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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考 (四库全书本)/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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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春秋考 卷十 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者卷十
  宋 叶梦得 撰
  庄公
  庄公柯之盟左氏初不为说但言始及齐平尔盖自十年败齐长勺之后齐鲁未尝通至是三年春北杏之会齐始霸而鲁不预故冬为此盟或是鲁畏齐彊请之以释憾左氏为近实矣公羊榖梁独以不书曰遂为桓盟不日之论榖梁曰曹刿之盟也桓盟虽内与不日信之也公羊曰桓盟不日其会不致信之也据左氏曹刿始以十年见庄公正当长勺之役公问何以战以小惠小信不足恃惟忠为可遂败齐师而柯之盟刿无预焉公羊载曹子升坛之事以为曹子手劔从之劫小白请汶阳之田小白许诺不与之盟以为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仇而桓公不怨桓公之信著乎天下自柯之盟始而司马迁为刺客传以曹子为曹洙又附益之言小白既割鲁侵田曹洙三战所亡地尽复与鲁洙刿音相近意榖梁言刿即沫也然观刿始见庄公论战盖近于知义者非刺客一夫之勇与沬事不类且春秋书取汶阳田在成二年而长勺之战鲁既败齐安得齐有侵地柯盟之后未再与齐交兵亦安得有三战复地之事二者皆无实此盖六国辩士假托之言无足取信而公羊榖梁拘于日月为例之说见鲁与外诸侯盟多书曰故为公与外盟书日之例然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公及齐侯盟于落姑固不书日也何必皆日乎审以盟柯为信小白则蔑与落姑复何信而然二子曾不之悟而强取沬事以成其说是以不说察其妄也
  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孔子称管仲桓公之功如此然霸三十馀年春秋未有一言少见褒者自庄十四年伐宋以人见由是伐郳伐郑伐戎伐徐伐山戎二十馀年皆书人至侵蔡之役然后始得称爵而七年伐郑十七年伐英氏复称人终其世十馀年间才得以爵见者九以师见者一岂称人皆微者耶至于执郑詹执陈辕涂涂降鄣迁阳亦皆称人则谓桓公图霸而每以微者为之理无是也盖尝考之春秋之作悯天下之无王也于是著其法以遗天下后世则非有兴王之业如汤文王者岂春秋之所与哉方小白时天下之乱极矣使小白而能为汤文王则本之于徳而行之以仁义修之身以达于天下夫孰不可为而小白之内治固有愧矣其欲尊王室而服诸侯惟兵而已鄄之会小白之始霸也君子以为此其所以取重于天下而诸侯之所莫能及者也吾少假之则天下皆将趋于霸而王道不复兴矣是以伐宋之役首抑之而书人焉人之所贵吾之所贱也人之所与吾之所夺也逮夫自鄄至淮为会者七自柯至匡为盟者十两幽之同盟十有二岁而见再则未尝一书人其亦曰使小白而能充此则王室何患乎不尊诸侯何患乎不从前之曰执曰降曰迁者皆不必为也此其与管仲之仁在于九合诸侯而不以兵车者欤孟子曰五霸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以今之诸侯言于五霸之时孔之所以与也以五霸言于三王之道春秋所以贬之汤之伐见于葛文王之伐见于崇王者非不用伐特不以为先尔召陵之役不能服屈完则中国未可保诸侯同外楚而郑伯独逃盟不正其罪则中国未可定北戎亦一楚也虽不可治之于始亦不可不正之于终是三者将以见方伯之职不可废是以得免夫贬而与常伐者同辞古之人其达此者惟孟子故以仲尼之徒为无道桓文之事而管仲之功为曾西之所不为历聘诸侯未尝不以王道先焉而公羊榖梁方且以小白为异为之说曰桓盟不日桓会不致凡施之行事之间或以为信或以为讳或以为爱或以为美委曲附会未尝不肆其诬嗟夫孰谓春秋为书而仅志于小白乎以扬雄为大儒而且谓习好乱治为春秋美召陵则其馀亦无足责矣
  齐人执郑詹郑詹自齐逃来左氏以为郑不朝是矣詹以名见下大夫也公羊榖梁不知其义但见书名以为微者疑不得书于春秋遂加之为佞人意以为特书夫郑宛邾快莒挐秦术可尝不得见经而独疑于詹乎按甯母之会郑子华请去郑三氏管仲以为郑有叔詹堵叔师叔三良为政未可间也小白于是止叔詹未可谓佞人也郑先负伐宋之罪及小白霸而又不会于幽徒以其使来齐人执之在是矣其不以侯执而以人执者君有罪而执其使非霸讨也古之为大夫者必知义命之分詹知无罪执而不能死制遂委其身苟免而逃来此春秋所以贱之书逃与来奔者异辞也何从见其佞乎乃知二氏不知实事又不能求之经颠倒善恶惟意所欲言有如是者安可以不察也
  詹事左氏不书而经文可考晋以邾莒之愬执季孙意如子服惠伯为之请而使归惠伯曰寡君未知其罪合诸侯而执其老若犹有罪死命可也若曰无罪而恵免之诸侯不闻是逃命也何免之为请从君惠于会夫不为惠免以为逃命惠伯其犹知之况贤于惠伯者乎使詹而知此则可以免矣
  殱啖氏谓自灭之义盖见齐人文在上以梁亡郑弃其师例推之不知齐人在上即自灭之义而殱非自灭也殱厥渠魁殱我良人岂自灭乎榖梁以殱为尽者是也盖渠魁皆尽杀之而胁从则罔治故谓之殱厥渠魁良人惟此三人尽以为殉故谓之殱我良人则齐人殱于遂亦尽为遂人所杀而无遗尔故于文从韯韯微也杀而及于微也杜氏虽知殱为尽然谓齐人玩敌遂人尽杀之时史因以自尽为文此但见其尽不别何以为自尽而言时史之文此不惟失殱之义其失经之旨又甚矣
  公羊既妄以郑詹为佞人何休从而加之辞曰鲁娶文姜丹楹刻桷以至于败皆詹之谋甚矣先儒之好诬而附会也且经先书齐人执郑詹左氏曰郑不朝也夫君不朝而执其臣固不正矣故以人执不得为霸讨而詹亦不称行人不以使执也詹何恶乎凡诸侯之臣自其国奔者皆书出奔奔我者皆书来奔齐非詹之国自不得言奔则书来可矣詹之罪在见执非其罪而不能以义自守乃畏齐苟免而窃归我故加之逃逃之为言不以礼而窃取之谓也榖梁曰逃义为逃亦非是首止之盟郑伯逃归不盟以为逃义可矣詹执非其罪而逃何义之云乎
  逃例先儒多与叛溃同论二者绝不类自不必尔要之叛以地言溃以众言逃者一身之事郑伯逃盟陈侯逃归二言皆见经矣而传记厥貉之会麋子逃归溴梁之会高厚逃归皆非挟众之辞盖仅以其身窃去杜预谓违其典礼弃其车服群臣不知其谋社稷不保其安者是也国君大臣而至于此更安问逃上乎而左氏以为例榖梁又谓逃义曰逃正使义不可从亦安得逃逃此皆不明霸讨之义故郑詹虽以人执而强谓之佞人也欤
  周官大司徒造都鄙先郑以都鄙为王子弟公卿大夫采地此通都县稍三等而言之也盖都鄙有主大都而言者自王城推之至于大都而王畿正矣大都之外即侯服于王畿为鄙此异春秋书外伐鲁皆曰伐我某鄙者是也自三等采地推之则各有有都鄙盖公卿夫之居必建城郭城郭之内为都外为鄙鄙之为言犹野也故月令孟夏命司徒巡行县鄙命农勉作母休于都而周官田仆掌驭田路以田以鄙者是也贾氏疏别三等采地公在大都卿在小都大夫在家邑王亲子弟与公同在大都次疏者与卿同在小都更次疏者与大夫同在家邑此虽无见于经而理或当然故疑吾子之子弟为公卿大夫者亦各以其爵分食三等盖既爵同而地等则无用更别同姓异姓自当为一不必更论亲疏也矣
  周制王畿之内分五等自郊至于都者是也近郊远郊合百里即六乡之地甸即六都之地制乡遂者以井田之法即周官遂人夫间有遂十夫有沟百夫有洫千夫有会万夫有川以达于畿者是也而丘甸都邑不预焉治其民者各以其比闾族党之官为之甸之外为三等采地通为之都鄙制都鄙者以井牧之法即小司徒所谓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为县四都为都者是也而比闾族党不预焉治其民者各以其所食公卿大夫为之井牧之法不通于乡遂盖乡遂不以封则无所用都邑井田之法通于都鄙盖虽有食采之人而以教农夫者沟洫之制亦不可废但不设比闾族党之官尔诸侯之制半天子天子六乡六遂则诸侯宜三乡三遂故费誓言鲁人三郊三遂变乡为郊遂亦郊也诸侯无公惟卿与大夫则遂之外未必甸稍县都皆备亦必减于天子或止有县与都而已郑伯降楚之辞云使改事君夷于九县楚庄王灭陈因县陈曰诸侯县公皆庆寡人盖楚灭小国皆以为县其县大夫皆僭而称公如白白叶公之类而晋侯赏士伯以瓜衍之县则诸侯亦通有县也
  王畿郊遂之外为甸稍县都各百里称县都者公卿大夫之采地公食都卿食县大夫食稍县大夫之小都皆有邑公卿得臣其民大夫三世而后得臣其民称主而士食于甸谓之公邑则不得臣其民但食其租税周官载师所谓士田者也其上士中士之别则宜如王制所言制农田以百亩自上农夫而倍之者由是言之诸侯大国之卿不过三命其馀皆再命一命则不得如王之公卿大夫有邑以臣其民亦但视田以食其租税而春秋之时诸侯赐其大夫见于传者未尝不言邑晋献公灭耿灭霍灭魏以赐赵夙毕万为大夫文公霸以一命命郤缺为卿而与之冀再命命胥臣而与之先茅之县非特以赋录而赏功者亦然郑伯赏入陈之功子展八邑子产六邑一邑四井为田三千六百亩八邑当甸四之一田二万八千八百亩赵简子与范氏中行氏战誓其师曰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士田十万田甸盖二十里之地卫献公与免馀邑六十而辞曰惟卿备百邑臣已六十则卫卿盖有四十之之地矣至晋侯取戚田六十井以与孙林父则霸主之令也竖牛取惠伯三十邑以与南遗则家臣之为也败度至此则周政无复可考矣
  外侵伐鲁见侵者四伐者二十皆以鄙言之鄙者都之所居国以为疆而别乎外者也春秋之意盖将尊其宗国使外无得辄加诸我故以别外之辞书曰及吾之疆而已其实如莒伐东鄙围台齐伐北鄙围成围桃围防四邑皆在其国中则非止其疆外也特以邑见重而书则其他入乎国中矣而非围邑者皆略而不见也独哀八年书吴伐我十一年书齐国夏帅师伐我而不言鄙此其故何哉凡侵伐者皆讨罪之名也外诸侯侵伐无言战者盖皆服罪而行成则与之和解而去也不服而请战则以战书鲁亦犹是也故不服而至于战或胜或败胜则书败某师败则书及某师战固已异文而见矣则于此四侵二十伐者皆行成而得免也夫以堂堂之大国毎为其邻问罪而吾求成之不暇非弱而不能自立则必实有罪而无以藕口圣人虽为内辞以致意然岂可夺著人之罪而以侵伐为非乎凡鲁见侵伐惟庄始著齐宋陈三国伐自僖而后大国非齐吴则小国邾莒盖皆其邻也孟子曰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使鲁而知此则邾莒不足畏也曰惟知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大王是獯鬻勾践事吴使鲁而知此则齐吴不足惧也今既不能强又不能弱国有四鄙而毎迫于其邻其谁之过欤则于哀之未年春秋终矣特连两著伐我而不言鄙自是外无复侵伐者所以正内也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齐宣王问于孟子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对以汤七十里为政于天下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由是言之后世有如鲁者亦可以少知愧矣故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其身正而天下归之此春秋书我之义也书言眚灾肆赦孔氏以眚为过灾为害谓过而有害者缓而赦之肆缓也若然眚当与灾并言乃成文过而不害物自不应有刑有刑则经何独书肆大眚乎古者谓视不明为眚日月之灾为眚眚者不幸误抵于辟周官三宥所谓过失者也灾者因天灾而有犯若凶岁之盗贼迫不得已周官荒政十有二所谓缓刑者也后世盖亦有天变而赦天下者焉眚则肆之灾则赦之二者不相兼也康诰曰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此先王肆眚之道也有眚有大眚眚小罪也大眚大罪也太宰以八柄诏王驭群臣莫大于生以聚其福诛以驭其过而洪范言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臣有作福作威害于而家凶于而国盖公卿大夫与诸侯之所同焉诸侯非赐𫓧铖则不得杀故曰无专杀大夫既不可专杀亦岂可以专生乎则诸侯之所得肆者眚而已大眚非请之天子不可肆也楚箴尹克黄使齐及宋闻乱弃命而归自拘于司败楚子使复其所改命曰生此楚子之僭也诸侯伐郑师次于纪曰肆眚围郑而郑遂服是谓诸侯之事然则庄公肆大眚春秋讥其僭欤非也鲁得用天子之礼肆大眚有其举之也何以书为其将葬文姜凡大罪皆释之以幸其国人也文姜之罪不讨盖已幸于天子矣国人之大罪非眚者复因文姜而幸焉庄公亦何以为政于其国欤故鲁虽大眚苟当其节皆常事不书惟非所肆而肆于是一见犹郊之四卜禘之致夫人其致意焉者不在郊与禘也
  婚礼六惟纳币三见纳盖纳采问名纳吉皆未定之辞至纳币则成自是为请期亲迎则成事常否不足讥也诸侯昏礼已亡存者惟士昏礼尔有纳征有纳币纳征士礼也纳币卿大夫以上礼也杂记纳币一束束五两两五寻士昏礼以为玄𫄸此卿大夫以上之礼也周官媒氏所谓凡嫁子娶妻入币纯帛无过五两媒氏掌万民之判纯帛缁帛也无过五两则有不及五两者矣此庶人以下之礼也先儒复言天子则加以榖圭诸侯则加以大璋礼亦宜然此其所以异于他五礼者盖重之也杜氏谓以卿行故书者误矣
  庄公观社之事外传亦载曹刿之辞视左氏为详曰先王制诸侯使五年四王一相朝终则讲于会以正班爵之义帅长幼之序训上下之则制财用之节其间无由怠荒此盖专为会言以正观社之非四时之田其名有三以田言则曰蒐曰苗曰狝曰狩以习武事言则曰振旅曰茇舍曰治兵曰大阅以祭言则言社曰禴曰祊曰烝其所主名不同故春秋所书或见治兵或见大阅或见社亦各以其致致意焉著之齐之观社盖以会祭为名故刿言天子祀上帝诸侯会之受命焉诸侯祀先公先王卿大夫佐之受事焉不闻诸侯之相会祀也则所谓正班爵之义帅长幼之序训上下之则制财用之节皆会之事左氏离之与朝为二曹刿之言且不能知而况于经乎襄二十四年传记楚子使薳启疆如齐聘鲁社蒐军实使客观之然则庄公之行是亦齐欲夸军实而以社会之也盖自文姜葬而庄公始与高傒为防盟已乃亲往纳币未几复为此行而又与齐侯遇于榖是时齐小白方霸岂公畏齐之强欲释仇以为援乎抑小白恐鲁之不从胁之使听已乎然盟之盟榖之遇皆曰及是公欲之也意者公初不会鄄未忘乎怨齐霸既成惧而愿从于是同盟于幽齐人因以威夸之恐诸侯以为翫兵故以社召之欤所谓诸侯五年四王一相朝问朝以讲事五年而再相朝者皆当时霸主之令非周礼故言终讲于会者亦非是有王者在上诸侯安得擅为会班爵之义长幼之序上下之则岂不有典命行人之官而财用之节帅赋以赞元侯者固有天子之命亦岂相朝而得自为之乎非从左氏不晓刿之言虽刿亦不尽先王之制习乱之久当世贤者所知亦如是而已矣非春秋孰能正之也
  庄书丹桓宫楹刻桓宫桷成书新宫灾三日哭庄之于桓成之于宣皆父子也宫皆其祢庙也一举谥曰桓公一不举曰新宫或曰桓远而宣近夫父子天性也惟三年之丧有时而毕乃其情无时而可忘也故曰舜五十而慕春秋岂以是为别也哉宣公以十月薨至二年十二月而丧毕明年二月宣灾去其丧毕未为远也成公三月哭其所以致哀于宣公者犹未忘也故圣人原其情以为所以事其祢者有加于其祖也则不以谥槩举而谓之新宫乃庄公即位二十有三年矣诚未忘于桓耶则苟可以尽力于庙者无不为矣而未有闻也至于夫人至然后饰其楹桷而丹刻之非以事桓也将以其侈夸夫人而已是与使大夫宗妇觌用币者一也故与立武宫立炀宫之辞一施之圣人所以察微见隐者如此夫然后父子之情见于行事者无得而隐后世之为人子者亦知其所以戒而不敢怠是春秋之教也大夫宗妇觌用币公羊以宗妇为大夫之妻则大夫宗妇为一事也榖梁以觌为见礼大夫不见夫人不言及不正其行妇道故列数之则大夫与宗妇为两事也左氏不为义而曰使宗妇觌用币而不及大夫则近于公羊杜预谓使大夫宗妇同见谓之同则近于榖梁二者各不同学者久不能决各自以其意取不为定论为公羊之说者则曰礼小君至大夫执贽以见此自常礼不必书书者以大夫妻亦以币见为非则以一事为正也为榖梁之说者则曰礼大夫之妻得见夫人此自常礼不必书书者以大夫亦以币见为非则以二事为正也然大夫执贽见小君与大夫不得见夫人于礼皆无正文吾以礼考之诸侯祭宗庙夫人与亚献则大夫何为不见夫人乎既可见于庙中亦可见于宫中则夫人至而大夫不为之礼非人情矣榖梁知之而不尽故但言不正其大夫而行妇道非此之谓也原春秋之意其讥盖在觌用币不在大夫宗妇盖觌者诸侯大夫私见王及后之礼也币者诸侯享王及后之礼也觐礼诸侯来朝入见王奠圭王受玉升拜出乃束帛加璧三享王及后束帛加璧者币也此所谓享聘礼大夫来聘奉束帛加璧与琮为其君享王及后事毕自奉束锦以请觌而不用币杀于其君此所谓觌觌诸侯大夫可施于王及后不可行于其君币诸侯可施于王及后不可通于其大夫今哀姜至大夫请见大夫之贽卿执羔大夫执雁可也见而又觌则僭大夫见王与后之觌不过束锦而又用币则僭诸侯享王与后之礼此大夫之罪也宗妇
  以     榛栗𬃷修之贽见夫人可也见而又觌其过与大夫同发其贽而用币此宗妇之罪也孰为之公命之也于是见于御孙之谏此春秋所以交讥之乎若以大夫宗妇为一事则大夫而言宗妇以其承宗别庶妇之辞也觌夫人何别于庶妇若然则庶子而为大夫者其妻不觌乎
  礼言宗妇者三诸侯同宗之妇其大夫则谓之宗卿故其妻则谓之宗妇而大夫之言宗妇也既以嫡子之妻曰宗妇矣而其众子之妻亦或谓之宗妇盖以别承宗者言则为嫡子之宗妇如内则言庶子祗事宗子宗妇虽贵富不敢以贵富入宗子之家之类是也盖嫡子称宗子则其妻称宗妇以别主妇者言则为众子之宗妇如牲牲馈食礼言主妇洗爵于房酌亚献尸宗妇执两笾豆户外坐之类是也盖兄弟称宗人则其妻称宗妇六经之言各主其事以为辞不嫌于同学者所宜审也公羊榖梁皆误以觌为见既非矣而公羊又误以宗妇为大夫之妻故知用者不宜用而已而谓然则曷用榛栗云乎腵修云乎则其讥在宗妇而不在大夫榖梁又误谓宗妇可觌而用币故知大夫不见夫人与宗妇为二而已而谓不正其行妇道故列数之则其讥在大夫而不在宗妇二者皆失之此盖不知礼之过是故君子不可以不学礼也
  左氏载御孙谏辞曰男贽大者玉帛小者禽鸟以章物也女贽不过栗榛枣修以告䖍也今男女同贽是无别也此言亦见外传以为夏父展之辞而文小衍曰今妇执币是男女无别也左氏略去今妇执币四言不知其传之略耶抑自有所主而故去之也然左氏先目其事曰宗妇觌用币而不言大夫意左氏亦以宗妇为大夫之妻而夏父展云今妇执币与左氏言男女无别者同则亦皆谓大夫为无讥而吾独以不然者者盖考之礼言大夫则自不得觌夫人况于用币言觌夫人则凡大夫之妻皆当见不独嫡子之妇虽众妇亦与见此吾所以据礼而不疑也
  或疑后夫人无见大夫之礼吾以宗庙亚献为证未足以为据是不然凡周官王后接外之事非止祭祀盖宾客无不预焉故宾客祼献瑶爵皆赞者内宰之职也凡宾客共后之衣服者内司服之职也若不见之则何以相交乎以后之衣服者人固当然矣故礼言大飨废夫人之礼自阳侯杀缪侯而窃其夫人则古者夫人盖享诸侯吾以大宗伯言大宾客王后不预则摄而载祼意谓同姓则亲异姓则摄犹或有之以为不见大夫则非也礼云朝觐大夫之私觌非礼也大夫执圭而使所以申信也不敢私觌所以致敬也而庭实私觌何为乎诸侯之庭为人臣者无外交不敢贰君也何以言大夫之私觌为非礼此谓从君来朝之大夫君自为礼则臣不得行其私矣而聘则臣为君行礼而君不在焉则可以容其私者也庭实私觌何为诸侯之庭此谓当时之大夫有从君更相朝而私觌者以为朝觐于天子且不可私岂可以诸侯而行之故援之以为证礼文残缺辞多有脱误是以学者不能无惑也


  春秋考卷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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