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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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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九十六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九十七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九十八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第九十七

 行状

    观文殿学士大中大夫知建康军府事兼管内

    劝农使充江南东路安抚使马步军都緫管营

    田使兼行宫留守彭城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

    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光禄大夫

    刘公行状代平父作

  本贯建宁府崇安县开耀郷五夫里

   曽祖民先故任承事郎累赠太子太保妣黄氏彭

    城郡夫人

    祖韐故任资政殿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谥忠显

     累赠太师妣李氏秦国夫人继吕氏韩国夫

     人

    父子羽故任右朝议大夫充徽猷阁待制累赠

     少傅妣熊氏福国夫人继卓氏庆国夫人

公讳珙字共父其先盖长安人唐末避地入闽遂为建人

六世至忠显公仕始通贵靖康中守真定有功京城失守

虏人得之欲以为将相义不辱而死少傅公绍兴初佐川

陜宣抚使军事保障梁益为中兴名臣公其长子也生有

奇质英晤绝人少长从季父屏山先生受书知刻苦自厉

属文敏有思致一时郷先生皆叹以为不可及始以忠显

公死节恩𥙷承务郎举进士一上中绍兴十二年乙科调

监绍兴府都税务请监潭州南岳庙以归杜门读经史书

讨论繤述益务其远且大者秩满差主管西外敦宗院未

赴遭外艰既禫而韩国夫人薨持重终䘮除诸王宫大小

学教授权秘书省校勘书籍官礼部郎官中书舎人时秦

丞相当国用事一日微示风旨欲为其父作谥以公不亟

奉行也怒风言者论去之逾年秦丞相死乃得主管台州

崇道观召为大宗正丞未就职改秘书丞兼权吏部𭅺官

即真㝷除监察御史避荐者复还故官公前在铨曹时苦

吏为奸思有以制之一日命张幕设案于庭置令式其中

使选集者得出入翻阅与吏辩吏无得藏其巧人甚便之

间摄侍郎引选人改官班占对详敏天子恱焉且闻其能

检柅吏奸故因其引嫌复委以选事兼权秘书少监迁起

居舎人兼权中书舎人会金虏渝盟天子震怒将悉锐师

北向以雪仇耻复土𭛌一时诏檄多出公手词气激烈闻

者感𡚒或至泣下御史杜莘老既击侍医王继先逐之又

论宦者张去为遂以忤旨左降公不草制奏留之莘老得

不去从车驾视师建康兼权直学士院既而车驾将还临

安江淮军务未有所付张忠献公方典留钥众望属之而

诏乃以杨存中为宣抚使中外大失望公不书录黄奏论

其不可上怒顾宰相曰刘珙之父为张浚所知其为此奏

意专为浚地耳宰相召公喻旨且曰再缴累且及张公公

曰珙为国家计故不暇为张公谋若为张公谋则不为是

以累之矣命再下执奏如初存中命乃寝未几真除中书

舎人直学士院召入草制立建王为皇太子今上皇帝既

即位诏公偕礼部尚书使金国是时南北甫罢兵始为钧

敌之礼虏意不可测公受命慷慨不复问家事入辞母夫

人戒家人悉裘葛兼副以行曰藉令不死归未可期也副

使某者以选置官属不公抵罪上以公辟召无所私手札

褒谕之㝷以议礼不决未出𭛌而还然公扵是时固以其

死许国矣在掖垣凡三年事有不便者知无不言尝有诏

问足食足兵之䇿公以择将帅核军实为对甚悉会有太

白经天旱暵飞蝗之变诏复问近臣阙政公又奏曰太白

兵象也旱蝗盭气也今仇虏窥觎哆然未厌而国家因仍

纵弛有赏无罚诸将专事刻剥以媚权幸取官爵士卒怨

之有甚于仇敌者且舆土未复地狭民贫而费用日滋征

求日广为监司者不恤郡为郡者不恤县为县者不恤民

至或重为贪虐以肆其心则百姓之苦于官吏亦不异于

士卒之仇将帅也然则天人相与之际夫岂偶然而巳哉

欲救其失唯当信赏必罚以肃将帅之心痛惩刻剥以固

士卒之志节浮冗练军实精择郡守诛鉏赃吏以厚吾民

之生而是数者之得失则又系乎人主之心诚与不诚耳

陛下审能扩恭俭日新之德屏驰骋无益之戏登崇俊良

斥远邪佞常使日用之间有以养吾之诚而无害焉则夫

数者固将有所依以立而灾异之变庶乎其可销矣间又

尝为上言应敌无一定之谋而彊国有不易之䇿今曰和

曰战曰守者皆应敌之计因事制宜不可胶于一说者也

若夫不易之䇿则必讲明自治之术博询救弊之原母事

虚文专责实效使政事修举国势日彊然后三者之权在

我唯所用之无不如志今议者自纷纷扵末流而扵其本

末有言者臣窃为陛下忧之上皆纳焉故将田师中死其

家请以没入王继先园第为赐诏许之公以师中久窃兵

柄无尺寸功贪饕刻剥为国家敛士卒之怨不当予方为

缴奏以闻而其家复以请公以录黄稽程𬒳诘亟奏俟罪

而持之愈力于是乃不果赐有迪功郎李珂者以关通近

习得𥙷官而自奏求为督府椽诏除巳下公奏曰珂名品

至卑不繇召见敢以札子非分祈恩非所以严堂陛之势

杜邪抂之门也且今𫟪陲大计方倚督府为重官属尤

审择如珂小人非惟不堪此选政恐或能妄作以沮挠其

事机也奏上改除珂枢密院编修官公论执益坚乃罢之

然亦竟以数直諌不得久居中而宰相亦有阴忌公者𨺚

兴元年冬除集英殿修撰知泉州明年改衢州始至委事

僚属一无所问人以公未更治民意其懵于事或不屑为

者既乃一旦悉取而自为之辨察精明区处的当群下敛

手不能有所为人始大服先是吏贠猥众公视贠外置者

悉罢之受租米辄使民自操量槩其发钞销簿亦皆有法

人甚便之会湖南旱饥官吏不之恤而郴州宜章县方抑

民市乳香期会峻迫有李金者乘众怒奋起为乱众馀万

人南逾岭徼分道犯英韶连广德庆肇庆封梧贺州之境

旁入道州桂阳军杀掠万计州县不知所为至敛民间金

帛赂之以免由是贼势日盛而帅守监司更共蔽匿不以

实闻贼遂犯宜章䧟桂阳声震远近朝廷忧之以公为敷

文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是岁乾道元年也公

以五月入境则贼众巳数万人矣公声言发郡县兵讨击

且檄邻道谨斥堠守隘塞听期会而亟以实奏请下荆襄

发卒奔命又度此章下或巳历旬时失几会则移书制置

使沈介曰请母湏报而亟遣以来擅兴之罪吾自当之不

敢以累公也介为遣兵诏亦报如公请然皆未有至者贼

势愈盛而湘阴县桥口镇群盗刘花三李无对者又窃发

距城郭仅六十里人情益震公亟简州之役兵得三百人

使部将赵彦帅之合巡尉兵以行下令戕舟发梁募有生

得盗者钱若干得其首者钱若干凡盗所挟赃无多少悉

给捕者不数日彦等擒捕三十馀人公悉以便宜诛之枭

首于市馀益走多溺死其散入墟落者又为村民缚以送

府又悉诛之奏将尉有功者皆𬒳赏于是威声大振吏士

用命人心少安六月制置使所遣游奕军统制田宝乃以

千人至居数日鄂州水军统制杨钦又以千五百人至公

知其暑行疲怠悉为发夫迎之数程之外代其任负以行

军士固巳欢呼感激及至抚劳犒赐又皆丰饫过望诸军

益喜尽死力钦故群盗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么部曲公知其可用檄诸军皆

受节度使率其众鼓行而前下令境中凡军民讨捕有功

者皆以率受赏其贼所诱胁能相捕斩以诣吏者亦除罪

受赏有差是月晦田宝大败李金于郴州城下追奔二十

馀里杀𫉬甚众七月杨钦败贼党田政尹宽等于桂阳鄂

将谷青王翌又各以二千人至公遣扼冝章大路以分贼

势通粮道而钦连战破贼遂入冝章八月鏖龙冈下贼兵

数万自辰至申官军稍却钦𬒳发大呼䇿马横冲之贼分

为两其前列精兵殱焉馀皆遁走进至莽山贼徒曹彦黄

拱遂执李金与其腹心黄谷以降钦因穷追深入尽诛其

酋豪而其支党胁从者尚众皆窜入山谷间公喻钦等郤

兵而使人赍榜听其自诣则皆相率听命岁尽师还李金

黄谷等数十人皆㐲诛其降者公皆称诏给据纳兵复故

田宅盖以千数曹彦黄拱皆奏𥙷官而厚抚之既乃第录

诸将功状列上又尽得其实不以一毫有所私上嘉叹再

三诏以为敷文阁直学士且赐玺书曰近世书生但务清

谈经纶实才盖未之见朕以是每有东晋之忧今卿既诛

群盗而功状详实诸将优劣破贼先后⿸麻止 -- 历历可观甚副朕

意郷其益勉之哉贼地既定境内正清公乃喟然叹曰吾

岂乐杀人哉向者军兴令不可以不肃而今而后庶有以

亮吾心矣吾岂乐杀人哉自是一意于抚摩之政且为请

于朝曰今欲惩既往之失销未形之患莫若择守宰宽赋

敛以安吾民而巳不此之图一李金死一李金生臣恐湖

南自是无宁岁也奏留鄂兵戍郴桂而益广蒐募以𥙷忠

义亲兵之缺厚其恩意严其纪律而时训习焉于是湖南

隐然为重镇方地数千里外户不闭商旅野𪧐焉潭州故

有岳麓书院真庙特赐以敕额给田与书经乱芜废公一

新之养士数十人延礼修士彪君居正使为之长而属其

友广汉张侯栻敬夫时往游焉与论大学次第以开其学

者于公私义利之间闻者风动三年召还见上首论独断

虽英主之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

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若弃佥谋徇私见而有独

御区宇之心焉则适所以蔽其四逹之明而左右私昵之

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者矣又论税绢退剥羡馀

和籴之弊又论州郡禁军纪律不明骄惰自恣宜遴选武

臣之奋行伍习戎事者使为将副而贵游子弟阁门国信

五房出职之辈不得与焉则州郡之军政庶乎其可修矣

上然其言以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间复从容言于

上曰世儒多病汉高帝不恱学轻儒生臣窃独以为高帝

之聦明英伟其所不恱特腐儒之俗学耳诚使当世之士

有以圣王之学告之臣知其必将竦然敬信而其功烈之

所就不止于是而巳矣盖天下之事无穷而应事之纲在

我唯其移于耳目动于意气而私欲萌焉则其纲必弛而

无以应夫事物之变是以古之圣王无不学而其学也必

求多闻必师古训盖将以明理正心而立万事之纲也此

纲既立则虽事物之来千变万化而在我常整整而不紊

矣惜乎当是之时学绝道䘮未有以是告高帝者上亟称

善是岁小不登公请亟诏监司郡守先事条画来年荒政

所宜不者亦使任其无他又奏州兵营伍教战之法甚备

上由是益知公学问精深忠义慷慨可任大事十一月擢

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公辞谢不𫉬乃就职因进言曰

汪应辰陈良翰张栻学行材能皆臣所不逮而栻穷探圣

微晓畅军务𭧽幸破贼栻谋为多愿陛下亟召用之上可

其奏以次登用焉公以西府本兵柄于诸将之能否不可

以不周知乃自诸管军统制官下至禆佐日召三数人从

容与语得其材用所宜辄笔识之以待选用一日上顾辅

臣图议恢复公奏曰复仇雪耻诚今日之先务然非内修

政事有十年之功臣恐未易可动也同列有进而言者曰

机会之来间不容发柰何拘此旷日弥久之计且汉之高

光皆起匹夫不数年而取天下又安得所谓十年修政之

功哉公曰高光唯起匹夫也故以其身蹈不测之危而无

所顾陛下躬受太上皇帝祖宗二百年宗社之寄其轻重

之势岂两君比哉臣窃以为自古中兴之君陛下所当法

者惟周宣王而巳宣王之事见于诗者始则侧身修行以

格天心中则任贤使能以修政事而巳其终至于外攘戎

狄以复文武之境土则其积累之功至此自有不能巳者

非一旦率然侥幸之所为也上以公言为然四年七月诏

兼参知政事公方与一二同列夙夜悉心竭力益图所以

叙进人材宽养民力讨理军政务以成上意之所欲为者

盖除福建钞盐岁额二万万罢江西和籴及广西折米盐

钱又蠲累年逋负金钱榖帛巨亿计而公尤以辅成上德

振肃朝纲抑侥幸奖廉退为巳任进则尽言无隐退亦未

尝轻以词色假人苟清议之所不与不以亲故而有所私

也以是近幸仄目而流俗亦多不恱公者先是潜邸使臣

龙大渊曾觌者凭恃旧恩𭧂起富贵公论不平者累年上

一日发寤逐去之未几而大渊死上顾怜觌欲还之公力

陈其不可且曰此曹奴隶耳怜之则厚赐之可也今引以

自近而宾友接之至使得以与闻机事进退人才则臣惧

非所以増盛德之光华饬治朝之纲纪也上纳公言为止

不召殿前指挥使王琪谒告至淮上还密荐和州教授刘

甄夫上谕执政召之诸公相问莫有知其所自来者公曰

荐士吾徒之责可不知耶明日请曰此人名微位下陛下

何自知之上以琪告公又请其所以荐上曰卿自问之公

退坐堂上呼吏作头引追之琪至公诘其故授牍使对琪

恐惧不能置辞久之公乃叱使责戒励状而去无何杨守

来言前琪过郡称受密旨増所筑新城若干尺诸公请之

𥘉未尝有是命也公既与诸公合奏请其罪罢之因奏自

今圣旨不经三省密院者所下之官皆请俟奏审乃得行

上欣然从之公即从密院移中外诸官府而内侍省与焉

明日匆复有旨前奏审事勿行因谕诸公即如此则或须

一饮食亦必奏审乃得邪公即以艺祖熏笼事对退又与

诸公合奏言曰朝廷者陛下之朝廷命令者陛下之命令

臣等偶得备数其间典司岀纳而巳非敢有所专也今方

举行旧典以正纪纲而巳岀复收中外惶惑窃恐小人有

因疑似微以奸言上激雷霆之怒者愿陛下察之上不恱

曰朕岂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者耶时诸公虽更进恳请

而公言尤激切故独罢公为端明殿学士在外宫𮗚改知

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公入辞犹以开广言路讲明圣

学敦本节用虚巳任贤斥远佞邪选将抚军数事为献上

蹴然曰卿虽去国不忘忠言而材又非他人所及行召卿

矣隆兴承前帅刻剥之后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务皆増新额而输租更用方

斛视省量率多斗馀公首罢之属邑𫯠新有复出税钱三

十五万有奇租六百二十八石摊配诸郷多有视正税且

什四岁久困不能输相率逃去田畒榛芜所摊固不可得

而失正税又数倍公奏蠲之又除二税合零租米暗耗免

役足钱之弊人或为公忧不足公量入为出用度未尝乏

也暇日咨访宾僚讲求利病率常一二延见使得从容各

尽所怀以故下情宣通举无过事而其人之器识短长亦

无所隐讼诉有久不决者取其案牍藏之旬日辄召会官

属之贤可委者合坐堂上人付一二事使平决之有司供

具饮食如法至暮白所予夺而退其大事则公先阅视默

有所处然后参众说以决焉以故多得其情无不厌服明

年除资政殿学士知荆南湖北路安抚使始至条上荆襄

兵少财匮之状诏即诿公措置公因行视襄鄂兵屯并𫟪

形势尽得其实以闻凡图回役使诡名虚籍之弊与夫部

伍教习之法有不善者皆奏罢之先是荆南兵戍襄阳者

系年不得归父子至不相识公奏为半年畨休之法春夏

三军秋冬四军更迭往来军士感恱荆襄故有民兵皆农

家子教朴豪勇又有土著常产自爱惜且居近𫟪知虏情

轻战闘比稍堕废公更为简阅宽其取丁之数贫者弛其

赋役随郷团结以七十五人为队队有长四队为步部有

将县置緫首都副各一人当教则郡为选官训练巳事而

罢之至扵资粮械噐皆为处画各有条理抚循犒赏岁费

钱一万万而不以一介有取于民也明年遭内艰又明年

起复同知枢密院事荆襄宣抚使遣中使奉玺书即䘮次

宣押奏事其书曰朕以荆襄上流𪧐师尤重欲以军民之

寄付卿其任重矣夺情临民国有常典况吾大臣义当体

国母以家事辞王事也公六上奏辞不肯起引经据礼词

甚切至最后言曰三年通䘮先王因人情而节文之三代

以来未之有改至于汉儒乃有金革无避之说此固巳为

先王之罪人矣然尚有可诿者则曰鲁公伯禽有为为之

也今以陛下威灵𫟪陲幸无犬吠之警臣乃欲冒金革之

名以私利禄之实不亦又为汉儒之罪人乎且孝之与忠

岂有二致事君事亲𥘉无两心使亲䘮而可夺则他日所

以事君可知矣况陛下方以天下奉两宫之驩而以衰绖

不祥之人簉迹二三大臣之间殆非所以全孝治之美且

使仇虏闻之亦必以为中国乏材乃至于此而敢肆其轻

侮此臣所以受恩感激反复虑思而卒不敢起也抑陛下

之诏臣则有曰义当体国者矣臣其敢噤无一言以塞明

诏哉乃手䟽别奏以闻其略曰天下之事有其实而不露

其形者无所为而不成无其实而先示其形者无所为而

不败今德未加修贤不得用赋敛日重民不聊生将帅方

割士卒以事苞苴士卒方饥寒穷苦而生怨谤凡吾所以

自治而为恢复之实者大抵阔略如此而乃外招归正之

人内移禁卫之卒规筭未立手足先露其势适足以速祸

而致冦臣不知为此议者将何以待之也且荆襄四支也

朝廷腹心元气也诚使朝廷设施得冝元气充实则犂庭

扫穴在反掌间耳何荆襄之足虑如其不然则荆㐮虽得

臣辈百人悉心经理顾亦何足恃哉以今而虑臣恐恢复

之功未易可图而意外立至之忧将有不可胜言者惟陛

下图之上纳其言为寝前诏八年免䘮乃复除知潭州安

抚湖南过阙见上言曰人君能得天下之心然后可以立

天下之事能循天下之理然后可以得天下之心然非至

诚虚巳兼听并观使在我者空洞清明而无一豪物欲之

蔽亦未有能循天下之理者也因引其意以𫝊时事言甚

切至上加劳再三进职资政殿大学士以行湖南公旧镇

威惠之在人者久而愈深及是再至盖有不待教令而孚

者而公所以自律者愈严所以抚民者愈宽以是人愈畏

服而敬爱之会安南贡驯象所过发夫一县至二千人除

道路毁屋庐数路骚动公奏曰象之用于郊祀不见于经

驱而远之则有若周公之典且使吾中国之疲民困于远

夷之野兽岂仁圣之所忍为也哉岁旱公亟遣官吏行视

蠲放田租闻郴道桂阳民饥则檄转运常平司移粟赈之

且虑山谷奸民乘时窃发则又遣将益兵戍守遂以无事

一旦茶盐数千人入境𭛌吏以告公曰此非必死之冦缓

之则散而求生急之则聚而致死乃处处揭榜喻以自新

声言大兵且至令属州县具数千人之食盗果散去独馀

五百许人公乃遣兵戒曰来母亟战去母穷追母遏其𡍼

不去者乃击之耳于是盗之存者无几进兵击之尽擒以

归公独奏诛首恶数人馀悉以隶诸军明年盗之馀党赖

文政等复入境后帅曰此前日养冦罪也吾必尽诛之盗

闻其言悉力死战既剿湖南军遂入江西侵扰数州官军

数败将吏死者数十人为费以数万计于是人乃服公为

有谋也淳熙二年除知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行宫留

守始至孔日吏有为奸利稔恶数十年者杖而黥之一郡

称快会岁水旱高下田皆不𭣣公首奏倚阁下三等户夏

税为钱六千万䌷绢二千疋绵三千两分遣官吏行田蠲

正祖米十三万七千八百斛杂折米又二万八千七百斛

豆草蕟茭布租称是又奏下漕司遣吏行属州视其所蠲

租颇未尽者悉以与民又奏禁止流税米遏籴违者劾治

如法即在他路亦愿得以名闻请其罪诏从之得啇人米

三百万斛贷桩管及緫司钱合三万万遣官籴米上江又

得十四万九千斛又奏禁州县母得督旧逋以重困饥民

借常平米付圩户堤塞缺漏籍农民当赈贷者若干户十

口以上一斛六口以上八斗五口以下六斗客户当赈济

者若干户五口以上五斗四口以下三斗又运米村落从

本价赈粜合十馀万斛而贷者卒亦不取偿焉置局府中

以通判府事赵善珏观察推官王以宁前蕲州教授李宗

思新楚州教授刘炜领之而分遣群属循行境中穷山僻

壌无所不到公又惫心疲精广询博访夙夜不少懈凡官

吏奉行之不谨民间𡨚苦之无告幽隐纎悉无不毕闻县

给印暦亲书所闻告谕奖诘络绎于道无不切中事宜者

盖本之以诚意辅之以赏罚是以人人争效其力如办巳

事起是年九月尽明年四月阖境数十万人无一人捐󠄂瘠

流徙者上嘉其绩赐书褒喻焉公治财宽于民而急于吏

二税之入所以禁其渔取察其蠧弊者甚悉自累镇所施

行每益加详至是人𬒳其泽尤深凡属县所负课不能偿

者悉以丐之而禁其非法病民者至于蠲租振廪其费又

数十巨万而军吏粮赐皆随月遣给无不曁者𬒳旨甓城

靣文以万计者数千用钱八千万米千五百斛而役不及

民又偿前帅所负内库钱三万上积公劳效赐手札劳奖

赉以鞍马器物甚厚府学四十年不葺弊甚公一新之以

明道程公先生尝主上元簿即学祠之且刻陈忠肃公责

沈之文于壁以示学者建康大军所屯盗贼常窜迹尺籍

中吏不能禁公耳目迹捕每发辄得绳以重典盗皆相戒

遁去市里晏然道无拾遗者明年进观文殿学士五年闰

月属疾再请奉祠未报则请致仕上意公疾病亟遣中使

挟侍医以来公亦知疾不可为不复得见上矣即草遗奏

千馀言首引恭显伾文以为近习用事之戒且言今以腹

心耳目寄之此曹故士大夫倚之以媒其身将帅倚之以

饥其军牧守倚之以贼其民朝纲以紊士气以索民心以

离咎皆在是愿亟加屏远以幸天下若群臣之贤臣所知

者则唯陈俊卿忠良确实可以任重致远张栻学问醇正

可以拾遗𥙷阙愿陛下亟召用之则众贤彚进而群小黜

伏矣既又手书属敬夫及其故友新安朱熹仲晦父及从

弟玶皆以国恩未报国耻未雪为言然后以家事为寄七

月甲子疾革命取前所草奏封上之遂以是日薨于府寺

之正寝享年五十有五讣闻上为震悼始从公请转通议

大夫致仕赠光禄大夫辍视朝一日诏建康府致其䘮建

宁府给葬事公娶吕氏兵部尚书祉之女赠新定郡夫人

继韩氏赠新兴郡夫人又娶其季赠淑人皆魏国忠献公

四世孙也二男子学雅承务𭅺学裘承奉郎二女长适将

仕郎吕钦㓜未行六年二月乙巳葬于瓯宁县慈善郷丰

乐里新历之原公所命也公为人机鉴精明议论英发遇

事立断其威不可犯而居家极孝慈事继母庆国夫人礼

敬饬备遭䘮时年逾五十执礼尽哀以致毁得疾几殆友

爱诸弟晚岁弥笃岁时𥙊祀酌古今礼而敬以行之内外

功缌之戚必素服以终月数在官为罢燕乐闻同寮有䘮

者亦如之福国夫人蚤薨公哀慕无以自致出𭛌侍祠再

当得任子恩欲奏官其内弟辄不遂竟三奏然后得之所

治有骨肉之讼皆召至前喻以恩意责以义理反复详尽

至或深自引咎词意恳切闻者悔悟感泣往往失其所争

而去遗命治䘮母用浮屠法平居乐取人善不啻如巳出

与张敬夫朱仲晦父游久而益敬信之居官乐受尽言事

小失中虽下吏言之无不立改以是得南丰曾撙于湖南

幕府厚遇之公去撙为后帅所悪诬奏夺其官公在建康

力为辨理得伸而要路有忌公者奏𨚫之盖其意不在撙

也公不悔遇撙益厚在朝廷危言正色直前无所避其忠

义奋发不以死生动其心盖得乎家世之传而论事之际

务在审密持重不肯为侥幸尝试之举其侍上语每及恢

复大计必以修政事固根本为先辞起复手䟽尽发当时

用事者大言不顾罔上误国之奸大臣盖不恱而上独深

察其忠其在方镇爱民戢吏平讼狱理财用治军旅除盗

贼皆有科指而尤以敦教化厉风俗为急务盖其生质虽

高闻誉虽蚤而德成望尊尤在晚节故天子知之久而益

深増秩赐金劳问狎至盖将有意复用之也士大夫之贤

者平日固多豫附其不能无私意异说者晚亦相与归重

及闻其䘮无贤不肖莫不惨然相吊恨国家失此洪毅忠

壮忘身忧国之臣也所临数镇民爱之如父母闻讣有罢

市巷𡘜者至于诸军将吏外曁夷狄则于公家威名义烈

服习盖久莫不想闻其风采军士固敬爱之而虏谍者至

荆襄亦每诇今刘公于延康为何属也延康盖忠显公旧

官云公自少即以文学知名于时及登朝廷入禁掖论思

润色当世尤称其得体而平居未尝辄为无用之文间有

应酬之作随辄弃去后省驳议又多削稿故今存于家者

文集八卷奏议十卷内外制二十卷而巳然公之所以自

立于不朽者有不在于空言也玶谨按令甲考公品秩实

应诔行易名之典其姓名事迹又当得书信史以示来世

故敢状其邹里世系历官行事之实如右以告于太常考

功并移太史氏而其事关国体军机之重者犹弗敢尽著

㝷第录别上谨状淳熙九年四月日从弟从事𭅺玶状

   籍溪先生胡公行状

先生讳宪字原仲姓胡氏建州崇安人故侍读南阳文定

公从父兄之子也祖耸父淳皆不仕先生生而沈静端悫

不妄言𥬇稍长从文定公学始闻河南程氏之说㝷以郷

贡入太学会元祐学有禁乃独与郷人白水刘君致中阴

诵而𥨸讲焉既又学易于涪陵处士谯公天授久未有得

天授曰是固当然盖心为物渍故不能有见唯学乃可明

耳先生于是喟然叹曰所谓学者非克巳功夫也耶自是

一意下学不求人知一旦揖诸生归隐于故山非其道义

一毫不取于人力田卖药以奉其亲文定公称其有隐君

子之操而郷人士子慕从之游日以益众一时贤士大夫

闻其名者亦皆注心高仰之于是从臣折公彦质范公冲

朱公震刘公子羽吕公祉本中共以先生行义闻于朝诏

特徴之先生以母老辞既而折公入西府又言于上促召

愈急先生辞益固乃授左迪功𭅺添差建州州学教授先

生犹不欲起郡守魏公矼为遣行义诸生入里致诏且为

手书陈大义开譬甚力先生不得巳乃出拜命既就职日

进诸生而告之以古人为巳之学闻者始而𥬇中而疑久

而观于先生所以修身所以事亲所以接人无一不如所

言于是翕然尊信恱服而先生犹以为未足也郡人程君

元以驯行称龚君何以廉节著皆迎致之俾参学政于是

教日益孚士日益化秩满复留者再盖七年不徙官而太

夫人年益高不乐居官舎求得监南岳庙以归居累年间

尝一为福建路安抚司凖备差遣帅守大鬻盐私贩者虽

铢两必重坐先生为陈法义请宽之而帅守顾不恱先生

于是有去意久之复请奉祠以归是时秦桧用事天地闭

塞几二十年先生亦巳泊然无复当世之念及桧死群贤

稍复进用白以先生为大理司直未行改秘书省正字人

谓先生必不复起而先生一辞即受虽门人弟子莫不疑

之到馆下累月又默默无一言人益以为怪会次当奏事

殿中而病不能朝即草䟽言虏人大治汴京宫室势必败

盟今元臣𪧐将惟张浚刘锜在而中外有识皆谓虏果南

牧非此两人莫能当惟陛下亟起而用之臣死不恨矣时

二公皆为积毁所伤上意有未释然者论者虽或颇以为

说然未敢斥然正言之也至先生始独极意显言无所顾

避䟽入即求去诸公留之不得上亦感其言以为左宣教

郎主管崇道观使归而食其禄于是向之疑者乃始愧叹

心服而继其说者亦益众以故二公卒召用而先生则以

病不起矣绍兴三十二年四月十二日也享年七十有七

明年葬于建阳县东田里先生两娶刘氏皆白水先生之

女弟又娶严氏子男一人愉蚤世女一人适进士詹炳孙

男亲仁治进士业先生质本恬𣽃而培养深固平居危坐

植立时然后言望之枵然如槁木之枝而即之温然虽当

仓卒不见其有疾言遽色人或犯之未尝较也其读书不

务多为训说独尝纂论语说数十家复抄取其要附以巳

说与它文草稿藏于家先生所与同志唯白水先生既与

俱隐又得屏山刘公彦冲先生而与之游更相切磨以就

其学而熹之先君子亦晩而定交焉既病且没遂因以属

其子故熹于三君子之门皆尝得供洒扫之役而其事先

生为最久先生葬时亲仁尚㓜不克铭乃今属熹使状其

行将以请于当世之君子熹不敢辞谨件如右以俟采择

谨状淳熙五年七月日门人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朱

熹状

   皇考左承议𭅺守尚书吏部贠外𭅺兼史馆校勘

   累赠通议大夫朱公行状

 本贯徽州婺源县万年郷松岩里

  曾祖振故不仕妣汪氏

   祖绚故不仕妣汪氏

   父森故赠承事𭅺妣程氏赠孺人

公讳松字乔年以绍圣四年閠二月戊申生于邑里之居

第未冠繇郡学贡京师以政和八年同上舎出身授迪功

即建州政和县尉丁外艰服除更调南剑州尤溪县尉监

泉州石并镇绍兴四年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循左从

政𭅺丁内艰服除召对改左宣教郎除秘书省校书𭅺迁

著作佐𭅺尚书度支贠外郎兼史馆校勘历司勲吏部两

曹兼领史职如故与修哲宗实录书成转奉议𭅺以年劳

转承议𭅺出知饶州未上请间得主管台州崇道观满秩

再请命下而卒绍兴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辛亥也公生

有俊才自为儿童时出语巳惊人少长游学校为举子文

即清新洒落无当时陈腐卑弱之气及去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屋始放意为

诗文其诗𥘉亦不事雕饰而天然秀发格力闲暇超然有

出尘之趣远近传诵至闻京师一时前辈以诗鸣者往往

未识其靣而巳交口誉之其文汪洋放肆不见涯涘如川

之方至而奔腾蹙沓浑浩流转顷𠜇万变不可名状人亦

少能及之然公未尝以是而自喜一日喟然顾而叹曰是

则昌矣如去道愈远何则又发愤折节益取六经诸史百

氏之书伏而读之以求天下国家兴亡理乱之变与夫一

时君子所以应时合变先后本未之序期于有以发为论

议措之事业如贾长沙陆宣公之为者既又得浦城萧公

𫖮子庄剑浦罗公从彦仲素而与之游则闻龟山杨氏所

传河洛之学独得古先圣贤不传之遗意于是益自𠜇厉

痛刮浮华以趋本实日诵大学中庸之书以用力于致知

诚意之地自谓卞急害道因取古人佩韦之义以名其斋

蚤夜其间以自警𩛙繇是向之所得于观考者益有以自

信而守之愈坚故尝称曰士之所志其分在于义利之间

两端而巳然其发甚微而其流甚远譬之射焉失豪厘于

机括之间则差㝷丈于百步之外矣又尝以谓父子主恩

君臣主义是为天下之大戒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如人食

息呼吸于元气之中一息之不属理必至于毙是以自昔

圣贤立法垂训所以维持防范于其间者未尝一日而少

忘其意岂特为目前之虑而巳哉是时宣和之季士之干

世至是巳无可言者矣旋属靖康之变中朝荡覆公在尤

溪方与同寮燕集忽有以北狩之问来谂者公闻震骇投

袂而起大恸几绝既而建炎再造王室漂揺未有所定冦

贼縦横道路梗塞固不暇于慱求幽远以尽一世人材之

用而公抱负经奇尤耻自售以求闻逹以是困于尘埃卑

辱𨦟镝扰攘之中逃寄假摄以养其亲十有馀年以至下

从筭啇之役于岭海鱼鰕无人之境则巳无复有当世意

矣会诏出御史胡公世将抚喻东南公乃因谒见而说

曰古之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之计以为子孙万世之

业末有俯仰依违苟度朝夕曾不为终岁之备而可以为

国者也今日庙堂之议固必有所谓一定之计矣然未知

其但欲𬓛凭江汉控引荆吴以保东南而巳乎抑当克复

神州汛扫陵阙据中原而抚三河也盖尝闻之不取关中

中原不可复不取荆淮东南不可保唐唯不失关中故更

三亡不失旧物而吴孙氏东攻新城西攻襄汉乃所以保

建业其后桓温刘𥙿虽能以江汉舟舻西入河渭然既得

之而不能守则亦仅足以保东南而巳然则天下之大势

可知巳今进既不能以六师之重通道荆襄循汉沔以赴

兴元结连拓跋控引五路东向以图中原退又不能移跸

建康治兵训武北争荆淮以为固守之计而但蹙处一方

费日月于道𡍼前不能有尺寸之利后又无所保以为安

未知漂漂者竟何如耶胡公奇其言壮其䇿归即以闻于

朝而泉守资政殿学士谢公克家随亦露章荐公学行之

懿不宜滞筦库于是乃得召试而发䇿者以中兴事业之

难易后先为问公即对言自古谋国有得失而成功无难

易盖天下国家有至计而国势之强弱兵力之盛衰土地

之开蹙不与焉唯能顺人心任贤才正纲纪则天下之事

将无难之不易惟上之人惜时爱日而亟图之反复驰骋

说纵横出入古今证验精博日未昳奏篇巳上累数千

言而文不加点高宗览而异焉赵忠简公方以元枢受诏

西督川陜𠛼襄军事欲奏取公为属会太夫人属疾不果

既遂遭䘮以归而赵公卒亦不果行也再召入对时上巳

用张忠献公之䇿进次建康指授诸将计日大举以复中

原国势亦小振矣公始进见欲坚上意以遂中兴之业即

奏言曰陛下以圣哲之资抚艰难之运侧身焦思累年于

兹而民困兵弱虏伪侵凌戡定之勲久而未集意者陛下

殆当抗圣志于高明而辅之以睿智日跻之学垂精延访

蚤夜汲汲以求宗庙社稷经远持久之计申明纪律崇奖

节义而又以民心为基本忠良为腹心则臣有以知虏伪

之不足忧而恢复大功指日可冀矣因论自古中兴之君

唯汉之光武勤劳不怠身济大业可以为法𣈆之元帝唐

之肃宗志趣卑近功烈不终可以为戒反复切至而犹虑

夫计画之间或未精审无以服众心而成大功也则又言

曰人主操大㩲以御一世必有所以处此者有以切中于

理然后足以深服天下之心是以无为而不成今万机之

务决于早朝侍立逡巡之顷未有以博尽谋谟之益使其

必当事理以服人心谓宜略放唐朝延英坐论之制仰稽

仁祖天章给札之规延访群臣博求至计然后揔𭣄参订

以次施行则政令之岀上下厌服天下之事无所为而不

成矣顾又尝病士溺于俗学而不明君臣之大义是以处

于成败之间者常有苟生自恕之心而缺于舎生取义之

节将使三纲沦坠而有国家者无所恃以为安则又奏言

冝鉴既往之失深以明人伦励名节为先务而又博求魁

磊骨鲠沈正不回之士寘之朝廷使之平居无事正色立

朝则奸萌逆节销伏于冥冥之中一朝有缓急则奋不顾

身以抗大难亦足以御危辱凌𭧂之侮则庶几乎神器尊

严而基祚强固矣上恱其言而于光武晋唐之论尤所嘉

叹明日以喻辅臣且论元帝肃宗之失而尤以元帝区区

仅保江左略无规取中原之志为诮乃诏改公京秩仍典

校中秘书则当是之时圣志所存亦可见矣不幸适有淮

西杀将叛兵之变中外恫疑异议蜂起张公至为解相印

去而国论遂变至欲尽撤两淮之戍还建康以自卫公深

以为不可因率同列拜䟽言曰淮淝东南之屏蔽昔人之

所百战而必争者今皆幸为我有而无故捐󠄂之以资敌非

计之得也若彼乘吾之郤长驱以来不信𪧐而至江津人

心一揺则建康虽有甲卒十万亦将无所施矣且其新民

累岁安集亦既有绪今乃一朝而弃之使其老稚狼狈而

南来丁壮忿憾而北去其失人心以贻后患抑又甚焉即

以𪧐卫单寡必行今䇿则愿母庸尽撤而使合肥盱眙两

戍所留各不下三万人则亦足以固吾圉而折虏冲矣䟽

奏不省而刘豫果数求援于虏以乘吾𨻶议者方以为忧

而虏反忌豫强将不可制一旦执而废之遂不暇以我为

事不然则亦殆矣自是之后庙筭低回上下解弛北伐之

谋日以益衰顾望中原坐失机会而明年车驾遂还临安

矣御史中丞常公同荐公恬尚有守可任大事因复召对

公即抗言当今国论不过两端喜进取之谋者既以行险

妄动而及于败为待时之说者又以玩日愒岁而至于媮

二者不能相通而常墯于一偏是以成功不可见而均受

其弊故臣尝谓能自治以观衅则是二者通为一说而无

所偏废盖能夙夜忧劳率厉众志则未尝不待时而不至

于媮审知彼巳必顺天道则未尝不进取而不及于败谋

人之国者诚能如是以求逞于仇敌而有不得志者臣不

信也然臣窃迹近事则夫往年江上之捷日者伪刘之废

中原之衅可谓大矣而吾终未肯求所逞岂非以行险妄

动为不可以不戒而于吾所以自治其国家者将益求其

至欤今日之势虽未至于危机交急亦可谓迫矣谓宜断

自圣志深思昔人爱日之义忧劳庶政无少怠忽凡事之

故常非天下所以安危存亡者悉归之有司而日与辅相

大臣一心戮力明礼义正纲纪除弊政振媮俗抚循凋瘵

之民淬励士大夫而责之职业凡以求吾所以自治者然

后谨察四方之衅投𨻶而起安受其烬以致天地之殛则

虽有智者亦不知为敌谋矣𥘉刘光世守淮西御军无法

而寇至辄谋引避既正其罪而夺之兵矣㝷有叛兵之变

庙议反谓由罢光世使然更慰藉而宠秩之张俊守盱眙

方撤戍时犹命分兵留屯而俊不受命悉众以归朝廷亦

不能诘公于是又言陛下有为之志未尝少衰而天下之

事每每病于不立使中兴之烈未有卓然可见之效臣窃

不胜忧愤而深惟其故以为陛下诚能并进忠贤修明纪

律惩陵夷委靡之祸革姑息苟且之政深诏大臣号令所

出必务合于天下之正义而母恤匹夫徇私之怨则威令

必振国势安强虽桀骜之虏亦将敛祍而退听尚何病于

事之不立哉上亦不以为忤特命除郎兼𢌿史笔而常公

犹以为此非所为荐论之本意再论上前言甚恳至然事

巳行不及改也公至史院会方刊修蔡卞所撰哲宗实录

而宣仁附传实公所分所以辨明诬谤分别邪正者于体

为尤重而公考订精密直笔无隐论者美之其后顾亦不

免颇为他官所窜易是以读者犹有憾焉既而虏人亟遣

使来请和赵公以议小不合亦罢去而秦丞相桧始颛政

事遂决屈巳和戎之议矣虏使名称既不逊而所责奉承

之礼又有大可骇者于是众心共怒军士至汹汹欲为变

夜或掲通衢指桧为虏谍都人汹惧一时忠智之士竞起

而争之公亦亟与史院同舎胡公珵凌公景夏常公明范

公如圭五六人者合辞抗䟽言曰虏人方据中原吞噬未

厌何忧何惧而一旦幡然与我和哉盖其纽于荐食之威

动辄得志而我甚易恐故常喜为和之说以侮我又虑我

训兵积粟畜锐俟时而事有不可知者故不得不为和之

说以挠我耳盖虏人和使即秦之衡人兵家用之百胜之

术也六国不悟衡人割地之无餍以亡其国今国家不悟

虏使请和之得䇿其祸亦岂可胜言哉而执事者顾方以

为吾为梓宫母后渊圣天属之故遂不复顾祖宗社稷二

百年付托之重而轻从之使彼得济其不逊无稽之谋而

藉躏以逞将焉避之哉昔楚汉相持之际项羽常置太公

爼上而约高祖以降矣使为高祖者信其诈谋而遽为之

屈则自其一身且无处所尚何太公之可还哉唯其不信

不屈而日夜思所以图楚者以故卒能蹙羽鸿沟之上使

其兵疲食尽势穷力屈而太公自归此其计之得失亦足

以观矣其言之切如此盖出公与诸公之意而成于胡公

之手桧虽持其议不少变然虏人狂谋因是亦有不得尽

逞者论者莫不壮之然自是之后𫟪备遂弛士气益衰而

兴复之谋上下皆以为讳正堕公等所忧挠我之计桧顾

自以为得上心始谋以次尽逐诸异议者公因是亦数自

求引去而参知政事李庄简公又尝欲引以寘近班以是

桧尤忌之固留不许及虏使再至独许归我河南地公因

轮对又言陛下践艰难之运十年于兹虽有大有为之志

而于天下国家所以经远持久之计多有所未暇者今者

天启戎心画地数千里以归于我此虽异时之变未可以

豫知意者天其以礼悔祸使陛下间于忧虞而大有为之

志将有所使此万世一时也然天下之事每病于难立者

正以向一夫独见之言而略众口异同之论是以谋始太

锐而用计有未详也愿考汉廷杂议之法自今发政造事

陛下既与大臣谋谟于上又令卿士大夫有忠虑者亦得

以自竭于下然后揔揽群䇿而裁处其中将举天下之事

惟陛下之所欲为而无不成矣此于前日讲和之议犹欲

三致意焉又念国步日艰人心未服而天子无自将之兵

诸道无典戎干方之实二三大将人拥重兵强不可令事

盖有不可知者则又数数建言宜复武举责实用必其洞

晓韬钤长于绥御者以储将帅之才下州郡选骁勇悉送

行在以𥙷周卫之缺精择帅守使蒐卒乘以壮藩维之势

亦皆当世之急务久长之至计反复惓惓不能自巳其于

请建大学明大伦以倡节义之风而厉苟媮之习则又平

日之所深虑而毎言之所谓如人食息呼吸于元气之中

一息之不属理必至于毙焉者非若后来诸人承望风旨

但以课试文墨为粉饰太平之具而巳也然而国是巳定

言无所入由是公之求去愈力而桧之怒公愈甚十年春

遂使言者论公独以怀异自贤阳为辞逊为罪而岀之外

郡然公去未几而虏果败盟复夺我河南地悉其锐师数

道大入如公所谓未可豫知者于是中外大震桧亦不知

所为周章回惑至于视师之奏援引乖错而不自知闻者

莫不窃𥬇而深忧之幸而一时将卒犹有前日柬拔䈭练

之馀以故关陜顺昌槖皋之师连战大捷虏乃引退复议

讲解而梓宫母后始得南归又如公等所论楚汉强弱之

势然桧遂掩巳失而冒以为功公夺主权肆然无复有所

忌惮矣公固不能复为之屈遂自请为祠官屏居建溪之

上日以讨㝷旧学为事手抄口诵不懈益䖍盖玩心于义

理之微而放意于尘垢之外有以自乐𣽃如也旧喜赋诗

属文至是非有故不徒作乃其文气则更为平缓而诗律

亦益间肆视诸少作如出两手矣然公自是不复起年未

五十而奄至大故善人之类莫不伤之其后十馀年间桧

遂颛国秉大作威福诸与公同时𬒳逐之人大者削籍投

荒小亦弃置间散迄桧死败其幸存者乃起复用或至大

官而公皆巳不及见矣呜呼熹尚忍言之哉公性至孝事

太夫人左右无违友爱诸弟委曲将就有人所难能者与

人交重然诺不以生死穷逹二其心抚孤甥教之学而经

理其家事曲有条理人无间言接引后进教诱不怠闻人

之善推借如不及至于邪佞嵬琐简贤附势之流与巳异

趣则鄙而远之或不忍正视其靣至其所以施于吏治者

亦皆果决明辨抑邪与正无所顾避顾熹生晚不及于闻

见之详故不得而记也晚既属疾自知必不起而处之㤗

然略无忧惧之色手书告诀所善胡公宪原仲刘公勉之

致中刘公子翚彦冲属以其子而顾谓熹往受学焉其志

道服膺死而后巳垂𥙿后人不使迷于所郷者又如此云

所为文有韦斋集十二卷行于世外集十卷藏于家始时

吏部侍郎徐公度欲为之序略言少日多见前辈而自得

从公及正平张定夫游始得为文之法会病革不及脱稿

而今序则直秘阁𫝊公自得之文也其论以为公诗高㓗

而幽远其文温婉而典裁至于表䟽书奏又皆中于理而

切事情亦为得其趣者公娶同郡祝氏封孺人赠硕人其

父处士确有高行硕人性慈顺孝谨佐公事太夫人于穷

约中未尝一日不得其懽心承接内外姻亲下逮妾媵僮

使曲有恩意后公二十七年卒一男子熹今以朝奉大夫

致仕一女子嫁故浏阳县丞刘子翔蚤卒孙男三长塾亦

蚤卒次埜将仕郎次在承务𭅺女三其婿修职𭅺刘学古

迪功郎黄𠏉进士范元𥙿曾孙男五钜钧鉴铎铚女九长

适文林𭅺赵师夏馀或许嫁而未行也公卒之明年熹奉

其柩葬于建宁府崇安县五夫里之西塔山而硕人别葬

建阳县崇㤗里后山铺东寒泉坞然公所藏地势卑湿惧

非久计乃卜以庆元某年某月  日奉而迁于武夷郷

上梅里寂历山中峯僧舎之北盖公之诗尝有郷关落日

苍茫外尊酒寒花寂历中之句呜呼此岂其䜟耶不肖子

熹追慕攀号无所逮及窃惟纳铭幽堂具著声烈以告万

世盖自近古以来未之有改而公赠官通议大夫正第四

品凖格又当立碑螭首龟趺其崇九尺刻辞颂美以表于

神道用敢追述其平生论议行实之大者如右以请于当

世立言之君子伏惟幸垂听而择焉谨状庆元五年十二

月日孤朝奉大夫致仕婺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

金鱼袋熹状

   延平先生李公行状

先生讳侗字愿中姓李氏南剑州剑浦人曾祖讳干屯田

𭅺中致仕赠金紫光禄大夫妣清凉郡太夫人朱氏祖讳

𫄸朝散大夫赠中奉大夫妣永嘉郡太君胡氏咸宁郡太

君朱氏父讳涣朝奉郎赠右朝议大夫妣太恭人饶氏先

生朝议公之季子也生有异禀㓜而颕悟少长孝友谨笃

朝议公太恭人特所钟爱既冠游郷校有声称巳而闻郡

人罗仲素先生得河洛之学于龟山杨文靖公之门遂往

学焉罗公清介绝俗虽里人鲜克知之见先生从游受业

或颇非𥬇先生若不闻从之累年受春秋中庸语孟之说

从容潜玩有会于心尽得其所传之奥罗公少然可亟称

许焉于是退而屏居山田结茅水竹之间谢绝世故馀四

十年箪瓢屡空怡然自适中间郡将学官闻其名而招致

之或遣子弟从游受学州郡士子有以矜式焉晚以二子

举进士试吏旁郡更请迎养先生不得巳为一行自建安

如铅山访外家兄弟于昭武过其门弟子故人于武夷潭

溪之上徜徉而归会闽帅王山汪公以书礼车乘来迎盖

将相与讲所疑焉先生因往见之至之日疾作遂卒于府

治之馆舎是年七十有一矣隆兴元年十月十有五日也

汪公为遣参议官王君伯序观察推官谢公仿护䘮事躬

视棺敛礼意䘮具无不周悉居数日诸子毕至遂以䘮归

先生娶同郡吴氏子男三人友直左修职郎信州铅山县

尉信甫左修职郎建宁府建安县主簿友闻未仕女一人

早亡孙男四人女八人皆㓜𥘉龟山先生唱道东南士之

游其门者甚众然语其潜思力行任重诣极如罗公盖一

人而已先生既从之学讲诵之馀危坐终日以验夫喜怒

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如何而求所谓中者若是者盖久

之而知天下之大本真有在乎是也盖天下之理无不由

是而出既得其本则凡出于此者虽品节万殊曲折万变

莫不该摄洞贯以次融释而各有条理如川流脉络之不

可乱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细而品彚之所以化育以至

于经训之微言日用之小物折之于此无一不得其𠂻焉

由是操存益固涵养益熟精明纯一触处洞然泛应曲酬

发必中节故其事亲诚孝左右无违仲兄性刚多忤先生

事之致诚尽敬更得其驩心焉闺门内外夷愉肃穆若无

人声而众事自理与族姻旧故恩意笃厚久而不忘生事

素薄然处之有道量入为出宾𥙊谨饬租赋必为邻里先

亲戚或贫不能婚嫁为之经理节衣食以振助之与郷人

处食饮言𥬇终日油油如也年长者事之尽礼少者贱者

接之各尽其道以故郷人爱敬𭧂悍化服其接后学答问

穷昼夜不倦随人浅深诱之各不同而要以反身自得而

可以入于圣贤之域故其言曰学问之道不在多言但嘿

坐澄心体认天理若见虽一毫私欲之发亦退听矣久久

用力于此庶几渐明讲学始有力耳又尝曰学者之病在

于未有洒然冰解冻释处纵有力持守不过苟免显然悔

尤而巳(⿱艹石)此者恐未足道也又尝曰今人之学与古人异

如孔门诸子群居终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为之依归日

用之间观感而化者多矣恐于融释而脱落处非言说

及也不然子贡何以言夫子之言𠇷与天道不可得而闻

也耶尝以黄太史之称濂溪周夫子𦙄中洒落如光风霁

月云者为善形容有道者气象尝讽诵之而顾谓学者曰

存此于𦙄中庶几遇事廓然而义理少进矣其语中庸曰

圣门之传是书其所以开悟后学无遗䇿矣然所谓喜怒

哀乐未发谓之中者又一篇之指要也若徒记诵而巳则

亦奚以为哉必也体之于身实见是理(⿱艹石)颜子之叹卓然

见其为一物而不违乎心目之间也然后扩充而往无所

不通则庶乎其可以言中庸矣其语春秋曰春秋一事各

是发明一例如观山水徙步而形势不同不可拘以一法

然所以难言者盖以常人之心推测圣人未到圣人洒然

处岂能无失耶其于语孟他经无不贯逹苟有疑问答之

必极其趣然语之而不惰者或寡矣盖尝曰读书者知其

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则凡圣贤所至而吾所

未至者皆可勉而进矣若直以文字求之恱其词义以资

说其不为玩物䘮志者几希以故未尝为讲觧文书然

其辨析精微毫厘毕察尝语问者曰讲学切在深濳缜密

然后气味深长蹊径不差若槩以理一而不察乎其分之

殊此学者所以流于疑似乱真之说而不自知也其开端

示人大要类此先生资禀劲特气节豪迈而充养完粹无

复圭角精纯之气逹于靣目色温言厉神定气和语默动

静端详闲㤗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居恂恂于事若无甚

可否及其酬酢事变断以义理则有截然不可犯者早岁

闻道即弃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屋超然远引若无意于当世然忧时论事感

激动人其语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节义厉廉耻为

先本末备具可举而行非特空言而已异端之学无所入

于其心然一闻其说则知其诐淫邪遁之所以然者盖辨

之于锱铢眇忽之间而儒释之邪正分矣熹先君子吏部

府君亦从罗公问学与先生为同门友雅敬重焉尝与沙

县邓迪天启语及先生邓曰愿中如冰壶秋月莹彻无瑕

非吾曹所及先君子深以为知言亟称道之其后熹𫉬从

先生游每一去而复来则所闻必益超绝盖其上逹不巳

日新如此呜呼若先生之道德纯备学术通明求之当世

殆绝伦比然不求知于世而亦未尝轻以语人故上之人

既莫之知而学者亦莫之识是以进不𫉬施之于时退未

及传之于后而先生方且玩其所安乐者于𤱶畒之中悠

然不知老之将至盖所谓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

者先生庶几焉比年以来学者始益亲而方伯连帅之贤

者又乐闻其道而邀致之其意岂徒然哉不幸天䘮斯文

而先生殁矣龟山之所闻于程夫子而授之罗公者至是

而不得其传矣呜呼痛哉诸孤方谋窀穸之事谓熹承学

之久宜知先生之蕴使具其事以请铭于作者将勒诸幽

堂以告后世知德者有以考焉熹愚不肖𫎇𬒳教育不为

不久听其言观其行而服𭙶焉不为不详然未能有以得

其远者大者故悉取凡闻见所及一二书之词若繁而不

敢杀者盖有待于笔削云耳谨状

   朝散郎致仕陈公行状

本贯泉州同安县永丰郷感化里曾祖珠故不仕祖彦嗣

故不仕考禧赠右朝请郎妣吴氏封安人公讳汝揖字济

政和八年上舎出身𥙷官迪功𭅺建州工曹椽属官省

不行调南剑州顺昌主簿秩满正权漳州司户参军行长

㤗事代为漳岩主簿丁内外忧终制陞从政𭅺为汀州司

法参军未行改宣教𭅺转奉议𭅺知汀州宁化县丞追荣

其考妣以承事𭅺孺人告第四加至今官封而公自宁化

罢归历承议朝奉朝散𭅺凡十年不调晏如也年六十一

绍兴二十三年三月二十六日终于家公自始属疾即

使其弟为奏上请得致仕𭅺未报疾革召亲戚常所往来

者告语属其子而逝既尚书下公请事如章而公不起矣

公在事以廉勤自约敕所至有能声为大府部刺史所知

事有他吏所不能办者皆以诿公公为办治日以谨力在

长㤗直岁不𭣣公力为言得蠲田租什之三在漳岩尉老

病不任事以公代易会民余胜⿱⺾⿰𩵋禾 -- 苏居群党攘敓为奸公悉

禽取寘之法民乃■安朝廷嘉录其功改中都官而龙图

林公遹守南剑翰林綦公崈礼守漳州皆尝论荐之在宁

化兴学校治复屋聚经子史氏群书以教其人始宁化以

武为俗民不见义至是学者彬彬焉公自是归杜门里闬

非岁时庆问未尝出入闾巷诣公府郷人钦爱而仕者安

之公亦自适恬不以进趣干其意可谓善人君子矣而夀

不遐于公犹为有憾也公两娶黄氏皆封安人后安人左

宣义郎致仕■之女亦先公卒子男一人忱以公恩𥙷将

仕郎女一人未笄熹先君子吏部府君与公同年进士也

熹之来此不及拜公矣公嗣子忱将葬公于某山之原以

公行事授熹序次将以求志于作者熹谢不能而其请不

巳既不得辞乃取忱所论篹具著其大者如右时绍兴岁

次乙亥人日左迪功郎泉州同安县主簿主管学事朱熹

   承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赐绯鱼袋罗公行状

 公讳博文字宗约一字宗礼南剑州沙县人

  曾祖安中赠中奉大夫妣太恭人邓氏

   祖畸朝请𭅺右文殿修撰妣宜人张氏宜人陈氏

   父彦温右从事郎知建州瓯宁县事赠右承议郎

    妣太孺人邓氏太孺人黄氏

罗氏世为豫章人唐长庆中有为沙县尉以卒者子孙因

家焉至五世孙觉始举进士中其科再世而得右文公以

懿文清德显重于世又再世而得公复以道学行𧨏克世

其家有闻于时然位卑数促曾不及究其用而死识者恨

之盖公㓜有异质生岁始周家人示以晬盘公一无所顾

独扶服前取书之论性理者展玩久之右文公叹异为文

以记其事且曰是儿当复以文学大吾门且复闻道而不

为章句之习也十馀岁遭瓯宁府君之䘮哀毁如成人治

䘮葬又皆必诚信有法度用右文公奏𥙷将仕郎授右迪

功郎福州司户参军治仓𢈔谨出纳尽去𪧐弊后皆可法

再调静江府观察支使桂管为岭徼以西一都会民物繁

伙常时幕府巳不胜事至公为当路所知事待公决者尤

多公财处从容人未尝见其疾言遽色而事无不各得其

理者时秦氏用事士大夫以牾意窜斥系踵南来道出府

下者公悉善遇之至竭廪奉则鬻衣以济其乏用荐者改

右宣义郎知赣州瑞金县事转宣教𭅺始至岁歉公度民

且饥则先事为备多所储积及饥发廪赈赡事无钜细必

躬临之不以勤劳为惮其至诚恻怛虽壹主于惠爱无所

计惜而厝置纎密辨察精明人亦不能有以欺也邑人既

赖以全而公又请推其馀以及旁县县故多盗公𩛙巡徼

设方略得渠帅数人寘诸法而境内帖然在官馀九月会

故丞相魏国张忠献公都督江淮雅器重公请以为干办

公事用上嗣位覃恩转通直郎赐五品服使募兵江西得

数千人以归和籴建康以实军又以公与其事未几得榖

亦巨万计张公再入相宾客例出幕府公得知和州未上

而吏部侍郎玉山汪公制置全蜀奏辟公参议官以行军

府之政必以咨焉汪公既虚心好问公亦推诚启告反复

殚尽必归于至当而后巳成都之政遂最天下公之助为

多也尝㗸命汉中劳抚将士宣抚使以礼致遗为钱三百

万公不欲受而难于辞郤还次汉州州方治贡院不能就

以五十万予之馀悉输成都公帑取河南程夫子之遗文

与他名臣论奏纂述之可以垂世者募工锓板用之略尽

而横渠张夫子之家避地流落贫不自振公访得之为言

汪公延置府学蜀士知所劝焉东方士大夫游宦蜀土贫

不能归或不幸死不克葬者公皆出捐󠄂俸金以振业之赖

以济者甚众累迁承议郎秩满自请奉祠得主管台州崇

道观命下而汪公亦召还公复从东至嘉州𪧐留与同舎

会集𥬇语如常时一日忽语人曰吾将逝矣然幸大事巳

竟可无憾也遂就寝酬酢从容了不异平日独无一语及

其私俄而遂化乾道四年四月十有三日也盖其年五十

有三矣同舎聚而哭之解其装以理䘮事则槖中独有书

数十帙馀金足以归其䘮而巳相与咨叹以为不可及遂

以柩归其年冬十有一月葬于沙县严地祖茔之旁公娶

陈氏了斋先生之兄孙女先公卒子男二人曰问曰辟孙

男八人女七人皆㓜公资禀和粹沉静寡欲其处巳待人

一主于诚敬平居怡愉人莫见其喜愠之色闻人之善称

慕如不可及至其有过则常若有所隐避而不忍言也视

人患难困乏如切其身经营周救必尽其力年未三十即

屏远声色一榻萧然惟乐善不倦如嗜欲闻天下之士有

一言一行之几乎道至或千里求之以是凡四方之名山

胜槩多所登历而于佛老子之学亦往往能道其所以然

者或者遂意公诚笃好之而不知公之所志与其所学有

不在是也盖尝从张忠献公问行己之大方张公为手书

所为敬说一通以授焉公受而行之终身不懈又从同郡

李愿中先生游闻河洛所传之要多所发明于是喟然而

叹曰儒佛之异亡他公与私之间耳由此沛然自信其守

益坚在桂州时汪公盖方通判州事知公所为日就公语

且亟称道其为人故卒引以自助而今刑部贠外郎刘公

芮亦方隐居州之西山躬耕励志人罕识之公独以坐曹

决事之馀日往从之游刘公名家子及见前辈多识前言

往行顾独恨得公晚及闻公卒哭之恸为寝疾不食者数

日此岂势利之使然哉抑公才志行业之美固当有为于

世而充养有素神观清明人亦不谓其止于此也呜呼其

可谓不幸也巳熹尝受学李先生之门先生为熹道公之

为人甚详于其从辟江淮也喜而言曰张公高明闳大有

馀而宗礼以精密详练佐之幕府无过事矣时熹未识公

也及先生没乃𫉬从公游而得其志行之美然后益信先

生为知人然公自是入蜀相望数千里书问岁亦一再至

所以劝励从㬰者殊厚日夜望公之还几得复相与讲其

旧学而公乃以䘮归熹既痛公之不幸不及大为时用又

伤吾道之不幸而失此人也亟往哭焉诸孤既号哭受吊

则以公从弟頥所叙官阀梗槩一通授熹使状次之将以

请铭于作者熹𧨏不𫉬辞既趣以就事矣惟是从游之晚

于公之行治有不尽知大惧阙漏放失将无以备采择为

罪伏惟立言之君子有以财之谨状乾道五年五月日迪

功𭅺新差充枢密院编修官朱熹状

   敷文阁直学士陈公行状

公讳良翰字邦彦早孤事母孝游郷校以谨厚庄重为人

所称读书务通大指为文恢博有气绍兴𥘉举进士中第

授左迪功郎调绍兴府会稽县主簿秩满循从事郎知明

州慈溪县事岁凶民饥公喻富室发廪以粜籍贫民授劵

以籴上安下济邑人赖之导德门三郷之渠漑田甚广改

宣教郎知温州瑞安县事转奉议郎瑞安俗强𥙴号难治

或谓公宜厉威严以弹治之不然不济公叹曰县令字民

之官爱之如子犹惧不蔇况𡚒其武怒以慑威之彼亦何

所恃耶催租不下文符第掲逋户姓名通衢为之期日民

乐于不扰如期皆集听讼多得其情或问其术公曰吾何

术第公吾心使如虚堂悬镜而物之至者妍丑自别耳罹

内忧去官邑人送者皆泣涕而返免䘮授衢州州学教授

日进诸生教以修身厉行之意不专器人于文字语言之

间转承议𭅺用殿中侍御史吴公芾荐为御史台检法官

擢监察御史上即泣覃恩转朝奉𭅺时金亮败盟既毙而

归其嗣主新立复遣使来约以旧礼修好而中州遗民又

皆相率来归诏问所以处之者公上䟽曰襁负之民皆吾

赤子去坟墓离亲戚捐󠄂生业而来归我其义不可以不纳

然若许以旧礼而又纳其降人则异日彼必来索索而归

之伤向化心纳之不便其必定计在我以自治为先而和

与不和付之泛应然后乃可纳耳二者在陛下圣志如何

愿熟计之㝷复有诏问时务所宜公复上䟽请明阶级以

修军政核兵籍以丰财用禁折变以苏民力省堂选以抑

奔竞内外之官皆久其任赏罚轻重务合众心上嘉纳焉

隆兴元年秋诏以灾异求言时上用故相张忠献公军淮

泗以规进取而议者不一争献防江之说公于是上䟽极

论以为备𫟪之要在固藩篱专委任而巳今欲舍淮防江

却地夺便非计也而朝廷过听使督府不得专任阃外之

寄臣窃以为误矣上然之除石正言入谢首陈纳諌修德

说以开上意会有飞蝗之异公又劝上以畏天恤民为

心语益切于是虏人再移书求复故𭛌且邀岁币朝议将

许之公入见上极陈前日讲和之失使山陵隔绝𭛌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备北方忠臣义士来归我者反为虏用而致怨于我皆秦

桧之罪今不可以复蹈其失且中原之地皆吾祖宗二百

年故土虏盗据属尔况唐邓海泗又逆亮渝盟之后吾以

兵取而得之者安得以故𭛌为言我亦何说而归之乎既

而宰相汤思退力主和议建遣卢仲贤李栻持书币赐虏

中大臣主兵者公为上言仲贤轻儇无耻拭自北来其踪

迹不可知宜罢勿遣姑报以书徐观其变而为之所上郷

说而宰相力争竟遣二人行公又论今庙堂督府议论

不同凡𫟪奏上闻庙堂皆阳为唯诺无所可否而阴实百

方沮败其计万一爽于事机督府安得独任其责上矍然

称善以公语语宰相时杨存中为御营使悉揔殿前诸军

公言存中自太上皇帝时提禁旅二十馀年权势极盛中

外忧疑赖太上圣明威断罢使就第今又无故假以使名

授以兵柄阴凝冰坚不可以不戒愿陛下为宗社计亟罢

存中使以兵属三衙如故事则天下幸甚䟽三上论者再

竟罢存中会仲贤等岀𭛌虏迎劳如礼朝廷上下皆喜以

谓和议决可指日而定公独抗言曰和议于虏人有大利

四而在我有未可必者五盖罢兵讲和则彼得以坐守中

原休养民力威制小种销伏群盗此皆虏之大利而我欲

与为敌国请复山陵又必其不求四郡不索降人不疑𫟪

备此则殊未可必愿陛下母惑群议先定久远之规以应

其变上欣然开纳既而李拭竟不敢渉淮公奏论夺其官

独仲贤至汴辄许以𭛌土岁币输虏而还上大怒下仲贤

吏欲诛之宰相叩头恳请得免因极言𫟪备不足恃和好

不可不修上不得巳复遣户部侍郎王之望知阁门事龙

大渊使虏公遂与侍御史周公操请见力言前遣仲贤巳

辱国命而大臣不悔前议之失又欲肆臆决郤众谋不谓

秦桧复见于今且虏书要我罢四郡屯兵而以其地归之

如此是彼不折一兵而坐𭣣数千里要害之地也臣愚以

为决不可许若岁币则俟得陵寝而后予之庶几犹为有

名今计议未决而之望遽行恐其辱不止仲贤而巳愿先

驰一介往议坚决行未晚也上以公奏示宰相宰相请召

侍从台諌议之诏可公上议如前一时侍从之贤者亦多

附其说上遂以胡昉杨由义为审议官令专议四郡事而

手诏之望大渊使议陵寝梓宫降人𫟪备四事利害以闻

二人奏上上烛其奸凡语之依违转脱者皆墨识之以示

台諌公因复伸前论上乃从之时岁十二月也除左司諌

会长秋宫建官其内外之属若干人公上䟽论之且请节

它冗费始自宫掖以奉𫟪军诏诸以长秋为官者损其七

人它亦颇有所减省如公请既而昉及由义与虏议四郡

不合大为虏所困辱而归思退尚执前议正言尹穑素以

謟事龙大渊得进用又本仲贤姻党阴附思退以撼督府

公因䟽论思退奸邪误国冝早罢黜以靖中外张浚精忠

老谋不冝以小人之言揺之上曰思退前议诚失然朕爱

其警敏冀可责后效卿其置之至魏公则今日人材物望

孰有出其右者朕岂容有此意正使有之亦岂不谋卿等

此殆言路有异意者卿为朕谕之公顿首谢曰陛下言及

此天下幸甚然宰相之任古难其人正使不得全才宁取

椎顿朴实之人缓急犹可倚赖思退庸狡小𭶑大痴恐误

陛下国计且警敏二字非明主所以卜相之法也退以上

语谕同列穑勃然变色明日亦请对于是以王之望为谏

议大夫罢公言职以直敷文阁知建宁府越两日而有诏

张公罢兵还朝又两月张公竟罢相印去而和议遂定如

思退等之䇿矣时隆兴二年六月也𥘉公恶穑奸邪靣举

韩魏公富贵易求名节难保之语以警切之穑大愧恨至

是既得阴结近幸以售其奸遂连中外之力先排公去之

然后罢督府退张公召还四郡戍兵毁撤两淮守备务以

强虏势孤上心而冀其说之必用不复能为宗社计也虏

于是乘势大入几不可支上亦悔悟而大学诸生数百人

前后伏阙再上䟽请召用公及胡铨王十朋等而斩思退

之望尹樯洪适以谢天下谓之四奸思退等由是始败然

𫟪备遂弛不能遂张天下至今恨之公至建宁一以惠爱

抚其民如为县令时⿰扌⿱彐𧰨 -- 掾史以死囚狱具至录问辄不承请

循故例即讯而巳公不可曰录囚于庭法也吾何容心哉

既亦卒无称𡨚者未几就除福建路计度转运副使听览

不倦幽隐毕逹欲行部辄先移文所至母得治道路饰供

张诸州以例致馈一不受作观风七咏以示敦本厚俗之

意转朝散郎除江东路提点刑狱公事移浙西转朝请郎

以宗正少卿召还五年权太常少卿侍立官给事中除兵

部侍郎时朝廷欲调㳂江数郡民兵列屯江津以备虏公

力为宰相言虏未尝窥𫟪民兵未尝练习无故点集恐徒

扰而无益语闻事寝以足疾求去不许会浙东有风水之

灾秋稼尽坏州县不以闻公以白上上即遣漕臣按视蠲

租赋赈流冗官吏蔽匿者皆抵其罪㝷诏公同修国史转

朝奉大夫除右諌议大夫命下之日中外翕然时杭帅周

淙多创摄局以私亲故秀守徐蒇遣吏持钱买灯都下闻

之恐惧皆亟罢之公入谢陈四事曰畏天曰爱民曰修政

曰官人因言治效未易遽言而治象可以立见陛下诚能

尽取天下贤才寘之列位自然壮观朝廷而治象可见治

象见则治效因可卜矣上曰善六年正月戊辰大雨震电

庚午大雨雪公求对极陈祗畏天戒𩛙正庶事之说时东

宫久未建复奏手䟽言之上皆嘉纳时上巳深悟前日和

议之失思欲亟致富强以为恢复之渐而小人乘间争售

说有王天觉者以货结左右陈聚敛击刺之术皆狂妄

乖刺上未之察以为枢密院编修官台諌攻之不能动公

极论之上始开寤逐去史正志者素以倾巧进至是当帅

成都惮远役则使其党请复置发运使而以巳为之上然

说公入奏曰祖宗本建此官盖㳂唐制转东南以饷京

师今巳居东南而衣食其租税矣又颇分给武昌建康京

口诸军应上供者数亦无几而虚立此官甚无谓况正志

反复小人诞妄有素不过欲假此重权割剥州县侵牟啇

贾以自为功耳自今以往法之既密者不复宽法之未密

者日加密臣恐数年之间民愁盗起有以劳圣虑也䟽三

上且靣论之益切上亦知正志之妄谓公曰吾姑试之耳

公于是退而求去上封还所奏手札喻公(⿱艹石)曰都俞吁咈

前圣所不免卿岂可轻去为高耶公复求对靣请益力上

留公亦益至巳而发运司为公私之病果皆如公言正志

遂以罪窜而发运官属皆罢矣公尝为上言曰蜀汉之兵

可以窥关陜荆襄之众可以趋韩魏江淮之师可以𢭏青

徐三者之势相为掎角不容有偏今蜀道既委大臣开府

节制而荆淮之郊东西数千里未有任其责者愿择重臣

分以委之则久远万全之计也上曰武臣为之可乎公曰

文武固无异道但必得真才𪧐望足以服军民之心者然

后可以济国事耳上曰善公言曰中兴之𥘉诸将领兵者

皆别选精锐数百人自为一卒优其廪犒以故骁勇竞劝

所向有功韩世忠所谓背嵬张俊所谓亲随刘光世所谓

部落是也今养兵虽众而诸将未闻有能为陛下㧞尤

颕以生其气势者愿陛下之有以诏之也上欣然曰此朕

意也即下其书诸将㝷以与修玉牒成书转朝散大夫再

上章求去不许七月除给事中会节将成闵冒请真俸事

觉诏罪官吏之出纳者而置闵不问阁门王抃招纳妄人

谢显矫称密旨出境生事诏抵显等罪而亦不以及抃公

皆处驳议乞正典刑章上翼日除礼部侍郎公力辞不拜

遂除敷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以去七年诏起

公知婺州辞不𫉬命再逾月始就道未至除太子詹事两

诏趣行仍令州郡敦遣公遂入见上慰藉甚厚属以调护

之意公亦竭诚辅翼凡所以告太子者无非䂓戒之言一

日召对东华门赐坐从容访以治道公论士大夫苟且欺

诞之弊及江湖荒政甚悉上皆纳之因出手书唐太宗与

魏郑公论德仁功利之语而书其后俾公极陈今日所未

至公拜谢退上䟽曰臣闻仁德者治之本也功利者治之

效也大有为之君务其本而效自至未有无其本而有其

效者也陛下鉴观古事亲御神笔深诏愚臣以求今日所

未至此尧舜之心也臣敢无辞以对臣窃观陛下欲承天

意而比年以来水旱间作数千里间流殍万计是所以承

天意者未至也陛下欲结民心而营造寨屋民不聊生死

冻馁者不知其几是所以结民心者未至也陛下欲任贤

能而张栻一言遽从外𥙷正直之气郁而不伸是所以任

贤能者未至也陛下欲退小人而正志方逐张某继之张

某适罢韩玉又进是所以退小人者未至也至于欲择将

帅而内外诸军朘削士卒专事交结不修军政欲恤军情

而移戍江津措置失当使其老㓜狼狈失所欲择监司而

以祥刑之寄付之武臣欲吏久任而或到官旬日即行改

易凡此八者一有未去则于陛下深仁厚徳不为无累臣

恐功利之效未易可致也愿陛下无以仁德为难而忘为

治之本无以功利为易而速为治之效钦崇奉若以承天

意哀矜恻怛以结民心任君子必尽其才去小人必绝其

本广捜智略以司阃外之权作成武勇以振三军之气罢

监司之非人申久任之良法自然仁德昭著功利烜赫将

与唐虞比隆而视太宗之事有不足为者矣䟽奏上嘉叹

再三出以示辅臣诏以公兼侍讲公以足疾有加求去甚

苦上固留之诏听五日一参公力辞不许十二月以病剧

请致其事上始知公果病除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宫

遣使赐以告身衣带公还家病间巳而复作再奏告老遂

以八年四月癸丑卒于正寝自疾革即屏医却药湛然无

怛化之意七日而终享年六十有五诏转一官致仕讣闻

赠太中大夫公质实无伪庄毅有守而色和气温不露节

角人有片善称叹不巳小有不善必靣规之自起寒素以

至通显奉养益薄无所嗜好不治生产财利禄赐随用辄

尽不为毫发计𭻍自罹内艰不复入私室诲督子弟接引

后进孜孜不倦在州县勤事爱民号为良吏及登朝廷直

言正色遭值圣明开奖纳用抑邪与正中外倚以为重𨺚

兴中恊赞庙谋经营北向之䇿尤尽其力当是时国势几

振不幸为小人所间以去比其复来则事巳异于前日而

公亦益老矣然其气不少衰因事献言必极其意而后巳

盖公尝为人言先儒有论为贫之仕者曰俟吾之饥饿不

能出门户也而后计之此孙言也而听者不喻则其弊将

无所不至夫饥饿而不能岀门户则死而巳矣尚何计之

为哉公敬逊诚悫非欲以大言夸世者而其语如此足以

见其所存之素定而所立之非偶然也少时闻潘左史良

贵廷叱奏事官窃独叹曰潘公戆矣SKchar若退而䟽之之为

得体乎族父某部侍郎公辅闻而赏之曰子少年而议论

及此异日立朝当必有可观者愿子自爱至是卒如其言

所为奏议及它文若干卷藏于家娶朱氏封硕人子男四

人元夀右迪功郎𦒿夀右承务郎彭夀太学生广夀敕赐

进士出身女二人适右迪功𭅺郭戡进士吴洎孙男七人

女三人皆㓜元夀等将以是年九月壬申葬公于义城郷

叠石山之原以熹辱公知待荐宠之厚俾次其行事将以

求志于作者请谥于太常且备异时史氏采录熹不得辞

谨第录如右谨状乾道八年八月日前左迪功𭅺朱熹状

   南岳处士吴君行状

君讳翌字晦叔世为建宁府建阳县忠孝里人曽祖恻祖

深父从周皆不仕君早孤逾冠游学衡山师事五峯胡先

生闻其所论学问之方一以明理修身为要遂捐󠄂科举之

学曰此不足为吾事也先生既没又与先生之从弟广仲

从子伯逢门人张敬夫游既诵其所闻于先生者而又上

稽前古圣贤之言中览前世儒先之论下引四方朋友之

说参伍辨订去短集长其左右出入虽不专主于一家然

其大要以胡氏所传为宗也其为人忠信明决通微晓事

教抚诸弟曲有恩意与人交表里殚竭心所不安告语切

至而不失其和以是朋友多赖其益而乐亲之虽或不能

从而亦不厌其言之尽也衡山人叶公贤君为人妻以其

女君因教其子定使知所趋又见之敬夫而俾受学焉定

以是为修士郷䣊称之张氏门人在衡湘者甚众亦无不

往来从君参决其所疑者长沙故有岳麓书院国𥘉时郡

人周式为山长教授数百人后更变乱院废而山长罢五

峯方辞秦氏礼命时尝请为之不报乾道𥘉帅守建安刘

公珙始复立焉犹虚山长不置至是转运副使九江萧侯

之敏始以礼聘君请为之君曰侯之意则美矣然此吾先

师之所不得为者岂可以否德忝之哉卒辞不能萧侯亦

高其义不强致也时君方买田筑室于衡山之下有竹林

水沼之胜因取程夫子澄浊求清之语榜之曰澄斋日与

宾客从容其间讲道读书间出诗篇以咏歌其所志盖翛

然有以自乐然不数月而病不起矣淳熙四年八月三日

也享年四十有九君娶叶氏生一男曰𫝊𦆵六岁一女亦

尚㓜君既没叶夫人以君遗命请于其父使弟定与君之

外弟游霖游彰等以九月三日葬君衡山之东梅桥之原

于是君之外弟游彬居故里逾月而后闻君之䘮泣而言

于熹曰吴兄之终彬独以远不得奔走其葬今将状兄之

行而请文于桂州张先生以表于墓愿吾子之文之也熹

于晦叔有朋友之𧨏不可以辞乃论其行事始终大者如

此以备采择然敬夫与晦叔学同师居同郡其游久于熹

所以知之必将有深于此者请并列而具刻焉谨状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九十七




考异

 敷文阁直学士陈公行状

  上以公奏示宰相下一本仍有宰相二字



            候官县儒学训导刘簪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