因话录云文宗赐翰林学士章服续有待诏欲先赐本司以名上上曰赐君子小人不同日且待别日雍录曰汉吾丘寿王以善格五召待诏坐法免上书愿养马黄门金日䃅与弟伦没入官输黄门养马师古曰黄门之署职任亲近以供天子百物在焉故亦有画工又武帝令黄门画周公负成王图以赐霍光则是黄门之地凡善格五者能养马者能绘画者皆得居之故知唐世杂艺之士供奉翰林者正用此例也
  成化三年以明年上元张灯命翰林院词臣撰诗词编修章懋黄仲昭检讨庄昶上疏言翰林之官以论思代言为职虽曰供奉文字然鄙俚不经之词岂宜进于君上固不可曲引宋祁苏轼之教坊致语以自取侮慢不敬之罪臣等又尝伏读宣宗章皇帝御制翰林箴有曰启沃之言惟义与仁尧舜之道邹孟以陈今张灯之举𢙢非尧舜之道应制之诗恐非仁义之言臣等知陛下之心即祖宗之心故不敢以是妄陈于上伏愿采蒭荛之言于此等事一切禁止上怒命杖之谪懋昭武知县仲昭湘潭知县昶桂阳州判官各调外用己而谏官为之申理乃改懋仲昭南京大理寺评事昶南京行人司司副自此翰林之官重矣
  洗马
  越语句践身亲为夫差前马韩非子云为吴王洗马洗音铣淮南子云为吴兵先马走当作吴王荀子天子出门诸侯持轮挟舆先马贾谊新书楚怀王无道而欲有霸王之号铸金以象诸侯人君令大国之王编而先马梁王御宋王骖乘滕薛卫中山之君随而趋然则洗马者马前引导之人也亦有称马洗者六韬赏及牛竖马洗厩养之徒汉书百官表太子太傅少傅属官有先马张晏曰先马员十六人秩比谒者先或作洗又考周礼齐右职云凡有牲事则前马注王见牲则拱而式居马前郤行备惊奔也又道右职云王式则下前马是此官古有之矣荘子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张若謵朋前马
  比部
  周礼小司徒及三年则大比大比则受邦国之比要注大比谓使天下更简阅民数及其财物也郑司农云五家为比故以比为名今时八月案比是也荘子云礼法度数刑名比详唐时刑部有刑比音毗都官司门四曹通典比部郎中龙朔二年改为司计大夫咸亨元年复旧天宝十一载又改比部为司计至徳初复旧旧唐书职官志比部郎中员外郎之职掌勾诸司百寮俸料公廨赃赎调敛徒役课程逋悬数物周知内外之经费而总勾之杨炎传初国家旧制天下财赋皆纳于左藏库而太府四时以数闻尚书比部覆其出入宋史职官志比部郎中员外郎掌勾覆中外帐籍凡场务仓库出纳在官之物皆月计季考岁会从所隶监司检察以上比部至则审覆其多寡登耗之数考其䧟失而理其侵负山堂考索会计逋欠每三月一比谓之比部故昔人有刑罚与赋敛相为表里之说今四曹改为十三司而财计之不关刑部久矣乃犹称郎官为比部何邪
  员外
  员外之官本为冗秩旧唐书李峤传峤为吏部时志欲曲行私惠冀得复居相位奏置员外官数千人犹近日天启末之添注京堂以至官寮倍多府库减耗事在中宗神龙二年通鉴大置员外官自京司及诸州凡二千馀人宦官超迁七品以上员外官者又将千人 册府元龟李峤韦嗣立同居选部多引用权势请置员外官一千馀员其员外官悉恃形势与正官争事百司纷竞至有相驱击者又有谓之员外置同正员者迨乎玄宗犹不能尽革故肃宗乾元二年九月诏曰应州县见任员外官并任其所适其中有材识干济曽经任使州县所资者亦听量留上州不得过五人中州不得过四人下州不得过三人上县已上不得过一人明则副郎而取名员外于义何居当繇定制之初主爵诸臣未考源流有乖名实子不云乎必也正名则斜封墨敕之朝不可沿其遗号矣
  主事
  后汉光禄勲有南北庭主事主三署之事于诸郎之中察茂材者为之然其职不过如掾史之等故范滂迁光禄主事时陈蕃为光禄勲滂执公仪诣蕃蕃亦不止滂怀恨投版弃官而去后因郭泰之言蕃乃谢之而张霸戴封戴就公沙穆并以孝廉为光禄主事其他府寺则不闻有此名也宋书百官志中书通事舍人下云其下有主事本用武官宋改用文吏至后魏则于尚书诸司置主事令史隋炀帝去令史之名但曰主事唐时并流外为之尚书省主事六人从九品上门下省主事四人中书省主事四人并从八品下而刘祥道上䟽言尚书省二十四司及门下省中书都事主书主事等比来选补皆取旧任流外有刀笔之人纵欲参用士流皆以俦𩔗为耻前后相承遂成故事望有厘革稍清其选事竟不行裴光庭传任门下省主事阎麟之专主过官凡麟之裁定光庭辄然可时语曰麟之口光庭手 元载传大历十二年三月庚辰上御延英殿命左金吾大将军吴凑收载及王缙于政事堂各留繋本所并中书主事卓英倩李待荣及载男仲武季熊并收禁宋史职官志门下省吏四十有九录事主事各三人令史六人书令史十有八人守当官十有九人魏仁浦传自枢密院小吏迁兵房主事杨亿传时以吏部铨主事前宜黄簿王太冲为大理丞评事亿以吏之贱不宜任清秩封还诏书未㡬太冲补外是在前代皆掾史之任也明初设六部主事意亦仿此永乐十四年永新伯许成以擅杖工部主事王景亮被勘
  主簿
  周礼司会注主计会之簿书疏云簿书者古有简策以记事若在君前以笏记事后代用簿簿今手版故云吏当持簿簿则簿书也汉御史台有此官御史大夫张忠署孙宝为主簿而魏晋以下则寺监以及州郡并多有之杜氏通典州佐条下云主簿一人录门下众事省署文书汉制也历代至隋皆有又引晋习凿齿为桓温荆州主簿亲遇深密时人语曰徒三十年㸔儒书不如一诣习主簿在当时为要职
  郎中待诏
  北人谓医生为大夫南人谓之郎中镊工为待诏木工金工石工之属皆为司务其名盖起于宋时老学庵笔记北人谓医为衙推旧唐书郑注传以药术依李愬署为节度衙推北梦琐言庄宗好俳优宫中暇日自负蓍嚢药箧令继岌破帽相随以后父刘叟以医卜为业后方昼寝继岌造其卧内自称刘衙推访女卜相为巡官巡官唐五代郡僚之名或以其巡游卖术故有此称亦莫详其所始也旧唐书音乐志隋末河内有人貎恶而嗜酒常自号郎中实录洪武二十六年十二月丙戌命礼部申禁军民人等不得用太孙太师太保待诏太官郎中等字为民称
  外郎
  今人以吏员为外郎按史记秦始皇纪近官三郎索隐曰三郎谓中郎外郎散郎通典汉中郎将分掌三署郎有议郎中郎侍郎郎中凡四等皆无员多至千人掌门戸出充车骑其散郎谓之外郎今以之称吏员乃世俗相褒之辞
  门子
  门子者守门之人旧唐书李徳裕传吐蕃潜将妇人嫁与此州门子是也王智兴为徐州门子今之门子乃是南朝时所谓县僮梁书沈瑀传为馀姚令县南有豪族数百家子弟纵横递相庇䕃厚自封殖百姓甚患之瑀召其老者为石头仓监少者补县僮唐志二品以下有白直执衣皆中男为之
  快手
  快手之名起自宋书王镇恶传东从旧将犹有六队千馀人西将及能细直吏快手复有二千馀人建平王景素传左右勇士数十人并荆楚快手黄回传募江西楚人得快射手八百南史作快手亦有称精手者沈约自序收集得二千精手南史齐高帝纪王蕴将数百精手带甲赴粲袁粲梁书武帝纪航南大路悉配精手利器尚十馀万人
  火长
  今人谓兵为户长亦曰火长崔豹古今注伍伯一伍之伯也五人为伍五长为伯故称伍伯一曰户伯汉制兵五人一户灶置一伯故曰户伯亦曰火伯以为一灶之主也通典五人为列二列为火五火为队唐书兵志五十人为队队有正十人为火火有长又云十人为火五火为团则直谓之火矣宋书卜天与传少为队将十人同火木兰诗出门㸔火伴柳子厚叚太尉逸事状叱左右皆解甲散还火伍中或作伙误
  楼罗
  唐书回纥传加册可汗为登里颉咄登密施𠲒俱录英义建功毗伽可汗含俱录华言娄罗也盖聪明才敏之意酉阳杂爼引梁元帝风人辞云城头网雀楼罗人著南齐书顾欢论云蹲夷之仪娄罗之辩北史王昕传尝有鲜卑聚语崔昻戏问昕曰颇解此不昕曰楼罗楼罗实自难解时唱染于似道我辈五代史刘铢传诸君可谓楼罗儿矣今本作偻㑩 鹤林玉露偻㑩俗言猾也宋史张思均起行伍征伐稍有功质状小而精悍太宗尝称其楼罗自是人目为小楼罗焉
  白衣
  白衣者庶人之服然有以处士而称之者风俗通舜禹本以白衣砥行显名升为天子史记儒林传公孙弘以春秋白衣为天子三公后汉书崔骃传宪谏以为不宜与白衣会孔融传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晋书阎纉传荐白衣南安朱冲可为太孙师傅胡奋传宣帝之伐辽东以白衣侍从左右是也有以庶人在官而称之者汉书两龚传闻之白衣师古曰白衣给官府趋走贱人若今诸司亭长掌固之属苏伯玉妻盘中诗吏人妇会夫希出门望见白衣谓当是而更非续晋阳秋陶潜九月九日无酒于宅边菊丛中坐望见白衣人乃王弘送酒是也人主左右亦有白衣南史恩幸传宋孝武选白衣左右百八十人魏书恩幸传赵修给事东宫为白衣左右茹皓充高祖白衣左右
  唐李泌在肃宗时不受官帝每与泌出军人环指之曰衣黄者圣人也衣白者山人也则天子前不禁白清波杂志言前此仕族子弟未受官者皆衣白今非跨马及吊慰不敢用
  白衣但官府之役耳若侍卫则不然史记赵世家愿得补黒衣之缺以卫王宫汉书谷永传擢之皂衣之吏诗麻衣如雪郑氏曰麻衣深衣也古时未有棉布凡布皆麻为之记曰治其麻丝以为布帛是也杜子美诗麻鞋见天子然则深衣亦用白
  
  郎者奴仆称其主人之辞通鉴注门生家奴呼其主为郎今俗犹谓之郎主唐张易之昌宗有宠武承嗣三思懿宗宗楚客晋卿等候其门庭争执鞭辔呼易之为五郎昌宗为六郎郑杲谓宋璟曰中丞奈何卿五郎璟曰以官言之正当为卿足下非张卿家奴何郎之有安禄山徳李林甫呼十郎王繇谓王𫟹为七郎李辅国用事中贵人不敢呼其官但呼五郎程元振军中呼为十郎陈少游谒中官董秀称七郎是也其名起自秦汉郎官三国志周瑜至吴时年二十四吴中皆呼为周郎江表传孙䇿年少虽有位号而士民皆呼为孙郎世说桓石𧆛小字镇恶年十七八未被举而僮隶已呼为镇恶郎后周书独孤信少年好自修饰服章有殊于众军中呼为独孤郎隋书滕王赞周世以贵公子又尚公主时人号曰杨三郎温大雅大唐创业起居注时文武官人并未署置军中呼太子秦王为大郎二郎自唐以后僮仆称主人通谓之郎今则舆台厮养无不称之矣韦坚传三郎当殿坐看唱得宝歌玄宗行第三以天子而谓之三郎亦唐人之轻簿也
  又按北朝人子呼其父亦谓之郎北史节义传李宪为汲固长育至十馀岁恒呼固夫妇为郎婆
  门生
  后汉书贾逵传皆拜逵所造弟子及门生为千乘王国郎是弟子与门生为二欧阳公孔宙碑阴题名䟦曰汉世公卿多自教授聚徒尝数百人其亲受业者为弟子转相传授者为门生今宙碑残缺其姓名邑里仅可见者才六十二人其称弟子者十人门生者四十三人故吏者八人故民者一人愚谓汉人以受学者为弟子其依附名势者为门生郅寿传时大将军窦宪以外戚之宠威倾天下宪常使门生赍书诣寿有所请托杨彪传黄门令王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榷官财物七千馀万宪外戚甫奄人也安得有传授之门生乎
  南史所称门生今之门下人也宋书徐湛之传门生千馀人皆三吴富人之子姿质端妍衣服鲜丽每出入行游涂巷盈满泥雨日悉以后车载之谢灵运传奴僮既众义故门生数百南齐书刘怀珍传怀珍北州旧姓门附殷积启上门生千人充宿卫孝武大惊其人所执者奔走仆隶之役晋书刘隗传周嵩嫁女门生断道斫伤二人建康左尉赴变又被斫南史齐东昏侯纪丹阳尹王志被驱急狼狈步走唯将二门生自随后妃传门生王清与墓工始下插刘𤩽传游诣故人惟一门生持胡床随后是也其初至皆入钱为之宋书颜竣传多假资礼解为门生充朝满野殆将千计梁书顾协传有门生始来事协知其廉洁不敢厚饷止送钱二千协怒杖之二十南史姚察传有门生送南布一端花练一疋察厉声驱出是也故南齐书谢超宗传云白从王永先又云门生王永先谓之白从以其异于在官之人陈书沈洙传建康令沈孝轨门生陈三儿牒称主人翁颜氏家训亦以门生僮仆并称而宋书顾琛传尚书寺门有制八座以下门生随入者各有差不得杂以人士其冗贱可知矣梁传昭不蓄私门生盖所以矫时人之弊乎
  守门之人亦有称门人者春秋襄公二十九年阍弑吴子馀祭公羊传阍者何门人也韩非子门人捐水而夷射诛
  府君
  府君者汉时太守之称三国志孙坚袭荆州刺史王叡叡见坚惊曰兵自求赏孙府君何以在其中孙策进军豫章华歆为太守葛巾迎策策谓歆曰府君年徳名望远近所归
  官人
  南人称士人为官人昌黎集王适墓志铭一女怜之必嫁官人不以与凡子是唐时有官者方得称官人也杜子美逄唐兴刘主簿诗剑外官人冷
  明制郡王府自镇国将军而下称呼止曰官人
  对人称臣
  汉初人对人多称臣乃战国之馀习刺客传聂政称臣严仲子亦称臣史记高祖纪吕公曰臣少好相人张晏曰古人相与言多自称臣犹今人相与言自称仆也西都赋李周翰注臣者男子之贱称古人谦退皆称之至天下已定则稍有差等而臣之称惟施之诸侯王故韩信过樊将军哙哙趋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陈平周勃对王陵亦曰臣不如君至文景以后则此风渐衰而贾谊新书有尊天子避嫌疑不敢称臣之说王子侯表有利侯钉坐遗淮南王书称臣弃市功臣侯表安平侯鄂但坐与淮南王女陵通遗淮南王书称臣尽力弃市平棘侯薛穰坐受淮南王赂称臣在赦前免免侯爵皆在元狩元年而严助传天子令助谕意淮南王一则曰臣助再则曰臣助史因而书之未尝以为罪则知钉等三人所坐者交通之罪而自此以后廷臣之于诸侯王遂不复有称臣者尔晋时有自称民者世说陆大尉对王丞相曰公长民短然王官之于国君属吏之于府主其称臣如故宋书孝武孝建元年十月己未大司马江夏王义恭等奏郡县内史及封内官长于其封君既非在三罢官则不复追敬不合称臣诏可齐梁以后王官仍复称臣隋书百官志诸王公侯国官皆称臣上于天朝皆称陪臣而属吏亦不复称矣
  诸侯王有自称臣者齐哀王遗诸侯王书曰惠帝使留侯张良立臣为齐王是也天子有自称臣者高祖奉玉卮起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景帝对窦太后言始南皮章武侯先帝不侯及臣即位乃侯之是也
  先卿
  称其臣为卿则亦可称其臣之父为先卿宋史理宗纪工部侍郎朱在进对奏人主学问之要上曰先卿中庸序言之甚详朕读之不释手恨不与同时此如商书之言先正保衡盖尊礼之辞也
  先妾
  人臣对君称父为先臣则亦可称母为先妾左传晏婴辞齐景公曰君之先臣容焉战国䇿匡章对齐威王曰臣非不能更葬先妾也陈沈烱表言臣母妾刘年八十有一臣叔母妾丘七十有五
  称臣下为父母
  父母二字乃高年之称汉文帝问冯唐曰父老何自为郎是称其臣为父也史记文帝又问则曰父知之乎是当时面言如此汉书以人主嫌于称父乃添一字曰父老知之乎失之矣赵王谓赵括母曰母置之吾已决矣是称其臣之母为母也
  人臣称人君
  人臣有称人君者汉书高帝诏曰爵或人君上所尊礼师古曰爵高有国邑者则自君其人故云或人君也郡县初立亦有君臣之分故尉缭说秦王曰以秦之强诸侯譬如郡县之君臣水经注引黄义仲十三州记曰郡之言君也改公侯之封而言君者至尊也今郡字君在其左邑在其右君为元首邑以载民故取名于君谓之郡
  上下通称
  汉书霍光传鸮数鸣殿前树上师古曰古者室屋高大则通呼为殿耳非止天子宫中黄霸传丞相请与中二千石博士杂问郡国上计长吏守丞为民兴利除害者为一辈先上殿师古曰殿丞相所坐屋也董贤传为贤起大第北阙下重殿洞开后汉书蔡茂传夣坐大殿注屋之大者古通呼为殿也三国志张辽传为起第舍又特为辽母作殿左思魏都赋都䕶之堂殿居绮𥦗是人臣亦得称殿也鲍宣传为豫州牧行部乘传去法驾驾一马是人臣亦得称法驾也旧唐书吴元济传诏以裴度为彰义军节度使兼申光蔡四而行营招抚使以郾城为行在蔡州为节度所是人臣亦得称行在也
  汉人有以郡守之尊称为本朝者司隶从事郭究碑云本朝察考贡器帝庭豫州从事尹宙碑云纲纪本朝是也三国志孙皓传注邵畴为会稽郡功曹自言位极朝右晋卢谌赠刘琨诗谬其疲隶授之朝右李善注朝右谓别驾也亦谓之郡朝后汉书刘宠传山谷鄙生未尝识郡朝是也亦谓之府朝晋书刘琨传造府朝建市狱是也时琨为并州刺史 胡三省通鉴注晋宋之间郡曰郡朝府曰府朝藩王曰藩朝宋武帝为宋王齐高帝为齐王时曰霸朝亦有以县令而称朝晋潘岳为长安令其作西征赋曰励疲钝以临朝是也
  汉丹阳太守郭旻碑有曰君之弟故太尉薨归葬旧陵欧阳永叔以人臣为疑盖徒见唐卢粲駮武承训造陵之奏以谓陵之称谓施于尊极不属王公已下旧唐书徳肇传此自南北朝已后然尔按水经注言秦名天子冡曰山汉曰陵又引风俗通言王公坟垅称陵书中有子夏陵老子陵及诸王公妃之陵甚多后汉书明章二帝纪言祠东海恭王陵定陶太后恭王陵东平宪王陵沛献王陵西京杂记董仲舒之墓称下马陵李肇国史补武帝幸宜春苑每至此陵下马时谓之下马陵岁远讹为虾蟆陵也白乐天琵琶行家在虾蟆陵下住曹公祭桥玄文北望贵土乃心陵墓三国志注陈思王上书言陛下既爵臣百寮之右居藩国之任屋名为宫冡名为陵则人臣而称陵古多有之不以为异也吕东莱大事记墓之称陵古无贵贱之别国语管仲曰定民之居成民之事陵为之终是凡民之墓亦得称陵人臣称卤簿石林燕语曰卤簿之名始见于蔡邕独断唐人谓卤橹也甲楯之别名凡兵卫以甲楯居外为前导捍蔽其先后皆著之簿籍故曰卤簿因举南朝御史中丞建康令皆有卤簿为君臣通称杜氏通典有群官卤簿 南史颜延之传尝乘羸牛车逢子竣卤簿 王僧儒幼随其母至市遇中丞卤簿驱迫沟中
  今人以皇族称为宗室考之于古不尽然凡人之同宗者即相谓曰宗室左传昭六年宋华亥䜛华合比而去之左师曰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魏书胡叟传叟与始昌虽宗室性气殊诡不相附北齐书邢邵传十岁便能属文族兄峦有人伦鉴谓子弟曰宗室中有此儿非常人也张雕传夷人何洪珍大蒙主上亲宠与张景仁结为婚媾雕以景仁宗室自托于洪珍后周书裴侠传撰九世伯祖贞侯传欲使后生奉而行之宗室中知名者咸付一通薛端传为东魏行台薛循义所逼与宗室及家僮等走免杜叔毗传兄君锡及宗室等为曹䇿所害徐陵集有在北齐与宗室书
  颜氏家训论孙楚王骠骑诔云奄忽登遐以为非所宜言然夏侯湛昆弟诰曰我王母薛妃登遐又曰蔡姫其祖之继室登遐则晋人固尝用之不以为嫌也
  人臣称谅暗晋书山涛传除太常卿遭母丧归郷里诏曰山太常尚居谅暗
  人臣称大渐列子李梁得疾七日大渐齐王俭禇渊碑文景命不永大渐弥留任昉竟陵王子良行状大渐弥留话言盈耳沈约安陆王缅碑文遘疾弥留欻焉大渐隋鹰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郎将义城子梁罗墓志大渐之期春秋六十有一唐王绍宗为其兄玄宗临终口授铭吾六兄同人见疾大渐惟㡬卢藏用苏许公瓌神道碑文大渐之始遗令遵行
  书武成埀拱而天下治记玉藻凡侍于君绅垂足如履齐頥霤垂拱是垂拱之云上下得同之也
  人臣称万岁
  后汉书韩棱传窦宪有功还尚书以下议欲拜之伏称万岁棱正色曰夫上交不謟下交不黩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议者皆惭而止然考之战国䇿言冯煖为孟尝君以责赐诸民因烧其劵民称万岁史记但云坐者皆起再拜马援传言援击牛酾酒劳飨军士吏士皆伏称万岁冯鲂传言责让贼延褒等令各反农桑皆称万岁吴良传注引东观记岁旦郡门下掾王望举觞上寿掾史皆称万岁则亦当时人庆幸之通称而李固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岁遂为梁冀所忌而卒以杀之亦可见其为非常之辞矣












  日知录卷二十四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十五   昆山 顾炎武 撰重黎
  左传蔡墨对魏献子言少昊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使重为句芒该为蓐收修及熙为玄冥颛顼氏有子曰犁为祝融犂即黎字异文是重黎为二人一出于少昊一出于颛顼而史记楚世家则曰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太史公自序则曰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后也晋书宣帝纪其先出自帝高阳之子重黎为夏官祝融宋书载晋尚书令卫瓘尚书左仆射山涛右仆射魏舒尚书刘实司空张华等奏乃云大晋之徳始自重黎实佐颛顼至于夏商世序天地其在于周不失其绪似以重黎为一人不容一代乃有两祖亦昔人相沿之谬刘昭后汉天文志曰司马迁以世黎氏之后为太史今则已觉其谬矣 索隐引刘氏曰少昊氏之后曰重颛顼氏之后曰重黎对彼重则单称黎若自言当家则称重黎楚及司马氏皆重黎之后非关少昊之重此顺非而曲为之说
  巫咸
  古之圣人或上而为君或下而为相其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固非后人之所能测也而传者猥以一节概之黄帝古圣人也而后人以为医师伯益古贤臣也而世有百虫将军之号以彼事迹章章在经籍者且犹如此若乃尧之臣名羿而有穷之君亦名羿尧之典乐名䕫而木石之怪亦为䕫汤居亳而亳戎之国亦名汤夫茍以其名而疑之则道徳之用微而谬悠之说作若巫咸者可异焉书君奭篇在大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孔安国传贤咸子巫氏 史记殷本记帝祖乙立殷复兴巫咸任职咸当为贤字之误书序伊陟相太戊亳有祥桑榖共生于朝伊陟赞于巫咸作咸乂四篇孔安国传曰巫咸臣名马融曰巫男巫也名咸殷之巫也孔颕逹正义曰君奭传曰巫氏也当以巫为氏名咸郑玄云巫咸谓之巫官按君奭咸子巫贤父子并为大臣必不世作巫官故孔言巫氏是也则巫咸之为商贤相明矣史记正义谓巫咸及子贤冡皆在苏州常熟县西海隅山上盖二子本吴人云越绝书云虞山者巫咸所出也是未可知而后之言天官者宗焉言卜筮者宗焉言巫鬼者宗焉言天官则史记天官书所云昔之传天数者高辛之前重黎于唐虞羲和有夏昆吾殷商巫咸者也言卜筮则吕氏春秋所谓巫彭作医巫咸作筮者也周礼□人九□之名一曰巫更二曰巫咸三曰巫式四曰巫目五曰巫易六曰巫比七曰巫祠八曰巫参九曰巫环郑玄注此九巫皆当读为筮字之误也言巫鬼则庄子所云巫咸祒曰来楚辞离骚所云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史记封禅书所云巫咸之兴自此始索隐曰孔安国尚书传云巫咸臣名今云巫咸之兴自此始则以巫咸为巫觋然楚辞亦以巫咸主神盖太史公以巫咸是殷臣以巫接神事大戊使禳桑榖之灾故云然许氏说文所云巫咸初作巫又其死而为神则秦诅楚文所云不显大神巫咸者也封禅书荆巫祀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属索隐曰巫先谓古巫之先有灵者盖巫咸之𩔗也而又或以巫咸为黄帝时人归藏言黄神将战筮于巫咸是也以为帝尧时人郭璞巫咸山赋序地理志曰巫咸山在安邑县东水经注盐水出东南薄山西北流迳巫咸山北言巫咸以鸿术为帝尧医是也以为春秋时人庄子言郑有神巫曰季咸列子言神巫季咸自齐来处于郑是也枚乘七发扁鹊治内巫咸治外文选吕向注扁鹊巫咸皆郑人按列子庄子皆言郑有神巫曰季咸而扁鹊则鄚人字形相混亦以为郑也至山海经海外西经言巫咸国在女丑北左手操青蛇右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注采药往来大荒西经言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注群巫上下此山采之也淮南子地形训言轩辕丘在西方巫咸在其北方则益荒诞不可稽而知古贤之名为后人所假托者多矣
  河伯
  竹书帝芬十六年雒伯用与河伯冯夷斗帝泄十六年殷侯微上甲微也以河伯之师伐有昜杀其君绵臣是河伯者国居河上而命之为伯如文王之为西伯而冯夷者其名尔楚辞九歌以河伯次东君之后则以河伯为神天问胡羿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王逸章句以射为实以妻为梦其解远游令海若舞冯夷则曰冯夷水仙人也是河伯冯夷皆水神矣穆天子传至于阳纡之山河伯无夷之所都居注无夷冯夷也山海经云冰夷山海经中一作从极之渊深三百仞惟冰夷恒都焉冰夷人面乘两龙郭璞注冰夷冯夷也即河伯也郭璞江赋冰夷倚浪以傲睨庄子冯夷得之以游大川司马喜注引清冷传曰冯夷华阴潼乡堤首里人也服八石得道为水仙是为河伯是以冯夷死而为神其说怪矣龙鱼河图曰河伯姓吕名公子夫人姓冯名夷以冯夷为河伯之妻更怪楚辞九歌有河伯而冯夷属海若之下亦若以为两人大抵所传各异而谓河神有夫人者亦秦人以君主妻河邺巫为河伯娶妇之类耳淮南子冯夷大丙之御注二人古之得道能御阴阳者
  魏书高句丽先祖朱𫎇朱𫎇母河伯女为夫馀王妻朱𫎇自称为河伯外孙则河伯又有女有外孙矣
  真诰载有一人旦旦诣河边拜河水如此十年河侯河伯遂与相见予白璧十䨇教以水行不溺法注曰河侯河伯故当是两神邪
  湘君
  楚辞湘君湘夫人亦谓湘水之神有后有夫人也初不言舜之二妃王逸章句始以湘君为水神湘夫人为二妃记曰舜葬于苍梧之野盖三妃未之从也山海经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郭璞注曰天帝之二女而处江为神即列仙传江妃二女也九歌所谓湘夫人称帝子者是也而河图玉版曰湘夫人者帝尧女也秦始皇浮江至湘山逢大风而问博士湘君何神博士曰闻之尧二女舜妃也死而葬此列女传曰二女死于湘江之间俗谓之湘君郑司农亦以舜妃为湘君说者皆以舜陟方而死二妃从之俱溺死于湘江遂号为湘夫人按九歌湘君湘夫人自是二神江湘之有夫人犹河雒之有虙妃也此之为灵与天地并安得谓之尧女且既谓之尧女安得复总云湘君哉何以考之礼记云舜葬苍梧二妃不从明二妃生不从征死不从葬且传曰生为上公死为贵神礼五岳比三公四渎比诸侯今湘川不及四渎无秩于命祀而二女帝者之后配灵神祇无縁复下降小水而为夫人也原其致谬之繇繇乎俱以帝女为名名实相乱莫矫其失习非胜是终古不悟可悲矣此辨甚正又按远游之文上曰二女御九招歌下曰湘灵鼔瑟是则二女与湘灵固判然为二即屈子之作可证其非舜妃矣后之文人附会其说以资谐讽其渎神而慢圣也不亦甚乎禹崩会稽故山有禹庙而水经注言庙有圣姑礼乐纬云禹治水毕天赐神女圣姑夫舜之湘妃犹禹之圣姑也
  甚矣人之好言色也太白星也而有妻甘氏星经曰太白上公妻曰女媊女媊居南斗食厉天下祭之曰明星河伯水神也而有妻龙鱼河图曰河伯姓吕名公子夫人姓冯名夷常仪古占月之官也而淮南子以为羿妻窃药而奔月名曰常娥霜露之所为雪水之所凝也而淮南子云青女乃出以降霜雪高诱注天神青□玉女巫山神女宋玉之寓言也而水经注以为天帝之季女名曰瑶姬李善高唐赋注引襄阳耆旧传曰赤帝女姚姬未行而卒葬于巫山之阳雒水宓妃陈思王之寄兴也而如淳以为伏羲氏之女汉书音义伏羲氏之女溺雒水为神嵞山启母天问之杂说也后人附以少姨以为启母之妹今少室山有阿姨神而武后至封之为玉京太后金阙夫人青溪小姑为蒋子文之第三妹则见于杨烱之碑杨烱少姨庙碑曰蒋侯三妹青溪之轨迹可寻并州妒女为介子推之妹则见于李𬤇之诗见下小孤山之讹为小姑也欧阳公归田录杜拾遗之讹为十姨也黄氏日钞是皆湘君夫人之𩔗而九歌之篇远游之赋且为后世迷惑男女渎乱神人之祖也或曰易以坤为妇道而汉书有媪神之文郊祀歌媪神蕃釐张晏曰媪者老母之称坤为母故称媪于是山川之主必为妇人以象之非所以隆国典而昭民敬也巳
  金元好问承天镇悬泉诗注曰平定土俗传介子推被焚其妺介山氏耻兄要君积薪自焚号曰妒女祠唐书高宗调露元年九月幸并州道出妒女祠其碑大历中判官李𬤇撰辞旨殊谬至有百日积薪一日烧之之语乡社至今以百五日积薪而焚之谓之祭妒女其诗有曰神祠水之浒仪卫盛官府颇怪祠前碑稽考失莽卤吾闻允格台骀宣汾洮障大泽自是生有自来归有所假而而即如字自经沟渎便可尸祝之祀典纷纷果何取子胥鼔浪怒未泄精卫衔薪心独苦楚臣百问天不酬肯以诞幻虚荒惊聋瞽自有宇宙有此水此水绵绵流万古人言主者介山氏且道未有介山之前复谁主山深地古自是有神物不假灵真谁敢侮稗官小说出闾巷社鼓村箫走翁妪当时大历十才子争遣李𬤇镵陋语此是千古正论杜氏通典汾阴后土祠为妇人塐像武太后时移河西梁山神塐像就祠中配焉开元十一年有司迁梁山神像于祠外之别室夫以山川之神而人为之配合其渎乱不经尤甚矣张南轩集言舜庙中有武后像即日投之江中
  㤗山顶碧霞元君宋真宗所封世人多以为㤗山之女后之文人知其说之不经而撰为黄帝遣玉女之事以附会之不知当日所以褒封固真以为㤗山之女也今考封号虽自宋时而㤗山女之说则晋时已有之张华博物志文王以太公为灌坛令期年风不鸣条文王梦见有一妇人当道而哭问其故曰我东海㤗山神女嫁为西海妇欲东归灌坛令当吾道太公有徳吾不敢以暴风疾雨过也文王梦觉明日召太公三日三夕果有疾风骤雨自西来也文王乃拜太公为大司马此一事也干宝搜神记后汉胡母班尝至㤗山侧为㤗山府君所召令致书于女婿河伯云至河中流扣舟呼青衣当自有取书者果得逹复为河伯致书府君此二事也魏书高句丽传朱蒙告水曰我是日子河伯外孙列异传记蔡支事又以天帝为㤗山神之外孙自汉以来不明乎天神地祇人鬼之别一以人道事之于是封岳神为王则立寝殿为王夫人有夫人则有女而女有婿又有外孙矣唐宋之时但言灵应即加封号不如今之君子必求其人以实之也又考㤗山不惟有女亦又有儿魏书段承根传父晖师事欧阳汤有一童子与晖同志后二年辞归从晖请马晖戏作木马与之童子甚悦谢晖曰吾㤗山府君子奉敕游学今将归损子厚赠无以报徳子后至常伯封侯言讫乘马腾空而去集异记言贞元初李纳病笃遣押衙王祐祷岱岳遥见山上有四五人衣碧汗衫半臂路人止祐下车言此三郎子七郎子也文献通考后唐长兴三年诏以㤗山三郎为威雄将军宋大中祥符元年十月封禅毕亲幸加封炳灵公夫封其子为将军为公则封其女为君正一时之事尔
  又考管子对桓公曰东海之子𩔗于龟不知何语而房玄龄注则以为海神之子又元刘遵鲁漠岛记曰庙中神妃相传为东海广徳王第七女夫海有女则山亦有女曷足怪乎
  共和
  史记周本纪厉王出奔于彘厉王太子静匿召公之家周公召公二相行政号曰共和共和十四年厉王死于彘二相乃共立太子静为王以二相为共和非也汲冡纪年厉王十二年出奔彘十三年共伯和摄行天子事号曰共和汉书古今人表有共伯和师古曰共国伯爵和其名二十六年王陟于⿱彐⿰垁凡 -- 彘周定公召穆公立太子靖为王共伯和归其国此即左氏王子朝所谓诸侯释位以间王政者也但其言共伯归国者未合古者无天子之世朝觐讼狱必有所归吕氏春秋言共伯和修其行好贤仁周厉之难天子旷绝而天下皆来请矣按此则天下朝乎共伯非共伯至周而摄行天子事也共伯不以有天下为心而周公召公亦未尝奉周之社稷而属之他人故周人无易姓之嫌共伯无僭王之议庄子曰许由娱于颍阳而共伯得乎共首共首今之共山亦谓之共头荀子武王伐纣至共头而山隧吕氏春秋武王使召公就微子开于共头之下而与之盟盖其秉道以终得全神养性之术者矣毕拱辰曰按金氏通鉴前编厉王三十七年出奔彘五十一年崩于彘其纪年亦与竹书不合
  左传郑大叔出奔共注共国今汲郡共县史记春申君传通韩上党于共甯使道安成出入赋之田敬仲完世家王建降秦秦迁之共饿死齐人歌之曰松邪柏邪住建共者客邪汉书功臣表有共庄侯卢罢师唐书地理志卫州共城县武徳元年置共州即今卫辉府辉县诗序柏舟共姜自誓也卫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绝之此别一共伯共者谥也非共国之共也今辉县有共姜台后人之附会也
  介子推
  介子推事见于左传则曰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吕氏春秋则曰负釜盖簦终身不见二书去当时未远为得其实然之推亦未久而死故以田禄其子尔史记之言稍异亦不过曰使人召之则亡闻其入绵上山中于是环绵上之山而封之以为介推田号曰介山而已立枯之说始自屈原燔死之说始自庄子容斋三笔以为始自刘向新序非也楚辞九章惜往日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公寤而追求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徳之优游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庄子则曰介子推至忠也自割其股以食文公文公后背之子推怒而去抱木而燔死盗跖篇 东方朔七谏丙吉传长安士伍尊书刘向说苑新序因之水经注引王肃丧服要记桂树之问亦辨以为诬于是瑰奇之行彰而廉靖之
  心没矣今当以左氏为据割股燔山理之所无皆不可信
  魏武帝令曰闻太原上党西湖㕍门冬至后百五日皆绝火寒食云为介子推且北方沍寒之地老少羸弱将有不堪之患令到人不得寒食若犯者家长半岁刑主吏百日刑令长夺一月俸后魏高祖太和二十年二月癸丑诏介山之邑听为寒食自馀禁断
  册府元龟龙星木之精也春见东方心为火之盛故为之禁火俗传介子推以此日被焚禁火
  路史燧人改火论曰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是必然之理也昔者燧人氏作观乾象察辰心而出火作钻燧别五木以改火岂惟惠民哉以顺天也四时五变榆柳青故春取之枣杏赤故夏取之桑柘黄故季夏取之柞楢白故秋取之槐檀黒故冬取之皆因其性故可救时疾予尝考之心者天之大火而辰戌者火之二墓是以季春心昏见于辰而出火季秋心昏见于戍而纳之卯为心之明堂至是而火大壮是以仲春禁火戒其盛也周官每岁仲春命司烜氏以木铎修火禁于国中为季春将出火而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时变国火以救时疾季春出火季秋内火民咸从之时则施火令凡国失火野焚莱则随之以刑罚夫然故天地顺而四时成气不愆伏国无疵疠而民以宁郑以三月铸刑书而士文伯以为必灾六月而郑火盖火未出而作火宜不免也今之所谓寒食一百五者熟食断烟谓之龙忌盖本乎此司烜仲春以木铎修火禁因火出而警之仲秋火入则不警宫正春秋以木铎修火禁宫禁尚严也而周举之书魏武之令与夫汝南先贤传陆翙邺中记等皆以为为介子推谓子推以三月三日燔死而后世为之禁火吁何妄邪是何异于言子胥溺死而海神为之朝夕者乎予初赋潮知此妄记而或者谓昔人言潮无出子胥前者因为举书朝宗之语而齐景尝欲遵海观朝儛矣且屈原云听潮水之相击而易亦有行险不失信之言自有天地即有此潮岂必见纸上而后信哉子胥漂于吴江适有祠庙当潮头不知丹徒南恩等潮且复为谁潮邪予观左氏史迁之书曷尝有子推被焚之事况以清明寒食初靡定日而琴操所记子推之死乃五月五非三日也古人以三月上巳祓禊以清明前三日寒食初无定日后世既己一之而又指为三月之三妄矣周举传云每冬中辄一月寒食以子推焚骸神灵不乐举火然则介子又将以冬中亡矣非可信也夫火神物也其功用亦大矣昔隋王劭尝以先王有钻燧改火之义于是表请变火曰古者周官四时变火以救时疾明火不变则时疾必兴圣人作法岂徒然哉在晋时有人以雒阳火渡江世世事之相续不灭火色变青昔师旷食饭云是劳薪所㸑晋平公使视之果然车辋今温酒炙肉用石炭火木炭火竹火草火麻荄火气味各自不同以此推之新火旧火理应有异伏愿远遵先圣于五时取五木以变火用功甚少救益方大夫火恶陈薪恶劳晋代荀朂进饭亦知薪劳而隋文帝所见江宁寺晋长明镫亦复青而不热传记有以巴豆木入㸑者爰得泄利而粪𦤀之草炊者率致味恶然则火之不改其不疾者鲜矣泌以是益知圣人之所以改火修火正四时五变者岂故为是烦文害俗得巳而不己哉东晋初有王离妻李将河南火渡江云受于祖母王有遗书二十卷临终戒勿绝火遂常种之传二百年火色如血谓之圣火宋齐之间李妪年九十馀以火治病多愈妪死人为葬之号圣火冡每阴雨见火出冡门今号其处为圣火巷金陵故事云禅众寺前直南小巷也传不云乎违天必有大咎先汉武帝犹置别火令丞典司燧事汉书大鸿胪有别火令丞后世乃废之邪方石勒之居邺也于是不禁寒食而建徳殿震及端门襄国西门雹起西河介山大如鸡子平地三尺洿下丈馀人禽死以万数千里摧折秋稼荡然夫五行之变如是而不知者亦以为为之推也虽然魏晋之俗尤所重者辰为商星实祀大火而汾晋参墟参辰错行不毘和所致
  杞梁妻
  春秋传齐侯袭莒杞梁死焉齐侯归遇杞梁之妻于郊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其室左氏之文不过如此而已檀弓则曰其妻迎其柩于路而哭之哀孟子则曰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言哭者始自二书说𫟍则曰杞梁华舟进斗杀二十七人而死其妻闻之而哭城为之阤而隅为之崩列女传则曰杞梁之妻无子内外皆无五属之亲既无所归乃枕其夫之尸于城下而哭道路过者莫不为之挥涕十日而城为之崩言崩城者始自二书而列女传上文亦载左氏之言夫既有先人之敝庐何至枕尸城下且庄公既能遣吊岂至暴骨沟中崩城之云未足为信且其崩者城耳未云长城长城筑于威王之时去庄公百有馀年竹书纪年梁惠成王二十年齐闵王筑防以为长城按魏惠王二十年乃齐威王之二十七年非闵王而齐之长城又非秦始皇所筑之长城也后人相传乃谓秦筑长城有范郎之妻孟姜送寒衣至城下闻夫死一哭而长城为之崩则又非杞梁妻事矣夫范郎者何人哉使秦时别有此事何其相类若此唐僧贯休乃据以作诗云筑人筑土一万里杞梁贞妇啼呜呜则竟以杞梁为秦时筑城之人似并左传孟子而未读者矣
  古诗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崔豹古今注乐府杞梁妻者杞殖妻妹朝日所作也殖战死妻曰上则无父中则无夫下则无子人生之苦至矣乃抗声长哭杞都城感之而颓遂投水死其妹悲姊之贞操乃作歌名曰杞梁妻焉梁殖字也按此则又云杞之都城春秋杞成公迁于缘陵今昌乐县文公又迁于淳于今安丘县其时杞地当已入齐要之非秦之长城也
  池鱼
  东魏杜弼檄梁文曰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后人每用此事清波杂志云不知所出以意推之当是城门失火以池水救之池竭而鱼死也广韵古有池仲鱼者城门失火仲鱼烧死故谚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据此则池鱼是人姓名风俗通已有此说按淮南子云楚王亡其猿而林木为之残宋君亡其珠池中鱼为之殚故泽失火而林忧则失火与池鱼自是两事后人误合为一耳
  考池鱼事本于吕氏春秋必巳篇曰宋桓司马有宝珠抵罪出亡王使人问珠之所在曰投之池中于是竭池而求之无得鱼死焉此言祸福之相及也此后人用池鱼事之祖祖君彦为李密檄文曰燕巢卫幕鱼游宋池
  庄安
  汉书五行志严公二十年师古曰严公谓庄公也避明帝讳改曰严凡汉书载谥姓为严者皆𩔗此则是严姓本当作庄今考史记有庄生庄贾庄豹樗里子传庄舄庄忌庄助庄青翟庄熊罴庄参庄𫏋庄芷淮南王安传而独有严君疾樗里子传秦封樗里子号为严君 正义曰盖封蜀郡严道县因号严君疾名也严仲子严安邓伯羔谓安自姓严胡身之通鉴严延年注曰此严非庄助之严自是一姓战国时有濮阳严仲子然汉书艺文志曰主父偃二十八篇徐乐一篇荘安一篇是安本姓庄非严也严君平亦姓庄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法言蜀庄沈冥是也严尤亦姓庄后汉书光武纪注引桓谭新论曰庄尤字伯石避明帝讳改之又改庄周为严周汉书王贡两龚鲍传老子严周叙传贵老严之术改楚之庄生为严先生古今人表严先生师古曰即杀陶朱公儿者也王褒洞箫赋师襄严春不敢窜其巧李善注七略有庄春言琴王莽传有斄严春非此汉书之称庄安班氏所未及改也史记之称严安后人所追改也
  艺文志常侍郎庄匆奇赋十一篇严助赋三十五篇师古曰上言庄匆奇下言严𦔳史駮文严𦔳传作严葱奇
  李广射石
  今永平府卢龙县南有李广射虎石广为右北平太守而此地为辽西郡之肥如其谬不辨自明水经注言右北平西北百三十里有无终城亦非也考右北平郡前汉治平刚后汉治土垠郦氏所引魏氏土地记曰蓟城东北三百里有右北平城此后汉所治之土垠而平刚则在卢龙塞之东北三四百里乃武帝时郡治李广所守今之塞外其不在土垠明矣又考西京杂记述此事则云猎于冥山之阳庄子言南行者至于郢北面而不见冥山司马彪注冥山北海山名是广之出猎乃冥山而非近郡之山也新序曰楚熊渠子夜行见寝石以为伏虎关弓射之灭矢饮羽下视知石也却复射之矢摧无迹韩诗外传张华博物志亦同是射石者又熊渠而非李广也吕氏春秋作养由基王克论衡同黄氏日钞曰此事每载不同要皆野人相承之妄言耳即使二事偶同而太史公所述本无其地今必欲指一卷之石以当之不已惑乎
  后周书李远传尝校猎于莎栅见石于丛薄中以为伏兔射之镞入寸馀就而视之乃石也太祖闻而异之赐书曰昔李将军亲有此事公今复尔可谓世载其徳虽熊渠之名不能独羡其美李广熊渠二事并用
  大小山
  王逸楚辞章句言淮南王安博雅好古招怀天下俊伟之士著作篇章分造辞赋以𩔗相从故或称小山或称大山其义犹诗有小雅大雅也梁昭明太子十二月启乃曰桂吐花于小山之上梨翻叶于大谷之中庾肩吾诗梨红大谷晚桂白小山秋庾信枯树赋小山则丛桂留人扶风则长松系马是以山为山谷之山失其旨矣梁书何𦙍二兄求点并栖遁求先卒至是𦙍又隐世号点为大山𦙍为小山
  丁外人
  丁外人非名言是盖主之外夫也犹言齐悼惠王肥高帝外妇之子也史记齐悼惠王肥高祖长庶男也其母外妇也曰曹氏服䖍曰外人主之所幸也然王子侯表有山原孝侯外人齐孝王五世孙乘丘侯外人中山靖王曽孙则是姓刘而名外人不知何所取义
  毛延寿
  西京杂记曰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形案图召幸之诸宫人皆赂画工多者十万少者亦不减五万独王嫱不肯遂不得见匈奴入朝求美人为阏氏于是上案图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貎为后宫第一善应对举止闲雅帝悔之而名籍已定帝重信于外国故不复更人乃穷案其事画工皆弃市籍其家赀皆巨万画工有杜陵毛延寿为人形丑好老少必得其真安陵陈敞新丰刘白龚宽并工为牛马飞鸟众势人形好丑不逮延寿下杜阳望亦善画尤善布色樊育亦善布色同日弃市京师画工于是差稀据此则画工之图后宫乃平日而非匃奴求美人时且毛延寿特众中之一人又其得罪以受赂而不独以昭君也后来诗人谓匈奴求美人乃使画工图形而又但指毛延寿一人且没其受赂事失之矣
  名以同事而晦
  吕氏春秋言秦穆公兴师以袭郑过周而东郑贾人弦高奚施将西市于周遽使奚施归告乃矫郑伯之命以十二牛劳师是奚施为弦高之友淮南子作蹇他而左氏传不载淮南子言荆轲西刺秦王高渐离宋意为击筑而歌于易水之上宋玉笛赋亦以荆卿宋意并称水经注渐离击筑宋如意和之是宋意为高渐离之侣而战国䇿史记不载战国策东孟之会聂政阳坚刺相兼君注云坚政之副犹秦武阳按聂政告严仲子曰其势不可以多人未必有副淮南子注秦皇帝二十六年初兼天下有长人见于临洮其高五丈足迹六尺放写其形铸金人以象之翁仲君何是也今人但言翁仲不言君何
  名以同事而章
  孟子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考之书曰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此禹事也而稷亦因之以受名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考之列女传曰哭于城下七日而城为之崩此杞梁妻事也而华周妻亦因之以受名左传但言获杞梁不言获华周
  人以相类而误
  墨子文王举闳夭泰颠于𦊨网之中授之政而西土服于传未有此事必太公之误也吕氏春秋箕子穷于商范蠡流乎江范蠡未尝流江必伍员之误也史记孙叔敖三得相而不喜三去相而不悔孙叔敖未闻去相必令尹子文之误也淮南子吴起张仪车裂支解张仪未尝车裂必苏秦之误也易林贞良得愿微子解囚微子未尝被囚必箕子之误也晋潘岳太宰鲁武公诔秦亡蹇叔舂者不相蹇叔之亡不见于书必百里奚之误也吕氏春秋蹇叔有子曰申与视注申白乙丙也视孟明视也皆蹇叔子也按盂明视百里奚之子后魏穆子容太公吕望碑文大魏东苞碣石西跨流沙南极班超之柱北穷窦宪之志班超未尝南征必马援之误也后周庾信拟咏怀诗麟穷季氏𦊨虎振周王圏季氏未尝获麟必叔孙之误也
  晋书夏统传子路见夏南愤恚而忼忾子路未尝见夏南盖卫南子之误
  传记不考世代
  张衡言春秋元命包有公输班与墨翟事见战国非春秋时又言别有益州益州之置在于汉世以证图䜟为后人伪作今按传记之文若此者甚多管子称三晋之君其时未有三晋轻重篇称鲁梁秦赵其时未有梁赵称代王其时未有代王国语句践之伯陈蔡之君皆入朝其时有蔡无陈说𫟍句践聘魏其时未有魏又言仲尼见梁君孟简子相梁其时未有梁鲁亦无孟简子又言韩武子出田栾怀子止之韩氏无武子又言楚庄王以椒举为上客椒举事灵王非庄王吕氏春秋晋文公师咎犯随会随会不与文公咎犯同时赵襄子攻翟一朝而两城下有忧色孔子贤之赵襄子为晋卿时孔子已卒颜阖见鲁庄公颜阖穆公时人去庄公十一世史记孔子世家使从者为甯武子臣于卫孔子时𡩋氏已灭扁鹊传虢君出见扁鹊于中阙其时虢亡已久龟䇲传宋元王宋有元公无元王庄子见鲁哀公而其书有魏惠王赵文王鲁哀公去赵文王一百七十岁韩非子扁鹊见蔡桓侯桓侯与鲁桓公同时相去㡬二百岁越绝书晋郑王晋郑未尝称王又言孔子奉雅琴见越王越灭吴孔子已卒列子晏平仲问养生于管夷吾盐鐡论季桓子听政柳下惠忽然不见又言臧文仲治鲁胜其盗而自矜子贡非之平仲去管子季桓子去柳下惠子贡去臧文仲各百馀岁韩诗外传孟尝君请学于闵子闵子孟尝君相去㡬二百岁冉有对鲁哀公言姚贾监门子姚贾秦始皇时人相去二百岁












  日知录卷二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十六   昆山  顾炎武 撰史记通鉴兵事
  秦楚之际兵所出入之涂曲折变化唯太史公序之如指掌以山川郡国不易明故曰东曰西曰南曰北一言之下而形势了然以关塞江河为一方界限故于项羽则曰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曰羽乃悉引兵渡河曰羽将诸侯兵三十馀万行略地至河南曰羽渡淮曰羽遂引东欲渡乌江于高帝则曰出成𦤎玉门北渡河曰引兵渡河复取成𦤎盖自古史书兵事地形之详未有过此者太史公胸中固有一天下大势非后代书生之所能㡬也司马温公通鉴承左氏而作其中所载兵法甚详凡亡国之臣盗贼之佐苟有一䇿亦具录之朱子纲目大半削去似未逹温公之意
  史记于序事中寓论断
  古人作史有不待论断而于序事之中即见其指者惟太史公能之平凖书末载卜式语王翦传末载客语荆轲传末载鲁句践语鼂错传末载邓公与景帝语武安侯田蚡传末载武帝语皆史家于序事中寓论断法也后人知此法者鲜矣惟班孟坚间一有之如霍光传载任宣与霍禹语见光多作威福黄霸传载张敞奏见祥瑞多不以实通传皆褒独此寓贬可谓得太史公之法者矣
  史记
  史记秦始皇本纪末云宣公初志闰月然则宣公以前皆无闰每三十年多一年与诸国之史皆不合矣则秦之所用者何正邪
  子长作史记在武帝太初中高祖功臣年表平阳侯下云元鼎三年今侯宗元年今侯者作史记时见为侯也下又云征和二年侯宗坐太子死国除则后人所续也卷中书征和者二后元者一惠景间侯者年表书征和者一后元者三建元以来侯者年表书征和者二汉兴将相年表有天汉太始征和后元以至昭宣元成诸号历书亦同楚元王世家书地节二年齐悼惠王世家书建始三年者二曹相国世家书征和二年贾谊传贾嘉至孝昭时列为九卿田叔传匈奴传卫将军传末有戾太子及巫蛊事司马相如传赞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讽一皆后人所续也河渠书东海引钜定汉书沟洫志因之东海疑是北海之误按地理志齐郡县十二其五曰钜定下云马车渎水首受钜定东北至琅槐入海又千乘郡博昌下云博水东北至钜定入马车渎而孝武纪曰征和四年春正月行幸东莱临大海三月上耕于钜定还幸泰山修封计其道里亦当在齐去东海远矣
  凡世家多本之左氏传其与传不同者皆当以左氏为正齐世家吾太公望子久矣此是妄为之说周之太王齐之太公吴之太伯有国之始祖谓之太祖其义一也赵世家赵简子除三年之丧期而已此因左传降于丧食之文而误为之解本无其事
  敬侯十一年魏韩赵共灭晋分其地成侯十六年与韩魏分晋封晋君以端氏此文重出
  田敬仲完世家敬仲之如齐以陈氏为田氏此亦太史公之误春秋传未有称田者至战国时始为田耳仲尼弟子传公孙龙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岁按汉书注公孙龙赵人为坚白异同之说者与平原君同时去夫子近二百年殆非也且云少孔子五十三岁则当田常伐鲁之年仅十三四岁尔而曰子张子石请行岂甘罗外黄舍人儿之比乎
  商君传以鞅为大良造将兵围魏安邑降之此必安邑字误其下文曰魏惠王使使割河西之地献于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乃是自安邑徙都之事耳安邑魏都其王在焉岂得围而便降秦本纪昭王二十一年魏献安邑若已降于五十年之前何烦再献乎赵世家敬侯元年始都邯郸成侯二十二年魏惠王㧞我邯郸亦有可疑
  虞卿传楼昌楼缓恐是一人虞卿进说亦是一事记者或以为赵王不听或以为听之太史公两收之而不觉其重尔
  燕王遗乐闲书恐即乐毅事而传者误以为其子然以二事相校在乐毅当日惠王信䜛易将不得不奔其后往来复通燕亦未失故君之礼若乐闲不过以言之不听而遂怼君绝君虽遗之书而不顾此小丈夫之悻悻者矣
  屈原传虽放流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欲反卒以此见怀王之终不悟也似屈原放流于怀王之时又云令尹子兰闻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王顷襄王怒而迁之则实在顷襄之时矣放流一节当在此文之下太史公信笔书之失其次序尔
  随何说英布当书九江王不当书淮南王归汉之后始立为淮南王也盖采之诸书其称未一
  淮阴侯传先云范阳辩士蒯通后云齐人蒯通一传互异韩王信说汉王语乃淮阴侯韩信语也以同姓名而误
  汉书
  孝武纪天汉四年秋九月令死罪人赎钱五十万减死一等太始二年九月募死罪人赎钱五十万减死罪一等此一事而重见又同是九月
  高帝功臣表十八侯位次一萧何二曹参三张敖四周勃五樊哙六郦商七奚涓八夏侯婴九灌婴十傅宽十一靳歙十二王陵十三陈武十四王吸十五薛欧十六周昌十七丁复十八虫逹当时所上者战功而张良陈平皆居中计谋之臣故平列在四十七良列在六十二也至十八侯赞则萧何第一樊哙第二张良第三周勃第四曹参第五陈平第六张敖第七郦商第八灌婴第九夏侯婴第十傅宽第十一靳歙第十二王陵第十三韩信第十四陈武第十五虫逹第十六周昌第十七王吸第十八而无奚涓薛欧丁复此后人论定非当日之功次矣且韩信已诛死安得复在功臣之位即此可知矣此位次高后二年所定故凡已绝夺在前者皆不与史家之文多据原本或两收而不觉其异或并存而未及归一汉书王子侯表长沙顷王子高成节侯梁一卷中再见一始元元年六月乙未封一元康元年正月癸卯封此并存未定当删其一而误留之者也地理志于宋地下云今之沛梁楚山阳济阴东平及东郡之须昌寿张皆宋分也于鲁地下又云东平须昌寿张皆在济东属鲁非宋地也当考此并存异说以备考当小注于下而误连书者也史记田叔传既云司直田仁主闭守城门坐纵太子下吏诛死而下又云仁发兵长陵令车千秋上变仁仁族死陉城今在中山国此亦古人附注备考之文 古人著书有疑则阙之以待考如越绝书记吴地传曰湖王湖当问之丹湖当问之是也楚元王传刘徳昭帝时为宗正丞杂治刘泽诏狱而子向传则云更生父徳武帝时治淮南狱一传之中自为乖异又其更名向在成帝即位之后而元帝初年即曰徴堪向欲以为谏大夫此两收而未对勘者也礼乐志上云孝惠二年使乐府夏侯宽备其箫管下云武帝定郊祀之礼乃立乐府武五子传上云长安白亭东为戾后园下云后八岁封戾夫人曰戾后置园奉邑乐府之名蚤立于孝惠之世戾园之目预见于八年之前此两收而未贯通者也夫以二刘之精核犹多不及举正何怪乎后之读书者愈卤莽矣后周书蠕蠕并作茹茹惟列传二十五卷独作蠕蠕
  天文志魏地觜觿参之分野也其界自高陵以东尽河东河内南有陈留及汝南之召陵㶏疆新汲西华长平颍川之舞阳郾许鄢陵河南之开封中牟阳武酸枣卷皆魏分也按左传子产曰迁实沈于大夏主参故参为晋星然其疆界亦当至河而止若志所列陈留已下郡县并在河南于春秋自属陈郑二国角亢氐之分也不当并入魏本都安邑至惠王始徙大梁乃据后来之疆土割以相附岂不谬哉
  食货志单穆公谏景王铸大钱本之周语王弗听卒铸大钱此废轻作重不利于民之事班氏乃续之曰以劝农赡不足百姓蒙利焉失其指矣
  地理志丹阳下云楚之先熊绎所封十八世文王徙郢此误按史记楚世家成王封熊绎于楚居丹阳徐广曰在南郡枝江县水经注曰丹阳城据山跨阜周八里二百八十步东北两面悉临绝涧西带亭下溪南枕大江崄峭壁立信天固也楚熊绎始封丹阳之所都也地理志以为吴子之丹阳寻吴楚悠隔䍀缕荆山无容远在吴境非也山海经丹山在丹阳南郭璞注今建平郡丹阳城秭归县东七里
  枚乘传上云吴王不纳乘等去而之梁下云枚乘复说吴王盖吴王举兵之时乘巳家居而复与之书不然无縁复说也
  杜周传周为执金吾遂捕桑弘羊卫皇后昆弟子刻深按百官表天汉三年二月执金吾杜周为御史大夫四年卒而卫太子巫蛊事乃在征和二年周之卒已四年其时𭧂胜之为御史大夫又十一年昭帝元凤元年御史大夫桑弘羊坐燕王旦事诛史家之谬如此
  王尊传上行幸雍过虢按今之凤翔县乃古雍城而虢在陜幸雍何得过虢当是过美阳之误美阳故城在今扶风县北二十里且上文固云自虢令转守槐里兼行美阳令事矣王商传春申君献有身妻而产怀王误当是幽王外戚传徙共王母及丁姬归定陶葬共王冡次按丁姬先已葬定陶此及丁姬三字衍
  汉书二志小字
  汉书地理艺文二志小字皆孟坚本文其师古曰应劭曰服𧆛曰之𩔗乃颜氏注也近本汉书不刻注者误以此为颜氏注而并删之
  后汉郡国志云本志惟郡县名为大书本志司马彪所撰其山川地名悉为细注今进为大字新注证发臣刘昭采集是则前书小字为孟坚本文犹后汉之细注也其师古等诸注犹后汉之新注也当时相传之本混作一条未曾分别耳
  汉书不如史记
  班孟坚为书束于成格而不及变化且如史记淮阴侯传末载蒯通事令人读之感慨有馀味淮南王传中伍被与王答问语情态横出文亦工妙今悉删之而以蒯伍合江充息夫躬为一传蒯最冤伍次之二淮传寥落不堪读矣
  荀悦汉纪
  荀悦汉纪改纪表志传为编年其叙事处索然无复意味闲或首尾不备其小有不同皆以班书为长惟一二条可采者杜陵陈遂字长子上微时与游戏博奕数负遂上即位稍见进用至太原太守乃赐遂玺书曰制诏太原太守官尊禄重可以偿遂博负矣妻君宁时在旁知状遂乃上书谢恩曰事在元平元年赦前其见厚如此汉书以负遂为负进又曰可以偿博进矣进乃悼皇考之名宣帝不应用之或曰进即賮字财货也史记吕不韦传车乘进用不饶荀纪为长元康三年三月诏曰盖闻象有罪而舜封之有痹骨肉之亲放而不诛其封故昌邑王贺为海昏侯汉书作骨肉之恩粲而不殊文义难晓荀纪为长按汉书粲而不殊当作𥻦而不诛说文𥻦⿰𥻦散之也从米杀声徐引左氏定公四年传王于是乎杀管叔而𥻦蔡叔言放之若散米今左传作蔡蔡叔上蔡字亦音素葛反后有善读者仿裴松之三国志之体取此不同者注于班书之下足为史家之一助纪王莽事自始建国元年以后则云其二年其三年以至其十五年以别于正统而尽没其天凤地皇之号
  后汉书
  后汉书马援传上云帝尝言伏波论兵与我意合下乃云交阯女子徴侧及女弟徴贰反于是玺书拜援伏波将军此是采辑诸书率尔成文而忘其伏波二字之无所本也自范氏以下史书若此者甚多
  桓谭传当王莽居摄篡弑之际天下之士莫不竞褒称徳美作符命以求容𡡾谭独自守默然无言按前汉书翟义传莽依周书作大诰遣大夫桓谭等班行谕告当反位孺子之意还封谭为明告里附城师古曰如古附庸 王莽传当赐爵关内侯者更名曰附城是曾受莽封爵史为讳之尔光武终不用谭当自有说
  杨震传河间男子赵腾诣阙上书指陈得失帝怒收考诏狱震上疏救不省腾竟伏尸都市乃安帝时事而张皓传以为清河赵腾上言灾变讥刺朝政收腾系考皓上疏谏帝悟减腾死罪一等又以为顺帝事岂有两赵腾邪
  桥玄以太尉罢官就医里舍少子十岁独游门次卒有三人持杖劫执之入舍登楼就玄索货其家之不贫可知乃云及卒家无居业丧无所殡史传之文前后矛盾玄以灵帝之世三为三公亦岂无钱者
  刘表传与同郡张俭等俱被讪议号为八顾而党锢传表俭二人列于八及前后不同
  蒯越韩嵩及东曹掾传㢲等说琮降操则是表卒之后琮已赦嵩而出之矣下文云操至州乃释嵩之囚此史家欲归美于操而不顾上下文之相戾也
  蔡邕传谓邕亡命江海积十二年中平六年灵帝崩董卓为司空辟之称疾不就卓切敕州郡举邕诣府邕不得已到署祭酒而文苑传有议郎蔡邕荐边让于大将军何进一书按中平元年黄巾起以何进为大将军正邕亡命之时无缘得奏记荐人也
  郡国志睢阳本宋国有鱼门引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升陉之战邾人获公胄县诸鱼门为证按杜预注鱼门邾城门非宋也
  三国志
  蜀志谯周传建兴中丞相亮领益州牧命周为劝学从事而先主未称尊号即有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等上言前后不同按周卒于晋泰始六年年七十二而昭烈即位之年仅二十有三未必与劝进之列从本传为是
  孙亮太平元年孙𬘭杀滕𦙍吕据时为魏高贵郷公之甘露元年魏志甘露二年以孙壹为侍中车骑将军𪝒节交州牧吴侯本传云壹入魏黄初三年死误也陆抗传拜镇军将军都督西陵自关羽至白帝于文难晓按甘宁传曰随鲁肃镇益阳拒关羽羽号有三万人自择选锐士五千人投县上流十馀里浅濑云欲夜渉渡肃以兵千人益宁宁乃夜往羽闻之住不渡而结柴营今遂名此处为关羽濑据此则当云自益阳至白帝也
  作史不立表志
  朱鹤龄曰太史公史记帝纪之后即有十表八书表以纪治乱兴亡之大略书以纪制度沿革之大端班固改书为志而年表视史记加详焉盖表所繇立昉于周之谱牒与纪传相为出入凡列侯将相王公九卿其功名表著者既系之以传此外大臣无积劳亦无显过传之不可胜书而姓名爵里存没盛衰之迹要不容以遽泯则于表乎载之又其功罪事实传中有未悉备者亦于表乎载之年经月纬一览了如作史体裁莫大于是而范书阙焉使后之学者无以考镜二百年用人行政之节目良可叹也其失始于陈寿三国志而范晔踵之其后作者又援范书为例年表皆在所略姚思廉梁陈二书李百药北齐书令狐徳棻周书李延寿南北史皆无表志不知作史无表则立传不得不多传愈多文愈繁而事迹或反遗漏而不举欧阳公知之故其撰唐书有宰相表有方镇表有宗室世系表宰相世系表始复班马之旧章云
  陈寿三国志习凿齿汉晋春秋无志故沈约宋书诸志并前代所阙者补之姚思廉梁陈二书李百药北齐书令狐徳棻周书皆无志而于志宁李淳风韦安仁李延寿别修五代史志诏编第入隋书古人绍闻述往之意可谓弘矣
  史文重出
  汉书王子侯表长沙顷王子高成节侯梁一卷中两见一始元元年六月乙未封一元康元年正月癸卯封然则王子中多一侯矣马贵与文献通考因而录之不知其误
  后汉地理志候城改属玄菟而辽东复出一候城无虑改属辽东属国而辽东复出一无虑必有一焉宜删者然则天下郡国中少二城矣
  史文衍字
  汉书吴王濞传吴有章郡铜山误多一豫字后汉书光武纪以前密令卓茂为太𫝊误多一高字党锢传黄令毛钦操兵到门误多一外字
  后汉书皇后纪桓思窦皇后父讳武后父不当言讳讳字衍
  儒林传立五经博士各以家法教授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尚书欧阳大小夏侯诗齐鲁韩毛礼大小戴春秋严颜凡十四博士太常差次总领焉按此则十五非十四也盖衍一毛字其下文载建初中诏有古文尚书毛诗榖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之语本纪建初八年诏同又下卷云赵人毛苌传诗是为毛诗未得立贾逵传建初八年诏诸儒各选高才生受左氏穀梁春秋古文尚书毛诗由是四经遂行于世而百官志博士十四人本注曰易四施孟梁丘京氏尚书三欧阳大小夏侯氏诗三鲁齐韩氏礼二大小戴氏春秋二公羊严颜氏徐防传注引汉官仪曰易有施孟梁丘贺京房书有欧阳和伯夏侯胜建诗有申公辕固韩婴春秋有严彭祖颜安乐礼有戴徳戴圣凡十四博士则此毛字明为衍文也
  灵帝纪光和三年六月诏公卿举能尚书毛诗左氏榖梁春秋各一人悉除议郎尚书上脱古文二字
  史家误承旧文
  史书之中多有仍旧文而未及改者史记燕世家称今王喜魏书孝静帝纪称太原公今上旧唐书唐临传今上字再见徐有功传泽王上金传今上字各一见皆谓玄宗韦贯之传上即位谓穆宗此皆旧史之文作书者失于改削尔
  宋书武帝纪永初元年八月戊午西中郎将荆州刺史宜都王讳进号镇西将军文帝纪元嘉十三年九月癸丑立第三皇子讳为武陵王二十五年八月甲子立第十一皇子讳为淮阳王顺帝纪昇明三年正月丁巳以新除给事黄门侍郎萧讳为雍州刺史三月十五以中军大将军讳为南豫州刺史齐公世子萧思话传遣司马建威将军南汉中太守萧讳五百人前进隋书高祖纪开皇十五年七月乙丑晋王讳献毛龟十九年二月己亥晋王讳来朝张煚传晋王讳为扬州总管王韶传晋王讳班师鐡勒传晋王讳北征北史李弼传谕使持节太尉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尚书左仆射陇右行台少师陇西郡开国公李讳旧唐书中宗纪临淄王讳举兵诛韦武睿宗纪临淄王讳与大平公主子薛崇简等玄宗纪诏以皇太子讳充天下兵马元帅郝处俊传周王讳为西朋并当时臣子之辞
  三国志魏后妃传注甄后曰讳等自随夫人此讳字明帝名当时史家之文也宋书武帝纪刘讳龙行虎步后周书桞庆传宇文讳忠诚奋发北史魏彭城王勰传帝谓勰曰讳是何人而敢久违先敕并合称名史臣不敢斥之尔然宋纪中亦有称刘裕者一卷之中往往杂见册府元龟后唐荘宗同光二年二月戊寅幸李讳宅讳字下小注曰明宗也
  文选任昉为齐明宗让宣城郡公表称臣公言为萧扬州荐士表称臣王言表辞本合称名而改为公王亦其臣子之辞也
  晋书
  晋书宣帝纪当司马懿为魏臣之时无不称之为帝至蜀将姜维闻辛毗来谓亮曰辛毗杖节而至贼不复出矣所谓贼者即懿也当时在蜀人自当名之为贼史家杂采诸书不暇详考一篇之中帝贼互见
  天文志虚二星冢宰之官也主北方邑居庙堂祭祀祝祷事又主死丧哭泣按此冡宰当作冡人或以公羊传宰上之木拱矣则墓亦可称为宰又曰轸四星主冡宰辅臣也则周官之冡宰矣
  艺术传戴洋言昔吴伐关羽天雷在前周瑜拜贺按瑜卒于建安十四年而吕蒙之袭关羽乃在二十四年瑜亡已十年矣
  顾策传前云友人张翰后又云吴郡张翰张重华传前云封谢艾为福禄伯后又云进封福禄县伯戴若思传举孝廉入雒周𫖮传若思举秀才入雒南阳王模传广平太守丁邵良吏传丁绍石勒载记前作段就六眷后作段疾六眷阳裕传又作段眷吕纂载记前作句摩罗耆婆后作鸠摩罗什慕容熙载记弘光门冯䟦载记作洪光门又作洪观门
  宋书
  宋书州郡志广陵太守下云宋初郡国又有舆肥如潞真定新市五县肥如本辽西之县其民南渡而侨立于广陵符瑞志所云元嘉十九年九月戊申广陵肥如石梁涧中出石钟九口是广陵之有肥如也乃南沛太守下复云起居注孝武大明五年分广陵为沛郡治肥如县时无复肥如县当是肥如故县处也二汉晋太康地志并无肥如县一卷之中自相违错且二汉之肥如自在辽西安得属之广陵分之沛郡乎
  魏书
  魏书崔浩传浩既工书人多托写急就章从少至老初不惮劳所书盖以百数必称冯代彊以示不敢犯国其谨也如此史于冯代彊下注曰疑按急就篇有冯汉彊魏起漠北以汉强为讳故改云代强魏初国号曰代故也颜师古急就篇序曰避讳改易渐就芜舛正指此郦道元水经注以广汉并作广魏即其例也
  梁书
  刘孝绰传众恶之必监焉众好之必监焉梁宣帝讳詧故改之盖襄阳以来国史之原文也乃其论则直书姚察
  书中亦有避唐讳者顾协传以虎丘山为武丘山何点传则为兽丘山
  后周书
  庾信传哀江南赋过漂渚而寄食托庐中而渡水漂渚当是溧渚之误张勃吴录曰子胥乞食处在丹阳溧阳县史记范雎传伍子胥橐载而出昭关至于陵水战国䇿作菱水索隐曰刘氏云陵水即栗水也吴越春秋云子胥奔吴至溧阳逢女子濑水之上古溧濑同字子胥跪而乞餐女子食之既去自投于水后子胥欲报之乃投白金于此水今名其处为投金濑金陵志曰江上有渚曰濑渚是也或以二句不应皆用子胥事不知古人文字不拘如下文生世等于龙门四句亦是皆用司马子长事
  隋书
  经籍志言汉哀帝时博士弟子秦景使伊存口授浮屠经又云后汉明帝遣郎中蔡愔及秦景使天竺得佛经四十二章及释迦立像按自哀帝之末至东京明帝之初垂六十年使秦景尚存亦当八十馀矣不堪再使绝域也盖本之陶隐居真诰言孝明遣使者张骞羽林郎秦景博士王遵等十四人之大月氏国写佛经四十二章秘之兰台石室作史者知张骞为武帝时人姓名久著故删去之独言秦景而前后失于契勘故或以为哀帝或以为明帝耳
  突厥传上言沙钵略可汗西击阿波破擒之下言雍虞闾以隋所赐旗鼔西征阿波敌人以为得隋兵所助多来降附遂生擒阿波此必一事而误重书为二事也
  北史一事两见
  北齐武成帝河清三年九月乙丑封皇子俨为东平王后主天统二年五月己亥封太上皇帝子俨为东平王一事两书必有一误
  徐之才传尝与朝士出游遥望群犬竞走诸人试令目之之才即应声曰为是宋鹊为是韩卢为逐李斯东走为负帝女南徂其序传又云于路见狗温子昇戏曰为是宋鹊为是韩卢神儁曰为逐丞相东走为共帝女南徂一事两见且序传是延寿自述其先人不当援他人之事以附益也
  宋齐梁三书南史一事互异
  南齐书李安民为吴兴太守吴兴有项羽神䕶郡听事太守不得上太守到郡必须祀以轭下牛安民奉佛法不与神牛著屐上听事又于听上八关斋俄而牛死葬庙侧今呼为李公牛冡安民卒官世以神为祟按宋书孔季恭传为吴兴太守先是吴兴频丧太守云项羽神为卞山王居郡听事二千石至常避之季㳟居听事竟无害也梁书萧㻠传迁吴兴太守郡有项羽庙土民名为愤王甚有灵验遂于郡听事安施床幕为神座公私请祷前后二千石皆于厅拜祠而避居他室㻠至徙神还庙处之不疑南史云㻠至著屐登听事闻室中有叱声㻠厉色曰生不能与汉祖争中原死据此听事何也因迁之于庙又禁杀牛解祀以脯代肉此似一事而作史者一以为遭祟一以为厌邪立论不同如此又南齐书萧惠基传惠基弟惠休自吴兴太守徴为右仆射吴兴郡项羽神旧酷烈世人云惠休事神谨故得美迁南史同南史萧猷本作渊猷传为吴兴郡守与楚王庙神交饮至一斛每酹祀尽欢极醉神影亦有酒色所祷必从后为益州刺史值齐茍儿反攻城兵粮俱尽乃遥祷请救有田老逢数百骑如风言吴兴楚王来救临汝侯是日猷大破茍儿则又以为获祐益不可信矣又南史萧惠明传㤗始初为吴兴太守郡界有卞山下有项羽庙相承云羽多居郡听事前后太守不敢上惠明谓纲纪曰孔季恭尝为此郡未闻有灾遂盛设筵榻接宾数日见一人长丈馀张弓挟矢向惠明既而不见因发背旬日而卒此又与李安民相类而小变其说按宋书惠明传无此事
  旧唐书
  旧唐书虽颇渉繁芜然事迹明白首尾该赡亦自可观其中唐临传今上字再见徐有功泽王上金传今上字各一见皆谓玄宗盖沿故帙而未正者也懿宗纪咸通十三年十二月李国昌小男克用杀云中防御使段文楚据云州自称防御留后则既直书其叛乱之罪而哀帝纪末云中兴之初王处直传称庄宗王镕郑从谠刘邺张濬传各有中兴之语自相矛盾按此书纂于刘昫后唐末帝清泰中为丞相监修国史至晋少帝开运二年其书始成册府元龟言户部侍郎张招远起居郎贾纬秘书少监赵熙吏部郎中郑受益左司员外郎李为光等修上其赐缯彩银器并及前朝刘昫 当时避晋高祖嫌名或谓之李氏书朝代迁流简牍浩富不暇遍详而并存之后之读者可以观世变矣
  杨朝晟一人作两传一见七十二卷一见九十四卷
  新唐书
  旧唐书高宗纪乾封元年春正月戊辰朔上祀昊天上帝于泰山以高祖太宗配飨己巳升山行封禅之礼庚午禅于社首是以朔日祭天于山下明日登封又明日禅社首次序甚明新书改云正月戊辰封于㤗山庚午禅于社首是以祭天封山二事并为一事而系于戊辰之日文虽简而事不核矣
  天后纪光宅元年四月癸酉迁庐陵王于房州丁丑又迁于均州埀拱元年三月丙辰迁庐陵王于房州中宗纪嗣圣元年是年九月改光宅正月废居于均州又迁于房州按旧书嗣圣元年二月戊午废皇帝为庐陵王幽于别所四月丁丑迁庐陵王于均州埀拱元年三月迁庐陵王于房州中宗纪亦同而以四月为五月然无先迁房州一节疑旧史得之欧公盖博采而误
  代宗纪上书四月丁卯幽皇后于别殿下书六月辛亥追废皇后张氏曰追废则张后之见杀明矣而不书其死亦为漏略
  文宗纪太和九年十一月壬戌李训及河东节度使王璠邠宁节度使郭行馀御史中丞李孝本京兆少尹罗立言谋诛中官不克训奔于凤翔下云左神䇿军中尉仇士良杀王涯贾𫗧舒元舆李孝本罗立言王璠郭行馀而独于李训不言其死况训乃走入终南山未至凤翔亦为未当艺文志萧方三十国春秋三十卷当作萧方等乃梁元帝世子名方等侯鲭录曰方等者即周遍义
  新唐书志欧阳永叔所作颇有裁断文亦明逹而列传出宋子京之手则简而不明二手高下⿺廴向 -- 迥为不侔矣如太宗长孙后传安业后异母兄之罪万死无赦然不慈于妾天下知之旧书改曰安业罪死无赦然向遇妾不以慈戸知之意虽不异而戸知之三字殊不成文又如徳宗王后传诏曰祭筵不可用假花果欲祭者从之旧书改曰有诏祭物无用寓欲祭听之不过省旧书四字然非注不可解
  史家之文例无重出若不得已而重出则当斟酌彼此有详有略斯谓之简如崔沔駮太常议加宗庙笾豆其文两载于本传及韦縚传多至二三百言又如来济与高智周郝处俊孙处约四人言志及济领吏部遂以处约为通事舍人两见于本传及高智周传而石仲览一人一以为宣城一以为江都此而忽之则亦不得谓之能简矣此二事已见于新唐书紏缪今仍录之
  杨玚传言有司帖试明经不质大义乃取年头月日孤经绝句帖试之法用纸帖其上下文止留中间一二句困人以难记年头如元年二年之类月日如十有二月乙卯之𩔗如此则习春秋者益少矣故请帖平文今改曰年头月尾属对虽工而义不通矣
  严武传为成都尹剑南节度使房琯以故宰相为巡内刺史武慢倨不为礼最厚杜甫然欲杀甫数矣李白作蜀道难者乃为房与杜危之也此宋人穿凿之论此说又见韦皋传盖因陆畅之蜀道易而造为之耳李白蜀道难之作当在开元天宝间时人共言锦城之乐而不知畏涂之险异地之虞即事成篇别无寓意及玄宗西幸升为南京则又为诗曰谁道君王行路难六龙西幸万人欢地转锦江成渭水天𢌞玉垒作长安一人之作前后不同如此亦时为之矣
  张孝忠传孝忠魁伟长六尺李晟传长六尺古人以六尺为短今以六尺为长于他书未见马燧杨收传并云长六尺二寸高力士传长六尺五寸
  旧书段秀实传阴说大将刘海宾何明礼姚令言判官岐灵岳同谋杀泚以兵迎乘舆三人者皆秀实夙所奨遇此谓姚令言之判官岐灵岳与海宾明礼为三人耳按文姚令言上当少一及字新书遂谓结刘海宾姚令言都虞候何明礼欲图泚此三人者皆秀实素所厚而下文方云大吏岐灵岳令言贼也安有肯同秀实之谋者哉
  旧唐书高仙芝封常清二传并云四镇节度使夫𫎇灵詧而李嗣业段秀实二传则云安西节度使马灵詧刘全谅传则云安东副都䕶保定军使马灵詧按王维集有送不𫎇都䕶诗注不蒙蕃官姓也古不字有夫音如诗鄂不韡韡不𫎇当即夫𫎇然未知其何以又为马也新书因之两姓并见而突厥传则云安西节度使夫𫎇灵詧马总传李师道平析郓曹濮等为一道除总节度赐号天平军长庆初刘总上幽镇地诏总徙天平而召总还将大用之会总卒穆宗以郓人附赖总复诏还镇上云诏总徙天平刘总也下云召总还马总也又云会总卒刘总也又云郓人附赖总马总也此于人之主宾字之繁省皆有所不当当云诏徙天平而去总字其下则云会刘总卒于文无加而义明矣
  旧唐书皇甫镈传附柳泌事云泌系京兆府狱吏叱之曰何苦作此虚矫泌曰吾本无心是李道古教我且云寿四百岁府吏防虞周密恐其隐化及解衣就诛一无变异语虽烦而叙事则明新书但云皆道古教我解衣即刑卒无它异去其中间语则它异二字何所本邪曹确传太宗著令文武官六百四十三按百官志太宗省内外官定制为七百三十员
  旧唐书郑綮传昭宗谓有蕴蓄就常奏班簿侧注云郑綮可礼部侍郎平章事中书胥吏诣其家参谒綮𥬇曰诸君大误使天下人皆不识字宰相不及郑五也胥吏曰出自圣旨特恩来日制下綮抗其手曰万一如此笑杀他人明日果制下新书改曰俄闻制诏下叹曰万一然笑杀天下人制已下矣何万一之有
  礼乐志贞观二十一年诏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榖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孔安国刘向郑众贾逵杜子春马融卢植郑康成服䖍何休王肃王弼杜预范𡩋二十二人配享儒学传复出此文而阙贾逵作二十一人林蕴传泉州莆田人父披以临汀多山鬼淫祀民厌苦之撰无鬼论刺史樊晃奏署临汀令此当是署令在前作论在后而倒其文
  凡吴氏紏谬所已及者不更论
  昔人谓宋子京不喜对偶之文其作史有唐一代遂无一篇诏令如徳宗兴元之诏不录于书徐贤妃谏太宗疏狄仁杰谏武后营大像疏仅寥寥数言而韩愈平淮西碑则全载之夫史以记事诏疏俱国事之大反不如碑颂乎柳宗元贞符乃希恩餙罪之文与相如之封禅颂异矣载之尤为无识
  宋史
  宋史言朝廷与金约灭辽止求石晋赂契丹故地而不思营平滦三州非晋赂乃刘仁㳟献契丹以求援者既而王黼悔欲并得之遣赵良嗣往请之再三金人不与此史家之误按通鉴初幽州北七百里有渝关下有渝水通海自关东北循海有道道狭处才数尺旁皆乱山高峻不可越北至进牛口旧置八防御军募土兵守之田租皆供军食不入于蓟幽州岁致缯纩以供战士衣每岁早获清野坚壁以待契丹契丹至辄闭壁不战俟其去选骁勇据隘𨖟之契丹常失利走土兵皆自为田园力战有功则赐勲加赏由是契丹不敢轻入宼及周徳威为卢龙节度使恃勇不修边备遂失渝关之险契丹每刍牧于营平之间又按辽史太祖天赞二年正月丙申大元帅耀库济克平州获刺史赵思温禆将张崇二月如平州甲子以平州卢龙军置节度使辽之天赞二年乃后唐庄宗同光元年是营平二州契丹自以兵力取之于唐而不于刘仁恭又非赂以求援也若滦本平州之地辽太祖以俘户置滦州当刘仁恭时尚未有此州尤为无据辽史于滦州下云石晋割地在平州之境亦误也金史张觉传云平州自入契丹别为一军执弗与
  阿鲁图进宋史表
  元阿噜图进宋史表曰厥后瀛国归朝吉王航海齐亡而访王蠋乃存秉节之臣楚灭而谕鲁公堪矜守礼之国金史忠义传序曰圣元诏修辽金宋史史臣议凡例前代之臣忠于所事者请书之无讳朝廷从之此皆宋世以来尊经儒重节义之效其时之人心风俗犹有三代直道之遗不独元主之贤明也宋人谓五代史不为韩通立传犹是第二等文字
  齐武帝使太子家令沈约撰宋书疑立袁粲传审之于帝帝曰袁粲自是宋室忠臣
  辽史
  宋史富弼传言使契丹争献纳二字声色俱厉契丹主知不可夺乃曰吾当自遣人议之复使刘六符来弼归奏曰臣以死拒之彼气折矣可勿许也朝廷竟以纳字与之辽史兴宗纪亦云感富弼之言和议始定而刘六符传则曰宋遣使增岁币以易十县六符与耶律仁先使宋定进贡名宋难之六符曰本朝兵强将勇人人愿从事于宋若恣其俘获以饱所欲与进贡字孰多况大兵驻燕万一南进何以御之顾小节忘大患悔将何及宋乃从之岁币称贡耶律仁先传亦同二史并托克托监修而不同如此六符传似本其家志状与其祖景同为一传而有重文
  金史
  金史虽置局纂修多人而大抵出刘祁元好问二君之笔祁字京叔浑源人著归潜志好问字裕之秀容人著壬辰杂编元人取之以成金史见文艺传及完颜纳绅传其书亦颇可观然其中多重见而涉于繁者孔毅父杂说谓自昔史书两人一事必曰语在某人传晋书载王隐谏祖约奕棋一段当传俱出此为文繁矣正同此病
  海陵诸子传赞当引楚灵王曰余杀人子多矣能无及此乎昭公十三年而反引荀首言不以人子吾子亦可得乎似为失当
  幽兰之缢承麟谥之曰哀宗本纪息州行省谥之曰昭宗完颜罗索传史从哀宗为定而食货志末及百官志复有义宗之称不著何人所上元史列传中并称金义宗
  金与元连兵二十馀年书中虽称大元而内外之旨截然不移是金人之作非元人之作此其所以为善承麟即位不过一二日而史犹称之为末帝白撒传其与宋之二王削其帝号者绝异故知非一人之笔矣
  元史
  元史列传八卷苏布特九卷苏布特一人作两传十八卷谔勒哲图十九卷谔勒哲巴图亦二人作两传盖其成书不出于一人之手宋濓序云洪武元年十二月诏修元史臣濓臣祎总裁二年二月丙寅开局八月癸酉书成纪三十七卷志五十三卷表六卷传六十三卷顺帝时无实录可徴因未得为完书上复诏仪曹遣使行天下其渉于史事者令郡县上之三年二月乙丑开局七月丁亥书成纪十卷志五卷表二卷传三十六卷凡前书有所未备颇补完之总裁仍濓祎二臣而纂录之士独赵埙终始其事然则元史之成虽不出于一时一人而宋王二公与赵君亦难免于疏忽之咎矣昔宋吴缜言方新书来上之初若朝廷付之有司委官覆定使诘难紏駮审定刊修然后下朝臣博议可否如此则初修者必不敢灭裂审覆者亦不敢依违庶乎得为完书可以传久乃历代修史之臣皆务茍完右文之君亦多倦览未有能行其说者也洪武中尝命解缙修正元史舛误其书留中不传
  世祖纪中统三年二月以兴松云三州隶上都四年五月升上都路望云县为云州松山县为松州是三年尚未陞州预书为州者误
  本纪有脱漏月者列传有重书年者
  天文志既载月五星凌犯而本纪复详书之不免重出志末云馀见本纪亦非体
  诸志皆案牍之文并无镕范如河渠志言耿参政阿里尚书祭祀志言田司徒郝参政皆案牍中之称谓也张桢传有复库库特穆尔书曰江左日思荐食上国此谓明太祖也晋陈寿上诸葛孔明集表曰伏惟陛下远踪古圣荡然无忌故虽敌国诽谤之言咸肆其辞而无所革讳所以明大通之道也于此书见之矣
  舒穆噜冝孙传上言大明兵下言朝廷朝廷谓元也其辞明白如此
  顺帝纪大明兵取太平路大明兵取集庆路其时国号未为大明曰大明者史臣追书之也古人记事之文有不得不然者类如此
  通鉴
  吕东莱大事记曰史记商君本传云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匿奸者与降敌同罚通鉴削不告奸者一句而以匿奸之罪为不告奸之罪本传又云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通鉴削之本传又云名田宅臣妾者以家次通鉴削以家次三字皆当以本传为正以家次者如汉赐夏侯婴北第第一之类
  孟子以伐燕为宣王事与史记不同通鉴以威王宣王之卒各移下十年以合孟子之书今按史记湣王元年为周显王之四十六年岁在著雍阉茂又八年燕王哙让国于相子之又二年齐破燕杀王哙又二年燕人立太子平则已为湣王之十二年而孟子书吾甚惭于孟子尚是宣王何不以宣王之卒移下十二三年则以孟子之书无不皆合而但拘于十年之成数邪
  史记万石君列传庆尝为太仆御出上问车中㡬马庆以䇿数马毕举手曰六马庆于诸子中最为简易矣然犹如此太史公之意谓庆虽简易而犹敬谨不敢率尔即对其言简易正以起下文之意也通鉴去然犹如此一句殊失本指
  通鉴汉武帝元光六年以卫尉韩安国为材官将军屯渔阳元朔元年匈奴二万骑入汉杀辽西太守略二千馀人围韩安国壁又入渔阳雁门各杀略千馀人夫曰围韩安国壁其为渔阳可知而云又入渔阳则疏矣考史记匈奴传本文则云败渔阳太守军千馀人围汉将军安国安国时千馀骑亦且尽会燕救至匈奴引去其文精密如此通鉴改之不当
  汉书宣帝纪五凤二年春三月行幸雍祠五畤通鉴改之曰春正月上幸甘泉郊㤗畤考异引宣纪云三月行幸甘泉而宣纪本无此文不知温公何所据
  光武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尝问军旅之事帝曰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据后汉书本文皇太子即明帝也通鉴乃书于建武十三年则东海王疆尚为太子亦为未允
  唐徳宗贞元二年李泌奏自集津至三门凿山门车道十八里以避底柱之险按旧唐书李泌传并无此事而食货志曰开元二十二年八月玄宗从京兆尹裴耀卿之言置河阴县及河阴仓在今汜水县河清县柏崖仓在今孟津县三门东集津仓三门西盐仓并在今平陆县开三门北山十八里以避湍险自江淮而溯鸿沟悉纳河阴仓自河阴送纳含嘉仓六典东都有含嘉仓又送纳太原仓计太原仓虽属陜州当在河北谓之北运自太原仓浮于渭以实京师凡三年运七百万石省陆运之佣四十万贯又云开元二十九年陜郡太守李齐物凿三门山以通运辟三门巅输疑当作逾岩险之地俾负索引舰昇于安流自齐物始也天宝三载韦坚代萧炅以浐水作广运潭于望春楼之东而藏舟焉是则北运始于耀卿尚陆行十八里河运始于齐物则直达于长安也下距贞元四十五年无縁有李泌复凿三门之事
  通鉴不载文人
  李因笃语予通鉴不载文人如屈原之为人太史公赞之谓与日月争光而不得书于通鉴杜子美若非出师未捷一诗为王叔文所吟则姓名亦不登于简牍矣予答之曰此书本以资治何暇录及文人昔唐丁居晦为翰林学士文宗于麟徳殿召对因面授御史中丞翼日制下帝谓宰臣曰居晦作得此官朕曽以时谚谓杜甫李白辈为四绝问居晦居晦曰此非君上要知之事尝以此记得居晦今所以擢为中丞册府元龟如君之言其识见殆出文宗下矣










  日知录卷二十六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十七   昆山 顾炎武 撰汉人注经
  左氏解经多不得圣人之意元凯注传必曲为之疏通殆非也郑康成则不然其于二礼之经及子夏之传往往駮正如周礼职方氏荆州其浸颍湛注云颍水出阳城宜属豫州在此非也豫州其浸波溠注云春秋传曰除道梁溠营军临随则溠宜属荆州在此非也仪礼丧服篇唯子不报传曰女子子适人者为其父母期故言不报也注云唯子不报男女同不报尔传以为主谓女子子似失之矣女子子为祖父母传曰何以期也不敢降其祖也注云经似在室传似巳嫁公妾以及士妾为其父母传曰何以期也妾不得体君得为其父母遂也注云然则女君有以尊降其父母者与春秋之义虽为天王后犹曰吾季姜是言子尊不加于父母此传似误矣士虞礼篇用尹祭注云尹祭脯也大夫士祭无云脯者今不言牲号而云尹祭亦记者误矣于礼记则尤多置駮如檀弓篇齐榖王姬之丧鲁庄公为之大功注云当为舅之妻非外祖母也外祖母又小功也季子𦤎葬其妻犯人之禾注云恃宠虐民非也叔仲衍请穗衰而环绖注云吊服之绖服其舅非月令篇孟夏之月行赏封诸侯注云祭统曰古者于禘也发爵赐服顺阳义也于尝也出田邑发秋政顺阴义也今此行赏可也而封诸侯则违于古封诸侯出土地之事于时未可似失之断薄刑决小罪注云祭统曰草艾则墨谓立秋后也刑无轻于墨者今以纯阳之月断刑决罪与毋有坏堕自相违似非季夏之月命渔师伐蛟取鼍登龟取鼋注云四者甲类秋乃坚成周礼曰秋献龟鱼又曰凡取龟用秋时是夏之秋也作月令者以为此秋据周之时也周之八月夏之六月因书于此似误也孟秋之月毋以封诸侯立大官毋以割地行大使出大币注云古者于尝出田邑此其尝并秋而禁封诸侯割地失其义郊特牲篇季春出火注云言祭社则此是仲春之礼也仲春以火田田止弊火然后献禽至季春火出而民乃用火今云季春出火乃牧誓社记者误也郊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至注云言日以周郊天之月而至阳气新用事顺之而用辛日此说非也郊天之月而日至鲁礼也三王之郊一用夏正鲁以无冬至祭天于圆丘之事是以建子之月郊天示先有事也尸陈也注云尸或诂为主此尸神象当从主训之言陈非也明堂位篇夏后氏尚明水殷尚醴周尚酒注云此皆其时之用耳言尚非君臣未尝相弑也礼乐刑法政俗未尝相变也注云春秋时鲁三君弑又士之有诔由庄公始妇人髽而吊始于台骀云君臣未尝相弑政俗未尝相变亦近诬矣杂记下或曰主之而附于夫之党注云妻之党自主之非也圭子男五寸注云子男执璧作此赞者失之矣此其所駮虽不尽当视杜氏之专阿传文则不同矣经注之中可谓卓然者乎
  论语子见南子注孔安国曰行道既非妇人之事而弟子不说与之咒誓义可疑焉此亦汉人疑经而不敢强通者也
  宋黄震言杜预注左氏独主左氏何休注公羊独主公羊惟范𡩋不私于榖梁而公言三家之失如曰左氏以鬻拳兵谏为爱君是人主可得而胁也以文公纳币为用礼是居丧可得而昏也榖梁以卫辄拒父为尊祖是为子可得而叛也不纳子纠为内恶是仇雠可得而容也公羊以祭仲废君为行权是神器可得而窥也妾母称夫人为合正是嫡庶可得而齐也又曰左氏艳而富其失也诬榖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辨而裁其失也俗今考集解中纠传文者得六事庄九年公伐齐纳纠传当可纳而不纳齐变而后伐故干时之战不讳败恶内也解曰雠者无时而可与通纵纳之迟晚又不能全保雠子何足以恶内乎然则干时之战不讳败齐人取子纠杀之皆不迃其文正书其事内之大恶不待贬绝居然显矣恶内之言传或失之僖元年公子友帅师败莒师于丽获莒挐传公子友谓莒挐曰吾二人不相说士卒何罪屏左右而相搏解曰江熙曰经书败莒师而传云二人相搏则师不战何以得败理自不通也子所慎三战居其一季友令徳之人岂当舎三军之整佻身独斗潜刃相害以决胜负者哉此又事之不然传或失之僖十四年季姬及缯子遇于防使缯子来朝传遇者同谋也解曰鲁女无故远会诸侯遂得淫通此又事之不然左传曰缯季姬来宁公怒之以缯子不朝遇于防而使来朝此近合人情襄十一年作三军传古者天子六师诸侯一军作三军非正也解曰周礼司马法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总云诸侯一军又非制也昭十一年楚子䖍诱蔡侯般杀之于申传夷狄之君诱中国之君而杀之故谨而名之也解曰蔡侯般弑父之贼此人伦之所不容王诛之所必加礼凡在官者杀无赦岂得恶楚子杀般乎若谓夷狄之君不得行礼于中国者理既不通事又不然宣十一年楚人杀陈夏征舒不言入传曰明楚之讨有罪也似若上下违反不两立之说哀二年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瞆于戚传纳者内弗受也何用弗受也以辄不受也以辄不受父之命受之王父也信父而辞王父则是不尊王父也其弗受以尊王父也解曰江熙曰齐景公废世子世子还国书篡若灵公废蒯瞆立辄则蒯瞆不得复称曩日世子也称蒯瞆为世子则灵公不命辄审矣此矛楯之喻也然则从王父之言传似失矣经云纳卫世子郑世子忽复归于郑称世子明正也明正则拒之者非邪以上皆纠正传文之失
  宋吴元美作吴缜新唐书纠谬序曰唐人称杜征南颜秘书为左丘明班孟坚忠臣颜师古本传今观其推广发明二子信有功矣至班左语意乖戾处往往曲为说以会附之安在其为忠也今吴君于欧宋大手笔乃能纠谬纂误力禆前阙殆晏子所谓献可替否和而不同者此其忠何如哉然则唐人之论忠也陋矣可谓卓识之言
  注疏中引书之误
  尔雅释山多草木岵无草木峐疏峐当作屺石戴土谓之崔嵬土戴石为砠毛传引之互相反郑康成笺诗采蘩引少牢馈食礼主妇被禓误作礼记皇矣引左传郑公子突使勇而无刚者尝冦而速去之晋士会若使轻者肆焉其可误合为一事注周礼大司徒引左传成二年先王疆理诸侯误作吾子疆理天下引诗锡之山川土田附庸误作土地射人引射义明乎其节之志以不失其事则功成而徳行立误作乐记县士引左传韩㐮为公族大夫误作韩须注礼记月令引夏小正八月丹鸟羞白鸟误作九月引诗称彼兕觥万夀无疆误作受福无疆范武子解榖梁传庄十八年引玉藻天子玄冕而朝日于东门之外误作王制郭景纯注尔雅引孟子止或尼之误作行或尼之引易巩用黄牛之革固志也误以革遁二爻合为一传韦昭国语注公父文伯母赋绿衣之三章误引四章高诱淮南子注引诗鼍鼓逄逄误作鼍鼓洋洋孔颖达左传文十八年正义引孟子柳下惠圣之和者也误作伊尹圣人之和者也苏赋书传伊训引孟子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误作从流上而忘反谓之游朱震易传井大象引诗维此哲人谓我劬劳误作知我者谓我劬劳赵汝楳易辑闻蹇大象引孟子我必不仁我必无礼误作我必不仁不义朱元晦中庸章句引诗后稷之孙实维大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误作至于大王诗集传闵予小子引楚辞三公穆穆登䧏堂只误作三公揖让
  朱子注论语夏曰瑚商曰琏此仍古注之误记曰夏后氏之四琏殷之六瑚是夏曰琏商曰瑚也享礼注引发气满容今仪礼文作发气焉盈容汉人避惠帝讳盈之字曰满此当改而不改也
  孟子有为神农之言注史迁所谓农家者流也仁山金氏曰太史公六家同异无农家班固艺文志分九流始有农家者流集注偶误未及改
  杨用修言朱子周易本义引韩非子参之以比物伍之以合虚误以合虚为合参原其故乃自荀子注中引来不自韩非子采出也按伍所以合参安得谓之合虚乃今韩非子本误
  姓氏之误
  榖梁传隐九年天王使南季来聘南氏姓也季字也南非姓姓字衍文桓二年及其大夫孔父孔氏父字谥也父非谥谥字衍文
  诗白华笺褒似褒人所入之女姒其字也字当作姓此康成之误孔氏曰褒国姒姓言姒其字者妇人因姓为字也乃是曲为之解耳
  朱子注论语孟子如太公姜姓吕氏名尚其别姓氏甚明至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子禽姓陈名亢子贡姓端木名赐子文姓斗名榖於菟之类皆以氏为姓齐宣王姓田氏名辟疆则并姓氏而为一矣岂承昔人之误而未之正与宋自夹漈郑氏始著氏族略以前人多未讲此故博古图言州吁姓州而徽宗欲仿周人王姬之号故公主谓之帝姬也
  左传注
  隐五年使曼伯与子元潜军军其后按子元疑即厉公之字昭十一年申无宇之言曰郑庄公城栎而寘子元焉使昭公不立杜以为别是一人厉公因之以杀曼伯而取栎非也盖庄公在时即以栎为子元之邑如重耳之蒲夷吾之屈故厉公于出奔之后取之特易而曼伯则为昭公守栎者也九年公子突请为三覆以败戎桓五年子元请为二拒以败王师固即厉公一人而或称名或称字耳合三事观之可以知厉公之才略而又资之以岩邑能无篡国乎
  十一年立桓公而讨寪氏有死者言非有名位之人盖微者尔如司马昭族成济之类解曰欲以弑君之罪加寪氏而复不能正法诛之非也
  桓二年孔父嘉为司马杜氏以孔父名而嘉字非也孔父字而嘉其名按家语本姓篇曰宋湣公熙生弗父何何生宋父周周生世子胜胜生正考父考父生孔父嘉其后以孔为氏然则仲尼氏孔正以王父之字而楚成嘉郑公子嘉皆字子孔亦其证也说文孔久乙久子乙至而得子嘉美之也古人名嘉字子孔郑康成注士丧礼曰某甫字也若言山甫孔甫甫父通是亦以孔父为字刘原父以为己名其君于上则不得字其臣于下窃意春秋诸侯卒必书名而大夫则命卿称字无生卒之别刘原父亦云大夫再命称名三命称字亦未尝以名字为尊卑之分桓十一年郑伯寤生卒葬郑庄公宋人执郑祭仲杜氏以仲为名而足字亦拘于例也十七年蔡侯封人卒蔡季自陈归于蔡名其君于上字其臣于下也昭二十二年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刘子单子以王猛入于王城二十三年尹氏立王子朝二十六年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爵其臣于上名其君于下也然则孔父当亦其字而学者之疑可以涣然释矣
  君之名变也命卿之书字常也重王命亦所以尊君也其弟以千亩之战生解曰西河界休县南有地名千亩非也穆侯时晋境不得至介休按史记赵世家周宣王伐戎及千亩战正义曰括地志云千亩原在晋州岳阳县北九十里
  五年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解曰王师败不书不以告非也王师败不书不可书也为尊者讳
  六年不以国解曰国君之子不自以本国为名焉有君之子而自名其国者乎谓以列国为名若定公名宋哀公名蒋
  八年楚人上左君必左无与王遇解曰君楚君也愚谓君谓隋侯王谓楚王两军相对随之左当楚之右言楚师左坚右瑕君当在左以攻楚之右师
  十三年及齐侯宋公卫侯燕人战齐师宋师卫师燕师败绩解曰或称人或称师史异辞也愚谓燕独称人其君不在师
  庄十二年萧叔大心解曰叔萧大夫名按大心当是其名而叔其字亦非萧大夫也二十三年萧叔朝公解曰萧附庸国叔名按唐书宰相世系表云宋戴公生子衎字乐父裔孙大心平南宫长万有功封于萧以为附庸今徐州萧县是也其后楚灭萧
  十四年庄公之子犹有八人解庄公子传惟见四人子忽子亹子仪并死独厉公在八人名字记传无闻按犹有八人者除此四人之外尚有八人见在也桓十四年郑伯使其弟语来盟传称其字曰子人亦其一也二十二年山岳则配天解曰得太岳之权则有配天之大功非也诗曰崧高维岳骏极于天言天之高大惟山岳足以配之
  二十五年夏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非常也惟正月之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用币于社伐鼓于朝周之六月夏之四月所谓正月之朔也然则此其常也而曰非常者何盖不鼓于朝而鼓于社不用币而用牲此所以谓之非常礼也杜氏不得其说而曰以长历推之是年失闰辛未实七月朔非六月也此则咎在司历不当责其伐鼓矣又按唯正月之朔以下乃昭十七年季平子之言今载于此或恐有误
  僖四年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解曰不知其故而问之非也盖齐侯以为楚罪而问之然昭王五十一年南征不复至今惠王二十一年计三百四十七年此则孔文举所谓丁零盗苏武牛羊可并案者也
  五年太伯不从不从者谓太伯不在太王之侧尔史记述此文曰太伯虞仲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以亡去为不从其义甚明杜氏误以不从父命为解而后儒遂传合鲁颂之文谓太王有翦商之志太伯不从此与秦桧之言莫须有者何以异哉
  六年围新密郑所以不时城也实密而经云新城故传释之以为郑惧齐而新筑城因谓之新城也解曰郑以非时兴土功故齐桓声其罪以告诸侯夫罪孰大于逃盟者而但责其非时兴土功不亦细乎且上文固曰以其逃首止之盟故也则不烦添此一节矣
  十五年涉河侯车败解曰秦伯之军涉河则晋侯车败非也秦师及韩晋尚未出何得言晋侯车败当是秦伯之车败故穆公以为不祥而诘之耳此二句乃事实非卜人之言若下文所云不败何待则谓晋败古人用字自不相蒙三败及韩当依正义引刘炫之说是秦伯之军三败
  及韩在涉河之后此韩在河东故曰冦深矣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云韩原在同州韩城县西南非也杜氏解但云韩晋地郤有斟酌
  十八年秋师还解曰邢留距卫非也狄强而邢弱邢从于狄而伐者也言狄师还则邢可知矣其下年卫人伐邢盖惮狄之强不敢伐而独用师于邢也解曰邢不速𨓆所以独见伐亦非
  二十二年大司马固谏曰解曰大司马固庄公之孙公孙固也非也大司马即司马子鱼固谏坚辞以谏也隐三年言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桓二年言孔父嘉为司马知大司马即司马也文八年上言杀大司马公子卬下言司马握节以死知大司马即司马也定十年公若藐固谏曰知固谏之为坚辞以谏也
  二十四年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盖之推既隐求之不得未㡬而死故以田禄其子尔楚辞九章云思久故之亲身兮因缟素而哭之明文公在时之推巳死史记则云闻其入绵上山中于是环绵上山中而封之以为介推田号曰介山然则受此田者何人乎于义有所不通矣
  三十三年晋人及姜戎败秦师于殽解曰不同陈故言及非也及者殊姜戎之辞
  文元年于是闰三月非礼也古人以闰为岁之馀凡置闰必在十二月之后故曰归馀于终考经文之书闰月者皆在岁末文公六年闰月不告月犹朝于庙哀公五年闰月葬齐景公是也而左传成公十七年襄公九年哀公十五年皆有闰月亦并在岁末又经传之文凡闰不言其月者言闰即岁之终可知也今鲁改历法置闰在三月故为非礼汉书律历志曰鲁历不正以闰馀一之岁为蔀首是也孟康曰当以闰尽岁为蔀首今失正未尽一岁便以为蔀首也又按汉书高帝纪后九月师古曰秦之历法应置闰者总致之于岁末盖取左传所谓归馀于终之意何以明之据汉书表及史记汉未改秦历之前屡书后九月是知历法故然
  二年陈侯为卫请成于晋执孔达以说此即上文所谓我辞之者也解谓晋不听而变计者非
  三年雨螽于宋解曰宋人以螽死为得天祐喜而来告故书夫陨石鹢退非喜而来告也
  七年宣子与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偪解曰畏国人以大义来偪已非也畏穆嬴之偪也以君夫人之尊故十三年文子赋四月解曰不欲还晋以传考之但云成二国不言公复还晋四月之诗当取乱离瘼矣维以告哀之意尔
  宣十二年宵济亦终夜有声解曰言其兵众将不能用非也言其军嚣无复部伍
  成六年韩献子将新中军且为仆大夫必言仆大夫者以君之亲臣故独令之从公而入寝庭也解未及十六年邲之师荀伯不复从解曰荀林父奔走不复故道非也谓不复从事于楚
  子在君侧败者壹大我不如子子以君免败者壹大恐君之不免也我不如子子之才能以君免也解谓军大崩为壹大及御与车右不同者非
  襄四年有穷由是遂亡解曰浞因羿室不改有穷之号非也哀元年称有过浇矣此特承上死于穷门而言以结所引夏训之文尔
  十年郑皇耳帅师侵卫楚令也犹云从楚之盟故也解谓亦兼受楚之敕命者非
  十一年政将及子子必不能解谓鲁次国而为大国之制贡赋必重故忧不堪非也言鲁国之政将归于季孙以一军之征而供霸国之政令将有所不给则必改作其后四分公室而季氏择二盖亦不得已之计叔孙固已豫见之矣
  十八年堑防门而守之广里解曰故经书围非也围者围齐也非围防门也
  二十一年得罪于王之守臣守臣谓晋侯玉藻诸侯之于天子曰某土之守臣某是也解以为范宣子非二十三年礼为邻国阙解曰礼诸侯绝期故以邻国责之非也𣏌孝公晋平公之舅尊同不䧏当服缌麻三月言邻国之丧且犹彻乐而况于母之兄弟乎
  二十八年陈文子谓桓子曰祸将作矣吾其何得对曰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文子曰可慎守也已解曰善其不志于货财非也邵国贤曰此陈氏父子为隐语以相谕也愚谓木者作室之良材庄者国中之要路言将代之执齐国之权
  三十一年我问师故问齐人用师之故解曰鲁以师往非
  昭五年民食于他解曰鲁君与民无异谓仰食于三家非也夫民生于三而君食之今民食于三家而不知有君是昭公无养民之政可知矣
  八年舆嬖袁克杀马毁玉以葬觧以舆为众及谓欲以非礼厚葬哀公皆非也舆嬖嬖大夫也言舆者掌君之乘车如晋七舆大夫之类马陈侯所乘玉陈侯所佩杀马毁玉不欲使众人得之
  十年弃徳旷宗谓使其宗庙旷而不祀解曰旷空也未当
  十二年子产相郑伯辞于享请免丧而后听命礼也子产能守丧制晋人不夺皆为合礼解但得其一偏十五年福祚之不登叔父焉在言忘其彛器是福祚之不登恶在其为叔父乎解以为福祚不在叔父当复在谁者非
  十七年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日者人君之表不救日食是有无君之心解以为安君之灾者非
  十八年振除火灾振如振衣之振犹火之著于衣振之则去也解以振为弃未当
  郑有他竟望走在晋言郑有他竟之忧也解谓虽与他国为竟者非
  二十三年先君之力可济也先君谓周之先王书言昔我先君文王武王是也解以为刘蚠之父献公非二十七年事君如在国当时诸侯出奔其国即别立一君惟鲁不敢故昭公虽在外而意如犹以君礼事之范鞅所言正为此也解以为书公行告公至谬矣
  三十二年越得岁而吴伐之必受其㓙解曰星纪吴越之分也岁星所在其国有福吴先用兵故反受其殃非也吴越虽同星纪而所入宿度不同故岁独在越定五年卒于房房疑即防字古阝字作𨸏脱其下而为⿰字汉仙人唐公⿰碑可证也汉书汝南郡吴房孟康曰本房子国而史记项羽纪封阳武为吴防侯字亦作防
  哀六年出莱门而告之故解曰鲁郭门也按定九年解曰莱门阳关邑门
  十一年为王孙氏传终言之亦犹夫槩王奔楚为堂谿氏也解曰改姓欲以辟吴祸非
  凡邵陆傅三先生之所巳辩者不录
  考工记注
  考工记轮人注郑司农云揱读如纷容揱参之揱正义曰此盖有文今检未得今按司马相如上林赋云纷溶萷参猗柅从风字作萷音萧宋玉九辩萷橚椮之可哀兮形销铄而瘀伤张衡西京赋郁蓊薆薱橚爽櫹椮即此异文而上文既建而迤崇于轸四尺注郑司农云迤读为倚移从风之移正义则曰引司马相如上林赋弓人居干之道菑栗不迤则弓不发注同疏其下句亡其上句盖诸儒疏义不出一人之手
  尔雅注
  尔雅释诂篇梏直也古人以觉为梏礼记缁衣引诗有觉徳行作有梏徳行注未引
  释言篇邮过也注道路所经过是以为邮传之邮恐非古人以尤为邮诗宾之初筵是曰既醉不知其邮礼记王制邮罚丽于事国语夫邮而效之邮又甚焉家语芾而麛裘投之无邮汉书成帝纪天著变异以显朕邮五行志后妾当有失节之邮贾谊传般纷纷其离此邮兮亦夫子之故也谷永传封气悖乱咎征著邮外戚传班倢伃赋犹被覆载之厚徳兮不废捐于罪邮叙传讥苑捍偃正谏举邮皆是过失之义列子鲁之君子迷之邮者则又以为过甚之义文选卢谌赠刘琨诗春同尤良用乏骥𫘧李善引杜氏左传注邮无恤王良也尤与邮古字通
  国语注
  国语之言高高下下者二周太子晋谏灵王曰四岳佐禹高高下下疏川道滞锺水丰物谓不堕高不堙卑顺其自然之性也申胥谏吴王曰高高下下以罢民于姑苏谓台益增而高池益浚而深以竭民之力也语同而意则异
  昔在有虞有崇伯鲧据下文尧用殛之于羽山当言有唐而曰有虞者以其事载于虞书
  至于玄月王召范蠡而问焉尔雅释天九月为玄注云鲁哀公十六年九月非也当云鲁哀公十六年十一月夏之九月
  楚辞注
  九章惜往日宁溘死而流亡兮恐祸殃之有再注谓罪及父母与亲属者非也盖怀王以不听屈原而召秦祸今顷襄王复听上官大夫之譛而迁之江南一身不足惜其如社稷何史记所云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即原所谓祸殃之有再者也
  大招青春受谢注以谢为去未明按古人读谢为序仪礼乡射礼豫则钩楹内注豫读如成周宣榭之榭周礼作序孟子序者射也谓四时之序终则有始而春受之尔
  九思思丁文兮圣明哲哀平差兮迷谬愚吕傅举兮殷周兴忌噽专兮郢吴虚此援古贤不肖君臣各二丁谓商宗武丁举傅说者也注以丁为当非
  荀子注
  荀子案角鹿埵陇种东笼而退耳注云其义未详盖皆摧败披靡之貌新序第七卷亦言陇种而退今考之旧唐书窦𮜿传高祖谓𮜿曰公之入蜀车骑骠骑从者二十人为公所斩略尽我陇种车骑未足给公北史李穆传芒山之战周文帝马中流矢惊逸坠地穆下马以䇿击周文背骂曰笼冻军士尔曹主何在尔独住此盖周隋时人尚有此语
  淮南子注
  淮南子诠言训羿死于桃棓注云棓大杖以桃木为之以击杀羿自是以来鬼畏桃也说山训羿死桃部不给射注云桃棓地名按部即棓字一人注书而前后不同若此
  史记注
  秦始皇纪五百石以下不临迁勿夺爵五百石以下秩卑任浅故但迁而不夺爵其六百石以上之不临者亦迁而不夺爵也史文简古兼二事为一条
  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其时已秋岁将尽矣今年不验则不验矣山鬼岂能知来年之事哉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谓称祖乃亡者之辞无与我也皆恶言死之意
  始皇崩于沙邱乃又从井陉抵九原今大同边外然后从直道以至咸阳回绕三四千里而归者盖始皇先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若径归咸阳不果行游恐人疑揣故载辒辌而北行但欲以欺天下虽君父之尸臭腐车中而不顾亦残忍无人心之极矣项羽纪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言虻之大者能搏牛而不能破虱喻钜鹿城小而坚秦不能卒破
  鸿门之会沛公但称羽为将军而樊哙则称大王其时羽未王也张良曰谁为大王画此计者其时沛公亦未王也此皆臣下尊奉之辞史家因而书之今百世之下辞气宛然如见又如黄歇上秦昭王书先帝文王武王其时秦亦未帝必以书法裁之此不达古今者矣背关怀楚谓舎关中形胜之地而都彭城如师古之解乃背约非背关也
  古人谓倍为二孟子卿禄二大夫秦得百二言百倍也齐得十二言十倍也
  孝文纪天下人民未有嗛志与乐毅传先王以为慊于志同皆厌足之意荀子惆然不慊又曰由俗谓之道尽嗛也又曰向万物之美而不能嗛也又曰不自嗛其行者言滥过战国䇿齐桓公夜半不嗛又曰膳㗖之嗛于口并是慊字而误从口大学此之谓自谦亦慊字而误从言吕氏春秋茍可以傔剂貌辨者吾无辞为也亦慊字而误从人
  三年复晋阳中都民三岁正义曰晋阳故城在汾州平遥县西南此当言中都故城在汾州平遥县西南言晋阳误也然此注已见卷首中都下
  文帝前后死窦氏妾也诸侯皆同姓谓无甥舅之国可娶索隐解非汉书无此句
  十一月晦日有食之汉书多有食晦者盖署朔参差之失其云十二月望日又食此当作月耳
  民或祝诅上以相约结而后相谩谓先共祝诅己而欺负乃相告言也故诏令若此者勿听治注并非
  孝武纪其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元二元以长星曰元光三元以郊得角兽一曰元狩云本封禅书是建元元光之号皆自后追为之而武帝即位之初亦但如文景之元尚未有年号也天官书疾其对国谓所对之国如汉书五行志所谓岁在夀星其冲䧏娄左氏传襄二十八年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杜氏解谓失次于北祸冲在南者也
  四始者候之日谓岁始也冬至日也腊明日也立春日也正义专指正月旦非也
  星陨如雨乃宋闵公之五年言襄公者史文之误正义以僖公十五年陨石于宋五注之非也
  封禅书成山斗入海谓斜曲入之如斗柄然古人语也匈奴传汉亦弃上谷之斗辟县造阳地予匈奴又云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掖郡
  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胜日谓五行相克之日也索隐非
  天子病鼎湖甚湖当作胡鼎胡宫名汉书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传南至宜春鼎胡御宿昆吾是也三辅黄图宜春宫在长安城东南杜县东近下杜御宿𫟍在长安城南御宿川则鼎胡当在其中间也故卒起幸甘泉而行右内史界索隐以为湖县在今之閺乡绝远且无行宫
  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徳焉按此即谓武帝服䖍以为高祖非
  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死于海上非死于泰山下也索隐所引新论之言殊谬
  河渠书引洛水至商颜下服䖍曰颜音崖崖当作岸汉书古今人表屠岸贾作屠颜贾是也师古注谓山领象人之颜额者非其指商山者尤非刘攽已辩之
  卫世家顷侯厚赂周夷王夷王命卫为侯是顷侯以前之称伯者乃伯子男之伯也索隐以为方伯之伯虽有诗序旄邱责卫伯之文可据郑氏笺曰卫康叔封爵称侯今曰伯者时为州伯周礼九命作伯然非太史公意也且古亦无以方伯之伯而系谥者周公召公二伯也其谥则曰文公康公
  楚世家武王使随人请王室尊吾号王弗听还报楚楚王怒乃自立为楚武王乃自立为一句为楚武王为一句盖言自立为王后谥为武王耳古文简故连属言之如管蔡世家楚公子围弑其王郏敖而自立为灵王卫世家郑世家皆云楚公子弃疾弑灵王自立为平王司马穰苴传至常曾孙和因自立为齐威王又如韩世家晋作六卿而韩厥在一卿之位号为献子与此文势正同刘炫云号为武武非谥也此说凿矣项梁立楚怀王孙心为楚怀王尉佗自立为南越武帝此后世事尔西起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之兵必至此两国即谓秦齐也索隐以为韩魏非也
  越世家乃发习流二千习流谓士卒中之善泅者别为一军索隐乃曰流放之罪人非也庾信哀江南赋彼锯牙而钩瓜又巡江而习流
  不者且得罪言欲兵之
  赵世家吾有所见子晣也晣者分明之意易大有象传明辨晢也即此字音折又音制索隐误以为郑子晳之晳
  魏世家王之使者出过而恶安陵氏于秦安陵氏魏之别封盖魏王之使过安陵有所不快而毁之于秦也孔子世家余低回留之不能去云按玉篇彳部彽除饥切彽徊犹徘徊也然则字本当作彽徊省为低回耳今读为高低之低失之楚辞九章抽思低佪夷犹宿北姑兮低一作俳
  綘侯世家此不足君所乎谓此岂不满君意乎盖必条侯辞色之间露其不平之意故帝有此言而条侯免冠谢也
  建徳代侯坐酎金不善元鼎五年有罪国除当云元鼎五年坐酎金不善国除衍有罪二字
  梁孝王世家乘布车谓微服而行使人不知耳无䧏服自比䘮人之意
  伯夷传其重若彼谓俗人之重富贵也其轻若此谓清士之轻富贵也
  管晏传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此言晏子之勇于为义也古人著书引成语而反其意者多矣左传僖九年君子曰诗所谓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荀息有焉言荀息之能不玷其言也后人持论过高以荀息赞献公立少为失言以晏子不讨崔杼为无勇非左氏太史公之指
  孙膑传重射谓以千金射也索隐解以为好射非批亢𢭏虚索隐曰亢言敌人相亢拒也非也此与刘敬传扼其肮之肮同张晏曰喉咙也下文所谓据其街路是也以敌人所不及备故谓之虚
  苏秦传前有楼阙轩辕当作轩县周礼小胥正乐县之位王宫县诸侯轩县注谓轩县者阙其南面
  殊而走说文系传曰断绝分析曰殊谓断支体而未及死淮南王传太子即自刭不殊
  樗里子传今伐蒲入于魏卫必折而从之此文误当依索隐所引战国䇿文为正
  甘茂传其居于秦累世重矣谓历事惠王武王昭王孟子荀卿传始也滥耳滥者氾而无节之谓犹庄子之洸洋自恣也注引滥觞之义以为初者非
  傥亦有牛鼎之意乎谓伊尹负鼎百里奚饭牛之意借此说以干时非有仲尼孟子守正不阿之论也
  孟尝君传婴卒谥为靖郭君以号为谥犹之以氏为姓皆汉初时人语也吕不韦传谥为帝太后与此同王褒赋幸得谥为洞箫兮亦是作号字用
  平原君传非以君为有功也而以国人无勲当作一句读言非国人无功而不封君独有功而封也
  信陵君传如姬资之三年谓以资财求客报仇
  徒豪举耳谓特貌为豪杰举动非真欲求有用之士也蔡泽传岂道徳之符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者与岂下当有非字
  乐毅传室有语不相尽以告邻里谓一室之中有不和之语乃不自相规劝而告之邻里此为情之薄矣正义谓必告者非
  鲁仲连传邹鲁之臣生则不得事养死则不得赙襚谓二国贫小生死之礼不备索隐谓君弱臣强者非楚攻齐之南阳南阳者泰山之阳孟子一战胜齐遂有南阳
  贾生传斡弃周鼎兮而宝康瓠应劭曰斡音筦筦转也斡流而迁兮或推而还索隐曰斡音乌活反斡转也义同而音异今说文云斡蠡柄也从斗倝声扬雄杜林说皆以为轺车轮斡乌括切按倝字古案切说文既云□声则不得为乌括切矣颜师古匡谬正俗云声类字林并音管贾谊服鸟赋云斡流而迁张华励志诗云大仪斡运皆为转也楚辞云筦维焉系此义与斡同字即为筦故知斡管二音不殊近代流俗音乌括切非也汉书食货志浮食奇民欲擅斡山海之货师古曰斡谓主领也读与管同
  张敖传要之置置驿也如曹相国世家取祁善置田横传至尸乡□置之置汉书冯奉世传燔烧置亭
  淮阴侯传容容无所倚容容即颙颙字
  卢绾传匈奴以为东胡卢王封之为东胡王也以其姓卢故曰东胡卢王
  田荣传荣弟横收齐散兵得数万人反击项羽于城阳正义以为濮州雷泽县非也汉书城阳郡治莒史记吕后纪言齐王乃上阳城之郡孝文纪言以齐剧郡立朱虚侯章为城阳王而淮阴侯传言击杀龙且于潍水上齐王广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阳皆此地按战国䇿貂勃对襄王曰昔王不能守王之社稷走而之城阳之山中安平君以敝卒七千禽敌反千里之齐当是时阖城阳而王天下莫之能止然为栈道木阁而迎王与后于城阳之山中王乃复反子临百姓则古齐时已名城阳矣无不善画者莫能图谓以横兄弟之贤而不能存齐陆贾传尉佗迺蹶然起坐谢陆生坐者跪也
  数见不鲜意必秦时人语犹今人所谓常来之客不杀鸡也贾乃引此以为父之于子亦不欲久慁当时之薄俗可知矣
  袁盎𫝊调为陇西都尉此今日调官字所本调有更易之意犹琴瑟之更张乃调也张释之传十年不得调如淳训为选未尽
  扁鹊传医之所病病道少言医之所患患用其道者少即下文六者是也
  仓公传臣意年尽三年年三十九岁也按徐广注高后八年意年二十六当作年尽十三年年三十九岁也脱十字孝文本纪十三年除肉刑
  武安传与长孺共一老秃翁谓尔我皆垂暮之年无所顾惜当直言以决此事也索隐以为共治一老秃翁者非
  因匈奴犯塞而有卫霍之功故序匈奴于卫将军骠骑传之前
  南越尉佗传发兵守要害处按汉书西南夷传注师古曰要害者在我为要于敌为害也此解未尽要害谓攻守必争之地我可以害彼彼可以害我谓之害人身亦有要害素问岐伯对黄帝曰脉有要害后汉书来歙传中臣要害
  司马相如传其为祸也不亦难矣衍亦字
  汲黯传愚民安知为一句
  郑当时传高祖令诸故项籍臣名籍谓奏事有涉项王者必斥其名曰项籍也
  酷吏传尸亡去归葬言其家人窃载尸而逃也谓尸能自飞去怪矣
  游侠传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亲属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延陵谓季札以其遍游上国与名卿相结觧千金之剑而系冡树有侠士之风也货殖传廉吏久久更富廉贾归富又曰贪贾三之廉贾五之夫放于利而行多怨廉者知取知予无求多于人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是以取之虽少而久久更富廉者之所得乃有其五也注非
  洛阳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说文街四通道盐铁论燕之涿蓟赵之邯郸魏之温轵韩之荥阳齐之临淄楚之宛邱郑之阳翟二周之三川皆为天下名都居五诸侯之衢跨街冲之路
  尽椎埋去就与时俯仰椎埋当是推移二字之误太史公自序申吕肖矣肖乃削字脱其旁耳与孟子鲁之削也滋甚义同徐广注以为痟者非
  汉书注
  汉书叙例颜师古撰其所列姓氏邓展文颖下并云魏建安中建安乃汉献帝年号虽政出曹氏不得遽名以魏
  高帝纪诸侯罢戏下各就国注引一说云时从项羽在戏水之上此说为是盖羽入咸阳而诸侯自留军戏下尔他处固有以戏为麾者但云罢麾下似不成文不因其几而遂取之训几为危未当几即机字如书若虞机张之机
  遣诣相国府署行义年谓书其平日为人之实迹如昭帝纪元凤元年三月赐郡国所选有行义者涿郡韩福等五人帛宣帝纪令郡国举孝弟有行义闻于乡里者各一人是也刘邠改义为仪谓若今圑貌非
  武帝纪元封元年诏用事八神谓东巡海上而祠八神也即封禅书所谓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齐之属文颖以为祭太一开八通之鬼道者非
  天汉元年秋闭城门大搜与二年及征和元年之大搜同皆搜索奸人也非逾侈者也
  昭帝纪三辅太常郡得以叔即菽字粟当赋汉时田租本是叔粟今并口算杂征之用钱者皆令以叔粟当之其独行于三辅太常郡者不独为榖贱伤农亦以减漕三百万石虑储偫之乏也
  元帝纪永光元年秋罢如淳曰当言罢某官某事烂脱失之是也左传成二年夏有亦是阙文杜氏解曰失新筑战事
  建昭三年戊巳校尉师古曰戊巳校尉者镇安西域无常治处亦犹甲乙丙丁庚辛壬癸各有正位而戊巳四季寄王故以名官也时有戊校尉又有巳校尉一说戊巳位在中央今所置校尉处三十六国之中故曰戊巳也百官公卿表注亦载二说汉官仪曰戊巳中央镇覆四方又开渠播种以为厌胜故称戊巳焉按马融广成颂曰校队案部前后有屯甲乙相伍戊巳为坚则不独西域虽平时校猎亦有部伍也又如其甲乙八名皆有而西域则但置此戊巳二官尔王莽传右庚刻木校尉前丙燿金都尉其所名或有所本车师传置戊巳校尉屯田居车师故地乌孙传汉徙巳校屯姑墨而后汉书耿恭传恭为戊校尉屯后王部金蒲城谒者关宠为巳校尉屯前王柳中城故师古以为无常治
  哀帝纪非赦令也皆蠲除之犹成帝纪言其吏也迁二等同一文法盖赦令不可复反故但此一事不蠲除也王子侯表瓡节侯息城阳顷王子师古曰瓡即瓠字也又音孤地理志北海郡下瓡侯国师古曰瓡即执字二音不同而功臣表瓡讘侯杅者师古曰瓡狐同河东郡下作狐讘又未知即此一字否也
  百官表长水校尉掌长水宣曲胡骑师古曰长水胡名也宣曲观名胡骑之屯于宣曲者按长水非胡名也郊祀志霸产丰涝泾渭长水以近咸阳尽得比山川祠史记索隐曰百官表有长水校尉沈约宋书云营近长水因名水经云长水出白鹿原今之荆溪水是也
  元凤四年蒲侯苏昌为太常十一年坐籍霍山书泄秘书兔师古曰以秘书借霍山非也盖籍没霍山之书中有秘记当密奏之而辄以示人故以宣泄罪之耳山本传言山坐写秘书显为上书献城西第入马千匹以赎山罪若山之秘书从昌借之昌之罪将不止免官而元康四年昌复为太常薄责昌而厚绳山非法之平也且如颜说当云坐借霍山秘书免足矣何用文之重辞之复乎
  建昭三年七月戊辰卫尉李延夀为御史大夫一姓繁师古曰繁音蒲元反陈汤传御史大夫繁延夀师古曰繁音蒲胡反萧望之传师古音婆谷永传师古音蒲河反蒲元则音盘蒲胡则音蒲蒲河则音婆三音互见并未归一然繁字似有蒲音左传定四年殷民七族繁氏繁音步何反仪礼卿射礼注今文皮树为繁竖皮古音婆史记张丞相世家丞相司直繁君索隐曰繁音婆文选繁休伯吕向音步何反则繁之音婆相传久矣广韵八戈部中有繁字注曰音薄波切姓也又音烦此字或作縏玉篇搫字亦音步波步丹二切
  律历志夀王候课比三年下谓课居下也下文言竟以下吏乃是下狱师古注非
  食货志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六甲者四时六十甲子之类五方者九州岳渎列国之名书者六书计者九数瓉说未尽
  国亡捐瘠者瘠古胔字谓死而不葬者也娄敬传徒见羸胔老弱史记作瘠后汉书彭城靖王恭传毁胔过礼大戴礼羸丑以胔皆是瘠字则此瘠乃胔字之误当从孟康之说苏林音渍是
  课得榖皆多其旁田亩一斛以上盖壖地乃久不耕之地地力有馀其收必多所以作代田之法也
  天下大氐无虑皆铸金钱矣无虑犹云无算言多也布货十品师古曰布即钱耳谓之布者言其分布流行也按本文钱布自是二品而下文复载改作货布之制安得谓布即钱乎莽传曰货布长二寸五分广一寸直货钱二十五今货布见存上狭下广而岐其下中有一孔师古当日或未之见也
  郊祀志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坂城祠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来常以夜光煇若流星从东方来集于祠城若雄鸡其声殷云野鸡夜鸣如淳曰野鸡雉也吕后名雉改曰野鸡五行志天水冀南山大石鸣声隆隆如雷有顷止壄野同鸡皆鸣师古曰雉也窃谓野鸡者野中之鸡耳注拘于荀悦云讳雉之字曰野鸡夫讳恒曰常讳启曰开史固有言常言开者岂必其皆为恒与启乎又此文本史记封禅书其上文云有雉登鼎耳雊其下文云公孙卿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如雉往来城上又云纵远方奇兽飞禽及白雉诸物汉书同此二条并无所讳而汉书地理志南阳郡有雉县江夏郡有下雉县五行志王音等上言雉者听察先闻雷声则汉时未尝讳雉也
  木寓龙一驷木寓车马一驷李奇曰寓寄也寄生龙形于木此说恐非古文偶寓通用偶亦音寓木寓木偶也史记孝武纪作木偶马而韩延夀传曰卖偶车马下里伪物者弃之市道古人用以事神及送死皆木偶人木偶马鲁相史晨孔庙后碑云饬治桐车马于渎上今人代以纸人纸马又史记殷本纪帝武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索隐曰偶音寓酷吏传匈奴至为偶人象郅都索隐曰汉书作寓人可以证寓之为偶矣
  五行志吴王濞封有四郡五十馀城四当作三古四字积画以成与三易混犹左传陈蔡不𡙡三国之君为四国也
  隐公三年二月己巳日有食之其后郑获鲁隐按狐壤之战事在其前乃隐公为太子时此刘向误说班史因之不必曲为之解
  沟洫志内史稻田租挈重挈偏也说文有觢字注云角一俯一仰意同
  楚元王传孙卿师古曰荀况汉以避宣帝讳改之按汉人不避嫌名荀之为孙如孟卯之为芒卯司徒之为申徒语音之转也
  上数欲用向为九卿辄不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故终不迁衍一不字当云辄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持者挟制之义而非挟助之解也
  季布传难近谓令人畏而远之师古以近为近天子为大臣非也
  樊哙传项羽既飨军士中酒中酒谓酒半也吕氏春秋谓之中饮晋灵公发酒于宣孟宣孟知之中饮而出战国策楚王觞张仪中饮再拜而请凡事之半曰中左传昭公二十八年中置谓馈之半也上云馈之始至下云馈之毕史记河渠书中作而觉谓工之半也吕氏春秋中关音弯而止谓关弓弦正半而止也中酒犹今人言半席师古解以不醉不醒故谓之中失之矣司马相如传酒中乐酣师古曰酒中饮酒中半也一人注书前后不同
  淮南厉王传命从者刑之史记作刭之当从刭音相近而讹下文太子自刑不殊又云王自刑杀史记亦皆作刭也孝先自告反告除其罪按史记无下告字是衍文师古曲为之说
  万石君传内史坐车中自如固当者反言之也言贵而骄人当如此乎
  贾谊传上数爽其忧谓秦之所忧者在孤立而汉之所忧者在诸侯汉初之所忧者在异姓而今之所忧者在同姓张敖不反故添一贯高为相句古人文字之密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必古有是语所谓君薨而世子生者也季桓子命其臣正常曰南孺子之子男也则以告而立之遗腹之为嗣自人君以至于大夫一也邹阳传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史记作子罕文颖曰子冉子罕也按子罕是鲁襄公时人墨翟在孔子之后子冉当别是一人
  秦皇帝任中庶子蒙之言师古曰蒙者庶子名也今流俗本义下辄加恬字非也按史记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为先言于秦王非蒙恬蒙亦非名传文脱一嘉字赵王彭祖传椎埋即掘冢也新葬者谓之埋师古曰椎杀人而埋之恐非
  李广传弥节白檀弥与弭同司马相如传于是楚王乃弭节俳佪注郭璞曰弭犹低也节所杖信节也
  陵当发出塞迺诏疆弩都尉令迎军言当俟陵出塞之后乃诏博徳迎之
  苏武传陵恶自赐武使其妻赐武牛羊数十头今人送物与人而托其名于妻者往往有之其谓之赐者陵在匈奴已立为王故也云恶自赐武盖嫌于自居其名耳师古注谓若示已于匈奴中富饶以夸武者非
  司马相如传子虚之赋乃游梁时作当是侈梁王田猎之事而为言耳后更为楚称齐难而归之天子则非当日之本文矣若但如今所载子虚之言不成一篇结构张安世传无子子安世小男彭祖谓贺无见存之子而以安世小男为子其蚤死之子别有一子乃下文所谓孤孙霸非无子也
  杜周传吏所增加十有馀万谓辞外株连之人
  张骞传竟不能得月氏要领古人上衣下裳举裳者执要举衣者执领
  广陵王胥传女须泣曰孝武帝下我言孝武帝降凭其身而言
  千里马兮驻待路言神魂飞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将乘此马而远适千里之外张晏注以为驿马非
  严助传臣闻道路言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即下文所云会闽越王弟馀善杀王以降者也当淮南王上书之时不知其名故谓之甲犹云某甲耳师古曰甲者闽越王弟之名非
  朱买臣传买臣入家中即会稽邸中也邸如今京师之会馆
  柬方朔传以剑割肉而去之裴松之注魏志云古人谓藏为去苏武传掘野鼠去屮实而食之师古曰去谓藏之也
  杨恽传廷尉当恽大逆无道者以书中有君父送终之语
  梅福传诸侯夺宗如帝摰立不善崩而尧自唐侯升为天子是也
  梅福传赞殷鉴不远夏后所闻谓福引吕霍上官之事以规切王氏师古注谓封孔子后非
  霍光传张章等言霍氏皆雠有功晋灼曰雠等也非也此如诗无言不雠之雠诗正义相对谓之雠左传僖五年无䘮而戚忧必雠焉注雠犹对也律历志广延宣问以理星度未能雠也郑徳曰相应为雠也郊祀志其方尽多不雠伍被传赞忠不终而诈雠魏其传上使御史簿责婴所言灌夫颇不雠
  赵充国传微将军谁不乐此者言岂独将军茍安贪便人人皆欲为之师古注以微字属上句读非
  辛庆忌传卫青在位淮南寝谋谓伍被言大将军数将习兵未易当又言虽古名将不过是为淮南所惮于定国传万方之事大录于君按今所传王肃注舜典纳于大麓曰麓录也纳舜使大录万机之政盖西京时已有此解故诏书用之章帝即位以太传赵熹太尉牟融并录尚书事
  于定国传赞哀鳏哲狱毛诗礼记凡鳏寡之鳏皆作矜此亦矜之误哲则折之误也师古以传中有哀鳏寡语遂以释此文而以哲为明哲之哲
  龚胜传勿随俗动吾冢种柏作祠堂师古曰多设器备恐被发掘为动吾冢非也古人族葬胜必已自有墓若随俗人之意更于冢上种柏作祠堂则是动吾冢也盖以朝代迁革一切饰终之礼俱不欲用
  韦贤传岁月其徂年其逮耉于昔君子庶显于后孟自言年老慕昔之君子垂令名于后欲王信老成之言而用之也在邹诗曰既耉且陋则此为孟之自述可知下从者与载送之下如袁盎传下赵谈之下与之共载复送至其家也
  尹翁归传高至于死高谓罪名之上者犹言上刑王尊传猥被共工之大恶谓御史大夫劾奏尊以靖言庸违象共滔天
  萧育传鄠名贼梁子政名贼犹言名王谓贼之有名号者也师古曰名贼者自显其名无所避匿言其彊也非宣元六王传赞贪人败类大雅桑柔之诗师古注误以为荡
  张禹传两人皆闻知各自得也崇以禹为亲之宣以禹为敬之故各自得
  翟方进传万岁之期近慎朝暮谓宫车晏驾故下文即贲丽以为可移于相也
  扬雄传不知伯侨周何别也谓不知是何王之别子冠伦魁能能字当属上句言为能臣之首
  史书之文中有悮字要当旁证以求其是不必曲为之说如此传解謿篇中欲谈者宛舌而固声固乃同之误东方朔割名于细君名乃炙之误有文选可证而必欲训之为固为名此小颜之癖也颜氏家训云榖梁传孟劳者鲁之宝刀也僖元年有姜仲岳读刀为力谓公子左右姓孟名劳多力之人为国所宝与吾苦诤清河郡守邢峙当世硕儒助吾证之赧然而服此传割名之解得无类之
  儒林传弟子行虽不备而至于大夫郎掌故以百数谓不必皆有行谊而多显官
  货殖传为平陵石氏持钱持钱犹今人言掌财也如氏苴氏皆平陵富人而石訾亦次之
  游侠传酒市赵君都贾子光服䖍曰酒市中人也非也按王尊传长安宿豪大猾箭张禁酒赵放晋灼曰此二人作箭作酒之家今此上文有箭张回即张禁也君都亦即放也名偶异耳
  佞幸传朕惟噬肤之恩未忍是取易暌六五厥宗噬肤言贵戚之卿恩未忍绝
  匈奴传孤偾之君偾如左传张脉偾兴之偾仓公传所谓病得之欲男子而不可得也
  卫律为单于谋穿井筑城治楼以藏榖与秦人守之师古曰秦时有人亡入匈奴者今其子孙尚号秦人非也彼时匈奴谓中国人为秦人犹今言汉人耳西域传匈奴䌸马前后足置城下驰言秦人我匄若马师古曰谓中国人为秦人习言故也是矣其言与秦人守者匈奴以转徙为业不习守御凡穿井筑城之事非秦人不能为也大宛传闻宛城中新得秦人知穿井亦谓中国人也
  去胡来王唐兜师古曰为其去胡而来䧏汉故以为王号非也西域传婼羌国王号去胡来王
  臣知父呼韩邪单于蒙无量之恩其时尚未更名当曰臣嚢知牙斯作史者从其后更名录之耳
  故印已坏乃云因上书求故印者求更铸如故印之式去新字而言玺
  南粤传朕高皇帝侧室之子师古曰言非正嫡所生非也春秋左氏桓公二年传曰卿置侧室杜解侧室众子也文公十二年传曰赵有侧室曰穿
  西域传康居国王柬羁事匈奴言不纯臣但羁縻事之与乌孙羁属意同当用彼注删此注
  宜给足不可乏当作可不乏
  外戚传常与死为伍言滨于死
  其条刺史大长秋来白之史当作使
  丞知是何等儿也言藏之以辨是男非女师古注非奈何令长信得闻之谓何道令太后闻之
  终没至迺配食于左座谓合葬渭陵配食元帝
  王莽传治者掌冦大夫陈成自免去官盖先㡬而去自称废汉大将军者自称汉大将军也下文云亡汉将军同此意自莽言谓之废汉亡汉耳
  会省戸下省戸即禁门也蔡邕独断曰禁中者门户有禁非侍御者不得入故曰禁中孝元皇后父大司马阳平侯名禁当时避之故曰省中
  右庚刻木校尉刻克同取金克木
  叙传刘氏承尧之后氏族之世著乎春秋左氏昭公二十九年传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者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师古引士会奔秦其处者为刘氏则又其苗裔也雕落洪支谓中山东平之狱服䖍以为废退王氏非
  后汉书注
  光武纪今此谁贼而驰骛击之乎注谁谓未有主也非言此何等贼不足烦主上亲击也
  敢拘制不还以卖人法从事言比略卖人口律罪之重其法也
  质帝纪先能通经者各令随家法注儒生为诗者谓之诗家为礼者谓之礼家非也谓如诗有齐鲁韩毛通齐诗者自以为齐诗教授通鲁诗者自以为鲁诗教授韩毛及五经皆然乃所谓家法耳鲁丕传言法异者各令自说师法徐防传言伏见太学试博士弟子皆以意说不循今文误作修家法是也左雄传注儒有一家之学故称家此得之矣
  安帝纪永初元年九月癸酉调扬州五郡租米赡给东郡济阴陈留梁国下邳山阳注五郡谓九江丹阳庐江吴郡豫章也扬州领六郡会稽最远盖不调也按顺帝纪永建四年分会稽为吴郡安帝时未有吴郡止五郡无可疑者注非
  冯异遗李轶书茍令长安尚可扶助延期岁月疏不间亲远不逾近季文岂能居一隅哉言季文于更始为亲近之臣当在朝秉政岂得居此一隅注失其指反以为疏远非
  景丹传邯郸将帅数言我发渔阳上谷兵我聊应言然谓邯郸将帅有此言我亦聊以此言应之不能必二郡之果来也本文自明注乃谓王郎欲发之谬矣
  鲍永传太守赵兴叹曰我受汉茅土不能立节而鲍永死之岂可害其子也永字误当作鲍宣
  杨厚传阴臣近戚妃党当受祸阴臣谓妇人下文宋阿母是也注阴私也非
  郎𫖮传思过念咎务消祗悔注祗大也非也按易复初九无祗悔九家本作多古人多祗二字通用论语多见其不知量也正义曰古人多祗同音左传㐮二十九年多见疏也服䖍本作祗
  朱浮传自损盛时损当作捐
  贾逵传乡人有所计争辄令祝少宾司马均注云祝诅也争曲直者辄言敢祝少宾乎非也言敢于少宾之前发誓乎事之如神明也古人文简尔
  锺离意传光武得奏以见霸侯霸见当作视古示字作视谓以意奏示霸也
  张禹传祖父况为常山关长会赤眉攻关城按前汉志常山郡之县十八其十二曰关后汉志无此县世祖所省也其地当即今之故关建武十五年徙雁门代郡上谷三郡民置常山关居庸关以柬
  梁节王畅传今陛下为臣收污天下收污犹左氏传所谓国君含垢
  李云传当有黄精代见注黄精谓魏氏将兴也按云本不知是魏故下言陈项虞回许氏尔黄之代赤自是五运之序王莽亦自以为祖黄帝也
  曹腾传颍川堂谿赵典等按蔡邕传作五官中郎将堂谿典注堂谿姓也此文衍一赵字赵典本传是成都人非颍川灵帝初官卫尉卒又党锢传云唯赵典名见而已是后汉有两赵典
  文选注
  阮嗣宗咏怀诗西游咸阳中赵李相经过颜延年注赵汉成帝后赵飞燕也李武帝李夫人也按成帝时自有赵李汉书谷永传言赵李从微贱专宠外戚传班倢伃进侍者李平平得幸亦为倢伃叙传班倢伃供养东宫进侍者李平为倢伃而赵飞燕为皇后自大将军王凤薨后富平定陵侯张放淳于长等始爱幸出为微行行则同舆执辔入侍禁中设宴饮之会及赵李诸侍中皆引满举白谈笑大噱史传明白如此而以为武帝之李夫人何哉
  陶渊明诗注
  西溪丛语陶渊明诗云闻有田子春节义为士雄汉书燕王刘泽传云高后时齐人田生游乏资以书干泽泽大悦之用金二百斤为田生夀田生如长安求事幸谒者张卿讽高后立泽为琅邪王晋灼曰楚汉春秋云田生字子春非也此诗上文云辞家夙严驾当往至无终下文云生有高世名既没传无穷其为田畴可知矣三国志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人也泰一作春若田生游说取金之人何得有高世之名而为靖节之所慕乎遂尽介然分终死归田里是用方望辞隗嚣书虽怀介然之节欲洁去就之分
  多谢绮与角精爽今何如多谢者非一言之所能尽今人亦有此语汉书赵广汉为京兆尹常记召湖都亭长西至界上界上亭长戏曰为我多问赵君注多问者言殷勤若今人千万问讯也
  李太白诗注
  谁怜李飞将白首没三边昔人讥其以飞将军翦截为飞将者然古人自有此语后汉书班勇传班将能保北卤不为边害乎后魏唐永正光中为北地太守数与贼战未尝败北时人语曰莫陆梁恐尔逢唐将并以将军为将海上碧云㫁单于秋色来单于是地名通典麟徳元年改云中都䕶府为单于大都䕶府领县一曰金河有长城有金河李陵台王昭君墓旧唐书突厥传车鼻既破之后突厥尽为封疆之臣于是分置单于瀚海二都䕶单于都䕶领狼山云中桑干三都督苏农等一十四州新书言碛以北蕃州悉隶瀚海南隶云中云中者义成公主所居也颉利灭李靖徙突厥羸破数百帐居之以阿史徳为之长众稍盛即建言愿以诸王为可汗遥统之帝曰今可汗古单于也乃改云中府为单于大都䕶府以殷王旭轮即睿宗为单于都䕶裴行俭传突厥阿史徳温傅反单于管内一十四州并叛应之范希朝传单于城中旧少树希朝于他处市柳命军人种之俄遂成林田归道传默啜奏请六胡州及单于都䕶府之地则天不许回纥传遣使北收单于兵马仓粮通鉴注引宋白曰唐振武军旧单于都䕶府即汉定襄郡之盛乐县也在阴山之阳黄河之北后魏所都盛乐是也唐平突厥于此置云中都督府后改单于府新唐书地理志曰唐之盛时开元天宝之际东至安东西至安西南至日南北至单于府徐九皋诗题曰送部四镇人往单于崔颢诗题曰送单于裴都䕶赴西河岑参轮台即事诗轮台风物异地是古单于是也
  杜子美诗注
  寄临邑舍弟诗徐关深水府送舍弟颕赴齐州诗徐关东海西徐关在齐境今不可考左传成公二年齐师败于鞌齐侯自徐关入十七年齐侯与国佐盟于徐关而复之行次昭陵诗威定虎狼都注引苏秦传秦虎狼之国甚为无理此乃用秦本纪赞据狼弧蹈参伐参为白虎秦之分星也往者灾犹降苍生喘未苏谓武韦之祸指麾安率土荡涤抚洪𬬻谓玄宗再造唐室也本于太宗之遗徳在人故诗中及之钱氏谓此诗天宝乱后作而改鐡马为石马以合李义山诗昭陵石马之说非矣其朝享太庙赋曰弓剑皆鸣汗铸金之风马此在未乱以前又将何说必古记有此事而今失之尔今昭陵六马见存皆琢石为屏而刻马扵上其文凸起非金马也乾陵石雁亦然
  奉赠韦左丞丈诗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颜氏家训古来名士多所爱好惟不可令有称誉见役勲贵处之下坐以取残杯冷炙之辱
  高都䕶骢马行安西都䕶胡青骢魏书吐谷浑传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能日行千里世传青海骢者是也
  送蔡希鲁还陇右诗凉州白麦枯杜氏通典凉州贡白小麦十石
  天育骠骑歌伊昔太仆张景顺监牧攻驹阅清峻遂令大奴守天育别养骥子怜神骏按史言玄宗初即位牧马有二十四万匹以太仆卿王毛仲为内外闲廏使少卿张景顺副之开元十三年玄宗东封有马四十三万匹牛羊称是上嘉毛仲之功加开封仪同三司是景顺特毛仲之副尔今斥毛仲为大奴而归其功于景顺殆以诗人之笔而追黜陟之权乎
  哀王孙诗但道困苦乞为奴南史齐明帝为宣城王遣典签柯令孙杀建安王子真子真走入床下令孙手牵出之叩头乞为奴不许而死
  朔方健儿好身手颜氏家训顷世离乱衣冠之士虽无身手或聚徒众
  大云寺赞公房诗㹞㹞国多狗韩非子外储说右上夫国亦有狗有道之士陈其术而欲以明万乘之主大臣为猛狗迎而龁之此人主之所以蔽胁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战国䇿江乙以狗喻昭奚恤
  晚行口号远愧梁江总还家尚黒头刘辰翁评曰人知江令自陈入隋不知其自梁时已逹官矣自梁入陈自陈入隋归尚黒头其人物心事可知著一梁字而不胜其愧矣诗之妙如此岂待骂哉按陈书江总传侯景寇京都诏以总权兼太常卿台城䧟总避难﨑岖至会稽郡复往广州依萧勃及元帝平侯景征总为明威将军始兴内史会江陵䧟不行总因此流寓岭南积岁天嘉四年以中书侍郎征还朝以本传总之年计之梁太清三年己已台城䧟总年三十一自此流离于外十四五年至陈天嘉四年癸未还朝总年四十五即所谓还家尚黒头也总集有诒孔中丞奂诗曰我行五岭表辞乡二十年子美遭乱﨑岖略与总同而自伤其年已老故发此叹尔何暇骂人哉传又云京城䧟入隋为上开府开皇十四年卒于江都时年七十六去祯明三年己酉陈亡之岁又已五年头安得黒乎其台城䧟而避乱本在梁时自不得蒙以陈氏何骂之有且子美诗有云莫看江总老犹被赏时鱼有云管宁纱帽净江令锦袍鲜有云江总外家养谢安乘兴长亦已亟称之矣李义山赠杜牧之诗云前身应是梁江总此乂何所讥哉
  北征诗君诚中兴主经纬固密勿汉书刘向传引诗密勿从事师古曰密勿犹黾勉
  不闻夏殷衰中自诛褒妲不言周不言妺喜此古人互文之妙自八股学兴无人解此文法矣
  晚出左掖诗骑马欲鸡栖盖欲效古人敝车羸马之意后汉书陈蕃传朱震字伯厚为州从事奏济阴太守单匡赃罪并连匡兄中常侍车骑将军超桓帝收匡下廷尉以谴超超诣狱谢三府语曰车如鸡栖马如狗疾恶如风朱伯厚鸡栖言车小也余闻之张锦衣纪云唐席豫高都公杨府君碑铭曰獬豸之角初见触邪鸡栖之车远闻疾恶
  垂老别诗土门壁甚坚杏园度亦难土门在井陉之东今获鹿县西南十里杏园度在卫州汲县临河而守以遏贼使不得度皆唐人控制河北之要地也旧唐书郭子仪自杏园渡河围卫州史思明遣薛岌围令狐彰于杏园李忠臣为濮州刺史移镇杏园渡今河南徙而故迹不可寻矣唐崔峒送冯将军诗想到滑台桑叶落黄河东注杏园秋
  秦州杂诗西戎外甥国注引吐蕃表称外甥为证按册府元龟载吐蕃书皆自称外甥称上为皇帝舅开元二十一年从公主言树碑于赤岭其碑文曰维大唐开元二十一年岁次壬申舅甥修其旧好同为一家则盟誓之文诏敕之语已载之矣
  胡舞白题斜按南史裴子野为著作舎人时西北远边有白题国遣使繇岷山道入贡此国历代弗宾莫知所出子野曰汉颍阴侯斩白题将一人服䖍注云白题胡名也然则白题乃是国名梁武帝普通三年白题国遣使献方物 册府元龟白题国在滑国东而此诗以为白额傥亦词家所谓借用者乎喜闻官军已临贼境二十韵家家卖(⿰钅义)-- 钗钏准拟献香醪南史庾杲之传杲之尝兼主客郎对魏使使问杲之曰百姓那得家家题名帖卖宅答曰朝廷既欲扫荡京雒克复神州所以家家卖宅耳
  送郑䖍贬台州司戸诗酒后常称老画师旧唐书阎立本传太宗尝与侍臣学士泛舟于春苑池中有异鸟随波容与召立本令写鸟阁外传呼云画师阎立本寄岳州贾司马六丈巴州严八使君诗贾笔论孤愤严君赋㡬篇是用史记贾谊至长沙吊屈原事汉书艺文志严助赋三十五篇
  古人经史皆是写本久客四方未必能携一时用事之误自所不免后人不必曲为之讳子美寄岳州贾司马六丈巴州严八使君诗弟子贫原宪诸生老伏䖍本用济南伏生事伏生名胜非䖍后汉有服䖍非伏也示獠奴阿叚诗曽惊陶侃胡奴异盖谓士行有胡奴可比阿叚胡奴侃子范小字非奴也又如上兜率寺诗何颙好不忘当是周颙见叶少蕴避暑录语
  佐还山后寄诗分张素有期后魏高允征士颂在者数子仍复分张北史蠕蠕阿那瓌言老母在彼万里分张后周庾信伤心赋兄弟则五郡分张父子则三州离散蜀相诗三顾频繁天下计入衡州诗频繁命屡及蜀志费袆传以奉使称旨频繁至吴晋书刑法志诏旨使问频繁山涛传手诏频繁文选庾亮让中书令表频繁省闼出总六军潘尼赠张正治诗张生㧞幽华频繁登二宫陆云夏府君诔频繁帏幄答兄平原书锡命频繁唯费袆山涛二传作烦盖后人减笔书尔
  题郭明府茅屋诗频惊适小国左传僖公七年楚文王戒申侯无适小国
  寄韩谏议诗色难腥腐餐枫香汉书佞幸传太子齰痈而色难之
  送李卿诗上四句谓李卿下四句乃公自道晋山虽自弃是用介之推入绵上山中事
  伤春诗大角纒兵气后汉书董卓传赞矢延王辂兵纒魏象
  钩陈出帝畿水经注紫微有钩陈之宿主斗讼兵陈耆旧把天衣南齐书舆服志衮衣汉世出陈留襄邑所织宋末用绣及织成齐建武中乃彩画为之加饰金银薄时亦谓天衣梁庾肩吾和皇太子重云殿受戒诗天衣初拂石豆火欲然薪唐姚元景光宅寺造佛像讃姜被承欢曳天衣而下拂
  赠王二十四侍御诗女长裁褐稳男大卷书匀南齐书张融传与从叔征北将军永书曰世业清贫民生多待榛栗枣修女贽既长束帛禽鸟男礼巳大勉身就官十年七仕不欲代耕何至此事
  八哀诗长安米万钱汉书高帝纪关中大饥米斛万钱食货志米至石万钱
  解闷诗何人为觅郑瓜州公自注今郑秘监审刘辰翁曰因金陵有瓜州号郑瓜州谬甚按瓜洲唐时属润州非金陵别有考在第三十一卷且其字作洲非州也本文并无金陵即令秘监流寓金陵遂可以二百里外江中之一洲为此君之名号乎唐书地理志瓜州晋昌郡下都督府武徳五年析沙州之常乐置属陇右道萧嵩传开元十五年吐蕃陷瓜州执刺史田元献以嵩为兵部尚书河西节度使嵩奏以张守珪为瓜州刺史修筑州城招辑百姓令其复业张守珪传以战功加银青光禄大夫仍以瓜州为都督府以守珪为都督岑参为宇文判官诗君从万里使闻已到瓜州盖必郑审尝官此州故以是称之今不可考矣
  䕫府书怀诗苍生可察眉列子晋国苦盗有郄雍者能视盗之貌察其眉睫之间而得其情
  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序记于郾城观公孙氏舞剑器浑脱旧唐书郭山恽传中宗引近臣宴集将作大匠宗晋卿舞浑脱胡三省注通鉴长孙无忌以乌羊毛为浑脱毡帽人多效之谓之赵公浑脱因演以为舞中宗神龙二年三月并州清源县尉吕元泰上疏言此见都邑坊市相率为浑脱骏马胡服名为苏莫遮非雅乐也
  遣怀诗元和辞大𬬻扬雄解难陶冶大𬬻
  秋兴诗直北关山金鼓震史记封禅书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坛
  波漂菰米沈云黒梁庾肩吾奉和皇太子纳凉梧下应令诗黒米生菰叶青花出稻苗
  久居䕫府将适江陵四十韵摆阖盘涡沸鬼谷子有捭阖篇捭摆古今字通
  哭李尚书诗奉使失张骞旧唐书房王恽传恽孙之芳幼有令誉颇善五言诗宗室推之开元末为驾部员外郎天宝十三载安禄山奏为范阳司马禄山反自㧞归西京授右司郎中历工部侍郎太子右庶子广徳元年遣之芳兼御史大夫使吐蕃被留境上二年而归除礼部尚书寻改太子宾客
  秋色凋春草王孙若个边五臣注文选招隐士曰屈原与楚同姓故云王孙
  宴王使君宅诗留欢卜夜闲闲字当从月甫父名闲自不须讳此闲字说文闲隙也闲暇之闲本从隙生义祗是一字至日遣兴诗朱衣只在殿中间音异字同
  韩文公诗注
  韩文公游青龙寺赠崔太补阙诗侧耳酸肠难濯澣是用诗柏舟如匪澣衣秋怀诗戚戚抱虚警是用陆士衡叹逝赋节循虚而警立注皆不及
  通鉴注
  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赋于民而食者取之于民也人二鸡子者每人令出二鸡子也胡氏未注
  㡬能令臧三耳矣言㡬令人以为实有三耳
  汉武帝太初三年胶东太守延广为御史大夫注延广史逸其姓按延即姓也三十九卷南郑人延岑注延姓岑名四十五卷有京兆尹南阳延笃
  诸葛亮出师表云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所谓败军乃当阳长坂之败其云奉命则求救于江东也注乃云事见上卷文帝黄初四年非
  虞翻作表示吕岱为爱憎所白语出吴书注曰谗佞之人有爱有憎而无公是非故谓之爱憎愚谓爱憎憎也言憎而并及爱古人之辞宽缓不迫故也又如得失失也史记刺客传多人不能无生得失利害害也史记吴王濞传擅兵而别多佗利害缓急急也史记仓公传缓急无可使者游侠传缓急人之所时有也成败败也后汉书何进传先帝尝与太后不快㡬至成败同异异也吴志孙皓传注荡异同如反掌晋书王彬传江州当人强盛时立异同羸缩缩也吴志诸葛恪传一朝羸缩人情万端祸福祸也晋欧阳建临终诗潜图密已构成此祸福端皆此类
  庾亮出奔左右射贼误中柂工应弦而倒船上咸失色欲散亮不动徐曰此手何可使著贼注曰言射不能杀贼而反射杀柂工自恨之辞也非也亮意盖谓有此善射之手使著贼身亦必应弦而倒耳解嘲之语也宋明帝泰始三年沈文秀攻青州刺史明僧嵩帝遣辅国将军刘怀珍浮海救之进至黔陬文秀所署长广太守刘桃根将数千人戍不其城怀珍军于洋水遣王广之将百骑袭不其城㧞之注云洋水即巨洋水按不其城在今即墨县西南而巨洋水乃今之巨蔑河在临朐益都夀光三县之境与黔陬不其相去三四百里安能以百骑而袭取之乎水经注云拒艾水出黔陬县西南拒艾山又谓之洋洋水胶州志曰洋河在州南三十里发源铁橛山东流入于海此即怀珍所屯军处耳梁武帝大通二年魏尔朱荣欲讨山东群盗请敕蠕蠕王阿那坏发兵东趋下口以蹑其背注云下口盖指飞狐口非也此即居庸下口一百六十六卷注曰幽州军都县西北有居庸关湿馀水出上谷温阳县之东南流出关谓之下口
  周主从容问郑译曰我脚杖痕谁所为也对曰事由乌丸轨宇文孝伯谓由此二人也下云因言轨捋须事亦是译言之也故轨见杀而孝伯亦赐死注以宇文孝伯属下读而云孝伯何为出此言误矣
  突厥立刘武周为定杨可汗注云将使之定扬州非也杨者隋姓下条云刘武周为定杨天子郭子和为平杨天子犹言定隋平隋尔杨字从木
  武后永昌元年二月丁酉尊魏忠孝王曰周忠孝太皇妣曰忠孝太后文水陵曰章徳陵咸阳陵曰明义陵注云武氏之先葬文水士彟及其妻葬咸阳非也后父士彟葬文水母杨氏葬咸阳后章徳改名昊陵明义改名顺陵其碑文云然
  刘肃大唐新语中宗宴兴庆池侍宴者并唱回波词给事中李景伯歌曰回波词持酒卮微臣职在箴规侍宴既过三爵喧哗窃恐非仪首二句三言下三句六言盖回波词体也今通鉴作回波尔时酒卮恐传写之误唐穆宗长庆元年刘总奏分所属为三道以幽涿营为一道平蓟妫檀为一道瀛莫为一道注云营州治柳城道里绝远刘总奏以为一道必有说按唐书地理志营州柳城郡万岁通天元年为契丹所陷圣历二年侨治渔阳开元五年又还治柳城意者中唐之世复侨治于幽蓟之间而史家自天宝乱后于东北边事略而不详故今无所考耶
  李茂贞不敢称帝但开岐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为宫殿妻称皇后注曰自为岐王而妻称皇后妻之贵逾于其夫矣窃谓此事理之必不然皇后乃王后之误后汉高祖纪吴越内牙指挥使诸温注汉书地理志琅邪郡有诸县盖以邑为氏也非按越有大夫诸稽郢周太祖广顺元年慕容彦超遣使入贡帝虑其疑惧赐诏慰安之曰今兄事已至此言不欲繁望弟扶持同安亿兆今兄者太祖自谓也事巳至此谓为众所推而即帝位也观下文称之为弟语意相对可知注以汉祖为彦超之兄改作令兄者非

  日知录卷二十七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十八   昆山 顾炎武 撰拜稽首
  古人席地而坐引身而起则为长跪首至手则为拜手手至地则为拜首至地则为稽首此礼之等也君父之尊必用稽首拜而后稽首此礼之渐也必以稽首终此礼之成也今大明会典曰后一拜叩头成礼此古之遗意也
  古人以稽首为敬之至周礼太祝辨九□一曰稽首注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礼礼记郊特牲大夫之臣不稽首非尊家臣以避君也左传僖公二十三年秦伯享晋公子重耳公赋六月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级而辞焉襄公三年盟于长樗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惧矣二十四年郑伯如晋郑伯稽首宣子辞子西相曰以陈国之介恃大国而陵虐于敝邑寡君是以请罪焉敢不稽首哀公十七年盟于蒙齐侯稽首公拜齐人怒孟武伯曰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国语襄王使召公过及内史过赐晋惠公命晋侯执玉卑拜不稽首内史过归以告王曰执玉卑替其贽也拜不稽首诬其上也替贽无镇诬王无民可以见稽首之为重也自敌者皆从顿首李陵报苏武书称顿首
  陈氏礼书曰稽首者诸侯于天子大夫士于其君之礼也然君于臣亦有稽首书称太甲稽首于伊尹成王稽首于周公是也大夫于非其君亦有稽首仪礼公劳宾宾再拜稽首劳介介再拜稽首是也盖君子行礼于其所敬者无所不用其至则君稽首于其臣者尊徳也大夫士稽首于非其君者尊主人也春秋之时晋穆嬴抱太子顿首于赵宣子鲁季平子顿首于叔孙则顿首非施于尊者之礼也礼书以顿首为首顿于手而已
  荀子言平衡曰拜下衡曰稽首至地曰稽颡似未然古惟丧礼始用稽颡盖以头触地其与稽首乃有容无容之别
  稽首顿首
  今表文皆云稽首顿首蔡邕独断汉承秦法群臣上书皆言昧死言王莽盗位慕古法去昧死曰稽首光武因而不改朝臣曰稽首顿首非朝臣曰稽首再拜
  百拜
  百拜字出乐记古人之拜如今之鞠躬故通计一席之间宾主交拜近至于百注云壹献士饮酒之礼百拜以喻多是也徐伯鲁曰按乡饮酒礼无百拜此特甚言之耳若平礼止是一拜再拜即人臣于君亦止再拜孟子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是也礼至末世而繁自唐以下即有四拜大明会典四拜者百官见东宫亲王之礼见其父母亦行四拜礼其馀官长及亲戚朋友相见止行两拜礼是四拜唯于父母得行之今人书状动称百拜何也
  古人未有四拜之礼唐李涪刊误曰夫郊天祭地止于再拜其礼至重尚不可加今代妇谒姑章其拜必四详其所自初则再拜次则跪献衣服文史承其筐篚则跪而受之常于此际授受多误故四拜相属耳
  战国䇿苏秦路过雒阳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此四拜之始盖因谢罪而加拜非礼之常也黄庭经十读四拜朝太上亦是加拜今人上父母书用百拜亦为无理若以古人之拜乎则古人必稽首然后为敬而百拜仅宾主一日之礼非所施于父母若以今人之拜乎则天子止于五拜而又安得百也此二者过犹不及明知其不然而书之此以伪事其亲也
  洪武三年上谕中书省臣曰今人书札多称顿首再拜百拜皆非实礼其定为仪式令人遵守于是礼部定仪凡致书于尊者称端肃奉书答则称端肃奉复敌已者称奉书奉复上之与下称书寄书答卑幼与尊长则曰家书敬复尊长与卑幼则曰书付某人
  九顿首三拜
  九顿首出春秋传然申包胥元是三顿首未尝九也杜注无衣三章章三顿首每顿首必三此亡国之馀情至迫切而变其平日之礼者也七日夜哭于邻国之庭古人有此礼乎七日哭也九顿首也皆亡国之礼也不可通用也
  韩之战秦获晋侯晋大夫三拜稽首古但有再拜稽首无三拜也申包胥之九顿首晋大夫之三拜也
  楚语湫举遇蔡声子降三拜纳其乘马亦亡人之礼也周书宣帝纪诏诸应拜者皆以三拜成礼后代变而弥增则有四拜不知天元自拟上帝凡冕服之类十二者皆増为二十四而笞棰人亦以百二十为度名曰天杖然未有四拜
  东向坐
  古人之坐以东向为尊故宗庙之祭太祖之位东向即交际之礼亦宾东向而主人西向汉书注如淳曰君臣位南北面宾主位东西面新序楚昭奚恤为东面之坛一秦使者至昭奚恤曰君客也请就上位是也史记赵奢传言括东向而朝军吏田单传言引卒东乡坐师事之淮阴传言得广武君东乡坐西乡对师事之王陵传言项王东乡坐陵母周勃传言每召诸生说士东乡坐责之趣为我语田蚡传言召客饮坐其兄盖侯南乡自坐东乡以为汉相尊不可以兄故私挠南越传言王太后置酒汉使者皆东乡汉书盖宽饶传言许伯请之迺往从西堦上东乡特坐楼䕶传言王邑父事䕶时请召宾客邑居樽下称贱子上夀坐者百数皆离席伏䕶独东向正坐字谓邑曰公子贵如何后汉书邓禹传言显宗即位以禹先帝元功拜为太傅进见东向桓荣传言乘舆尝幸太常府令荣坐东面天子亲自执业皆待以宾师之位此皆东向之见于史者曲礼主人就东阶客就西阶自西阶而升故东乡自东阶而升故西乡而南乡特其旁位如庙中之昭故田蚡以处盖侯也
  孝文纪西乡让者三南乡让者再注宾主位东西面君臣位南北面是时群臣至代邸上议则代王为主人故西乡
  旧唐书卢简求子汝弼为河东节度副使府有龙泉亭简求节制时手书诗一章在亭之西壁汝弼复为亚帅每亭中䜩集未尝居宾位西向俛首而已是唐人亦以东向为宾位也
  
  古人席地而坐西汉尚然汉书隽不疑传登堂坐定不疑据地曰窃伏海滨闻暴公子威名旧矣是也
  古人之坐皆以两膝著席有所敬引身而起则为长跪矣史记范雎传言秦王跽而请秦王复跽而褚先生补梁孝王世家帝与梁王俱侍坐太后前太后谓帝曰吾闻殷道亲亲周道尊尊其义一也帝跪席举身曰诺是也礼记坐皆训跪三国志注引高士传言管宁尝坐一木榻积五十馀年未尝箕股其榻上当膝处皆穿以此
  土炕
  北人以土为床而空其下以发火谓之炕古书不载诗瓠叶传炕火曰炙正义曰炕举也谓以物贯之而举于火上以炙之左传宋寺人柳炽炭于位将至则去之新序宛春谓卫灵公曰君衣狐裘坐熊席隩隅有灶汉书苏武传凿地为坎置煴火是盖近之而非炕也庾信小园赋管宁藜床虽穿而可坐𥞇康锻灶既暖而堪眠旧唐书东夷高丽传冬月皆作长坑下然煴火以取暖此即今之土炕也但作坑字
  水经注土垠县有观鸡寺寺内有大堂甚高广可容千僧下悉结石为之上加涂暨基内疏通枝经脉散基侧室外四出爨火炎势内流一堂尽温此今人煖房之制形容尽之矣
  冠服
  汉书五行志曰风俗狂慢变节易度则为剽轻奇怪之服故有服妖余所见五六十年服饰之变亦巳多矣故录其所闻以视后人焉
  豫章漫抄曰今人所戴小帽以六瓣合缝下缀以檐如筒阎宪副闳谓予言亦太祖所制若曰六合一统云尔杨维桢廉夫以方巾见太祖问其制对曰四方平定巾上喜令士人皆得戴之商文毅用自编民亦以此巾见太康县志曰国初时衣衫褶前七后八弘治间上长下短褶多正徳初上短下长三分之一士夫多中停冠则平顶高尺馀士夫不减八九寸嘉靖初服上长下短似弘治时市井少年帽尖长俗云边鼓帽弘治间妇女衣衫仅掩裙腰富者用罗缎纱绢织金彩通袖裙用金彩膝襕髻高寸馀正徳间衣衫渐大裙褶渐多衫唯用金彩补子髻渐高嘉靖初衣衫大至膝裙短褶少髻高如官帽皆铁丝胎高六七寸口周面尺二三寸馀
  内邱县志曰万历初童子发长犹总角年二十馀始戴网天启间则十五六便戴网不使有总角之仪矣万历初庶民穿腃靸儒生穿双脸鞋非乡先生首戴忠靖冠者不得穿厢边云头履俗呼朝鞋至近日而门快舆皂无非云履医卜星相莫不方巾又有晋巾唐巾乐天巾东坡巾者先年妇人非受封不敢戴梁冠披红袍系拖带今富者皆服之又或著百花袍不知创自何人万历间辽东兴冶服五彩炫烂不三十年而遭屠戮兹花袍几二十年矣服之不衷身之灾也兵荒之咎其能免与
  衩衣
  通鉴唐僖宗乾符元年王凝崔彦昭同举进士凝先及第尝衩衣见彦昭衩楚懈反广雅梢袺衽谓之䙌衩一曰襢衣李义山诗芙蓉作裙衩又曰裙衩芙蓉小
  对襟衣
  太祖实录洪武二十六年三月禁官民步卒人等服对襟衣惟骑马许服以便于乘马故也其不应服而服者罪之今之罩甲即对襟衣也戒庵漫笔云罩甲之制比甲稍长比袄减短正徳间创自武宗近日士大夫有服者按说文无袂衣谓之䙃赵䆠光曰半臂衣也武士谓之蔽甲方俗谓之披袄小者曰背子即此制也魏志杨阜传阜尝见明帝著帽被缥绫半袖问帝曰此于礼何法服也则当时巳有此制
  行幐
  诗邪幅在下笺云邪幅如今行幐也偪束其胫自足至膝左传带裳幅舄注同亦作偪礼记偪屦著綦释名偪所以自逼束今谓之行幐言以裹脚可以跳腾轻便也战国䇿苏秦裸幐负书担囊吴志吕𫎇为兵作绛衣行縢旧唐书徳宗入骆谷值霖雨道涂险滑卫士多亡归朱泚东川节度使李叔明之子昇及郭子仪之子𥌓令狐建之子彰等六人恐有奸人危乘舆相与啮臂为盟著行幐钉鞋更鞚上马以至梁州它人皆不得近及还京师上皆以为禁卫将军宠遇甚厚
  古人之袜大抵以皮为之春秋左氏传注曰古者臣见君解袜既解则露其邪幅而人得见之此采菽之诗所以为咏今之村民往往行幐而不袜者古人之遗制也吴贺卲为人美容止坐常著袜始从衣字希见其足则汉魏之世不袜而见足者多矣
  乐府
  乐府是官署之名其官有令有音监有游徼汉书张放传使大奴骏等四十馀人群党盛兵弩白昼入乐府攻射官寺霍光传奏昌邑王大行在前殿发乐府乐器后汉书律历志元帝时郎中京房知五声之音六十律之数上使太子太傅韦玄成谏议大夫章杂试问房于乐府是也后人乃以乐府所采之诗即名之曰乐府误矣曰古乐府尤误后汉书马廖传言哀帝去乐府注云哀帝即位诏罢郑卫之音减郊祭及武乐等人数是亦以乐府所肄之诗即名之乐府也
  
  寺字自古至今凡三变三代以上凡言寺者皆奄竖之名周礼寺人注寺之言侍也诗云寺人孟子易之阍寺诗之妇寺左传寺人貂寺人披寺人孟张寺人惠墙伊戾寺人桞寺人罗皆此也崔杼使圉人驾寺人御而出自秦以宦者任外廷之职而官舍通谓之寺说文寺廷也有法度也此亦是汉时解耳汉人以太常光禄勲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为九寺又御史府亦谓之御史大夫寺汉书元帝纪注师古曰凡府庭所在皆谓之寺风俗通曰寺司也唐书杨収传汉制总群官而听曰省公务而専治曰寺诸官府所止皆曰寺后汉书安帝纪皇太后幸雒阳寺及若卢狱录囚徒注寺官舍也张湛传告归平陵望寺门而步注寺门即平陵县门也乐恢传父为县吏得罪于令恢年十一常俯伏寺门吴志凌统传亦云过本县步入寺门又变而浮屠之居亦谓之
  寺矣石林燕语汉以来九卿官府皆名曰寺
  鸿胪其一也本以待四裔宾客明帝时摄摩
  腾竺法兰自西域以白马负经至舍于
  鸿胪寺既死尸不坏因留寺中后遂以
  为浮屠之居即雒中白马寺也僧居称
  寺本此
  省
  十三布政使司今人谓之十三省者沿元之旧而误称之也元时为行中书省者十一曰辽阳等处曰镇东曰陜西等处曰四川等处曰河南江北等处曰云南等处曰江浙等处曰江西等处曰湖广等处曰甘肃等处曰岭北等处国初沿元制立行中书省洪武七年以京畿应天等府直隶六部改行中书省为布政使司今当称十三布政司不当称省
  职官受杖
  撞郎之事始于汉明后代因之有杖属官之法曹公性严掾属公事往往加杖魏略韩宣以当受杖豫脱袴纒裈面缚宋刘道锡为广州刺史杖治中荀齐文埀死魏刘仁之监作晋阳城杖前殷州刺史裴瑗并州刺史王绰隋文帝诏诸司论属官罪有律轻情重者听于律外斟酌决杖燕荣为幽州总管元宏嗣除长史惧辱固辞上知之敕荣曰宏嗣杖十巳上罪皆奏闻荣忿曰竖子何敢弄我乃遣宏嗣监纳仓粟飏得一糠一秕皆罚之每笞不满十然一日中或至三数杜子美送高三十五诗脱身簿尉中始与棰楚辞唐时自簿尉以上即不加捶楚优于南北朝多矣
  黄氏日抄读韩文公赠张功曹诗云判司卑官不堪说未免捶楚尘埃间通鉴注唐谓州曹诸司参军为判司然则唐之判司簿尉类然与然唐人之待卑官虽严而卑官犹得以自申其法如刘仁轨为陈仓尉擅杀折冲都尉鲁宁是也明初判司簿尉以待新进士而筦库监当不以辱之视唐重矣乃近日上官苦役苛责甚于奴仆官之辱法之屈也此事关系世道
  唐自兵兴以后杖决之行即不止于簿尉张镐杖杀豪州刺史闾邱晓严武杖杀梓州刺史章彛韩皋杖杀安吉令孙澥柳仲郢杖杀南郑令权奕刘晏为观察自刺史六品以下得杖而后奏则著之于令矣宋史理宗淳祐二年三月诏今后州县官有罪帅司毋辄加杖责晋书王濛传为司徒左西属濛以此职有谴则应受杖固辞诏为停罚犹不就则不独外吏矣南齐书陆澄传郎官旧有坐杖有名无实澄在官积前后罚一日并受千杖南史萧琛传齐明帝用法严峻尚书郎坐杖罚者皆即科行琛乃密启曰郎有杖起自后汉尔时郎官位卑亲主文案与令史不异故郎三十五人令史二十人士人多耻为此职自魏晋以来郎官稍重今方参用高华吏部又近于通贵不应官高昔品而罚遵曩科所以从来弹举止是空文许以推迁或逢赦恩或入春令便得息停宋元嘉大明中有被罚者别繇犯忤主心非关常凖泰始建元以来并未施行自奉敕之后己行仓部郎江重欣杖督五十无不人怀惭惧乞特赐输赎使与令史有异以彰优缓之泽帝纳之自是应受罚者依旧不行此后来公谴拟杖之所自始世说桓公在荆州耻以威刑肃物令史受杖正从朱衣上过桓式年少从外来云向从阁下过令史受杖上捎云根下拂地足桓公曰我犹患其重是令史服朱衣而受杖也南史孔觊传为御史中丞鞭令史为有司所纠原不问
  南齐书张融传大明五年制二品清官行僮干杖不得出十梁书江蒨传弟葺为吏部郎坐杖曹中干免官郎官之杖虚杖也故至于千僮干之杖实杖也不得过十然亦失中之法
  沈统大明中为著作佐郎先是五省官所给干僮不得杂役太祖世坐以免官者前后数百人统役僮过差有司奏免世祖诏曰自顷干僮多不祗给主可量听行杖得行干杖自此始也
  北朝政令比之南朝尤为严切高允传言魏初法严朝士多见杖罚孝昭帝纪言尚书郎中剖断有失辄加捶楚而及其末世则有如高阳王雍之以州牧而杖杀职官任城王澄传唐邕之以录尚书而挝挞朝士本传者矣
  押字
  集古录有五代时帝王将相等署字一卷所谓署字者皆草书其名今俗谓之画押不知始于何代岳珂古冢盆杆记言得晋永宁元年甓有匠者姓名下有文如押字则晋已有之然不可考南齐书太祖在领军府令纪僧真学上手迹下名答报书疏皆付僧真上观之笑曰我亦不复能别也何敬容署名敬字则大作茍小为文容字大为父陆倕戏曰公家茍既奇大父亦不小魏书崔元伯尤善行押之书特尽精巧而不见遗迹北史斛律金不识文字初名敦苦其难署改名为金从其便易犹以为难神武乃指屋角令识之北齐书库狄干不知书署名为干字逆上画之时人谓之穿锥又有武将王周署名先为吉而后成其外陈书萧引善隶书高宗尝披奏事指引署名曰此字笔势翩翩似鸟之欲飞唐书董昌僣位下制诏皆自署名或曰帝王无押诏昌曰不亲署何由知我为天子今人亦谓之花字北齐后主纪开府千馀仪同无数领军一时二十连判文书各作花字北史各作依字不具姓名莫知谁也黄伯思谓魏晋以来法书梁御府所藏皆是朱异唐怀克沈炽文姚怀珍等题名于首尾纸缝间故或谓之押缝或谓之押尾后人花押盖沿于此又云唐人及国初前辈与人书牍或只用押字与名用之无异上表章亦或尔近世遂施押字于檄移癸辛杂识古人押字谓之花押印是用名字稍花之如韦陟五云体是也不知南北诸史言押字者如此之多而韩非子言田婴令官具押券斗石参升之计则战国时已有之又不始于后世也三国志少帝纪注世说及魏氏春秋并云姜维冦陇右时安东将军司马文王镇许昌征还击维至京师帝御平乐观以临军过中领军许允与左右小臣谋因文王辞杀之勒其众以退大将军已书诏于前文王入帝方食粟优人云午等唱曰青头鸡青头鸡青头鸡者鸭也帝惧不敢发按鸭者劝帝押诏书耳是则以亲署为押已见于三国时矣南北朝谓之画敕
  邸报
  宋史刘奉世传先是进奏院每五日具定本报状上枢密院然后传之四方而邸吏辄先期报下或矫为家书以入邮置奉世乞革定本去实封但以通函腾报从之吕溱传侬智高冦岭南诏奏邸毋得辄报凑言一方有警使诸道闻之共得为备今欲人不知此意何也曹辅传政和后帝多微行始民间犹未知及蔡京谢表有轻车小辇七赐临幸自是邸报闻四方邸报字见于史书盖始于此时然唐孙樵集中有读开元杂报一篇则唐时巳有之矣
  酒禁
  先王之于酒也礼以先之刑以后之周书酒诰厥或告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此刑乱国用重典也周官萍氏㡬酒谨酒而司虣禁以属游饮食于市者若不可禁则搏而戮之此刑平国用中典也一献之礼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则未及乎刑而坊之以礼也故成康以下天子无甘酒之失卿士无酣歌之愆至于幽王而天不湎尔之诗始作其教严矣汉兴萧何造律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罚金四两曹参代之自谓遵其约束乃园中闻吏醉歌呼而亦取酒张饮与相应和是并其画一之法而亡之也坊民以礼鄼侯既阙之于前纠民以刑平阳复失之于后宏羊踵此从而榷酤夫亦开之有其渐乎武帝天汉三年初榷酒酤昭帝始元六年用贤良文学之议罢之而犹令民得以律占租卖酒升四钱遂以为利国之一孔而酒禁之弛实滥觞于此困学纪闻谓榷酤之害甚于鲁之初税亩然史之所载自孝宣已后有时而禁有时而开至唐代宗广徳二年十二月诏天下州县各量定酤酒户随月纳税除此之外不问官私一切禁断自此名禁而实许之酤意在榷钱而不在酒矣宋仁宗乾兴初言者以天下酒课月比岁增无有艺极非古禁群饮节用之意孝宗淳熙中李焘奏谓设法劝饮以敛民财周辉杂志以为惟恐其饮不多而课不羡此榷酤之弊也至今代则既不榷缗而亦无禁令民间遂以酒为日用之需比于饔飧之不可阙若水之流滔滔皆是而厚生正徳之论莫有起而持之者矣邴原之游学未尝饮酒大禹之疏仪狄也诸葛亮之治蜀路无醉人武王之化妹邦也
  旧唐书杨惠元传充神䇿京西兵马使镇奉天诏移京西戍兵万二千人以备关东帝御望春楼赐宴诸将列坐酒至神䇿将士皆不饮帝使问之惠元时为都将对曰臣初发奉天本军帅张巨济与臣等约曰斯役也将䇿大勲建大名凯旋之日当共为欢茍未戎捷无以饮酒故臣等不敢违约而饮既发有司供饩于道路唯惠元一军缾罍不发上称叹久之降玺书慰劳及田悦叛诏惠元领禁兵三千与诸将讨伐御河夺三桥皆惠元之功也能以众整如此即治国何难哉沈括笔谈言太宗朝禁卒买鱼肉及酒入营门者有罪
  魏文成帝大安四年酿酤饮者皆斩金海陵正隆五年朝官饮酒者死元世祖至元二十年造酒者本身配役财产女子没官可谓用重典者矣然立法太过故不久而弛也水为地险酒为人险故易爻之言酒者无非坎卦而萍氏掌国之水禁水与酒同官黄鲁直作黄彛字说云酒善溺人故六彛皆以舟为足徐尚书石麒有云传曰水懦弱民狎而玩之故多死焉酒之祸烈于火而其亲人甚于水有以夫世尽夭于酒而不觉也读是言者可以知保生之道萤雪丛说言顷年陈公大卿生平好饮一日席上与同僚谈举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问之其人曰酒亦岩墙也陈因是有闻遂终身不饮顷者米醪不足而烟酒兴焉则真变而为火矣
  赌博
  万历之末太平无事士大夫无所用心间有相从赌博者至天启中始行马吊之戏而今之朝士若江南山东㡬于无人不为此有如韦昭论所云穷日尽明继以脂烛人事旷而不修宾旅阙而不接者吁可畏也考之汉书安丘侯张拾邔其已反侯黄遂樊侯蔡辟方并坐搏揜免为城旦货殖传掘冢博揜犯奸成富王符潜夫论以㳺博持掩为事师古曰搏或作博六博也揜意钱之属也后汉书梁冀传能挽满弹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钱之戏皆戏而赌取财物宋书王景文传为右卫将军坐与奉朝请毛法因蒱戏得钱百二十万白衣领职刘康祖传为员外郎十年再坐樗蒲戏免南史王质传为司徒左长史坐招聚博徒免官金史刑志大定八年制品官犯赌博法赃不满五十贯者其法杖听赎再犯者杖之上曰杖者所以罚小人也既为职官当先廉耻既无廉耻故以小人之罚罚之今律犯赌博者文官革职为民武官革职随舎馀食粮差操亦此意也但百人之中未有一人坐罪者上下相容而法不行故也晋陶侃勤于吏职终日敛膝危坐阃外多事千绪万端罔有遗漏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命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于江将吏则加鞭朴卒成中兴之业为晋名臣唐宋璟为殿中侍御史同列有博于台中者将责名品而黜之博者惶恐自匿后为开元贤相而史言文宗切于求理每至刺史面辞必殷勤戒敕曰无嗜博无饮酒内外闻之莫不悚息然则勤吏事而纠风愆乃救时之首务矣唐书言杨国忠以善樗蒲得入供奉常后出専主蒱簿计算钩画分铢不悮帝悦曰度支郎才也卒用之而败玄宗末年荒佚遂以小人乘君子之器此亦国家之妖孽也今之士大夫不慕姚崇宋璟而学杨国忠亦终必亡而已矣
  山堂考索宋大中祥符五年三月丁酉上封者言进士萧元之本名琉尝因赌博抵杖刑今易名赴举登第诏有司召元之诘问引伏夺其敕赎铜四十斤遣之宋制之严如此今之进士有以不工赌博为耻者矣
  晋中兴书载陶士行言摴蒲老子所作乃牧猪奴戏也近日士大夫多为之
  辽史穆宗应历十九年正月甲午与群臣为叶格戏解曰宋钱僖公家有叶子掲格之戏按应历十九年为宋太祖之开宝二年是契丹先有此戏不知其所自来而其年二月已巳即为小哥等所弑君臣为谑其祸乃不旋踵此不祥之物而今士大夫终日执之其能免于效尤之咎乎
  宋史太宗纪淳化二年闰月己丑诏犯蒱博者斩元史世祖纪至元十二年禁民间赌博犯者流之北地刑乱国用重典固当如此
  今日致太平之道何繇曰君子勤礼小人尽力
  京债
  赴铨守候京债之累于今为甚旧唐书武宗纪会昌二年二月丙寅中书奏赴选官多京债到任塡还致其贪求罔不由此今年三铨于前件州府河东凤翔鄜坊邠宁等道得官者许连状相保戸部各备两月加给料钱至支时折下所冀初官到任不带息债衣食稍足可责清廉从之盖唐时有东选南选其在京铨授者止关内河东两道采访使所属之官不出一千馀里之内而犹念其举债之累先于戸部给与两月料钱非惟恤下之仁亦有劝廉之法与今之职官到任先办京债剥下未足而或借库银以偿之者得失之数较然可知已
  若夫圣主之所行有超出于前代者太祖实录吴元年七月丙子除郡县官二百三十四人赐知府知州知县文绮四绢六罗二夏布六父如之母妻及长子各半府州县佐贰官视长官半之父如之母妻及长子又半之各府经历知事同佐贰官州县吏目典史视佐贰官又半之父母妻子皆如之其道里费知府赐白金五十两知州三十五两知县三十两同知视知府五之三治中半之通判推官五之二州同知视府通判经历及州判官视府同知半之县丞主簿视知县又半之知事吏目典史皆十两著为令上曰今新授官多出布衣到任之初或假贷于人则他日不免侵渔百姓不有以养其廉而责之奉公难矣洪武元年二月诏中书省自今新除府州县官给赐白金一十两布六疋十年正月甲辰上谓中书省臣曰官员听选之在京者宜早与铨注即令赴任闻久住客邸者日有所费甚至空乏假贷于人昔元之弊政此亦一端其常选官淹滞在京者资用既乏流为医卜使人丧其所守实朝廷所以待之者非其道也自今铨选之后以品为差皆与道里费仍令有司给舟车送之著为令十七年七月癸丑北平税课司大使熊斯铭言仕者得禄养亲此人子之所愿也然有道远而不得养其父母者乞令有司给以舟车俾得迎养以尽人子之情廷议以云南两广四川福建官员家属赴任者官为给舟车已有定例自今凡一千五百里以外者宜依例给之制可二十二年八月命故官妻子还乡者亦给车舟岂非爱民之仁先于恤吏者乎
  居官负债
  居官负债虽非君子之行似乎不干国法乃考之于古有以不偿债而免列侯者汉书孝文三年河阳侯陈信坐不偿人责过六月免免侯爵是也有以不偿债而贬官者旧唐书李晟子惎累官至右龙武大将军沈湎酒色恣为豪侈积债至数千万其子贷回鹘钱一万馀贯不偿为回鹘所诉文宗怒贬惎为定州司法参军是也然此犹前代之事使在今日则回鹘当更贷之以钱而为之营其善缺矣
  元史太宗十二年以官民贷回鹘金偿官者岁加倍名羊羔息其害为甚诏以官物代还凡七万六千锭仍命凡假贷岁久惟子本相侔而止著为令













  日知录卷二十八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二十九    昆山 顾炎武 撰骑
  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古者马以驾车不可言走董氏曰顾野王作来朝趣马曰走者单骑之称古公之国邻西戎翟其习尚有相同者程大昌雍录曰古皆乘车今曰走马恐此时或已变乘为骑盖避翟之遽不暇驾车然则骑射之法不始于赵武灵王也
  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左师展将以公乘马而归正义曰古者服牛乘马马以驾车不单骑也至六国之时始有单骑苏秦所云车千乘骑万匹是也曲礼云前有车骑者礼记汉世书耳经典无骑字也刘炫谓此左师展将以公乘马而归欲共公单骑而归此骑马之渐也周礼大司马师帅执提注提谓马上鼓有曲木提持鼓立马髦上者故谓之提正义曰先郑盖据当时已有单骑举以况周其实周时皆乘车无轻骑法也 王应麟谓六韬言骑战其书当出于周末又引公羊传齐侯唁公以鞍为几公羊亦周末之书也
  春秋之世荒服之散居于中夏者大抵皆在山谷之间兵车之所不至齐桓晋文仅攘而郤之不能深入其地者用车故也中行穆子之败无终于太原得之毁车崇卒而智伯欲伐仇犹遗之大钟以开其道其不利于车可知矣势不得不变而为骑骑射所以便山谷也变服所以便骑射也是以公子成之徒谏变服而不谏骑射意骑射之法必有先武灵而用之者矣
  骑利攻车利守故卫将军之遇敌以武刚车自环为营史记项羽本纪叙鸿门之会曰沛公则置车骑脱身独骑上言车骑则车驾之马来时所乘也下言独骑则单行之马去时所跨也樊哙夏侯婴靳彊纪信四人则皆步走也樊哙传曰沛公留车骑独骑马哙等四人步从是也
  驿
  汉书高帝纪乘传诣雒阳师古曰传若今之驿古者以车谓之传车其后又单置马谓之驿骑窃疑此法春秋时当已有之如楚子乘驿会师于临品祁奚乘驿而见范宣子楚子以驲至于罗汭子木使驲谒诸王楚人谓游吉曰吾将使驿奔问诸晋而以告国语晋文公乘驲自下脱会秦伯于王城吕氏春秋齐君乘驲而自追晏子及之国郊皆事急不暇驾车或是单乘驿马而注疏家未之及也戴侗云以车曰传以骑曰驲晋侯以传召伯宗则是车也说文传遽也左传弦高且使遽告于郑注遽传车 按韩非子言齐景公游少海传骑从中来谒则骑亦可以谓之传
  谢在杭五杂俎曰古者乘传皆驿车也史记田横与客二人乘传诣雒阳注四马高足为置传四马中足为驰传四马下足为乘传然左传言郑子产乘遽而至则似单马骑矣释文以车曰传以马曰遽子产时相郑国岂乏车乎惧不及故乘遽其为驿马无疑矣汉初尚乘传车如郑当时王温舒皆私具驿马后患其不速一槩乘马矣
  驴骡
  自秦以上传记无言驴者意其虽有而非人家所常畜也尔雅无驴而有鼰鼠身长须而贼秦人谓之小驴逸周书伊尹为献令正北空同大夏莎车匈奴楼烦月氏诸国以槖驼野马𫘦𬳿𫘝𫘨为献驴父马母曰骡马父驴母曰𫘝𫘨古今注以牡马牝驴所生谓之駏 吕氏春秋赵简子有两白骡甚爱之李斯上秦王书言骏良𫘝𫘨邹阳上梁王书亦云燕王按剑而怒食以𫘝𫘨是以为贵重难得之物也司马相如上林赋𫘦𬳿槖駞蛩蛩驒𫘬𫘝𫘨驴骡王褒僮约调治马驴兼落三重其名始见于文而贾谊吊屈原赋腾驾罢牛兮骖蹇驴日者列传骐骥不能与罢驴为驷东方朔七谏要袅奔亡兮腾驾槖駞刘向九叹郤骐骥以转运兮腾驴骡以驰逐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雄反离骚骋骅骝以曲囏兮驴骡连蹇而齐足则又贱之为不堪用也尝考驴之为物至汉而名至孝武而得充上林至孝灵而贵幸后汉书五行志灵帝于宫中西园驾四白驴躬自操辔驱驰周旋以为大乐于是公卿贵戚转相仿效至乘辎軿以为骑从互相侵夺贾与马齐然其种大抵出于塞外自赵武灵王骑射之后渐资中国之用盐鐡论骡驴馲駞衔尾入塞驒奚𫘪马尽为我畜杜笃论都赋虏𠐍侲驱骡驴驭宛马鞭𫘝𫘨霍去病传单于遂乘六骡匈奴传其奇畜则槖駞驴骡𫘝𫘨𫘦𬳿驒奚西域传鄯善国有驴马多槖它乌秅国有驴无牛而龟兹王学汉家仪外国人皆曰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所谓骡也可见外国之多产此种而汉人则以为奇畜耳今中原亦自产骡任重致远之资胜扵驽骀百倍且习见而无复以为奇畜者矣
  军行迟速
  魏明帝遣司马懿征辽东其时自雒阳出军不过三千馀里而帝问往还㡬日懿对以往百日攻百日还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此犹是古人师行日三十里之遗意夏侯渊为将赴急疾常出敌之不意军中为之语曰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此可偶用之于二三百里之近不然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固兵家所忌也
  木𦉍渡军
  史记淮阴侯传从阳夏以木𦉍缻渡军服䖍曰以木押缚𦉍缻以渡是也古文简不言缚尔吴志孙静传䇿诈令军中促具𦉍缶数百口分军夜投查渎亦此法也其状图于喻龙徳兵衡谓之瓮筏
  海师
  海道用师古人盖屡行之矣吴徐承率舟师自海入齐此苏州下海至山东之路越王勾践命范蠡舌庸率师沿海溯淮以绝吴路此浙东下海至淮上之路唐太宗遣强伟于剑南伐木造舟舰自巫峡抵江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趋莱州此广陵下海至山东之路汉武帝遣楼船将军杨仆从齐浮渤海击朝鲜魏明帝遣汝南太守田豫督青州诸军自海道讨公孙渊秦符坚遣石越率骑一万自东莱出右迳袭和龙唐太宗伐高丽命张亮率舟师自东莱渡海趋平壤薛万彻率甲士三万自东莱渡海入鸭绿水此山东下海至辽东之路汉武帝遣中大夫严助发会稽兵浮海救东瓯横海将军韩说自句章浮海击东越此浙江下海至福建之路刘裕遣孙处沈田子自海道袭番禺此京口下海至广东之路隋伐陈吴州刺史萧𤩽遣燕荣以舟师自东海至吴此又淮北下海而至苏州也公孙度越海攻东莱诸县侯希逸自平卢浮海据青州此又辽东下海而至山东也宋李宝自江阴率舟师败金兵于胶西之石臼岛此又江南下海而至山东也此皆古人海道用师之效
  海运
  唐时海运之事不详于史盖柳城陷没之后至开元之初新立治所唐书地理志营州柳城郡万岁通天元年为契丹所陷圣历二年侨治渔阳开元五年又还治柳城乃转柬南之粟以饷之耳及其树艺巳成则不复资于转运非若元时以此为恒制也旧唐书宋通典作宗庆礼传张九龄驳谥议曰营州镇彼戎夷扼喉断臂逆则制其死命顺则为其主人是称乐都其来尚矣往缘赵翙作牧驭之非才自经隳废便长宼孽大明临下圣谋独断恢祖宗之旧复大禹之迹以数千之役徒无甲兵之强卫指期遂往禀命而行于是量畚筑执鼛鼓亲总其役不愆所虑俾柳城为金汤之险边境无锋镝之苦寻而罢海运收岁储边庭晏然河朔无扰与夫兴师之费转输之劳较其优劣孰为利害此罢海之一证旧唐书懿宗纪咸通三年南蛮陷交趾征诸道兵赴岭南时湘漓溯运功役艰难军屯广州乏食润州人陈磻石诣阙上书言江西湖南溯流运粮不济军师士卒食尽则散此宜深虑臣有奇计以馈南军天子召见磻石因奏臣弟听思曾任雷州刺史家人随海船至福建往来大船一只可致千石自福建装船不一月至广州得船数十艘便可致三万石至广府又引刘裕海路进军破卢循故事执政是之以磻石为盐鐡巡官往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子院专督海运于是康承训之军皆不阙供
  烧荒
  守边将士每至秋月草枯出塞纵火谓之烧荒唐书契丹每入寇幽蓟刘仁恭岁燎塞下草使不得留牧马多死契丹乃乞盟是也其法自七国时已有之战国䇿公孙衍谓义渠君曰中国无事于秦则秦且烧𤋲获君之国
  英宗实录正统七年十一月锦衣卫指挥佥事王瑛言御边莫善于烧荒盖边之所恃者马马之所恃者草近年烧荒远者不过百里近者五六十里敌马来侵半日可至乞敕边将遇秋深率兵约日同出数百里外纵火焚烧使敌马无水草可恃如此则在我虽有一时之劳而一冬坐卧可安矣翰林院编修徐珵后改名有贞亦请每年九月尽敕坐营将官巡边分为三路一出宣府抵赤城独石一出大同抵万全一出山海抵辽东各出三五百里烧荒哨了如遇边寇出没即相机防御此先朝烧荒旧制诚守边之良法也
  家兵
  古之为将者必有素豫之卒春秋传冉求以武城人三百为已徒卒后汉书朱儁传交阯贼反拜儁刺史令过本郡简募家兵张燕冦河内逼近京师出儁为河内太守将家兵击却之三国志吕䖍传领泰山太守将家兵到郡郭祖公孙犊等皆降晋书王浑传为司徒楚王玮将害汝南王亮浑辞疾归第以家兵千馀人闭门距玮玮不敢逼
  少林僧兵
  少林寺中有唐太宗为秦王时赐寺僧教其辞曰王世充叨窃非据敢违天常法师等并能深悟㡬变早识妙因擒彼凶孽廓兹净土闻以欣尚不可思议今东都危急旦夕殄除并宜勉终茂功以垂令范是时立功十有三人裴漼少林寺碑所称志操惠玚昙宗等惟昙宗拜大将军馀不受官赐地四十顷此少林僧兵所起考之魏书孝武帝西奔以五千骑宿于瀍西杨王别舎沙门都维那恵臻负玺持千牛刀以从旧唐书元和十年嵩山僧圆净与淄青节度使李师道谋反结勇士数百人伏于东都进奏院乘雒城无兵欲窃发焚烧宫殿小将杨进李再兴告变留守吕元膺乃出兵围之贼突围而出入嵩岳山棚尽擒之宋史范致虚以僧赵宗印充宣抚司参议官兼节制军马宗印以僧为一军号尊胜队童子行为一军号净胜队然则嵩雒之间固世有异僧矣
  嘉靖中少林僧月空受都督万表檄御倭于松江其徒三十馀人自为部伍持鐡棒击杀倭甚众皆战死嗟乎能执干戈以捍疆场则不得以其髠徒而外之矣宋靖康时有五台僧真宝与其徒习武事于山中钦宗召对便殿命之还山聚兵拒金昼夜苦战寺舎尽焚为金所得诱劝百方终不顾曰吾法中有口回之罪吾既许宋皇帝以死岂当妄言也怡然受戮而徳祐之末常州有万安僧起义者作诗曰时危聊作将事定复为僧其亦有屠羊说之遗意者哉
  毛葫芦兵
  元史顺帝纪至正十三年立南阳邓州等处毛葫芦义兵万户府募土人为军免其差役令防城自效因其乡人自相团结号毛葫芦军故以名之朵尔直班传金商义兵以兽皮为矢房如瓠号毛葫芦军甚精锐大学衍义补今唐邓山居者以毒药渍矢以射兽应弦而倒谓之毛葫芦
  成化三年国子监学录黄明义言宋时多刚县夷为冦用白芀子兵破之白芀子者即今之民壮也
  方音
  五方之语虽各不同然使友天下之士而操一乡之音亦君子之所不取也故仲由之喭夫子病之𫛞舌之人孟子所斥而宋书谓高祖虽累叶江南楚言未变雅道风流无闻焉尔又谓长沙王道怜素无才能言音甚楚举止施为多诸鄙拙世说言刘真长见王丞相既出人问见王公云何答曰未见他异惟闻作吴语耳又言王大将军年少时旧有田舎名语音亦楚又言支道林入东见王子猷兄弟还人问见诸王何如答曰见一群白项乌但闻唤哑哑声北史谓丹杨王刘昶呵骂僮仆音杂夷夏虽在公坐诸王每侮弄之夫以创业之君中兴之相不免时人之议而况于士大夫乎北齐杨愔称裴谳之曰河东士族京官不少惟此家兄弟全无乡音其所贱可知矣至于著书作文尤忌俚俗公羊多齐言淮南多楚语若易传论语何尝有一字哉若乃讲经授学弥重文言是以孙详蒋显曾习周官而音乖楚夏左思魏都赋盖音有楚夏者土风之乖也则学徒不至梁书儒林传陆倕云李业兴学问深博而旧音不改则为梁人所笑北史本传□下人士音辞鄙陋风操蚩拙则颜之推不愿以为儿师家训是则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盖必自其发言始也
  金史国语解序曰今文尚书辞多奇涩盖亦当世之方音也
  荀子每言案楚辞每言羌皆方音刘勰文心雕龙云张华论韵谓士衡多楚可谓衔灵均之声馀失黄锺之正响也
  国语
  后魏初定中原军容号令皆本国语后染华俗多不能通故录其本言相传教习谓之国语孝文帝命侯㐲侯可悉陵以国语译孝经之旨教于国人谓之国语孝经并隋书经籍志而历考后魏北齐二书若孟威以明解北人语敕在著作以备推访孙搴以能通鲜卑语宣𫝊号令祖珽以觧鲜卑语免罪复参相府刘世清以能通四裔语为当时第一后主命作突厥语翻涅槃经以遗突厥可汗并见遇时主宠绝群僚后唐康福善诸蕃语明宗听政之暇每召入便殿咨访时事福即以蕃语奏之枢密使安重诲恶焉尝面戒之曰康福但乱奏事有日斩之
  外国风俗
  历九州之风俗考前代之史书中国之不如外国者有之矣辽史言契丹部族生生之资仰给畜牧绩毛饮湩以为衣食各安旧风狃习劳事不见纷华异物而迁故家给人足戒备整完卒之虎视四方强朝弱附金史世宗尝谓宰臣曰朕尝见女直风俗迄今不忘今之燕饮音乐皆习汉风非朕心所好东宫不知女直风俗第以朕故犹尚存之恐异日一变此风非长久之计他日与臣下论及古今又曰女直旧风虽不知书然其祭天地敬亲戚尊耆老接宾客信朋友礼意款曲皆出自然其善与古书所载无异汝辈不可㤀也乃禁女直人不得改称汉姓学南人衣装犯者抵罪又曰女直旧风凡酒食会聚以骑射为乐今则奕碁双陆宜悉禁止令习骑射又曰辽不忘旧俗朕以为是海陵习学汉人风俗是㤀本也若依国家旧风四境可以无虞此长久之计也邵氏闻见录言回纥风俗朴厚君臣之等不甚异故众志专一劲徤无敌自有功于唐赐遗丰腴登里可汗始自尊大筑宫室以居妇人有粉黛文绣之饰中国为之虚耗而其俗亦坏昔者祭公谋父之言犬戎树惇能帅旧徳而守终纯固由余之对穆公言戎裔之俗上含淳徳以遇其下下怀忠信以事其上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其所以有国而长世用此道也及乎古风渐远鲜克遵循不务诗书唯征玩好服饰竞于无等财贿溢于靡用骄淫矜侉浸以成习于是中行有变俗之讥贾生有五饵之䇿又其末也则有如张昭远以皇弟皇子喜俳优饰姬妾而卜沙陀之不永张舜民见太孙好音乐美姝名茶古画而知契丹之将亡礼不忘其初敦本之道不其懿与
  史记言匈奴狱久者不过十日一国之囚不过数人盐鐡论言匈奴之俗略于文而敏于事宋邓肃对高宗言外国之巧在文书简简故速中国之患在文书繁繁故迟辽史言朝廷之上事简职专此辽之所以兴也又曰皇帝四时巡守宰相已下于中京居守一切公事除拜官僚止行皇帖权差俟行在所取旨出给诰敕文官县令录事已下更不奏闻听中书铨选然则外国之能胜于中国者惟其简易而已
  金史食货志言金起东海其俗纯实可与返古初入中夏民多流亡土多旷闲遗黎惴惴何求不获于斯时纵不能复井地沟洫之制若用唐之永业口分以制民产放其租庸调之法以足国计何至百年之内所为经画纷纷然与其国相终始邪其弊在于急一时之利踵久坏之法及其中叶鄙辽俭朴袭宋繁缛之文惩宋宽柔加辽操切之政是弃二国之所长而并用其所短也繁缛胜必至于伤财操切胜必至于害民讫金之世国用易匮民心易离岂不由是与作法不慎厥初变法以救其弊祗益甚焉耳其论金时之弊至为明切
  魏太武始制反逆杀人奸盗之法号令明白政事清简无系讯连逮之烦百姓安之宋余靖言燕蓟之地陷入契丹且百年而民亡南顾心者以契丹之法简易故也
  楼烦
  楼烦乃赵西北边之国其人强悍习骑射史记赵世家武灵王行新地遂出伐西遇楼烦王于西河而致其兵𦤺云者致其人而用之也是以楚汉之际多用楼烦人别为一军高祖功臣侯年表阳都侯丁复以赵将从起邺至霸上为楼烦将而项羽本纪汉有善骑射者楼烦应劭曰楼烦胡也今楼烦县按楼烦地大不止一县之人则汉有楼烦之兵矣灌婴传击破柘公王武斩楼烦将五人攻龙且生得楼烦将十人击项藉军陈下斩楼烦将二人攻黥布别将于相斩楼烦将三人功臣表平定侯齐受以骁骑都尉击项藉得楼烦将则项王及布亦各有楼烦之兵矣盖自古用蛮裔攻中国者始自周武王牧野之师有庸蜀羌髳微卢彭濮而晋襄公败秦于殽实用姜戎为犄角之势大者王小者霸于是武灵王踵此用以谋秦而鲜卑突厥回纥沙陀自此所在皆有矣
  吐蕃回纥
  大抵外国之音皆无正字唐之吐蕃即今之土鲁畨是也唐之回纥即今之回回是也唐书回纥一名回鹘元史有畏兀儿部畏即回兀即鹘也其曰回回者亦回鹘之转声也辽史天祚纪有回回国王 元史太祖纪以回鹘回回为二国恐非其曰畏吾儿者又畏兀儿之转声也册府元龟按国史叙铁勒种类云伊吾以西焉耆以北有契弊乌䕶纥骨等部契弊则契苾也乌䕶则乌纥也后为回鹘纥骨则纥扢斯也转为黠戛斯盖夷音有缓急即传译语不同大明会典哈密古伊吾庐地在炖煌北大碛外为西域诸畨往来要路其国部落与回回畏兀儿三种杂居则回回与畏兀儿又为二种矣今所存元时碑刻有畏兀儿字亦与回回字不同自唐会昌中回纥衰弱降幽州者前后三万馀人皆散隶诸道始杂居于中华而不变其本俗杜子美留花门诗连云屯左辅百里见积雪李卫公上尊号玉册文种类磐互缟衣如荼挟邪作蛊浸淫宇内今之遗风亦未衰于昔日也
  旧唐书宪宗纪元和二年正月庚子回纥请于河南府太原府置摩尼寺许之此即今礼拜寺之所从立也新唐书常衮传言始回纥有战功者得留京师戎性易骄后乃创邸第佛祠或伏甲其间数出中渭桥与军人格斗夺含光门鱼契走城外然则自肃代以来回纥固巳有居京师者矣
  实录正统元年六月乙卯徙甘州凉州寄居回回于江南各卫凡四百三十六户一千七百四十九口其时西陲有警不得已为徙戎之䇿然其种类遂蕃于江左矣正统三年八月有归附回回二百二人自凉州徙至浙江
  明初于其来降者待之虽优而防之未尝不至福建漳州卫指挥佥事杨荣因进表至京为回回之编置漳州者寄书于其同类奉旨坐以交通外裔黜为为事官于大同立功正统四年七月辛未其后文教涵濡戎心渐革而内附子孙遂有登科第袭冠裳者惟回回自守其国俗终不肯变结成党伙为暴闾阎以累朝之徳化而不能训其顽犷之习所谓食桑葚而怀好音固难言之矣
  天子无故不杀牛而今之回子终日杀牛为膳宜先禁此则裔风可以渐革唐时赦文每曰十恶五逆火光行劫持刃杀人官典犯赃屠牛铸钱合造毒药不在原赦之限可见古法以屠牛为重也若韩滉之治江东以贼非牛酒不啸结乃禁屠牛以绝其谋此又明识之士所宜豫防者矣
  西域天文
  西域人善天文自古已然唐书泥婆罗国颇解推测盈虚兼通历术事天竺国善天文历筭之术罽宾国遣使进天文经拂菻国其王城门楼中悬一大金秤以金丸十二枚属于衡端以候日之十二时为一金人其大如人立于侧每至一时其金丸辄落铿然发声引唱以纪日时毫厘无失盖不始于回回西洋也元史张思明传大徳初擢左司都事有献西域秤法思明以惑众不用
  王忠文杂集有阿都剌除回回司天少监诰曰天文之学其出于西域者约而能精虽其术不与中国古法同然以其多验故近代多用之别设官署以掌其职册府元龟载开元七年吐火罗国王上表献解天文人大慕阇智慧幽深问无不知伏乞天恩唤取问诸教法请置一法堂依本教供养此与今之利玛窦相似
  干陀利
  韩文公广州记有干陀利注家皆阙按梁书海南诸夷传干陀利国在南海洲上其俗与林邑扶南略同出斑布吉贝㯽榔槟榔特精好为诸国之最梁王僧孺有谢赐干陀利所献槟榔启周弘正传有罪应流徙敕以赐干陀利国陈书世祖纪天嘉四年干陀利国遣使献方物惟宋书孝武帝纪孝建二年斤陀利国遣使献方物南史同以干为斤疑悮
  大秦
  今之佛经皆题云大秦鸠摩罗什译谓是姚兴国号非也大秦乃西域国名后汉书西域𫝊言大秦国在海西地方数千里有四百馀城小国役属者数十又云天竺国西与大秦通此其国名之偶同而𫝊以为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固未必然而晋书载记石季龙时有安定人侯子光自称佛太子谓大秦国来当王小秦国以中国为小秦则益为夸诞矣

  日知录卷二十九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钦定四库全书
  日知录卷三十    昆山 顾炎武 撰天文
  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农夫之辞也三星在天妇人之语也月离于毕戍卒之作也龙尾伏晨儿童之谣也后世文人学士有问之而茫然不知者矣若历法则古人不及近代之密
  樊深河间府志曰愚初读律书见私习天文者有禁后读制书见仁庙语杨士奇等曰此律自为民间设耳卿等安得有禁遂以天元玉历祥异赋赐群臣由律书之言观之乃知圣人所忧者深由制书之言观之乃知圣人之所见者大
  日食
  刘向言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今连三年比食自建始以来二十岁间而八食率二岁六月而一发古今罕有异有大小希稠占有舒疾缓急余所见崇祯之世十七年而八食二年五月乙酉朔 四年十月卒丑朔 七年三月丁亥朔 九年七月癸卯朔 十年正月辛丑朔 十二月乙未朔 十四年十月癸卯朔 十七年八月丙辰朔与汉成略同而稠急过之矣然则谓日食为一定之数无关于人事者岂非溺于畴人之术而不觉其自蹈于邪臣之说乎
  春秋昭公二十一年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公问于梓慎曰是何物也祸福何为对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为灾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过也其他月则为灾非也夫日月之在于天莫非一定之数然天象见于上而人事应于下矣为此言者殆于后世以天变不足畏之说进其君者也汉书五行志亦知其说之非而依违其间以为食轻不为大灾水旱而已然则食重也如之何是故日食之咎无论分至
  月食
  日食月揜日也月食地揜月也今西洋天文说如此自其法未入中国而已有此论陆文裕金台纪闻曰尝闻西域人算日月食者谓日月与地同大若地体正掩日轮上则月为之食南城万实月食辨曰凡黄道平分各一百八十二度半强对冲处必为地所隔望时月行适当黄道交处与日正相对则地隔日光而月为之食矣按其说亦不始于近代汉张衡灵宪曰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星微月过则食载后汉天文志中俗本地字有误作他者遂疑别有所谓暗虚而致纷纷之说宋史天文志日火外明其对必有暗气大小与日体同者非静乐李鲈习西洋之学述其言曰月本无光借日之照以为光曜至望日与地日为一线月见地不见日不得借光是以无光也或曰不然曾有一年月食之时当在日没后乃日尚未沈而出地之月巳食矣东月初升西日未没人两见之则地固未尝遮日月也何以云见地不见日乎答曰子所见者非月也月之影也月固未尝出地也何以验之今试以一文钱置虚器中前之郤之不见钱形矣郤贮水令满而钱见则知所见者非钱也乃钱之影也日将落时东方苍苍凉凉海气升腾犹夫水然其映而升之亦月影也如必以东方之月为真月则是以水面之钱为真钱也然乎否乎又如渔者见鱼浮水面而投乂刺之必稍下于鱼乃能得鱼其浮于水面者鱼之影也舟人刺篙其半在水视之若曲焉此皆水之能影物也然则月之受隔于地又何疑哉
  岁星
  吴伐越岁在越故卒受其凶苻秦灭燕岁在燕故燕之复建不过一纪二者信矣慕容超之亡岁在齐而为刘裕所破国遂以亡岂非天道有时而不验邪是以天时不如地利
  岁星固有居其国而不吉者其行有嬴缩春秋传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史记天官书已居之又东西去之国凶淮南子当居不居越而之他处以近事考之岁星当居不居其地必有殃咎考授时历叚目岁星未有不退之时但晨退四十六日夕退四十六日各有奇共止得九度七十六分有奇而十二宫大约各三十度以出宫为灾不出宫不为灾也
  五星聚
  史言周将代殷五星聚房齐桓将伯五星聚箕沈约宋书天文志云 竹书纪年帝辛三十二年五星聚于房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东井唐天宝九载八月五星聚尾箕大历三年七月五星聚东井宋乾德五年三月五星聚奎景德四年六月司天监言五星聚而伏于鹑火淳熙十三年闰七月五星聚轸元太祖二十一年十一月五星聚见于西南明嘉靖三年正月丙子五星聚营室天启四年七月丙寅五星聚张丙寅月之十四日日在张九度木十六度火七度土三度金三度水一度凡聚者四日占曰五星若合是谓易行有德受庆改立王者奄有四方子孙蕃昌无德受殃离其国家灭其宗庙百姓离去被满四方考之前史所载惟天宝不吉盖玄宗之政荒矣或曰汉从岁宋从填唐从荧惑云
  四星之聚占家不以为吉验之前代于张光武帝汉蜀志刘豹等言建安二十一年太白荧惑填星常从岁星于牛女中宗绍晋晋书怀帝纪永嘉六年七月岁星荧惑太白聚于斗牛天文志同但云聚于牛女而元帝纪则云永嘉中岁填营惑太白聚牛斗之间一云四星一云三星不同庾信哀江南赋值五马之南奔逢三星之东聚于觜参神武王齐于危文宣代魏于东井肃宗复唐于张高祖王周皆为有国之祥也故汉献帝初韩馥以四星会于箕尾欲立刘虞为帝唐咸通十年荧惑填星太白辰星会于毕昴诏王景崇披衮冕军府称臣以厌之然亦有不同者如慕容超之灭四星聚奎娄姚泓之灭四星聚东井至德二载四月壬寅四星聚鹑首后晋天福五年术士孙智永以四星聚斗分野有灾劝南唐主巡东都宋靖康元年太白荧惑合于斗诏避殿减膳以图消弭此则天官家所谓四星若合其国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而不可泥于一家之占者矣
  海中五星二十八宿
  汉书艺文志海中星占验十二卷海中五星经杂事二十二卷海中五星顺逆二十八卷海中二十八宿国分二十八卷海中二十八宿臣分二十八卷海中日月慧虹杂占十八卷海中者中国也故天文志曰甲乙海外日月不占盖天象所临者广而二十八宿专主中国故曰海中二十八宿
  星名
  今天官家所传星名皆起于甘石如郎将羽林三代以下之官左更右更三代以下之爵王良造父三代以下之人巴蜀河间三代以下之国春秋时无此名也
  人事感天
  易传言先天后天考之史书所载人事动于下而天象变于上有验于顷刻之间而不容迟者宋武帝欲受晋禅乃集朝臣宴饮日晚坐散中书令傅亮叩扉入见请还都谋禅代之事及出已夜见长星竟天拊髀叹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始验矣隋文帝立晋王广为皇太子其夜烈风大雪地震山崩民舍多坏压死者百馀口唐玄宗为临淄王将诛韦氏与刘幽求等微服入𫟍中向二鼓天星散落如雪幽求曰天道如此时不可失文宗以右军中尉王守澄之言召郑注对于浴堂门是夜彗出东方长三尺然则荆轲为燕太子丹谋刺秦王而白虹贯日卫先生为秦昭王画长平之事而太白食昴固理之所有孟子言气壹则动志其此之谓与
  黄河清
  汉桓帝延熹九年济阴东郡济北平原河水清襄楷上言河者诸侯位也清者属阳浊者属阴河当浊而反清者阴欲为阳诸侯欲为帝也明年帝崩灵帝以解渎亭侯入继隋书言齐武成帝河清元年四月河济清后十馀岁隋有天下隋炀帝大业三年武阳郡河清数里十二年龙门河清后二岁唐受禅金卫绍王大安元年徐沛黄河清临洮人杨珪上书亦引襄楷之言后四岁宣宗立元顺帝至正二十一年十一月戊辰黄河自平陆三门碛下至孟津五百馀里皆清凡七日而明太祖兴至其后尤验正德河清世宗以兴王即位泰昌河清崇祯帝以信王即位
  妖人䦨入宫禁
  自古国家中叶多有妖人䦨入宫禁之事固气运之疵亦是法纪废弛所致如汉武帝征和元年上居建章宫见一男子带剑入中龙蕐门疑其异人命收之男子捐剑走逐之弗获上怒斩门候成帝建始三年十月丁未渭水虒上小女陈持弓年九岁走入横城门入未央宫尚方掖门殿门门卫戸者莫见至句盾禁中而觉得绥和二年八月庚申郑通里男子王褒师古曰郑县之通里衣綘衣小冠带剑入北司马门殿东门上前殿入非常室中解帷组结佩之收䌸考问褒故公车大谁卒病狂易不自知入宫状下狱死后汉灵帝光和元年五月壬午有人白衣入德阳门言梁伯夏教我上殿为天子中黄门桓贤等呼门吏仆射欲收䌸吏未到须㬰还走求索不得不知姓名四年魏郡男子张博送铁卢诣太官博上书室殿山居屋后宫禁落屋讙呼上收䌸考问辞忽不自觉晋惠帝太安元年四月癸酉有人自云龙门入殿前北面再拜曰我当作中书监即收斩之五行志于宝曰夫禁庭尊秘之处今贱人径入而门卫不觉者宫室将虚而下人逾之之妖也成帝咸康五年十一月有人持柘杖綘衣诣止车门上列为圣人使求见天子门候受辞辞称姓吕名赐具言王和女可右足下有七星星皆有毛长七寸天令命可为天下母奏闻即伏诛并下晋陵诛可秦苻坚时有人入明光殿大呼曰甲申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坚命执之俄而不见陈后主为太子时有妇人突入东宫大言曰毕国主唐高宗永隆二年九月一日万年县女子刘凝静乘白马著白衣男子从者八九十人入太史局升令厅床坐勘问比有何灾异太史令姚玄辨执之以闻是夜彗见西方天市中长五尺武后神功元年二月庚子有人走入端门又入则天门至通天宫阍者及仗卫不之觉睿宗太极元年狂人叚万谦潜入承天门登太极殿升御床自称天子呼宿卫兵士令称万岁德宗贞元八年二月丁亥许州人李狗儿持杖入含元殿击栏槛擒得伏诛敬宗即位长庆四年三月戊辰狂人徐忠信䦨入浴堂门杖四十配流天德文宗开成二年十一月癸亥新书作太和二年十月狂人刘德广突入𠲒元殿诏付京兆府杖杀之宋高宗建炎二年十一月帝在扬州郊祀后数日有狂人具衣冠执香炉携綘囊拜于行宫门外自言天遣我为官家儿书于囊纸刻于右臂皆是语鞫之不得姓名帝以其狂释不问孝宗淳熙十四年正月绍兴府有狂人突入恩平郡王第升堂践王坐曰我大上皇孙来赴郡鞫讯终不语元顺帝至正十年春京师丽正门楼斗拱内有人伏其中不知何自而至远近聚观之有旨取付法司鞫问但云蓟州人诘其所从来皆惘若无知乃以不应之罪笞之忽不知所在史家并书之以为异明朝景泰三年五月癸巳朔以明日立太子具香亭于奉天门有一人自外径入执红棍击香亭曰先打东南甲子木内使执之命付锦衣卫亦书于英宗实录然未有若万历四十三年张差一事宫中府中几成莫解之祸更历五朝流言未息天乎人乎吾不得而知之矣
  周礼阍人职云奇服怪民不入宫注曰怪民狂易是则先王固知其有此事而豫为之防矣
  诈称太子
  建炎南渡有诈称徐王棣者诈称信王榛者诈称越王偲次子者诈称渊圣第二皇子者诈称荣德帝姬者诈称柔福帝姬者莫不伏法讫无异言乃福王时王之明一事中外流言汹汹不息藩镇称兵遂以借口当时民间尚有疑以为真者此亦亡国之妖也已
  卫太子自杀于湖武帝为筑归来望思之台事状明白十年之后犹有如成方遂之乘黄犊车诣北阙吏民聚观至数万人公卿莫敢发言右将军勒兵阙下以偹非常京兆尹隽不疑后到叱从吏収䌸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卫太子得罪于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晋会稽王导子为桓玄所害以临川王宝子修之为道子嗣尊妃王氏为太妃义熙中有称元显道子世子子秀熙避难蛮中而至者太妃请以为嗣于是修之归于别第刘裕意其诈而案验之果散骑郎滕羡奴勺药也竟坐弃市太妃不悟哭之甚恸本传近时之论多有似乎此者
  外国应天象
  昔人言朔漠诸国唯占于昴北亦不尽然晋志云是时虽二石僣号而其疆弱常占于𭥦不关太微紫宫考之史流星入紫宫而刘聪死荧惑守心而石虎死孛星太微大角荧惑太白入东井而苻生弑彗起尾箕扫东井而燕灭秦彗起奎娄扫虚危而慕容德有齐地太白犯虚危而南燕亡荧惑在匏瓜中忽亡入东井而姚秦亡荧惑守心而李势亡荧惑犯帝座而吕隆灭月掩心大星而魏宣武弑荧惑入南斗而孝武西奔月掩心星而齐文宣死彗星见而武成传位彗星历虚危而齐亡太白犯轩辕而周闵帝弑荧惑入轩辕而明帝弑岁星掩太微上将而宇文䕶诛荧惑入太微而武帝死若金时则太白入太微而海陵弑白气贯紫微而高琪杀胡沙虎彗星起大角而哀宗灭其他难以悉数夫中国之有都邑犹人家之有宅舍星气之失如宅舍之有妖祥主人在则主人当之主人不在则居者当之此一定之理而以中外为限断乃儒生之见不可语于天道也
  魏明帝问黄权曰天下鼎立何地为正对曰当验天文往者荧惑守心而文帝崩吴蜀无事此其征也晋康帝建元三年岁星犯天关安西将军庾翼与兄冰书曰岁星犯天关占云关梁当分比来江东无他故江道亦不艰难而石虎频年再闭关不通信使此复是天公愦愦无皂白之征也梁武帝中大通六年先是荧惑入南斗去而复还留止六句上以谚云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乃跣而下殿以禳之及闻魏主西奔惭曰彼亦应天象邪
  星事多凶
  淮南王安以客言彗星长竟天天下兵当大起谋为畔逆而自刭国除眭孟言大石自立僵柳复起当有从匹夫为天子者而以祅言诛赵广汉问太史知星气者言今年当有戮死大臣即上书言丞相罪而身坐要斩甘忠可推汉有再受命之运而以罔上惑众下狱病死弟子夏贺良等用其说以诛齐康候知东郡有兵私语门人为王莽所杀卜者王况以刘氏复兴李氏为辅为李焉作䜟书十馀万言莽皆杀之国师公刘秀女愔言宫中当有白衣会乃以自杀西门君惠语王涉以国师公姓名当为天子遂谋以所部兵劫莽事发被诛王𭅺明星历尝以河北有天子气而以僣位诛死襄楷言天文不利黄门常侍当族灭而卒䧟王芬自杀刘焉闻董扶言益州有天子气求为益州牧而以天火烧城忧惧病卒子璋降于昭烈孔熙先推宋文帝必以非道晏驾祸由骨肉江州当出天子而卒与范晔等谋反弃市并害彭城王郭黁言代吕者王又言凉州分野有大兵故举事先推王详后推王乞基而卒之代吕隆者王尚又言灭秦者晋遂南奔秦人追而杀之刘灵助占尔朱当灭乂言三月末我必入定州遂举兵以三月被擒斩于定州苗昌裔言太祖后当再有天下赵子崧习闻其说靖康末起兵檄文颇涉不逊卒以贬死成祖永乐末钦天监官王射成言天象将有易主之变孟贤等信之谋立赵王高燧并以伏诛是数子者之占不可谓不验而适以自祸其身是故占事知来之术惟正人可以学汉书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而仲舒下吏夏侯囚执眭孟诛戮李寻流放此学者之大戒眭两夏侯京翼李传赞又曰星事凶悍非湛密者弗能由也艺文志蜀汉杜⿰王𤔫 -- 琼精于术学初不视天文无所论说谯周常问其意⿰王𤔫 -- 琼曰欲明此术甚难须当身视识其形色不可信人也晨夜苦剧然后知之复忧漏泄不如不知是以不复视也后魏高允精于天文游雅数以灾异问允允曰阴阳灾异知之甚难既已知之复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遽问此雅乃止北齐权会明风角玄象学徒有请问者终无所说每云此学可知不可言诸君并贵游子弟不由此进何烦问也惟有一子亦不授此术石虎之太史令赵揽以天文死苻生之太医令程延以方脉死故淮南子曰好事者未尝不中注中伤也
  图䜟
  史记赵世家扁鹊言秦穆公寤而述上帝之言公孙支书而藏之秦䜟于是出矣秦本纪燕人卢生使入海还以鬼神事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然则䜟记之兴实始于秦人而盛于西京之末也褚先生三代世表论引黄帝终始传始皇备匃奴而亡秦者少子胡亥汉武杀中都官诏狱系者而即帝位者皇曾孙病已苻生杀鱼遵而代生者东海王坚宋废帝欲南巡湘中而代子业者湘东王彧齐神武恶见沙门而亡高者宇文周武杀纥豆陵而篡周者杨坚见隋书王劭传隋炀族李浑而禅隋者李渊唐太宗诛李君羡而革唐者武后周世宗代张永德而继周者艺祖
  孔子闭房记
  自汉以后凡世人所传帝王易姓受命之说一切附之孔子如沙丘之亡卯金之兴皆谓夫子前知而预为之䜟其书盖不一矣魏高祖太和九年诏自今图䜟秘纬及名为孔子闭房记者一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论旧唐书王世充传世充将谋篡位有道士桓法嗣者自言解图䜟乃上孔子闭房记画作丈夫持一竿以驱羊释云隋杨姓也干一者王字也王居羊后明相国代隋为帝也世充大悦详此乃似今人所云推背图者今则托之李淳风而不言孔子隋书艺术传临孝恭著孔子马头易卜书一卷
  百刻
  一日十二时计刻则以百刻为日今历家每时有十刻则一百二十刻矣何以谓之百刻乎曰历家有大刻有小刻初一初二初三初四正一正二正三正四谓之大刻合一日计之得九十六刻其不尽者置一初初于初一之上置一正初于正一之上谓之小刻每刻止当大刻六分之一合一日计之为初初者十二为正初者十二又得四大刻合前为百刻
  宋王逵蠡海集言百刻之说每刻分为六十分百刻共得六十分散于十二时每时得五百分如此则一时占八刻零二十分将八刻截作初正各四刻却将二十分零数分作初初正初微刻各一十分也困学纪闻所载易氏之说亦同
  周礼挈壶氏注漏箭昼夜共百刻刻字始见汉书宣帝纪五凤三年诏曰神光并见烛燿斋宫十有馀刻又曰鸾凤集长乐宫东阙树上飞下止地留十馀刻礼记乐记百度得数而有常注百度百刻也灵枢经漏水下百刻以分昼夜说文漏以铜受水刻节昼夜百节隋书天文志昔黄帝创观漏水制品取则以分昼夜其后因以命官周礼挈壶氏则其职也其法总以百刻分于昼夜梁天监六年武帝以昼夜百刻分配十二辰得八刻仍有馀分乃以昼夜为九十六刻一辰有全刻八焉汉哀新莽以百二十刻为日梁武以九十六刻为日是知每辰得八刻仍有馀分者古法也五代史马重绩传重续言漏刻之法以中星考昼夜为一百刻八刻六十分刻之二十为一时时以四刻十分为正此自古所用也今失其传以午正为时始下侵未四刻十分而为午由是昼夜昏晓皆失其正请依古改正从之五代会要晋天福三年司天监奏漏刻经云昼夜一百刻分为十二时每时有八刻三分之一六十分为一刻一时有八刻二十分玉海每时初行一刻至四刻六分之一为时正终八刻三分之一则交八次时国史志每时八刻二十分每刻一击鼓八鼓后进时牌馀二十分为鸡唱唱绝击一十五鼓为时正
  雨水
  礼记月令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始雨水者谓天所雨者水而非雪也今历去此一句嫌于雨水为正月中气也郑康成月令注曰夏小正正月启蛰汉始亦以惊蛰为正月中疏引汉书律历志云正月立春节雨水中二月惊蛰节春分中是前汉之末刘歆作三綂历改惊蛰为二月节也然淮南子先雨水后惊蛰则汉初已有此说逸周书周月解春三中气雨水春分谷雨而蔡邕月令问答云问者曰既不用三綂以惊蛰为正月中雨水为二月节皆三綂法也独用之何曰孟夏月令曰蛰虫始震今作振在正月也仲春始雨水则雨水二月也以其合故用之是则三綂未尝改雨水在惊蛰之前也改之者四分历耳记疏误也今二月间尚有雨雪唯南方地煖有正月雨水者南史宋孝武帝纪大明元年正月庚午都下雨水盖以雨水为异左传桓五年启蛰而郊注启蛰夏正建寅之月夏小正正月启蛰王应麟曰改启为惊盖避景帝讳则当依古以惊蛰为正月中雨水为二月节为是律历志又先榖雨后清明
  五行
  淮南子五行子生母曰义母生子曰保子母相得曰专母胜子曰制子胜母曰困抱朴子引灵宝经谓支干上生下曰宝下生上曰义上克下曰制下克上曰伐上下同曰专以保为宝以困为伐今历家承用之
  建除
  建除之名自斗而起始见于太公六韬云开牙门当背建向破越绝书黄帝之元执辰破已霸王之气见于地户淮南子天文训寅为建卯为除辰为满已为平午为定末为执申为破酉为危戌为成亥为收子为开丑为闭汉书王莽传十一月壬子直建戊辰直定盖是战国后语史记日者传有建除家
  解缙封事言治历明时授民作事但伸播种之宜何用建除之谬方向煞神事甚无谓孤虚宜忌亦且不经东行西行之论天德月德之云臣料唐虞之历必无此等之文所宜著者日月之行星辰之次仰观俯察事合逆顺七政之齐正此类也
  艮巽坤乾
  历家天盘二十四时有所谓艮巽坤乾者不知其所始按淮南子天文训曰子午卯酉为二绳丑寅辰己未申戌亥为四钩东北为报德之维西南为背阳之维东南为常羊之维西北为蹄通之维斗指子则冬至加十五日指癸则小寒加十五日指丑则大寒加十五日指报德之维则越阴在地故曰距日冬至四十六日而立春加十五日指寅则雨水加十五日指甲则雷惊蛰加十五日指卯中绳故曰春分则雷行加十五日指乙则清明风至加十五日指辰则榖雨加十五日指常羊之维则春分尽故曰有四十六日而立夏加十五日指巳则小满加十五日指丙则芒种加十五日指午则阳气极故曰有四十六日而夏至加十五日指丁则小暑加十五日指未则大暑加十五日指背阳之维则夏分尽故曰有四十六日而立秋加十五日指甲则处暑加十五日指庚则白露降加十五日指酉中绳故曰秋分加十五日指辛则寒露加十五日指戌则霜降加十五日指蹄通之维则秋分尽故曰有四十六日而立冬加十五日指亥则小雪加十五日指壬则大雪加十五日指子所谓报德之维常羊之维背阳之维蹄通之维即艮巽坤乾也后人省文取卦名当之尔
  太一
  太一之名不知始于何时吕东莱大事记曰古之医者观八风之虚实邪正以治病因有太一九宫之说 黄氏日抄注吕氏春秋太一曰此时未为神名也史记天官书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为太一常居周礼注昊天上帝又名太一封禅书亳人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东南郊用太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于忌太一坛上如其方此太一之祠所自起易干凿度曰太一取其数以行九宫河图之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从横十五故曰太一取其数以行九宫
  郑玄注曰太一者北辰神名也下行八卦之宫每四乃还于中央中央者地神地神疑作北辰之所居故谓之九宫天数以阳出以阴入阳起于子阴起于午是以太一下行九宫从坎宫始自此而坤宫又自此而震宫既又自此而巽宫所行者半矣还息于中央之宫既又自此而干宫自此而兑宫自此而艮宫自此而离宫行则周矣上游息于太一之星而反紫宫行起从坎宫终于离宫也后汉黄香作九宫赋南齐书高帝纪案太一九宫占历推自汉高帝五年至宋顺帝昇明元年太一所在易干凿度曰太一取其数以行九宫九宫者一为天蓬以制冀州之野二为天内以制荆州之野三为天冲其应在青四为天辅其应在徐五为天禽其应在豫六为天心七为天柱八为天任九为天英其应在雍在梁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扬在兖天冲者木也天辅者亦木也故木行太过不及其𤯝在青在徐天柱金也天心亦金也故金行太过不及其𤯝在梁在雍惟水无应宫也此谓以九宫制九分野也山堂考索汉立太一祠即甘泉泰畤也唐谓之太清紫极宫宋谓之太一宫宋朝尤重太一之祠以太一飞在九宫每四十馀年而一徙所临之地则兵疫不兴水旱不作在太平兴国中太宗立祠于东南郊而祀之则谓之东太一在天圣中仁宗立祠于西南郊而祀之则谓之西太一在熙宁中神宗建集福宫而祀之则谓之中太一宋史刘黻传言西太一之役佞者进曰太一所临分野则有福近岁自吴移蜀信如祈禳之说西北坤维按堵可也当作西南今五六十州安全者不能十数败降者相继福何在耶武帝祠太一于长安至晚年以虚耗受祸而后悔方士之谬虽其悔之弗早犹愈于终不知悔者也
  正五九月
  唐朝新格以正五九月为忌月今人相沿以为不宜上任考唐书武德二年正月甲子诏自今正月五月九月不得行刑禁屠杀诏曰释典微妙净业始于慈悲道教冲虚至德去其残杀四时之禁无伐麛卯三驱之化不取前禽盖欲敦崇仁惠蕃衍庶物立政经邦咸率兹道朕祗应灵命抚遂群生言念亭育无忘鉴寐殷帝去网庶踵前修齐王舍牛实符本志自今以后每年正月五月九月及毎月十斋日并不得行刑所在公私宜断屠杀 白居易在杭州诗曰仲夏斋戒月三旬断腥膻云麓漫钞曰释氏智论云天帝释以大宝镜照四大神洲每月一移察人善恶正五九月照南赡部洲唐太宗崇其教太宗当作高祖故正五九月不食荤百官不支羊钱其后因此遂不上官菽园杂记谓新官上任应祭告神祗必须宰杀故忌之也愚按正五九月不上任自是五行家言不縁屠宰其传已久亦不始于唐时南齐书张融传摄祠部仓部二曹仓曹以正月俗人所忌太仓为可开不融议不宜拘束小忌北齐书宋景业传显祖将受魏禅或曰阴阳书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终于其位景业曰王为天子无复下期岂得不终于其位乎显祖大悦南史王镇恶传镇恶以五月五日生其祖猛曰昔孟尝君以恶月生而相齐是以五月为恶月又考左传郑厉公复公父定叔之位使以十日入曰良月也就盈数焉而颜师古注汉书李广数奇以为命只不耦段 -- 𠭊 or 叚 ?会宗传亦足以复雁门之踦应劭曰踦只也会宗从沛郡下为雁门又坐法免为踦只不耦也 霍去病传诸宿将常留落不耦是则以双月为良只月为忌喜耦憎奇古人已有之矣后汉书桓谭传言卜数只偶之类盖古已有此术辽史正旦日上于窗间掷米团得只数为不利
  册府元龟德宗贞元十五年九月乙巳诏自今二月一日九月九日每节前放开屠一日中和重阳二节
  唐人正五九月斋戒不禁闰月白居易有闰九月九日独饮诗云自从九月持斋戒不醉重阳十五年是闰九月可以饮酒也
  册府元龟载唐开元二十二年十月敕曰道家三元诚有科诫朕尝精意祷亦久矣而初未蒙福念不在兹今月十四日十五日是下元斋日都内人应有屠杀令河南尹李适之句当总与赎取其百司诸厨日有肉料亦责数奏来并百姓间是日并停宰杀渔猎等兼肉料食自今以后两都及天下诸州每年正月七月十月元日起十三至十五兼宜禁断又旧唐书武宗纪会昌四年春正月乙酉朔敕斋月断屠出于释氏国家创业犹近梁隋卿相大臣或沿兹弊鼓刀者既获厚利紏察者潜受请求正以万物生植之初宜断三日列圣忌断一日仍准开元二十二年敕三元日各断三日馀月不禁此则道家之说乃正七十月而非正五九月又与武德二年之语不同今人所谓三官斋用此
  后汉书南匃奴传匈奴俗岁有三龙祠常以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天神此与三长月同
  古今神祠
  史记封禅书言秦雍旁有百数十祠而陈宝尤著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殷云野鸡夜雊又云雍菅庙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将军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自西京以下而秦时所奉之神绝无影响后汉刘盆子传军中常有齐巫鼓舞祠城阳景王以求福助巫狂言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琅邪王京传国中有城阳景王祠吏人奉祀神数下言官中多不便利魏书初城阳景王刘章以有功于汉故其国为立祠青州诸郡转相仿效济南尤盛至六百馀祠贾人或假二千石舆服𨗳从作倡乐奢侈日甚民坐贫穷历世长吏无敢禁绝者太祖到时为济南相皆毁坏祠屋止绝官吏民不得祠祀应劭风俗通曰自琅邪青州六郡及渤海都邑乡亭聚落皆为立祠造餙五工千石车商人次第为之立服带绶备置官属烹杀讴歌纷籍连日转相诳耀言有神明其谴问祸福立应历载弥久莫之匡纠惟乐安太傅陈蕃济南相曹操一切禁绝肃然政清陈曹之后稍复如故然考之于史晋时犹有其祠晋书五行志临淄有大蛇负二小蛇入汉城阳景王祠中慕容德载记德如齐城登营邱至汉城阳景王庙而今并无其庙宋书元凶劭传以辇迎蒋侯神像于宫内启即稽字颡乞恩拜为大司马封锺山郡王食邑万户加节钺苏侯为骠骑将军胡三省通鉴注曰苏侯神即苏峻南齐书苏祖思传为都昌令随青州刺史桓䕶之入尧庙庙有苏侯神偶坐䕶之曰唐尧圣人而与苏侯神共坐今欲正之何如祖思曰使君若清荡此坐则是尧庙重去四凶繇是诸杂神并除礼志明帝立九州庙于鸡笼山大聚群神蒋侯加爵位至相国大都督中外诸军事锺山王苏侯至骠骑大将军南史齐东昏侯纪迎蒋侯神入宫昼夜祈祷自诛始安王遥光遂加位相国末又号为灵帝车服羽仪一依王者曹景宗传梁武帝时旱甚诏祈蒋帝神十旬不雨帝怒命载荻欲焚其庙将起火当神上忽有云如伞倏忽骤雨如㵼台中宫殿皆自振动帝惧驰诏追停少时还静自此帝畏信遂深自践阼以来未尝躬自到庙于是备法驾将朝臣修谒陈书武帝纪十月乙亥即皇帝位丙子幸锺山祀蒋帝庙宋书孔季恭传先是吴兴频丧太守云项羽神为卞山王居郡听事二千石至常避之南齐书李安民传太守到郡必须祀以轭下牛安民奉佛法不与神牛著𡲆上听事又于厅上八关斋俄而牛死安民亦卒世以神为祟今南京十庙虽有蒋侯湖州亦有卞山王而亦不闻灵响魏书任城王澄除扬州刺史下车毁蒋子文之庙 梁简文帝集有吴兴楚王神庙碑云楚王既弘兹释教止献车牛是神牛自武帝时革之也 江总卞山楚庙诗盛祀流百世英威定几何而梓潼二𭅺三官纯阳之类以后出而反受世人之崇奉关壮缪之祠至遍于天下封为帝君岂鬼神之道亦与时为代谢者乎应劭言平帝时天地六宗已下及诸小神凡千七百所今营㝢夷泯宰器阙亡盖物盛则衰自然之道天其或者欲反本也而水经注引吴猛语庐山神之言谓神道之事亦有换转昔夫子答宰我黄帝之问谓生而民得其利百年死而民畏其神百年亡而民用其教百年故曰黄帝三百年烈山氏之子曰柱食于稷汤迁之而祀弃以帝王神圣且然则其他人鬼之属又可知矣
  春秋之世犹知淫祀之非故卫侯梦夏相而𡩋子弗祀晋侯卜桑林而荀罃弗祷楚昭王有疾卜曰河为祟王弗祭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雎漳楚之望也不榖虽不徳河非所获罪也至屈原之世而沅湘之间并祀河伯岂所谓楚人鬼而越人禨亦皆起于战国之际乎夫以昭王之所弗祭者而屈子歌之可以知风俗之所从变矣云麓漫钞言自释氏书入中国有龙王之说而河伯无闻矣
  洪武三年六月癸亥诏曰五岳五镇四海四渎之封起自唐世崇名美号历代有加在朕思之则有不然夫岳镇海渎皆高山广水自天地开辟以至于今英灵之气萃而为神必皆受命于上帝幽微莫测岂国家封号之所可加渎礼不经莫此为甚至如忠臣烈士虽可加以封号亦惟当时为宜夫礼所以明神人正名分不可以僣差今宜依古定制凡岳镇海渎并去其前代所封名号止以山水本名称其神郡县城隍神号一体改正历代忠臣烈士亦依当时初封以为实号后世溢美之称皆与革去庶几神人之际名正言顺于礼为当用称朕以礼事神之意其东岳祝文曰神有历代之封号予详之再三畏不敢效可谓卓绝千古之见乃永乐七年正月丙子进封汉秣陵尉蒋君之神为忠烈武顺昭灵嘉佑王则何不考之圣祖之成宪也
  佛寺
  晋许荣上疏言臣闻佛者清远玄虚之神今僧尼往往依傍法服五戒麄法尚不能遵而流惑之徒竞加敬事又侵渔百姓取财为惠亦未合布施之道也雒阳伽蓝记有比丘惠凝死去复活见阎罗王阅一比丘是灵觉寺宝明自云出家之前尝作陇西太守造灵觉寺成弃官入道阎罗王曰卿作太守之日曲理枉法劫夺民财假作此寺非卿之力何劳说此付司送入黒门此虽寓言乃居官佞佛者之箴砭也
  梁武帝问逹磨曰朕自即位以来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有何功德答曰并无功德帝曰何以无功德答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在彼法中已有能为是言者
  宋明帝以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壮丽欲造十级浮图而不能乃分为二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入见上谓曰卿至湘宫寺未此是我大功德用钱不少通直散骑侍郎虞愿侍侧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若有知当慈悲嗟悯罪高浮图何功德之有
  泰山治鬼
  尝考泰山之故仙论起于周末鬼论起于汉末左氏国语未有封禅之文是三代以上无仙论也史记汉书术有考鬼之说是元成以上无鬼论也盐铁论云古者庶人鱼菽之祭士一庙大夫三以时有事于五祀无出门之祭今冨者祈名岳望山川椎牛击鼓戏倡舞像则出门进香之俗已自西京而有之矣自哀平之际而䜟纬之书出然后有如遁甲开山图所云泰山在左元父在右亢父知生梁父主死博物志所云泰山一曰天孙言为天帝之孙主召人魂魄知生命之长短者其见于史者则后汉书方术传许峻自云尝笃病三年不愈乃谒泰山请命乌桓传死者神灵归赤山赤山在辽东西北数千里如中国人死者魂神归泰山也三国志管辂传谓其弟辰曰但恐至泰山治鬼不得治生人如何而古辞怨诗行云齐度游四方各系泰山录人间乐未央忽然归东岳陈思王驱车篇云魂神所系属逝者感斯征刘桢赠五官中郎将诗云常恐游岱宗不复见故人应璩百一诗云年命在桑榆东岳与我期然则鬼论之兴其在东京之世乎
  或曰地狱之说本于宋玉招魂之篇长人土伯则夜乂罗刹之伦也烂土雷渊则刀山剑树之地也虽文人之寓言而意已近之矣于是魏晋以下之人遂演其说而附之释氏之书昔宋胡寅谓阎立本写地狱变相而周兴来俊臣得之以济其酷又孰知宋玉之文实为之祖孔子谓为俑者不仁有以也夫
  蕃俗信鬼
  蕃俗信鬼匃奴欲杀贰师贰师骂曰我死必灭匈奴遂屠贰师以祠会连雨雪数月畜产死人民疫病榖稼不熟单于恐为贰师立祠室慕容隽斩冉闵于龙城遏陉山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人言闵为祟隽遣使祀之谥曰悼武天王其日大雪魏太祖杀和跋诛其家后世祖西巡五原回幸豺山校猎忽遇暴风云雾四塞世祖怪而问之群下言跋世居此土祠家犹存或者能致斯变帝遣古弼祭以三牲雾即除散后世祖蒐狩之日每先祭之盖伯有为厉理固有之无足怪也

  日知录卷三十
<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日知录>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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