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集 (四库全书本)/全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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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六十一     宋 朱子 撰书问答一本作知旧门人问答
  答林徳久
  示喻进学之意甚善甚善从事于此自当有味但畏间断不接续尔然续与不续其机亦在我而不在人也
  答林徳久
  收敛之喻足见信道之勇然湏博约相资方有进步处而读书之法又只是要专一久自见功难以岁月期速效也易说大槩多与启蒙相出入但后数条旁通众说亦有功俟更徐考奉报然既知其无取自不必深究王辅嗣所谓纵或复值而义无所取此一言切中事理中间亦尝有数语论之后便写寄也向在玉山道间见徐彦章说离为龟故卦中言龟处皆有离象如颐之灵龟损益十朋之龟以其卦虽无离而通体似离也颐六爻损自三至上益自初至五此其求之巧矣然颐犹取龟义而无取于离损益则但言其得益之功而义亦不复系于龟矣今乃不论其所以得益之故以为求益之方而必穷其龟之所自来亦可谓枉费心力矣大学归来不暇整理盖此等多因朋友辨论间彼此切磨说得细密今无事时自作文字却有搜索不到处因暇试为追记前日所论便中示及或便可用也昨在玉山学中与诸生说话司马宰令人录来当时无人剧论说得不痛快归来偶与一朋友说因其未喻反复晓譬却说得详尽因并两次所言录以报之试取一观或有助于思索也
  答林徳久
  殿记正以病思昏塞不能有所发明为愧斯远书来疑一两处已报之矣恐更有未安且更商量未可便入石也彭书荷留意此公之去深为可惜今外廷尚得诸人扶持未至甚有过事但本根之虑外间无由知其深浅令人忧叹耳所喻日用功夫甚慰所望但云一著力便觉多事此恐未然此心操舍存亡只在瞬息间本不湏大段著力然又不可不著力如此久之自然见效若如此论窃恐非晚定湏别求捷径矣穷理亦无它法只日间读书应事处毎事理会便是虽若无大头段增益然亦只是积累久后不觉自浃洽贯通正欲速不得也易象说似未条畅所论小过中孚先儒之说却似未为过也熹所论别纸录去然其大意不过欲姑存而未论耳后书所疑不知后来看得晓然未耶熹尝爱韩子说所以为性者五而今之言性者皆杂佛老而言之所以不能不异在诸子中最为近理盖如吾儒之言则性之本体便只是仁义礼智之实如老佛之言则先有个虚空底性后方旋生此四者出来不然亦说性是一个虚空底物里靣包得四者今人却为不曾晓得自家道理只见得它说得熟故如此不能无疑又才见说四者为性之体便疑实有此四块之物磊块其间皆是错看了也湏知性之为体不离此四者而四者又非有形象方所可撮可摩也但于浑然一理之中识得个意思情状似有界限而实亦非有墙壁遮栏分别处也然此处极难言故孟子亦只于发处言之如言四端又言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之类是于发处教人识取不是本体中元来有此如何用处发得此物出来但本体无捉摸处故只可于用处看便省力耳所引程子之言乃畅潜道本前辈疑其间或非先生语以今观之诚是不精切也所论春不可以包夏秋冬亦未然若如所论则是元字是总说下面湏更添一字与亨利贞别为四徳矣岂理也耶礼智二字当时只是漫说初无𦂳要然亦不可不理会得今但以四时观之即自可见也中庸游杨说得不精切不必深求中庸对高明而言是就事物上说各要得中而平常正是三千三百底事安得不谓之小凡此类更熟味之自见意思也目盲作此数纸已极费力未能尽鄙意如更有疑递中附数字来子细反复此处正好剧论也
  答林徳久
  目盲益甚它疾亦浸剧辞免未报且尔杜门无足言也新斋已略就而学子至者终少难得颖悟可告语笃信肯用力之人兀坐殊愦愦耳贤者敩学之功当日有绪见读何书有可商量者便中示及一二为幸
  答林徳久
  新斋虽就而竹木未成阴学者居之多不安然今岁适有科举之累来者亦无多人又病中无气力不能与人剧论甚觉负其来意也疑义两纸各已奉报鬼神之说只且如此涵泳圣贤诸说久自分明不必穿凿彊作见解也持敬之云诚如所喻此是最𦂳切处大病之馀又苦目昏读书不得兀坐终日于此甚有味也界限之说亦是要见得五行之在性中各有体段要得分辨不杂不可说未感时都无分别感物后方有分别也观程先生冲漠无朕一段可见矣徳修王丈逝去甚可惜虽其所讲未甚精到然朴厚诚实今亦难得此等人也
  答林徳久
  所示疑义各附鄙说于其后近觉向来所论于本原上甚欠工夫间为福州学官作一说发此意欲写奉寄以斯远亟欲附家报未能办俟后便也中庸章句已刻成尚欲修一两处以或问未罢亦未欲出次第更一两月可了大抵日困应接不得専一工夫今又目盲尤费力尔不知天意如何且留得一只眼了些文字以遗后来亦是一事今左目已不可治而又颇侵右目矣
  伊川曰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而已曷尝有孝悌来事亲从兄虽人之良能论性之体则仁义礼智所谓孝悌乃仁之发见者未知是否伊川所以谓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
  伊川先生固曰仁性也孝悌用也此可见矣
  夫子温良㳟俭让伊川以为盛徳光辉接见于人者也学圣人者其徳性当如何涵养恐是持敬为先否
  持敬固是本原然亦须随事省察去其不如此者因不失其亲二程先生谓信恭因不失亲近于义礼横渠先生谓不失亲于可贱之人当从何说
  横渠得之但全章文意却微有病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一章伊川以为且为学者立下一法所以勉进后人横渠以为行著习察则皆圣人进徳次序二说不同未知孰是今读集注是其日用之间必有独觉其进而人不及知者因其近似以自名所谓近似之说未能尽晓
  此三说未湏理会只且就自己分上点检
  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中庸皆以为诚之事初无节次以耳顺为不思而得不逾矩为不勉而中所谓不思不勉有十年工夫未知如何
  同上
  欲是圣人作用处否妄意圣人所谓从心所欲盖自志学至此则纯是义理心之所欲即道体流行自不逾乎天则庄老猖狂妄行蹈乎大方立脚处义理皆差彼所谓大方岂真法度也未知是否
  欲字分明圣人作用处却难晓如此解经转见迷昧矣猖狂妄行便是不依本分了
  上蔡曰圣人未尝无思故有所欲未尝放过不逾矩圣人之心澹如止水体用未尝相离窃意无思收与放恐是学者分上事
  上蔡语无病
  四十而不惑伊川曰明善之彻又曰言不惑则自诚敢问不惑已至诚之地位否若横渠言不惑则于功用上见二说如何
  二先生之言未尝有异更宜玩索
  由诲汝知之乎窃意子路勇于进其于学问恐欠深潜密察之功故夫子诲之者如此上蔡谓死生之说鬼神之情状为学者当知千岁之远六合之外为学者所不必知死生鬼神之所以然非穷神知化者不足以与此夫子尝告之以未知生未能事人正子路从事于功用之间岂强其所未易知者恐非诲其务实之意
  不必如此说上蔡之说且以文意论之已自不是也巧言令色鲜矣仁诸儒皆以为其心未必不仁志在于善而失其所习与若实之以君子之徳虽巧令未为过窃意巧令者务悦于人失其本心甚矣若如诸说恐离心迹于二而容悦于外者曰吾心不如是也可乎
  诸说盖为鲜字所惑又为词欲巧令仪令色所牵皆以词害意之失故伊川先生直截说破云谓非仁也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此足以破千载之谬矣伊川曰心具天徳心有不尽处便是天徳处未能尽何缘知性知天观诸先生议论皆谓尽心而后知性知天而先生尽心第一章以谓知性而后能尽心与诸先生议论不同如孟子教人皆从心上用功不知先自知性始当从何处实下工夫敢告指教
  以文势观之尽其心者知其性也言人之所以能尽其心者以其知其性故也盖尽心与存心不同存心即操存求放之事是学者初用力处尽心则穷理之至廓然贯通之谓所谓知性即穷理之事也湏是穷理方能知性性之尽则能尽其心矣
  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若直字绝句则直仍论气之体若刚字绝句则直是养气矣二者未知孰是如杨遵道录伊川语与龟山语录嫌将一物养一物之说则直为绝句至常思之人心平气定不为私欲所诱气之本体觉广大不可屈一为私意所挠则便有歉所谓直养而无害者是全义理去私欲否
  以直养而无害即上文自反而缩之意人能集义则无不直而气浩然矣
  配义与道伊川谓以义理养成此气合义与道又云既生得此气语其体则与道合语其用则莫不是理义配义与道自养气者而言或自养而既成者也龟山谓气无声之可名故难言之也而以道义配之所以著名也一似气道义各为一物姑借此以明彼尔尹和靖谓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其体则名曰道其用则名曰义学者能识之然后能养之则三者皆一事而气为之主两说未知如何集注谓合而有助之词亦未能尽晓并告开发
  集注说得分明更宜深考当见不敢曲从杨尹之说必有事焉而勿正二程多主于敬一说湏当集义是承上文是集义所生者而言所谓必有事则积集众善工夫否
  孟子上下文无敬字只有义字程子是移将去敬字上说非孟子本意也集注亦可细玩
  有子以孝悌为仁之本孟子分事亲从兄为仁义之实义主敬或主于事之宜也
  以宜为主而敬在其中
  故者以利为本故者谓其本如是也或是已然之故也谓其本如是则自其禀受之初者观之若已然之故则必待端绪著见而后可也伊川谓必求其故者只是欲顺而不害之谓所谓顺利者得非中庸率性之道而人为不得参于其间耶又曰凡性之初未尝不以顺利为主则是性本顺利不待矫揉成就也此只就性之本而言也至观顺杞柳之性与夫水无有不下两章则性本善凡所谓不善皆拂其本也伊川二说恐参合看而后全也如龟山以故为气质之性窃类庄子去智与故之言苏黄门亦有此说不知如何
  故者已然之迹也如性之有仁义礼智不可得而见而恻隐羞恶恭敬是非则有已然之迹矣然四者之发非有所矫揉而后成也非以利为本耶杨苏之说皆非是苏之失尤甚此类湏痛与辨析方见工夫
  孟子论三圣独伊尹不言闻其风者亦不言其流弊如夷惠者何也岂以其乐尧舜之道于畎亩之中必cq=618待汤往聘之乃幡然而起行止近于圣之时也
  此恐亦偶然耳如所论者恐或亦有之也
  智圣一章自集大成也者以下旧见乡人陈先生说孟子教学者集大成门户故分智圣始终之事以示人谓其知有偏全则行亦有偏全必自致知而入也窃观此章前言圣人之时后方兼明智圣始终之义独言孔子者恐为智圣功用而言也三子者或不足于知或知有所偏也如横渠谓圣者不勉而中不思而至似不特智之事也岂所谓智亦生而知之者否
  孟子此言固専为孔子而发然亦可见三子欠阙处及学者工夫次第不是说教学者以集大成门户及圣人之功用而言也集大成乃圣贤地位极至处岂有门户之可言然其所谓知有偏全则行亦有偏全必自致知处而入则得之矣
  孟子曰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程氏谓善亦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若指上文气禀而言则如子越椒之生世偶有之不应禀气赋形有善恶存焉若指下文水就下而言则若有可使为不善之意然浊水沙石非水本然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此语未晓所指
  此章性字说得最杂有是说本性者有是说气禀者其言水之下与水之清亦是两意湏细分别耳
  生之谓性一章集注以知觉运动者言也仁义礼智性也尝观释氏之说止以知觉运动者为性今其徒之说亦有以是灵灵昭昭者为非者前此常被其惑今析性与气而言性之大本虽已分晓更有疑处人赋气成形之后便有知觉所有知觉者自何而发端又死之后所谓知觉运动者随当与形气俱亡性之理则与天地古今周流而无间横渠所谓非有我之得私者而有形聚成物形溃反原之说如何释氏以谓觉性常存不受沈坠如其说诚有一物在造化之外老子亦谓死而不亡至于圣人之于䘮祭求诸幽漠如此其至者果有物无物耶
  知觉正是气之虚灵处与形器渣滓正作对也魂游魄降则亦随以亡矣横渠反原之说程子盖尝非之今东见录中不可以既反之气复为方伸之气此类有数条皆为此论发也䘮祭之礼是因其遗体之在此而致其爱敬以存之意思又别
  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孟子谓人之才无有不善伊川谓性出于天才出于气气清则才清气浊则才浊才则有善不善性则无不善其说似与孟子相反或四端著见处是才或所以能充拓者为才也
  性既本善则才只可为善为气有不善故才有不善耳然孟子不论气之病集注言之详矣请更详之
  君子不谓性命一章上言不谓性也下言有性焉上下言性不同恐上是气质之性下是天地之性否横渠所谓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正本此意否
  以口之于味之属为性非专指气质盖以理之属于血气者而言如书之言人心也中庸章句序中已详之可考
  大而化之之谓圣横渠谓大而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矣此则与易之拟议以成其变化同或说大犹有迹化无迹谓充实光辉者使泯然无形迹之可见窃疑与释氏销碍入空之说相似不知如何
  孟子说化字与易之变化不同后说得之然非销碍入空之谓更分别之自可见矣
  横渠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横渠所谓性者恐兼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而言否所谓心者并人心道心言否
  非气无形无形则性善无所赋故凡言性者皆因气质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赋之理尔人心道心亦非有两物也
  忠信所以进徳终日乾乾君子当终日对越在天也盖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率性则谓之道修道则谓之教孟子去其中又发挥出浩然之气可谓尽矣故说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大事而只曰诚之不可揜如此夫彻上彻下不过如此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湏著如此说器亦道道亦器但得道在不系今与后已与人至窃谓此段论至理彻上彻下本自完具初无天人微显之间诚敬者所以体当是理者也一不诚敬则几于无物矣岂能贯通而无间此终始専在诚敬上著力是否
  此是因解干字干字即是天字遂推言许多名字只是一理而各有分别虽各有分别又却只是一个实理诚者实理之谓也非论人当以诚敬体当是理也
  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则不是唯敬而无失最尽至窃谓此段论中之体直上直下无所偏倚发而中节虽谓之和而中之体固存所论出则不是者出谓发而不中节者否敬而无失持养于未发之前否
  出则不是盖谓发即便不可谓之中也且如喜而中节虽是中节便是倚于喜矣但在喜之中无过不及故谓之和耳
  答林徳久
  别纸所论敬为求仁之要此论甚善所谓心无私欲即是仁之全体亦是也但须识得此处便有本来生意融融泄泄气象乃为得之耳颜子不改其乐是它功夫到后自有乐处与贫富贵贱了不相关自是改它不得仁智夀乐亦是功夫到此自然有此效验来喻虽亦无病然语意终未亲切活络更宜涵养玩索更于仁智实处下工夫则久当自见矣酉室所闻未见全书恐是陈长方所记此只有震泽记善录乃淮郡印本想已有之其间议论亦多可疑也
  答林徳久
  近地教官阙次必远既非禄养之宜又不更治民亦使人怠惰茍简非所以磨厉器业似不若参选拟一近阙丞佐之属为佳也熹屏居如昨朋旧多劝谢客省事者亦尝试之似难勉强又拣别取舍却恐反生怨怒不若坦怀待之若合湏过岭此亦何可避也
  答林徳久
  待次闲中足得为学未为失计要之仕宦只合从选部注拟是家常茶饭今人干堂惯了不觉其非故有志之士亦不免俯首其间为人所前却此可为后来之戒也无事静坐有事应酬随时处无非自己身心运用但常自提撕不与俱往便是功夫事物之来岂以漠然不应为是耶疑义已略用己意说释其后恐有未安更望反复大抵似用意未精咬嚼可破也汉卿甚不易得想亦难得相聚也斋中自去秋后空无一人亦幸省事今复颇有来者然亦不多目前未见卓然可望也唯江西吴必大伯丰者相从累年明敏过人尽能思索从事州县随事有以及民而自守劲正不为时势所屈甚不易得今乃不幸短命而死甚可伤悼耳
  答林徳久
  熹疾病益侵气痞足弱不能屈伸屏居无事尚能读书而以病故不能俯伏几案所幸犹有一二朋友早晚讲论少足为慰耳引年告老昨以乡闾横议官吏过忧久不得上至烦台评播告后乃得之尸居馀气何足为世重轻而每烦当路注意如此既以自叹又自笑也二陆祠记甚佳此题目本不好做想亦只得且如此说过耳幕中无事尽可读书不知比来作何功夫因书幸略及之也武成错简寻常如何读韩退之与大颠书欧苏之论孰当因风幸及之
  答林徳久
  尽心知性之说恐未然今亦未论义理如何只看文势者也二字便可见近有朋友引得其民者得其心也以证之亦自有理若如所论私意脱落无有查滓为尽心即不知却如何说存心两字兼既未知性即是于理尚有未明如何便到得此田地耶此处一差便入释氏见觧矣此理甚明更宜思之况知者有渐之词尽者无馀之义其意象规模自应有先后也太虚实理正是指形而上者而言既曰形而上者则固自无形矣然谓之无理可乎以此思之亦自晓然也
  答欧阳希逊谦之
  所示疑义比旧甚进所未安各己疏出幸更思之因风喻及也所谓徒守纸上语拟规画圆摸矩作方此初学之通病然尚有不能守纸上之语虽拟规矩而不能成方圆者而未必自知其非也以愚计之但且谨守规矩朝夕模之不暂废辍积久纯熟则不待模拟而自成方圆矣切不可辄萌妄念求之于言语文字之外也观孔子言仁如告颜子以克己复礼所以为仁之机殆若发露而无馀蕴至孟子论仁虽尝指人心而言然其意使人自恻隐之心推之要其旨归多主于爱之一辞虽所以指示于人者岂不精切而确实然不似圣人之言仁广大浑全而使人自得于精思力行之馀也意者孟子适当夫好战嗜杀人之时为救焚拯溺之计不可不自夫受病之所而药之欤
  程子曰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恻隐之类偏言之也克己之类専言之也然即此一事便包四者盖亦非二物也故论语集注中云仁者心之徳爱之理也此言极有味可更思之不可谓孟子之言不如孔子之周遍孟子亦有専言之者仁人心是也孔子亦有偏言之者爱人是也又谓孟子以世人好杀而言恻隐尤非也孔子虽不以义对仁然每以智对仁更宜思之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君子之所以重乎此者为其发乎吾身而非有待于外也为其得于不勉不思而非出于造作而然也岂若笾豆之事器数之末皆身外之物可以品节剂量安排布置而为之者乎
  曾子之意只是说人之用力有此三处此大而彼小此急而彼缓尔亦未说到不勉不思处笾豆之事固是末节然亦非全然忽略而不以为意但当付之有司使供其事而非吾之所当切切留意者耳所云身外之物以下云云者尤非本文之意也
  论语集注曰曾点气象从容辞意洒落某窃想像其舍瑟之际玩味其咏归之辞亦可以略识其大槩矣程子谓其便是尧舜气象窃尝以程子之意求之所谓尧舜气象者得非若所谓不以位为乐与夫有天下而不与之意乎集注又云是虽尧舜事业固优为之不知所谓事业者就其得于已者而言就其得于事功者而言孟子之所谓狂者盖谓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所谓行不掩焉者若曰言不顾行行不顾言所行不能掩其所言也不知曾点行不掩焉者何处可见檀弓曰季武子死曾点倚其门而歌于此而作歌可以见其狂否
  曾点气象固是从容洒落然须见得它因甚到得如此始得若见得此意自然见得它做得尧舜事业处不可以一事言也行有不掩亦非言行背驰之谓但行不到所见处耳倚门而歌亦略见其狂处只此舍瑟言志处固是圣人所与然亦不害其为狂也过此流入老庄去矣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集注云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气即所谓体之充者本自浩然失养故馁某窃味气体之充与下面浩然之气两个气字大意似同而精微密察处略似有异前面气字若専主形于外者而言后面气字若専主发于内者而言
  气无二义但浩然之气乃指其本来体段而言谓体之充者泛言之耳然亦非外此而别有浩然之气也反身而诚者知至之功强恕而行者力行之事知之在前行之在后与篇首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文势略同未审是否
  反身而诚乃是反求诸身而实有是理如仁义忠孝应接事物之理皆真有之而非出于勉强伪为也此是见得透信得及处到此地位则推已及物不待勉强而仁在我矣下言强恕而行者盖言未至于此则当强恕以去已私之蔽而求得夫天理之公也
  孟子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集注云言四体虽不能言而其理自可晓也似若指在人而言
  集注此义近看得似未安恐只是说四体不待安排而自然中礼也
  舜不告而娶告则废人之大伦则娶为重而告为轻不几于礼轻而色重贤者饥饿于土地赒之则受免死而已则免死为重洁身为轻不几于礼轻而食重
  礼固重于食色矣然礼亦有大体小节之殊而食色所系亦自有大小缓急之不同孟子言之详矣无可疑也
  答殴阳希逊
  所示卷子巳悉疏其后矣时亨处亦有三纸可互见也元徳为况如何元瞻已归未也吾人为学自为己事岂以时论而少变千万勉力
  谦之前此请问曾点气象从容辞意洒落尧舜事业亦优为之先生批教云曾点气象固是从容洒落然湏见得它因甚得到如此始得若见得此意自然见得它做得尧舜事业处谦之因此熟玩集注之语若曰但味其言则见其日用之间无非天理流行之妙而用舍行藏了无所与于我见得曾点只是天资高所见处大所以日用之间无非天理流行之妙惟其识得这道理破便无所系累于胸中所谓虽尧舜事业亦优为之自其所言以逆诸其日用之间而知其能尔也何者尧舜之圣只是一个循天理而已然曾点虽是见处如此却无精微缜密工夫观论语一书点自言志之外无一语问答焉则其无笃实工夫可见矣使曾点以此见识加之以钻仰之功谨于步趋之实则其至于尧舜地位也孰御本朝康节先生大略与点相似伏乞指教
  人有天资高自然见得此理真实流行运用之妙者未必皆由学问之功如康节二程先生亦以为学则初无不知也来喻皆已得之大抵学者当循下学上达之序庶几不错若一向先求曾点见解未有不入于佛老也谦之前此请问语孟仁不同处先生批教云集注中云仁者心之徳爱之理也此言极有味可更思之近来却觉看得论语中答诸弟子问仁处如告之以主敬行恕告之以先难后获之类往往不是先药其人之病痛则是其人未到仁者地位未可以抽关启钥告之且为它安下一个为仁底根脚根脚平正牢固然后却可语之以仁若答子贡之问直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可以观矣樊迟问仁告之以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胡氏以为樊迟问仁者三此最先先难次之爱人其最后乎似得圣人之意矣若是根脚不穏而语之以仁纵使能用力焉果能为我有乎根脚既正虽不告语之亦自然能寻求向上去也前此读论语见圣人答问仁之语其说不一便将作圣人言仁广大周遍底意思看了是以求其要领而不可得却把孟子言仁处看小了遂谓孟子之言不如孔子广大周遍今此却看得孟子所言恻隐之心与夫人心等语乃是实指仁之端倪学者便可体认寻求便有靠实下手处于此益见得所谓心之徳者乃是仁之真体盖事事要得此心之安不使有一毫之不足处而爱者乃是仁之实不以吾身之外皆无与于我而一毫不恤也程子以西铭为仁之体其以此欤不知是否伏乞指教
  此段看得大有病告樊迟三语便与告颜渊仲弓都无异故程子曰此是彻上彻下语安得谓姑为之安立根脚乎若此只是安立根脚即不知如何方是正下手为仁处耶大率孔子只是说个为仁工夫至孟子方解仁字之义理如仁之端仁人心之类然仁字又兼两义非一言之可尽故孔子教人亦有两路克己即孟子仁人之心说爱人即孟子恻隐之说而程子易传亦有専言偏言之说如熹训释又是孟子程子义疏可更详之
  谦之前此请问孟子程子论才处曽妄为之说曰性无不善而气有清浊人之有昏明强弱者气使之然也才发于性固无有不善也气禀之清而本性常用则才固无不明且强也气禀之浊而本性障蔽则或有以梏其才之美而使之昏且弱矣气禀昏浊既蔽其性之善则遂并与其才而失之何者性固才之根本也此孟子所谓不能尽其才而非才之罪也故夫气之清则能尽其才气之浊则不能尽其才然其才发于性自人气之有清浊而后才始有尽不尽者焉则夫昏明强弱其本固不系于才而系于气也已上前时请问之语此时先生赐答不以为不可然谦之近来玩味孟子本文与集注之说又觉前说殊未为当孟子之言若曰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可见其性之善也夫人之受此性以生也则必具此形体也有此形体则其才能固具于此形体之中若是器为刃也必能刺物也是器为舟也必能行水也是故有此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心能思而求之以充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心是所谓尽其所能也彼其不思不求不知所以充之者非无是能也不知所以尽其所能也其所以不尽其所能者则禀是气之浊与夫陷溺其心者也程子所谓学而知之即孟子求则得之之论也程子所谓自暴自弃即孟子不尽其才之论也二说虽异不害其为同也不知是否伏乞指教谦之又观集注曰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窃疑昏明是气强弱是才不知于才字上下昏明字如何伏乞指教
  气禀之殊其类不一非但清浊二字而已今人有聪明通达事事晓了者其气清矣而所为或未必皆中于理则是其气之不淳也人有谨厚忠信事事平穏者其气醇矣而所知未必能达于理则是其气之不清也推此类以求之才自见矣
  程子曰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又曰人生而静已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谦之窃意明道所言生之谓性与告子所言生之谓性不同明道之意若谓人生而后方始谓之性前此天命流行未有所寄寓只可谓之善不可谓之性然以无可得名又是性之本源只且谓之性若论其体叚则不可谓之性此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性即气气即性盖必禀是气然后人之形体始立必命之以是性然后人之良知良能始具必有是性而后有是气必有是气而后有是性二者盖不能以相离也人物未生之时天命之流行虽其未有底止不可谓之性而性之本真实浑然而无所间杂人物已生之后气质之成形虽其理已命于人始得谓之性而性之本体始与气质交杂而有待于察识其端倪矣程子所谓性即气气即性非谓气便是性性便是气盖言其不相离也此程子所谓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盖以此也不知是否伏乞指教
  此叚近之
  程子曰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恶者是气禀使然也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谦之窃考夫下文所引水流为喻是所谓不是元有两物相对而生也然既谓之流而复有浊则非自幼而恶矣既曰水之清则性善之谓也则不可谓之恶亦不可不谓之性矣既曰有流而至海终无所污有流而未远已有所浊有出而甚远方有所浊又曰清浊虽不同然不可谓浊者不为水也谦之窃以谓既是初流出时无浊者则后来虽有浊者或是泥沙溷之外物汨之不是元初水里面带得浊来到此方见也此则孟子所谓陷溺其心者也岂得以恶为不可不谓之性哉程子之言必有深意伏乞指教
  此所谓泥沙外物正指气禀而言
  程子曰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近观先生答严时亨所问云易大传言继之者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与程子之说似若有异伏乞指教
  明道先生之言高远弘阔不拘本文正意如此处多若执其方而论则所不可通者不但此句而已须知性之原本善而其发亦无不善则大传孟子之意初无不同矣
  乡党非帷裳必杀之集注云朝祭之服用裳问时遗此一句正幅如帷要有襞积而旁无杀缝其馀如深衣要半下齐倍要则无襞积而有杀缝矣所谓有襞积恐是若今裙制近要有杀入声是也要半下谓近要者狭半放下面齐也齐倍要谓向下者阔倍于上面要也不知旁无杀缝之制如何恐是深衣之制裳下面是裁布为之近要者杀从其小以就半下之法所以旁有杀缝也伏乞指教
  此读集注遗下首句故其下皆无文理昨乍看之亦自晓不得也今添此句读之自合见得分明矣帷裳如今之裙是也襞积即是折处耳其幅自全安得谓近要者有杀缝耶
  论语君子周而不比字旧音毗志反集注无音古注集注皆为偏党之义义之与比旧音毗志反集注音必二反孟子愿比死者一洒之与且比化者无使土亲肤其义与音又俱备无可疑者若御者且羞与射者比集注亦为偏党之义亦必二反不知比字为偏党之义者皆当作必二反如何至将比今之诸侯而诛之集注曰比连也音去声所谓去声者想却是作毗志反否伏乞指教
  记得此字是用贾昌朝群经音辨改定比今之诸侯一处改未尽耳更俟契勘然亦无甚𦂳要今目昏甚此等处恐不暇料理矣
  孟子曰我不贯与小人乘贯旧音惯注曰贯习也集注无音亦曰贯习也恐是不须音转亦可此等不应以烦渎尊听郷里后生或来质问不敢以私意揣量以告伏乞尊察
  贯若不音惯不知读作何字如有别音即须补之若依旧只是贯字则自不须音也此不暇检可更详之后便批来
  答欧阳希逊
  所论程先生鸢飞鱼跃必有事焉之语元德亦以为疑此乃为或问中旧说所误今详味之方见程先生说鸢飞鱼跃是子思吃𦂳为人处以其于事物中指出此理令人随处见得活泼泼地必有事焉是孟子吃𦂳为人处以其教人就已分上略绰提撕便见此理活泼泼地也非以其文义相似而引以为证也今看中庸且看子思之意见得分明即将程先生所说影贴出便见所引孟子之说只是一意不可以其文字言语比类牵合而使为一说也凡若此类更宜深思
  所论鬼神一章全不子细援引太多愈觉支离不见本经正意可且虚心将经文熟看甚不能晓处然后参以章句说教文义分明道理便有去著体物之义两处说得如此分明足以致思乃更泛然而问可见元不曽入思虑也祭统所说如有见闻论语所说祭神如在皆是主于祭者而言此章言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是主于鬼神而言自有賔主如何却如此看体物使人两句更须深体又来喻言如其神之在焉非真有在者也此言尤害理若如此说则是伪而已矣又岂所谓诚之不可掩乎昭明焄蒿凄怆疏说非是昭明谓光景焄蒿谓气象凄怆使人神思洒浙如汉书云风肃然者宰我答问一章所论鬼神正与中庸相表里今且先看令中庸意思分明却看此章便见子细
  智仁勇一章虽非经文正意然文势相联读者亦须识得去著方见义理大小精粗纵横贯穿无空阙处今观所论全未致思至如所引论语仁者安仁智者利仁岂是不知有此两句所以如此笔之于书决须更有深意今乃如此草草看过率然发问殊非所望于朋友也
  答严时亨世文
  五行之生各一其性
  气质是阴阳五行所为性即太极之全体但论气质之性则此全体堕在气质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
  明道言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
  人生而静是未发时以上即是人物未生之时不可谓性才谓之性便是人生以后此理堕在形气之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矣然其本体又未尝外此要人即此而见得其不杂于此者耳易大传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虽曰已生然其本体初不相杂也
  程子以忠为天道恕为人道莫是谓忠者圣人之在已与天同运而恕者所以待人之道否
  圣人处已待人亦无二理天人之别但以体用之殊耳放于利而行多怨南轩独以为已之怨人
  南轩说固有此理只是此章语意只合如古注及程子说不容一语可兼二意虚心平气静以察之当自见得不可以其近里而迁圣人之本意以就之也
  发已自尽谓忠循物无违谓信所谓发已莫是奋发自扬之意否循物无违未晓其义如何
  发已自尽但谓凡出于已者必自竭尽而不使其有茍简不尽之意耳非奋发之谓也循物无违谓言语之发循其物之真实而无所背戾如大则言大小则言小言循于物而无所违耳
  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
  杨墨皆是邪说无大轻重但墨氏之说尤出于矫伪不近人情而难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杨氏为可取也孔墨并称乃退之之缪然亦未见得是与原道之作孰先孰后也
  简易引吕东莱觧禹贡一段
  此说大槩得之然亦不必言先为其难大抵只是许多道理须要理会得分明后方无窒碍不费力而自简易耳如治乱绳若不解放得开岂能自成条理而不纷纠耶
  三重当从伊川之说
  伯者之事不得为善此章正与上章相发明乃是相承为文非隔章取义也
  六言六蔽说
  此亦但疑其文有不同耳先立题目又令复坐而后言之亦似太郑重也
  答严时亨
  问目各已批出请更详之礼书近方略成纲目但疏义杂书中功夫尚多不知馀年能了此事否当时若得时亨诸友在近相助当亦汗青有期也浙中朋友数人亦知首尾亦苦不得相聚未有见日千万自爱更于义理切身处著实进得一步则所以守此身者不待勉而固矣
  某昨来请问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传云五行之生随其气质而所禀不同所谓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则浑然太极之全体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而性之无不在又可见矣各一其性周子之意固是指五行之气质然水之润下火之炎上木之曲直金之从革土之稼穑此但可以见其气质之性所禀不同却如何便见得太极之全体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而性此性字是指其义理之性之无不在也莫是如上一节所谓五行异质而不能外乎阴阳阴阳异位而皆不能离乎太极即此可见得否觉得此处传文似犹欠一二转语每读至此未能释然先生答云气质是阴阳五行所为性即太极之全体但论气质之性则此全体堕在气质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某反复思之诚非别有一性然观圣贤说性有是指义理而言者有是指气禀而言者却不容无分别敬读诲语谓气质是阴阳五行所为性即太极之全体始悟周子所谓各一其性专是主理而言盖五行之气质不同人所共知也而太极之理无乎不具人所未必知也此周子吃𦂳示人处今所在板行传文皆云五行之生随其气质而所禀不同所谓各一其性也详此文义这个性字当指气而言各一其性则浑然太极之中全体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而性之无不在又可见矣详此文义这个性字当是指理而言一叚之间上下文义颇相合恐读者莫知所适从若但云五行之生虽其气质所禀不同而浑然太极之全体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所谓各一其性如此则辞约而义明正是回教所谓全体堕在气质之中底意思伏乞指教
  阴阳五行之为性各是一气所禀而性则一也故自阴阳五行而言之则不能无偏而人禀其全所以得其秀而最灵也
  某昨来请问明道先生云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说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夫人生而静是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此已上诚有不容说者然自孟子以来至于周程诸先生皆善言性者其大体指人物所得以生之理而言亲切著明今谓其所说皆不是性可乎性理之说本自精微今谓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无乃使人致思于杳𡨋不可致诘之境乎明道此叚大意首尾大要是推明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窃详易系言继之者善正谓大化流行赋与万物无有不善孟子言性善止是言义理之性人所均禀初无不善皆是极本穷源之论引此以明人生气禀理有善恶似不相侔不知明道所见是如何先生答曰人生而静是未发时已上即是人物未生之时不可谓性才谓之性便是人生以后此理堕在形气之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矣然其本体又亦未尝外此要人即此而见得其不杂于此者耳易大传言继善即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虽曰已生然其本体初不相杂也以上是人物未生之时是某思虑所未到伏读批诲指示亲切却觉得先生之说甚明而明道之说益有可疑何者人物未生时乃是一阴一阳之谓道而天命之流行所谓继之者善便是以上事何故言以上不容说方其人物未生固不可谓性及人物既生须著谓之性虽则人生已后此理堕在形气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然气禀不能无善恶者性之流也义理之有善无恶者性之本体也然皆不可不谓之性要在学者随所读书自去体认取今谓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深恐启人致思于杳⿱冝八 -- 𡨋不可致诘之境而大传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则命之道也未可谓之性孟子言性是指已生之后乃易大传所谓成之者性而非所谓继之者善也明道却云凡人说性只是说得继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此尤不可晓近思录一书皆删取诸先生精要之语以示后学入德之门户而首卷又是示人以道体所在编入此段必不是闲慢处既有所疑未容放下再此扣请乞恕再三之渎
  此一段已详于希逊卷中矣明道先生如此处多若以本文论之则皆不可晓矣要当忘言会意别作一格看可也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一章夫子既语之以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正是使之尽言一旦进用何以自见及三子自述其才之所能堪志之所欲为夫子皆不许之而独与曾点看来三子所言皆是实事曽点虽答言志之问实未尝言其志之所欲为有似逍遥物外不屑当世之务者而圣人与此而不与彼何也集注以为味曾点之言则见其曰用之间无非天理流行之妙而用舎行藏了无与于我是虽尧舜之事业盖所优为其视三子规规于事为之末不可同年而语矣某尝因是而思之为学与为治本来只是一统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所存三子却分作两截看了如治军旅治财赋治礼乐与凡天下之事皆是学者所当理会无一件是少得底然须先理会要教自家身心自得无欲常常神清气定涵养直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则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程子所谓不得以天下挠己巳立后自能了当得天下事物者是矣夫子尝因孟武伯之问而言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賔客言圣人固已深知其才所能办而独不许其仁夫仁者体无不具用无不该岂但止于一才一艺而已使三子不自安于其所已能孜孜于求仁之是务而好之乐之则何暇规规于事为之末縁他有这个能解横在肚皮里常恐无以自见故必欲得国而治之一旦夫子之问有以触其机即各述所能子路至于率尔而对更无推逊求赤但见子路为夫子所哂故其辞谦退毕竟是急于见其所长圣门平日所与讲切自身受用处全然掉在一边不知今日所存便是后日所用见得他不容将为学为治分作两截看了所以气象不宏事业不能造到至极如曽点浴沂风雩自得其乐却与夫子饭疏食饮水乐在其中颜子箪瓢陋巷不改其乐𬓛怀相似程子谓夫子非乐蔬食饮水也虽蔬食饮水不能改其乐也谓颜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要知浴沂风雩人人可为而未必能得其乐者正以穷达利害得以累其心而不知其趣味耳夫举体遗用洁身乱伦圣门无如此事全不可以此议曽点盖士之未用须知举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天理自然之安方是本分学者曽点言志乃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无入而不自得者故程子以为乐而得其所也譬如今时士子或有不知天分初无不足游泳乎天理之中大小大快活反以穷居隐处为未足以自乐切切然要做官建立事功方是得志岂可谓之乐而得其所也孟子谓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孟子所谓君子所性即孔子颜子曽点之所乐如此如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物各付物与天地同量惟颜子所乐如此故夫子以四代礼乐许之此浴沂风雩识者所以知尧舜事业曽点固优为之也然知与不知在人用与不用在时圣贤于此乘流则行遇坎则止但未用时只知率性循理之为乐正以此自是一统底事故也龟山谓尧舜所以为万世法亦只是率性而已外边用计用较假饶立功业只是人欲之私与圣贤作处天地悬隔如子路当蒯聩之难知食焉不避其难而不知卫辄之食不可食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后来所成就止于如此正为他不知平日率性循理便是建功立事之本未到无入不自得处夫子之不与其有以知之矣所见如此不背驰否乞与订正
  此一叚说得极有本末学者立志要当如此然其用力却有次第已为希逊言之矣
  答严时亨
  生之谓性一章论人与物性之异固由气禀之不同但究其所以然者却是因其气禀之不同而所赋之理固亦有异所以孟子分别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有不同者而未尝言犬之气牛之气人之气不同也人之所以异于禽兽一章亦是如此若如所论则孟子之言为不当而告子白雪白羽白玉之白更无差别反为至论矣程先生有一处有隙中日光之论最为亲切更须详味于同中识其所异异中见其所同然后圣贤之言反复都不相碍若只据一偏各说道理则互相逃闪终身间隔无复会通之时矣
  杞柳之性固可以为杯棬然须斫伐裁截矫揉而后可成故孟子言戕贼杞柳而后可以为杯棬也若杞柳可以为杯棬而楩楠不可以为杯棬又是第二重道理与此元不相入不当引以说也此等处须且虚心看他圣贤所说文义指意以求义理之所当乃为善学若如所论徒为纷扰不惟枉费思虑言语而反有害于穷理之实也
  多怨之说固有此理但恐如此包裹费力圣人之言简易平直未必如此屈曲且依程先生说为善
  五行太极便与生之谓性相似以为同则同中有异以为异则未尝不同
  亲亲长长贵贵尊贤皆天下之大经固当各有所尚然亦不可以此而废彼故乡党虽上齿而有爵者则俟賔主献酬礼毕然后入又席于尊东使自为一列不为众人所压亦不压却他人即所谓遵也遵亦作僎如此则长长贵贵各不相妨固不以齿先于爵亦不以爵加于齿也祭五祀说见于月令注疏甚详可自考之
  越绋之说注虽简疏必详此等可自检看居丧不祭伊川横渠各有说若论今日人家所行则不合礼处自多难以一槩论若用韩魏公法则有时祭有节祀时祭礼繁非居丧者所能行节祀则其礼甚简虽以墨缞行事亦无不可也
  丧礼自葬以前皆谓之奠其礼甚简盖哀不能文而于新死者亦未忍遽以鬼神之礼事之也自虞以后方谓之祭故礼家又谓奠为丧祭而虞为吉祭盖渐趋于吉也酹酒有两说一用郁鬯灌地以降神则唯天子诸侯之礼有之今其书亡不可深考一是祭酒盖古者饮食必祭人以鬼神自不能祭故代之祭也今人虽存其礼而失其义不可不知
  礼必本于太一高氏说恐不然
  赣州所刊语解乃是郑舜举侍郎者名汝谐中间略看亦有好处但如所引数条却似未安今且论其一二大者如三仁之事左传史记所载互有不同但论语只言微子去之初无面䌸𠷢璧之说今乃舍孔子而从左氏史迁已自难信又不得已而曲为之说以为微子之去乃去纣而适其封国则尤为无所据矣此乃人道之大变圣贤所处事虽不同而心则未尝不同故孔子历举而并称之且皆许其仁焉更须玩索未可轻论也绝四之说尤为无理且更虚心看集注中所引诸先生说不必如此求竒失却路脉也
  答曽光祖兴宗
  知别后为学不倦甚慰然所谓念欲刻苦加励又恐遂成助长之患而致知之功亦非旦夕可兾则似未得个下手处也大纲且得以敬自守而就其间讲论省察便是致知如得一分更有一分功夫节节进去自见欲罢不能不待刻苦加励而后得也但目下持守讲学却亦不得不刻苦加励不须遽以助长为忧也
  答曾光祖
  所示问目甚慰所怀此是求其放心乃为学根本田地既能如此向上须更做穷理功夫方见所存之心所具之理不是两事随感即应自然中节方是儒者事业不然却亦与释子坐禅摄念无异矣所论内外賔主之辨意亦得之但语犹未莹须知在内之日多即是为主在内之日少即是为客耳主式乃伊川先生所制初非朝廷立法固无官品之限万一继世无官亦难遽易但继此不当作耳有官人自作主不妨牌子亦无定制窃意亦须似主之大小高下但不为判合陷中可也凡此皆是后贤义起之制今复以意斟酌如此若古礼则未有考也大学或问之误所疑甚当中间已修定矣今内去两本幸收之偶归故居监视社仓交米草草作此不暇他及正远千万进学自爱只如前所论用功久之自当有进盖已得其要领不易如此切已致思也
  答曽光祖
  熹行役已涉建昌之境垂老复出非力所堪深以愧叹耳所示为学之意甚善此事元无穷尽不可计功程但当鞠躬尽力看到甚地位耳
  答曽光祖
  所询丧祭之礼程张二先生所论自不同论正礼则当从横渠论人情则伊川之说亦权宜之不能已者但家间顷年居丧于四时正祭则不敢举而俗节荐享则以墨衰行之盖正祭三献受胙非居丧所可行而俗节则唯普同一献不读祝不受胙也如此则于远祖不必别议称呼矣迁主礼经所说不一亦无端的仪制窃意恐当以大祥前一日祭当迁之主告而迁之然后次日撤几筵奉新主入庙似亦稍合人情幸更详之此事尚远可徐议之也
  答曾光祖
  横渠曰仲尼绝四意有思也夫子尝言学而不思则罔又言君子有九思今横渠之言与此相反
  绝四是圣人事不思不勉者也学者则思不可无但不可有私意耳
  伊川易传序曰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观会通以行典礼则辞无所不备其曰象曰辞固皆理之所寓然其曰体用一源未知三者以何为体以何为用又所谓典礼者无非天叙天秩之自然不知于会通处如何而观易中之辞何者备之
  上四句其说已见于太极图解后统论中矣观会通是就事上看理之所聚与其所当行处辞谓卦爻之辞横渠云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賔主之辨某谓实有诸已乃能为仁虽仁有久近之不同然非有诸已不能也其所以三月日月者特主义理客气消长分数之多寡耳非三月日月有内外賔主也
  所谓实有诸已乃能为仁不知实有是有何物为仁是为何事知得此意方可理会内外賔主之辨
  明道曰目畏尖物此事不得放过便与克下室中率置尖物须以理胜他尖必不刺人也何畏之有兴宗未晓其说
  人有目畏尖物者明道先生教以室中率置尖物便见之熟而知尖之不刺人也则知畏者妄而不复畏矣便疑当作使
  观之上九曰观其生君子无咎象曰观其生志未平也
  其生谓言行事为之见于外者既有所省便是未得安然无事
  答曾景建
  辱书文词通畅笔力快健蔚然有先世遗法三复令人亹亹不倦所论读书求道之意亦为不失其正所诋近世空无简便之弊又皆中其要害亦非常人见识所能到也然文字之设要以达吾之意而已政使极其高妙而于理无得焉则亦何所益于吾身而何所用于斯世乡来前辈盖其天资超异偶自能之未必専以是为务也故公家舎人公谓王荆公曰文字不必造语及摹拟前人孟韩文虽高不必似之也况又圣贤道统正传见于经传者初无一言之及此乎至于读书则固吾事之不可已者然观古今圣贤立言垂训亦未始不以孝弟忠信收敛身心为先务然后即吾日用之间参以往训之指反复推穷以求其理之所在使吾方寸之间虚明洞彻无毫发之不尽然后意诚心正身修而推以治人无往而不得其正者若但泛然博观而槩论以为如是而无非学如是而无非道则吾恐其无所归宿不得受用而反为彼之指本心讲端绪者所笑矣鄙见如此幸试思之有所未安复以见告甚幸甚幸录示先大父司直公所记龟山先生语前此所未见然以其他语推之知其诚出于龟山无疑也所示佳篇句法高简亦非世俗所及然愤世太过恐非逊言之道千万谨之尤所愿望
  答曾景建
  便中辱书备知向来遍参反求始末而又深以主一穷理得所归宿为喜也比日秋清计所履益佳胜从事于斯亦当益有味矣然二事知之甚易而为之实难为之甚易而守之为尤难主一之功固须常切提撕不令间断穷理之事又在细心耐烦将圣贤遗书从头循序就平实明白处玩味不须贪多但要详熟自然见得意绪若骛于高远渉猎领解则又不免如向来之清话欲求休歇而反成躁乱也示及与柴君书甚善不知渠以为如何今人亦未说到此异端之蔽自是已分上差却入路欠却功夫其迷溺者固无足道其慨然以攘斥为已任者又未免有外贪内虚之患亦徒为𫍢𫍢而已若之何而能喻诸人哉幸更思之若于已分上真实下得切已功夫则于此等亦有所不暇矣
  答曽景建
  所示诗文疑问其间颇有曲折俟黄兄归奉报熹以台评蒙恩镌免尚为轻典感幸深矣而所连及反罹重坐令人愧惕今因其行草草附此恐其在涂有合料理事得为垂念幸甚其人辨博多所该综亦可款扣也
  答曾景建
  前此辱书蔡季通行曾附数字奉报矣所论主一之功甚善但读书须更量力少看而熟复之只依文义㝷个明白处去自然有味不在极力苦思转求转远也先徳所抄龟山语以他书考之不妄然却不及向来所记杂说数条必是又有李萧远所定也所问两条三省事鄙意正如此后段之云亦可谓怪论矣今既知其缪便直置之不须与辨且自理会已分功夫可也科举之学在贤者为馀事但公家自有文章大宗师何故不学而学他人不好处一向如此不惟议论不正当并与文章亦成浇薄无馀味矣尔雅未暇细看然此等亦未须闲费日力也
  答曾景建
  季通远役深荷煖热之意今想已到地头矣其所论律历尤精诣恨与贤者相聚不久未极其底蕴也三篇甚胜卒章尤工而仆不足以当之也尔雅竟未暇细考但释亲篇恐非如所刊定也礼书已略定但惜无人录得亦有在黄直卿处者闻吉父在彼必能传其梗槩然此间后来又有续修处及更欲附以释文正义卒未得便断手耳乾坤性情之说以三隅反之何疑之有性情本是一物特以动静而异其名耳
  答曾景建
  别纸七条第一论勿动勿思者动可以该思而思不可以该动故圣言如此非有先后浅深之序也但立语用功自是合如此耳第二论曽点言志以为便欲进取揖逊泰和气象殊非本意彼亦但自言其日间受用处而自他人观之则见其或出或处无所不可虽尧舜事业亦优为之非専指揖逊而言也第三论问答卫君一条以为有所畏避亦非是此只是礼合如此耳此等处相似而不同只差毫厘便有公私之异不可不察也第四论吕氏恍惚之说未有大病不须如此回避且认取正意可也上章亦然第五责原壤三语须作一句看若只老而不死则圣贤固有寿考者岂可以其窃天地之机而谓之贼耶第六射宿亦不必如此说第七按史记之言如此必有所据非马迁自造之语也盖今关雎三章皆是关雎之乱其前必有散声序引之类有声无词而此其卒章也若止第三章是乱则史之言不如此矣此七条者其首二义更宜思之第二条尤须体认不可草草其下五条则皆非所急又看得差了且须虚心认取圣贤立言教人用功之正意不可只如此容易立说也
  答曽景建
  参同旧本深荷录示已令蔡伯静点对附刻新本之后矣但龙虎经却是取法参同亦有不晓其本语而妄为模放处如论乾坤二用周流六虚处可见疏脱试考之可见也近来不知所观何书或有所见因风笔示若得乘此春暖与吉父相约俱来以践前约岂胜幸甚征苖之说甚新但恐其他无此比数兼若如此则禹自当班师不待伯益赞之而后决矣此等无所考据不若姑置之而涵泳于义理之实之为得也














  考异补遗
  答林徳久伊川曰心具天徳条内与诸先生议论不同下一本有尽心知性此是大学第一
  皆从心上用功下一本有如操舎存亡求放心之类
  答严时亨迁圣人之本意以就之也下有问云礼无大小未尝不重于食色有时而重于礼食色重处是亦礼之重答云此章无它可疑熟读本文自可见矣
  答曽光祖仲尼绝四意有思也下一本有窃意







  晦庵集卷六十一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六十二     宋 朱子 撰书知旧门人问答
  答张元徳
  细读来书知进学之意不倦甚慰读书切忌贪多唯少则易以精熟而学问得力处正在于此茍为不熟不如稊稗非虚语也大学等书近多改定处未暇录寄亦有未及整顿者如论孟两书甚恨其出之早也此间事虽不多然亦终日扰扰少得暇看文字甚觉其岁月之可惜也通书太极之旨更宜虚心熟玩乃见鄙说一字不可易处政使濂溪复生亦必莞尔而笑也若如所论则所谓静者别在四者之外而不相管矣而可乎颜子所以发圣人之蕴恐不可以一事言盖圣人全体大用无不一一于颜子身上发见也孰不可忍亦不必如此说此等处有两说当时存之皆不偶然更宜详玩也武成文字不曽带来不能尽记春秋之说尤所未究此类又是一种功夫未晓即且阙之可也易数之说近有一书谩往读之来问所疑已悉具其中矣七经向见其初成之本后未得也计此亦是刘公少时作不然则亦以其多而不能精故耶其间诗说尤草草也
  答张元德
  示喻欲来未能之意此固无可如何但日月侵寻纵不得亲师友亦须自作工程潜思默究令胸中明彻见得道理都无疑碍方是于践履功夫有进步处若只如此悠悠闲过了诚可惜耳所示诸说似未寻着缝罅虽已各注其后然只如此讲学恐未有深益也名斋之意甚善然着实用功不须如此安立标榜处虽亦未有大害然亦便见用心浅处若实做得功夫是当自无暇及此等不急之务也大学近已刊行今附去一本虽未是定本然亦稍胜于旧也临漳四子四经各注一本其后各有䟦语可见读之之法请详之所问易数虽非讲学所急然亦见用意未精且更推寻为佳若如此自见得一门户决须自信得及正不必问伊川横渠说如何也若前人说已分明则此书不作矣正为说者太支离不说者又太简略所以不得已而作孔氏杂说写了多时今附还其间多是抄出江邻㡬嘉祐杂志也
  答张元德
  示喻为学之意似觉未甚果决専一更宜勉力科场不远想不免分了功夫然此等得失真实有命若信未及放不下亦须且将此字顿在面前政使未全得力亦可减得些小分数不为无助夫子所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正谓此也甘君处见送行语令兄意亦甚佳兄弟自为博约想有味也但甘君词笔颇工而趣向未正数日苦口告之未知能勇决否耳所喻易数大槩近之但此等自然法象深玩索之自见端的初见似人安排而实非人所能安排也以一为三以一为二所谓一者谓一揲所得之竒偶未是一爻也一竒为三故三竒为九方得老阳之爻一偶为二故三偶为六方得老阴之爻两偶一竒乃为少阳之七两竒一偶乃为少阴之八此数甚明但㸔得不子细耳甘君归可更切磋之人材难得可惜只如此汨没了一生也
  答张元德
  衡阳之讣想已闻之深足伤叹然当路攻击意殊未已今虽如此亦恐更有追削禁锢之类而一时善类次第皆不可保吾辈闲中讲学固为美事然亦恐有不可测者此方深以为惧而贤者乃以劝彭文何也熹幸已得祠差可自安近与学者讲论尤觉横渠成诵之说最为径捷盖未论看得义理如何且是收得此心有归著处不至走作然亦须是専一精研使一书通透烂熟都无记不起处方可别换一书乃为有益若但轮流通念而核之不精则亦未免枉费工夫也须是都通透后又却如此温习乃为佳耳所说易传极有难记当处盖经之文意本自宽平今传却太详密便非本意所以只举经文则传之所言提挈不起贯穿不来须是于易之外别作一意思读之方得其极寻常毎欲将𦂳要处逐项抄出别为一书而未暇大抵读书求义宁略毋详宁踈毋密始有馀地也详故碎密故拘欧严谭君近来看得又如何更望以此相勉但于所读之书经文注脚记得首尾通贯浃洽方有可玩绎处如其不然泛观杂论徒费日月决无所益也所论新法大槩亦是如此然介甫所谓胜流俗者亦非先立此意以压诸贤只是见理不明用心不广故至于此若得明道先生与一时诸贤向源头与之商量令其胸中见得义理分明许多人欲客气自无处著亦不患其不改矣若便以不可与有为待之而不察其所欲胜之流俗亦真有未尽善处则亦非所以为天下之公而自䧟于一偏之说矣顷见赵丞相所编诸公奏议论新法者自有数卷其言虽不为不多然真能识其病根而中其要害者殊少无惑乎彼之以为流俗之浮言而不足恤也至如祧庙一事当时发言盈庭多者累数千字而无一言可以的当与介甫争是非者但今人只见介甫所言便以为非排介甫者便以为是所以徒为竞辩而不能使天下之论卒定于一也此说甚长非面论未易究
  答张元德
  来书所论通复二字甚密然亦有未切处继之者善云者造化流行万物方资以始而未实也成之者性云者物生已实造化与物各藏其用而无所为也在人则感物而动者通也寂然不动者复也以此推之图象隐然不待多言而自可默喻矣四徳则阴阳各二而诚无不贯安得不谓五行之性乎凡此更反复之当自见也太伯之事正也太王王季文武之事权也权而不失其正则并行而不相悖矣此义圣人盖难言之若看未透且姑置之不必深致疑亦不必多为说也庙议㸔得似亦未精子孙之于祖考恩虽无穷而义则有止不可过不可不及亦并行而不悖且以周而言之欲使之黜后稷而祖文武固世俗浅薄之论若遂欲使之越后稷而祖帝喾以至于无穷又贤者过之之失也
  答张元德
  配义与道之说殊不可晓大扺读书须且虚心静虑依傍文义推寻句脉看定此句指意是说何事略用今人言语体贴替换一两字说得古人意思出来先教自家心里分明历落如与古人对面说话彼此对答无一言一字不相肯可此外都无闲杂说话方是得个入处怕见如此弃却本文肆为浮说说得郎当都忘了从初因甚话头说得到此此最学者之大病也故程先生有说书非古意转使人薄汉儒下帷讲诵未必是说书又说作论语解已是剰了又以毛公说诗为有儒者气象观此等处其意盖可见今说配义与道却不就孟子上理会如何是义如何是道如何是气如何地配便一乡掉开了只单说个道字已是无捉摸处又将道字训作行字尤无交渉说得愈多去理愈远矣今合且先理会如何是义却就义字上推如何是道道之与义同异如何如何又要气来配他配字又是何意适检集注说得尽分明了不知曾子细㸔否只此数字分明即孟子意思分明可见而程子所谓冲漠气象亦在其中初非有二说也子约所说亦未免向别处去如此支离转无交渉却恐不免真为擎拳𥪡拂者所笑矣其他所论时习率性鸢鱼等说今皆未暇论论得亦未有益可且理会此配义与道令分明便中早报及也
  答张元德
  人心虽未有喜怒哀乐而物欲之根存焉则固已偏于此矣故于其所偏者得之则喜且乐失之则怒而哀无复顾义理也
  此叚说得是但物欲之根存焉之说恐未然人固有偏好一物者然此一物未上心时安得不谓之未发之中乎欲下工夫正当于此看取子约心性之说甚可骇来喻所引孟子甚当张云孟子论性而以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心为说亦可谓失心性之辨乎
  性难知而心可尽所谓尽其心者如程子所谓当处便认取此句不干事与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知性也积习既久脱然贯通之谓也尽心也又如论语集注所云随事精察知性也而未知其体之一尽心也真积力久而将有所得此即尽心知性之案此段内注字系先生批
  心性一物知则皆知但尽之为难耳又性可逐事言心则举其全体也
  禹恶旨酒一章
  此等处只逐句㸔不必如此牵合
  天王狩于河阳
  春秋熹所未学不敢强为之说然以人情度之天王狩于河阳恐是当时史䇿已如此书盖当时周室虽微名分尚在晋文公召王固是不顺然史䇿所书想必不敢明言晋侯召王也李傕郭汜朱全忠盗贼狂恣唯力是视亦未必曽读春秋见有此事而效之也
  习静坐以立其本而于思虑应事専一以致其用以此为主一之法如何
  明道教人静坐盖为是时诸人相从只在学中无甚外事故教之如此今若无事固是只得静坐若特地将静坐做一件功夫则却是释子坐禅矣但只著一敬字通贯动静则于二者之间自无间断处不须如此分别也语孟或问乃丁酉本不知后来改定如何
  论孟集注后来改定处多遂与或问不甚相应又无功夫修得或问故不曾传出今莫若且就正经上玩味有未适处参考集注更有思索为佳不可恃此未定之书便以为是也
  答张元德
  尝读欧阳公论许世子止之事未免疑之及读胡文定公传未足以破其疑洽继而考之左氏公羊之传自明但后人因榖梁不尝药之说遂执此一句以为止之罪如此而已殊不考左氏曰许悼公疟饮世子止之药卒公羊曰止进药而药杀也此可以见悼公之死于药矣当时之事虽未有明文而洽尝观近世治疟者以砒霜鍜而饵之多愈然不得法不愈而反杀人者亦多矣悼公之死必此类也不然当时所进非必死之药止偶不尝而已则公羊何以谓之药杀世子何为遽弃国而出奔孟子曰杀人以挺与刃有以异乎以刃与政有以异乎进药而药杀可不谓之弑哉其所以异于商臣蔡般者过与故之不同耳心虽不同而春秋之文一施之者以臣子之于君父不可过也如此观之似足以正近世经传之失而破欧公之疑不识先生以为如何
  胡文定通旨中引曾吉父说如律中合御药误不如本方造御舟误不牢固之类已有此意矣但考之于经不见许止弃国出奔之事不知果何谓也
  答张元德
  旧与朋友说话每怪其不解人意而不知其所以然者近方觉得学者读了书听了话元不曾著心记当䌷绎玩味至有两年看一部易传都不记得𦂳要处者虽其根钝使然亦是不肯用力乃知横渠教人读书必欲成诵真是学者第一义须是如此己上方有著力处也欧严二君后来曾相见否此中甚难得人深可忧惧也所望以永斯文之传者如二三君盖无㡬人也
  答甘吉甫
  此间为况幸亦如常但朋友自不敢住多已引去亦随时之义也所示之说今却附还大扺看得未甚浃洽言多窒碍且宜少读而益加潜心反复玩味之功也中庸言健顺仁义礼智之性妄意以为健顺用也仁义礼智之性体也健顺二字在上者先言用而后言体又以配上文先言阴阳而后言五行未知是否
  健顺之体即性也合而言之则健顺分而言之则曰仁义礼智仁礼健而义智顺也
  先生前岁论伊尹乐尧舜之道一叚云乐尧舜之道须是见得是独自底非是众家常住底今岁先生又言众家常住底何者非尧舜之道又言若尧舜之道便是众家常住底则不消更说尧舜
  后说近是但所记语有差今亦不记当时因何说此也蔡丈云天根是好人之情状月窟是小人之情状三十六宫是八卦阴阳之爻某疑人物二字恐未可便以善恶断之又言三十六宫都是春即月窟亦为春也
  阳善阴恶圣贤如此说处极多盖自正理而言二者固不可相无以对待而言则又各自有所主康节所咏恐是指生物之源而言则正气为人偏气为物为阴阳之辨季通所论却是推说然意亦通也
  答甘吉甫
  集注中说曾点处有乐此终身一句不知如何
  观舜居深山之中伊尹耕于有莘之野岂不是乐此以终身后来事业亦偶然耳若先有一毫安排等待之心便成病痛矣注中若无此句即此一转语全无收拾答他圣人问头不著只如禅家擎拳竖拂之意矣
  君子所以异于人以其存心昨蒙赐教谓存心者处心也集注又曰以仁存心言以是存于心而不忘也而直卿说是以其心之所存处看他念念在何处某以为若如先生之诲则是以仁礼存在心中若直卿之言则是以心存在仁礼上二说孰是
  直卿说得亦是但要本文意义顺似注说又须知不是将心去存在仁礼上不是将仁礼存在心里也
  蔡文言天根为好人之情状月窟为小人之情状又云阴阳都将做好说也得以阴为恶阳为善亦得伏蒙赐教以为阳善阴恶圣贤如此说处极多盖自正理而言二者固不可相无以对待而言则又各有所主某疑康节先言天根月窟是合偏正而言后言以为都是春者是専以正者言之不知是否
  看遗书中善恶皆天理及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不可以浊者不谓之水等语及易传阳无可尽之理一节即此义可推矣更以事实考之只如鸱枭蝮蝎恶草毒药还可道不是天地阴阳之气所生否
  答林退思
  知读书有渐甚善甚善但亦须且读一书先其近而易知者字字考验句句推详上句了然后及下句前叚了然后及后叚乃能真实该遍无所不通使自家意思便与古圣贤意思泯然无间不见古今彼此之隔乃为真读书耳
  答林退思
  某区区之见亦惟以儒者职分实不易尽今之学者皆有小器易盈之患于所当知或闻而不讲或讲而不精是以见道不全而应用有阙用是愤悱不遑自安惧所见之有偏则所至之不远反复圣贤之典泛参百氏之书师事名儒以证所疑以质所见庶㡬识斯道之全体明入徳之大方事有大变则有以处之时有大㡬则足以应之顾瞻海内之君子自治严密规模广大而进修不巳体用兼该本末具举惟先生一人今屈于贫困寸步不能自致不获以酬其所欲身虽在此而心则在函丈也某在天地间甚不足道亦知不肯为小人儒慨念往古道学素明到春秋时贤士大夫议论与夫经理其国尚有标置正学既晦人物便不耐检点资禀粹温者间有暗合古人仁心处尚足以维持国体使意脉未绝资禀竒伟者间有暗合古人仁政处尚足以把持事务使世变未极更要进前担负自应是去不得此某所以欲汲汲讲究成已之仁成物之知庶㡬识古人所谓大学者今以乏财不得进拜函丈谁其成就之律历兵法要识端涯莫指其踪古今损益大变职分所当急朝夕看诸儒之论以己见揣摩迄不知其旨乡间诸贤无有收而教之者只得将六经涵泳耳
  某闻明学问之全体而后可以底夫大成盖知至其所至而不能终其所终者有矣未有不知至其所至而能终其所终者也孔门之高弟若子夏子游子张止于有圣人一体则造夫全体者宁有几人然全体之不知则有同门异户之患虽欲有其一体不可得矣古之君子所以终日孜孜惟恐学不足以知性命之正才不足以成天下之务识不足以周万物之情者以为不如是则有所偏倚而无以立乎其大者也大者之不立犹不登泰山无以见天下之小不游大海无以见众流之同归一源所存既卑安藜藿之甘难语太牢之味固有以聪明为障思虑为贼自以为见性成佛终不明寂然不动之体也以智力之所操持谋略之所驾驭自许以致功立业终不明行所无事之知也渉猎先民之论泛观古今之书自许以博学多闻终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傅也夫是之谓无以立乎其大者也若知从事于其本而以道之全体为准的则学足以知性命之正必通乎死生之说而异端不能惑矣才足以成天下之务则坦然见王道之易行不至于不以尧之所以治民者治民矣识足以周万物之情则所识前言往行无非畜德不至泛滥无统迄无立身之地矣君子反经而已经正则由天下之正路而业可大也德可新也血气有盛衰而与生俱生者未尝变也所遇有穷达在我未尝有加损也智及乎此则可与造全体矣某虽昏蒙尚知自勉追怀古人夫岂无志今世英才谁肯自卑今欲考百氏之同异收敛其偏以求其全乡居僻陋书册无所取欲广交四方之名人合其所长用以自反贫窭无资寸步不能自致深虑日月易流有负初志结茅为庵以退为名奉亲之暇涵泳六经退省乎日用之间自求日新之功庶乎有得焉耳敢望先王发挥其义
  来示备悉学者之志固不可不以远大自期然观孔门之教则其所从言之者至为卑近不过孝弟忠信持守诵习之间而于所谓学问之全体初不察察言之也若其高弟弟子多亦仅得其一体夫以夫子之圣诸子之贤其于道之全体岂不能一言尽之以相授纳而顾为是拘拘者以狭道之传画人之志何哉盖所谓道之全体虽高且大而其实未尝不贯乎日用细微切近之间茍悦其高而忽于近慕于大而略于细则无渐次经由之实而徒有悬想□望之劳亦终不能以自达矣故圣人之教循循有序不过使人反而求之至近至小之中博之以文以开其讲学之端约之以礼以严其践履之实使之得寸则守其寸得尺则守其尺如是久之日滋月益然后道之全体乃有所乡望而渐可识有所循习而渐可能自是而往俛焉孶孳毙而后已而其所造之浅深所就之广狭亦非可以必诣而预期也故夫子尝以先难后获为仁又以先事后得为崇徳盖于此小差则心失其正虽有钻坚仰高之志而反为谋利计功之私矣仁何自而得德何自而崇哉聊诵所闻以答下问之意至于庵记大字之需则非学之急亦老懒之所不暇也舒大夫向尝相见于会稽所论未合今想其学益有成矣闻其政亦甚佳有本者固如是也不及为书因见幸略道意
  答王晋辅
  为学大槩且以收拾身心为本更将圣贤之言从头熟读逐字训释逐句消详逐叚反复虚心量力且要晓得句下文意未可便肆己见妄起浮论也
  答王晋辅
  示喻卒哭之礼近世以百日为期盖自开元失之今从周制葬后三虞而后卒哭得之矣若祔则孔子虽有善殷之语然论语中庸皆有从周之说则无其位而不敢作礼乐计亦未敢遽然舎周而从殷也况祔于祖父方是告祖父以将迁他庙告新死者以将入祖庙之意己祭则主复于寝非有二主之嫌也主复于寝见仪礼郑氏注至三年之丧毕则又祫祭而迁祖父之主以入他庙奉新死者之主以入祖庙此见周礼郑注及横渠先生说则祔与迁自是两事亦不必如殷之练而祔矣礼法重事不容草草卒哭而祔不若且从温公之说庶㡬寡过耳
  答王晋辅
  自去秋冬及此开正三辱枉书皆无便可报无疑人来又承惠问尤以为慰讯后己复改岁远惟感时追慕孝履支胜熹病益深无可言者前书所论告子之说此等议论不须置意中亦不须容易与之辨论且只自家理会圣贤之所已言而求其旨意之所在久之精熟自然见得是非不著问人矣大学己领便中却欲更求十数本可以分及同志也太极西铭切不须广盖世间已自有本为此冗长无益于事或徒能相累耳徐侍郎所欲镂版之书恨未之见然此等亦不必看徒乱人耳且著实向里就切近明白实处理会便不误人也此间诸书南康板本成后亦无甚人修改处不知有黑点子者是何本也只看其间有大同小异处子细咨问季章参考得失便自见得若有所疑切冀见谕当为契勘奉报也南轩之书多未断手而不幸即世而或者不察一例流传使人不能无遗恨所以前此为之刊削别为定本盖推本其遗意非敢以私见辄有去取也如大愚之说兼看亦佳但其规模亦太阔远不若且就本经文义上烂熟咀嚼之为愈也无疑人到多日偶以雪寒不能作书而其人不能久候口占布此殊不尽意正远千万节哀自爱
  答王晋辅
  荐承委喻极荷不鄙实以多病畏事不敢作文字以故前此不敢闻命今不获已辄以数字附于行状之末少见鄙意然已觉太露筋骨切告勿以示人恐彼此不穏便非独罪戾之踪为有害也向来子约每言乡学之意甚美然于愚意窃恐务实之意未若好名之多学道之志未若为文之力此亦乡党习尚流风之弊其所从来也远宜贤者之未免也自今以往更愿反躬自省以择乎二者之间察其孰缓孰急以为先后姑屏旧习而取凡圣贤之言若大学若论孟若中庸者朝夕读之精思力行以序而广使道义之实有以悦于心而充诸已则自将无慕于外而所以显亲扬名者必有以异乎前日之为矣若但以名位之为尊言语之为丽闻誉之为夸而汲汲乎伐石攻木以为事则是非独老拙羞之抑子约平生所望于贤者亦将大不满于泉下矣所喻鄙文何乃为此曲折已托刘季章言之此岂止载祸相饷而已耶
  答王晋辅
  所喻䟦语今再写去临川者亦累问不得报此书度已浮沈不可得矣今亦不须问也疑义足见向学之意墓祭不可考先儒说恐是祭土神但今俗行拜扫之礼其来已久似不可废又坟墓非如古人之族葬若只一处合为一分而遥祭之亦似未便此等不若随俗各祭之为便也其他阙文数处或是或否皆非讲学之急务况集注中又已有说甚明自可观考不必问也畏缩之说苏黄门亦云然非本文之意兼集注中亦已有定论礼书缩训直者非一他日当见之乃先儒之旧不可易也范碑曲折尝以鄙意请于益公未蒙剖决然此公敭历之久更事为多必有见处后生况亦未须遽论此事岂可因此便议前辈之失非所以致敬于达尊也程纠所编年谱是终身看得此事不透深可怜悯渠元不曾寄来却是身后为人在广州镂版方得见之甚恨不得及早止之做此话欛没了期也然世间识者亦少但恐后世有明眼人指点出来耳吾友今亦未须理会此等且理会自家著紧切身要用底道理久之见识渐明履践渐实自不被人暪亦不须与人辨论纷争也季章耿介于人有责善之益重九后若未来可力致之逸居独学无师友之益不知不觉过失日滋功夫无由长进不可忽也景阳悼亡可念才臣书未到㢲伯亦未有人来书寄婺女迂回难通今后只托人寄临川刘教授处可也不知渠书中有何说每念仁里诸贤相与甚至而未得与之痛相切磨悠悠岁月日益晚暮良以为恨如无疑亦然也因见各烦为致此意
  答杜仁仲良仲
  自顷闻昆仲之名而愿得一见久矣中间仅得识良仲之面而于仁仲尚复差池至今为恨兹者乃承不鄙致问许以来辱此意厚矣然理义不外于吾身但能反躬力索毋使因循有所间断则无不得之理孟子所谓归而求之有馀师者此也愿益勉旃以副此望异时有以自得之则虽相望之远亦不异于合堂同席而居矣
  答杜仁仲
  示喻为学之意甚善操存舎亡此外无著力处但常切提撕勿计功效久当自得力耳理固不可以偏正通塞言然气禀既殊则气之偏者便只得理之偏气之塞者便自与理相隔是理之在人亦不能无偏塞也横渠论受光有大小昏明而照纳不二其说甚备可试考之人心道心不能无异亦是如此然亦不须致疑但惟精惟一是著力要切处耳魂魄之说极详密矣文叔书中亦论此已答之可取一观来喻得失亦已具其中也
  答杜仁仲
  得文叔书具道才质之美恨未一见兹辱惠书喜闻比日所获佳胜示喻为学之意甚善若果见得端绪常切提撕不少自恕则气质昏弱非所病矣千万勉旃少副所望
  答杜仁仲
  良仲示喻敬字工夫甚善凡圣贤之言皆贯动静如云求其放心亦不是闭眉合眼死守此心不令放出也只是要识得此心之正如恻隐羞恶之类于动静间都无走失耳所论气禀有偏而理之统体未尝有异亦得之明道又谓不可以浊者不为水亦是此意也但谓神即是理却恐未然更宜思之仁仲所论朝闻夕死则愚意见得二先生之说初不甚异盖道即事物当然不易之理若见得破即随生随死皆有所处生固所欲死亦无害也
  答杜仁仲
  良仲前书所论数条皆善但更勉力研究玩味久之自然见处明白践履从容不费安排仁仲盖有意于切问近思之学者然亦便如此不得更须博之以文始有进步处耳
  答杜仁仲
  良仲所示疑义已附已意于其后试详考之更加虚心游意反复玩味久当自释然也仁仲反躬克已之意甚切虽未知所病者何事然既知其病即内自讼而亟改之耳何暇呫呫诵言以咎既往之失而求改过之名哉今不亟改而徒言之又自表其未有改之之实也则是病中生病名外取名不但无益而已
  五行之神
  神是理之发用而乘气以出入者故易曰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来喻大槩得之但恐却将神字全作气看则又误耳
  明道云生之谓性一条
  明道此章内性字有指其堕在气质中者而言有指其本原至善者而言须且分别此一字令分明不差方可子细逐项消详今来喻大槩盖已得之只其间有未细密处且更虚心玩味久当益精耳继之者善易中本指造化流行之妙而言此却是就人身上指其发用之端而言如孟子论性善只以情可为善为说盖此发用处便是本原之至善不待别求若可别求则是人生而静以上却容说也孟子所论天下之言性者则故而已矣亦是此意更详之所云水之方分𣲖者未晓来意恐非明道之本旨也
  答杜贯道
  读书课程甚善但思虑亦不可过苦但虚心游意时时玩索久之当自见缝罅意味持守亦不必著意安排但亦只且如此从容才觉散漫即便提撕即自常在此矣
  答杜贯道
  节次示及诸说皆善但不已其功久之见处渐分明矣其间虽有小未通处今亦不暇一一条析奉报也致道归草草附此作书多不能详细仁里诸贤多得相处但贤者与良仲仁仲未得一见耳或能相与一来大幸面见指说殊胜书问往还也
  答池从周
  前此辱书未报今又承惠问尤以愧感询及所疑足见嗜学之意但读论语大学亦是初学门户且得如此向前更有多少功夫岂可便虑其杂但此二书亦须反复熟读著力研究乃可见其意耳所问论语首章但将所学反复思绎常切遵行便是时习习之之久自有说处此只是为学实事别无深远旨趣也汎爱虽非初学之切务然既与物接若都恝然与之相忘亦非义理自是须汎爱也观贤者之意似只欲以兀然自守为是故所论每每如此愿少恢廓之不然只终不免于昏陋狭隘而无所发明也
  答胡文叔
  承书喻及先世交游之好不胜感怆三复书词乃知有志传家之学又以为慰今世徇俗为人之学固不足道其稍知用心于内者往往又以骛于高远而失之是可叹也来喻之云似已察于此者但常専心致志思绎践行有疑则与同志讲而明之则庶乎其有得矣
  答潘坦翁履孙
  集注解多闻择其善者而从谓所从不可不择多见而识谓善恶皆当存之以备参考某恐经文止曰识之未有皆存善恶以备参考之意
  本文之义只如此不容别为之说盖择字生于从字识则未有便从之意故不言择善也
  子与人歌而善程子曰歌必全章也与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同某未晓其义
  反之犹言从头再起也若只就中间接续便和则不成全章矣故必使其歌已毕从头再起然后和之则得全章程子意盖如此然其意亦恐未尽也
  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某谓乱者指其成言之尔盖乐章至乱而始成不要其成无以见其美盛尔非専指乱而言也
  此等处今不得闻古人之乐难以深论且如集注大槩说过可也
  不践迹一章集注曰善人质美而未学者也某谓质美故不为恶未学故不能知古人所以行者而践之惟其不践迹故亦无自而入于室也
  集注用程张二先生说其理甚精恐非如来喻之云也更详之
  答奚仲渊
  示喻所闻足见志道躬行之实慰幸叹仰盖不胜言但孟子论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非谓集义于此以养彼浩然之气也又谓不必于应用处斟酌是否亦恐未免离内外判心迹之病圣贤所谓义者正欲于应用处斟酌耳但日用功夫自有先后缓急不可先其细者而缓于大体恐仲渊意是如此若其不然恐更合商量也义理之间诚当明辨然非有格物致知与敬以直内之功则亦难明而易失来喻所谓熟处难忘者恐坐此也然亦学者之通患如熹正苦此而未能自脱耳伯起旧游每病其不以此事为急今乃能勇猛精进如此人固未易量也计左提右挈长者之力为多异时归老田间复得此一益友为幸甚矣赵徳广在此日相见殊愧不能有以发其志意者昨见所与渠书当知所以自勉也
  答黎季忱
  示及两卷各已批注封还幸细考之语孟更须宽心细意看令通彻易则恐未易读如此穿凿似枉费心力也盖易本卜筮之书故先王设官掌于太卜而不列于学校学校所教诗书礼乐而已至孔子乃于其中推出所以设卦观象系辞之旨而因以识夫吉凶进退存亡之道盖圣人当时已晓卜筮之法与其词意所在如说田狩即实是田狩说祭祀即实是祭祀征伐婚媾之类皆然非譬喻也故就其间推出此理耳若在今日则已不得其法又不晓其词而暗中摸索妄起私意窃恐便有圣贤复生亦未易通与其虚费心力于此不若且看诗书礼乐之为明白而易知也然大学论孟中庸又在四者之先须都理会得透彻方可略看易之大指亦未为晚今所论论语尚尔未通岂宜遽及此耶
  答傅敬子
  昨承远访别来又已累月辱书欣审比日所履佳胜讲书须且著实自家理会宽著意思涵泳思索方能有得如今来所喻亦须且自看有疑处方好商量若只如此泛问不济事又所记心性之语亦似语脉中不无差误今不省记当时如何说也所欲大字及二卦说尤是儿戏若真实做功夫何用此等装饰耶
  答傅诚子
  兹承惠书足见好学之笃已足为慰矣比想冬温所履佳胜所示疑问皆有急迫之意此最为学之害须且放下只平平地读书玩味其意理会未得处且记著时时拈起看恐久之须有得力处若只如此枉费心力不济事也㡬微之间善者便是天理恶者便是人欲才觉如此便存其善去其恶可也何难剖析之有第二条亦不须得如此理会且讨个书读换却许多劳攘久之须放得下第三条既知得大有妨害便扫除了何问之有如此纷纭自作纒绕无了期也
  答高国楹
  所喻不能处事乃学者之通病然欲别求方法力与之竞转成纷扰而卒无可胜之理不若虚心读书观理收拾念虑使之専一长久则自然精明而此病可除矣但读书亦有次第且取其切于身心者读之若经理世务商略古今窃恐今日力量未易遽及且少缓之亦未为失也
  答常郑卿
  闻学中诸事渐有条理尤以为喜学校规矩虽不可无亦不可専恃须多得好朋友在其间表率劝导使之有乡慕之意则教者不劳而学者有益今得择之复来则可因之以招致其馀矣鄙意又恐更须招致得依本分识道理能作举业者三数辈参错其间使之诱进此一等后生亦是一事但此须缓缓子细图之恐其间有趋向不同反能为害则不济事也顷年又见黄叔张在此作教官时教小学生诵书旬日一试如答墨义然立定分数考察去留似亦有益小学教谕见无职事可掌使任其责似亦两便试推此类多为之涂以收拾教养之则人情感悦当无扞格之患矣
  答李晦叔
  所说工夫亦且如此做去看久远如何有疑却喻及吴掾亦闻其人相处有何议论邪隆兴江法曹有书寄渠处必时有便也其人清苦力学但溺佛好穿凿耳令弟今在何处前得其书未能别答所论颜子凖的甚善但难如此泛论须子细说出日用工夫次第曲折方见得是非耳幸以此意语之也
  答李晦叔
  所论持敬读书表里用力切须实下功夫不可徒为虚说然表里亦非二事但不可取此而舎彼耳其实互相为用只是一事才说性字便是以人所受而言此理便与气合了但直指其性则于气中又须见得别是一物始得不可混并说也江掾所言物性本恶安有是理来谕已得之矣更切涵养为佳耳
  答李晦叔
  持敬读书只是一事而表里各用力耳若有所偏便疑都不曾做工夫今且逐日著实做将去未须比量难易计较得失徒然纷扰不济事反害事要令日用之间只见本心义理都不见有他物方有得力处耳所问祭礼各以所见报去可更详之闻户曹多学礼说唐人议论可试扣之可检看也江法掾清苦力学不可多得人之所见要亦未能尽同但偏执不通轻于述作此为大不便耳
  程氏祭仪谓凡配止以正妻一人或奉祠之人是再娶所生即以所生母配煇窃谓凡配止用正妻一人是也若再娶者无子或祔祭别位也亦可也若奉祀者是再娶之子乃许用所生配而正妻无子遂不得配享可乎
  程先生此说恐误唐会要中有论凡是嫡母无先后皆当并祔合祭与古者诸侯之礼不同古今家祭礼中亦有此叚但恐彼无本耳
  夫主不可以二者也四明高氏之说云耳煇详此意谓有宗子之家主祭故庶子止以其牲祭于宗子之家可也是不可以有二主也今人若兄弟异居相去辽远欲各祭其父祖亦谓不可以二主乎
  兄弟异居庙初不异只合兄祭而弟与执事或以物助之为宜向见说前辈有如此而相去远者则兄家设主弟不立主只于祭时旋设位以纸榜标记逐位祭毕焚之如此似亦得礼之变也更详之
  魏公赠谥只告于庙疑为得礼但今世皆告墓恐未免随俗耳更冀裁之
  大抵读书当择先儒旧说之当于理者反复玩味朝夕涵泳使与本经之言之意通贯浃洽于胸中然后有益不必叚叚立说徒为观美而实未有得于心也
  答李晦叔
  所问数条大槩相类只是所从言之不同其实则无异义但虚心游意兼存而并观之久当自见其实固并行而不悖也程子不得于言之说恐记者之误不必深疑吕后称制武氏革命事体不同自分明光武追废自其私意不得为中理也
  答李晦叔
  范氏曰圣人同于人者血气也异于人者志气也血气有时而衰志气则无时而衰也先生于集注中去却上句血字及下句气字然今南康所刊本又却仍旧从范说不知如何
  气一也主于心者则为志气主于形体者即为血气范氏本说盖如此向来误去其本文两字后来觉得未穏故改从旧说
  集注解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谓知有命而信之人不知命则避害趋利何以为君子而解公伯寮愬子路章乃云圣人于利害之际则不待决于命而后安二说似相反某谓公伯寮章指圣人言所以不决之于命而此章乃为欲为君子者而设不知如何
  来说是也上蔡说得此意思好语录中有之
  肌肤之会筋骸之束乃是持敬用力之久便觉得身心如此东莱谓操存则血气循轨而不乱收敛则精神内守而不浮恐是此意某寻常试之诚觉得如此然于闹处又却不然
  东莱此说是也然不当作两句看此处只是放去收来顷刻间事只一操字已是多了不须如此著意安排也先生顷者次对实以侍讲之故除此与伊川除说书而授朝官者何异伊川罢说书而辞朝官先生罢侍讲而辞待制事体实同伊川素不曽陈乞封叙先生既用次对奏荐又却力辞职名学者多未喻陈和父以为伊川出处与先生不同居其位则受其恩数乃理之常至他日不合而去但当辞其职耳不当并辞恩数也不知如何
  此事不敢自分䟽后世须自有公论也
  子事父母刘元承所编二先生语录谓妇拜于堂下子不当拜于堂下盖父子主恩妇乃义合
  子妇一例恐不当有分别温公祭毕献寿虽言叙立如祭所之位而不言陞降恐亦皆在堂上也
  为长子三年及为伯叔兄弟皆期服而不解官为士者许赴举不知当官与赴举时还吉服耶衰服耶若须吉服则又与五服所载年月相戾矣
  此等事只得遵朝廷法令若心自不安不欲赴举则勿行可也当官则无法可解罢伊川先生看详学制亦云不禁冒衰守常此可见矣但虽不得不暂释衰亦未可遽纯吉也
  答李晦叔
  大学或问中阴阳五行之说先生答黄寺丞云阴阳之为五行有分而言之有合而言之煇尝推之云云
  分合之说固如此然就原头定体上说则未分五行时只谓之阴阳未分五性时只谓之健顺及分而言之则阳为木火阴为金水徤为仁礼顺为智义
  或问曰然于其正且通之中又或不无清浊美恶之异故其所赋之质又有智愚贤不肖之殊煇窃尝谓命可言所赋性可言所受而智愚贤不肖是其所禀之气有清浊美恶之不同也先生却以智愚贤不肖不归于所禀而归于所赋何耶
  赋犹俗语云分俵均敷之意书传之说或以性言或以形言当随处看
  或问曰然而本明之体得之于天终有不可得而昧者是以虽其昏蔽之极而恍惚之间一有觉焉则即此介然之顷而其本体己洞然矣煇窃详数句只是发明本明之体终有不可得而昧之意若就学者用工夫上说则恍惚之间断无自觉之理须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功夫次第曲折然后本明之体可得而明
  若是𡨋然都无觉处则此能致知者是何人耶此是最亲切处所宜深察
  答李晦叔
  煇曩者因举肌肤之会筋骸之束两句窃意谓与东莱所谓操存则气血循轨而不乱收敛则精神内守而不浮正是此意先生批诲云此说是也然不必作两句看煇因思之未见有重叠处
  此等处只是闲说不须著力更下注脚枉费心力先生又批诲云此处只是放去收来顷刻间事只一操字已是多了不须如此著意安排也煇窃谓心之存亡出入特系于人之操舎如何耳但圣人则不操而常存众人则操之而后存也先生云只一操字已是多了煇久而未喻近者看龟山解七十而从心所欲之义谓圣人从容中道无事乎操然后始悟先生批诲之意正是为己存者设若心不能无放则固不可不操但太著意安排是助长也未审先生以为如何
  此是至亲切处龟山之说亦不谓此须反之于心只就放去收来时体看只此操时当处便存只要功夫接续不令间断耳
  煇窃尝谓学者却须当常存此心于庄端静一之中毋使一毫私意杂乎其间则方寸之间自有主宰不致散漫走作而虚灵洞彻之本体庶乎可以默识矣然欲真实识其虚灵洞彻之本体则又须是日与义理相亲克去己私然后心之本体可得而识
  罢却许多闲安排除却许多闲言语只看操则存一句是如何亦不可重叠更下注脚
  煇窃尝谓自昔明明徳于天下者亦须由格物致知功夫次第曲折然后始能自明其明徳也今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便能各诚其意各正其心各修其身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格物致知之功略不烦于用力焉岂不堕于不择其本而直图其末之弊
  若欲正心诚意须是格物致知然若说道各格其物各致其知则似不成言语只得如此说过如云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岂是删了上四事耶
  或问曰但其气质有清浊偏正之殊物欲有浅深厚薄之异是以圣之于愚人之与物相与悬绝而不能同耳煇窃详此叚所说气质物欲分圣愚人物处似觉可疑若以清浊分圣愚偏正分人物则物欲厚薄浅深一句复将何指若谓指圣愚则圣人无物欲之私若谓说人物则物又不可以浅深厚薄论未晓
  清浊偏正等说乃本正蒙中语而吕博士中庸详说又推明之然亦是将人物贤智愚不肖相对而分言之即须如此若大槩而论则人清而物浊人正而物偏又细别之则智乃清之清贤乃正之正愚乃清之浊不肖乃正之偏而横渠所谓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浊之清偏之正也物欲浅深厚薄乃通为众人而言若作有无则此一等人甚少难入群队故只得且如此下语若以为疑则不若改圣字作贤字亦省得分解而圣人自不妨超然出于其外也
  横渠先生曰祔葬祔祭极至理而论只合祔一人夫妇之道当其初婚未尝约再配是夫只合一娶妇只合一嫁今妇人夫死而不可再嫁如天地之大义然夫岂得而再娶然以重者计之养亲承家祭祀继续不可无也故有再娶之理然其葬其祔虽为同穴同几筵然譬之人情一室中岂容二妻以义断之须祔以首娶继室别为一所可也煇顷看程氏祭仪谓凡配用正妻一人或奉祀之人是再娶所生即以所生配煇尝疑之谓凡配止用正妻一人是也若再娶者无子或祔祭别位亦可也若奉祀者是再娶之子乃许用所生配而正妻无子遂不得配享可乎先生答云程先生此说恐误唐会要中有论凡是嫡母无先后皆当并祔合祭与古者诸侯之礼不同煇窃疑横渠乃是极至理而论不得不然若欲处之近人情只合从先生所答
  夫妇之义如干大坤至自有等差故方其生存夫得有妻有妾而妻之所天不容有二况于死而配祔又非生存之比横渠之说似亦推之有大过也只合从唐人所议为允况又有前妻无子后妻有子之碍其势将有甚杌陧而不安者唯葬则今人夫妇未必皆合葬继室别营兆域宜亦可耳
  
  理固如此然须实用其力不可只做好语说过人当有以培养之然后积渐纯熟向上有进步处
  答余国秀宋杰
  所谓贴里者但谓不可向外理会不干已事及求知于人之类耳若学问之功则无内外身心之间无粗细隐显之分初时且要大纲持守勿令放逸而常切提撕渐加严密更读圣贤之书逐句逐字一一理会从头至尾不要拣择如此久之自当见得分明守得纯熟矣今看此册大抵不曽著实持守而遽责纯熟之功不曾循序讲究而务极精微之蕴正使说得相似只与做举业一般于已分上全无干涉此正不贴里之病也以下数叚皆是此病不能一一论辨也
  宋杰尝谓圣人之道简易明白而学者所以处已接物大抵以和为贵故每觉有顺从茍且因循之失然才著意举一二事又觉有矫枉过正之病
  既知如此便速改之何问之有凡事亦自有恰好道理更精察之则无过直之弊矣
  宋杰窃惟古人多处贫困而泰然不以累其心不知何道今值穷困若一切不问则理势不容已若欲办集则未免有屈志䩄颜之事
  穷须是忍忍到熟处自无戚戚之念矣韩退之盛山诗序说玩而忘之以文辞也云云文辞浅事茍能玩而乐之尚可以忘仕进之穷通况吾曰诵圣贤之言探索高远如此而临事全不得力此亦足以见其玩之未深矣
  答余国秀
  始尝推测人之身所以与天地阴阳交际处而不得其说既读太极图说其中有云人物之始以气化而生者也气聚成形则形交气感遂以形化窃谓交际处于此可见然形化既定虽不复气化而大化之流行接续如川流之不息凡饮食呼吸皆是流通处此身虽由父母生而莫非天地阴阳之化此其所以有天地具情性而可以参天地赞化育也欤
  其大槩来历固是如此然须理会得其性情之德体用分别各是何面目始得须逐一体认玩味令日用间发见处的当分明也
  又尝因推测人之身而并及于物以至动植之殊各极其本原而察之窃谓阴阳五行之气化生万物其清浊偏正之不同亦从初有定而其后大化流行亦不能变易如人之必为万物之灵麟凤龟龙之灵知猩猩鹦武之能言之类皆是从初如此后来亦如此
  以身而言则所以为耳目鼻口四肢百体者皆有当然之理以至为众人为百物皆然不可不一一辨别得非是只要如此推说也
  窃尝因求放心而谓视听思虑由已时是心存不由巳时是心放李敬子以为合理时是心存且谓某有认气为心之病
  孟子说存其心养其性只是要人常常操存此心不令放逸则自能去讲学以明义理而动静之间皆有以顺其性之当然也
  窃谓人性本具众理本明万善由气质物欲之杂所以昏蔽上智之资无此杂故一明尽明无有查滓中人以降必有此杂但多少厚薄之不同耳故必逐一求明明得一分则去得一分之杂直待所见尽明所杂尽去本性方复学者体此以致复性之功不知如何
  此说是但须是实识得其里面义理之体用乃为有以明之不可只如此鹘突说过也
  舜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恐只是无气禀物欲之累故吾心之理与闻见吻然相契其决如此颜子不违如愚亦是如此若子路有闻云云则其立志虽勇然用力亦似觉难恐亦未免为气禀物欲所累也
  同上
  气禀物欲均为害性然物欲之害易见气禀之害难知然气禀有二若昏而不明则随所学可以渐进于明若偏而不中则强者只见得圣贤刚处弱者又只见圣贤宽和处不知如何
  所学渐明则所偏亦当渐觉矣
  体察情之动处
  为学功夫固当有先后然亦不是截然今日为此明日为彼也且如所谓先明性之本体而敬以守之固是如此然从初若都不敬亦何由得有见耶
  先生序此四者为格物之先窃谓学者欲从事于学必先明乎此而后进学之功有实地之可据茍为不然则终觉散漫无统而所学终无所归宿矣
  或问中此叚只是说从自己身心上推去到事物上都有许多道理但要逐节逐件识得不是只要如此包说也
  答李敬子余国秀宋杰一本无余国秀
  燔气质躁迫每于先生强探力取之戒积渐涵泳之训玩味用功但临事时终觉为害今只靠定视听言动常于此四事上著力又以义理融液之颇觉得力然终是病根常在
  不须如此做伎俩但才觉时便克将去莫更计较功效迟速也后叚放此
  燔窃谓颜子四勿今人非不欲如此只为不知其孰为礼孰为非礼颜子所以才闻克复之语便知请问其目才闻四勿之语便承当去虽是资质绝人亦必是素于博文约礼上用功今之学者且先以博约为先而四勿之戒随其所知施之应酬渐渐望其贴近庶有实效
  既知如此何不用力然博文约礼亦非二事而异时之深纯亦不外乎今日之勉强也
  燔窃妄谓性之者多由内以达诸外而自不废夫在外之功反之者多资外以养乎内而始有契夫内之理如颜子之四勿曾子之三省与夫博文约礼动容正颜之事皆资外养内之事也今之学者唯当悉意于此
  勿之省之亦由内要之内外不是判然两件事也燔窃谓先生教人只是欲人持敬致知克己以复其性其间条目却是多端
  自做功夫看即自见得不须如此泛问也
  燔谓敬斋箴后面似少从容意思欲先生更著数语使学者遵守庶几无持之太甚转不安乐之弊
  前己言之矣
  燔祖妣捐弃朋友以刘辉嫡孙承重事见告遂申州以请于朝续凖报许后见范蜀公亦尝论及乃知辉非茍然者而舜弼始终以为此事只当从众今事已无及但朋友间不幸而值此不知当如何
  若父若祖之嫡长子已是父之嫡长子即合承重无疑如其不然则前日之举为过于厚亦不必以为悔也朋友之问则但当以礼律告之不可使人从已之误也当言循理守法不当言从众
  燔尝疑伊川平日断不肯与人作墓志不知其意何在至太中及明道又却用之而其叔父侄女之类亦复自作何也
  伊川先生初无断不作志之说疑以不能甚工于文又或未必得其事实故少作耳集中亦有叔父墓志者施之于家可无前二者之虑也
  燔家中旧有祖产今欲禀家叔诸房各以人口多少备办经用储之堂前以为久远团𪢮之计然众志难谐未有所处
  诸位各办岁计其力不能办者如之何此须熟虑博访其宜不可草草也
  燔免丧之后亲戚朋友劝以赴部以病不能行或以为教官可以请祠燔欲姑守前志且为养病读书计
  未知不仕之意有何义理只可自以大义裁之不须问人亦非他人所能决也若无正定义理则为贫而仕古人有之不须如此前却也
  燔尝谓欲君德之美当重保傅之选欲士风之美当正教取之法欲吏道之良当久其任欲民俗厚当兴礼乐欲彊甲兵当仿寓兵之意欲足财用当急农桑之务
  大槩是如此然须更读书穷理博观古今圣贤所处之方始有实用不为空言也
  燔谓后世人才不振士风不美在于科举之法然使便用明道宾兴之诗伊川看详之制则今之任学校者皆由科举而出亦岂能遽变而至道哉
  明道所言始终本末次序甚明伊川立法姑以为之兆耳然欲变今而从古亦不过从此规模以渐为之其初不能不费力矫揉久之成熟则自然丕变矣
  燔谓释老之学所以舛谬只缘未能致知但据偏见直情径行所以与吾道背驰使其能求通于圣人则其所至岂小小哉又尝求二氏之学所以盛衰之故释氏主于心縁其就根本上用力故久而愈炽老氏主于身縁其所执亦浅狭故久而微削
  且熟观义理久之自然精密未须如此椿定死法也燔外家司姓外祖早世外曾祖复子一戴姓者戴死无子只一女舅氏为之服三年丧且合葬祖茔祠之家庙屡禀之舅氏迁戴氏葬之他所改外祖合葬外不是祖母之侧除戴氏之享使其女主之量分产业使之备礼事今虽未行而朋旧多以为然续又思之云云
  初说甚善然亦有一句未是以河广之义推之可见又思以下则又过矣不共戴天谓父母见杀而其人不死者耳移之于此似非其伦若果如此则礼经何为而制服邪夫死而嫁固为失节然亦有不得巳者圣人不能禁也则为之制礼以处其子而母不得与其祭焉其贬之亦明矣
  燔见朋友间多有増亲年以希恩霈者且悔之又恐兄弟间有坚欲陈乞者燔以为不若作一状子刺破乞备申省部照会方为坚决
  兄弟若欲陈乞但委曲为陈不可诬亲以欺其君之意足矣何必作此痕迹邪
  燔因与朋友论及冒贯赴试事以为岂可不攻独国秀以为不须攻幸一言以定众志
  不知要如何攻若只经官陈状乞泛行约束即不妨若指名告示聚众殴击则非所宜矣
  燔窃谓明徳新民不是自己一切事都做了后方去新民随所及所值而为之耳
  两语有病
  至善乃万理尽明各造其极然后为至
  至善是自然底道理如此说不得
  为善如尧舜文王之为圣汤武之为征伐周公之为臣孔子之为师伊尹之为志颜子之为学又谓至善在已则为天命之性在事则为率性之道推之天下则为修道之教此圣人之事也若学者则就教上寻求向上去到得极处皆只一般元无加损
  说得未是亦不须如此闲说
  知止能得燔尝谓洞然无蔽之谓知确然有实之谓得明则诚矣
  近之但语未莹
  知善之明也得身之诚也
  近之
  虑谓知之尤精而心思所值无不周悉
  
  燔谓知止则志不惑乱而有定向志定则此心无扰而静心静则此身无适而不安心静身安则用自利事物之来不特能即事见理又能先事为防如后甲三日后庚三日之云其于事之终始先后己至未然皆无遗鉴皆无失举矣如是而后为得其所止则可以谓之诚有是善而诚极是矣
  此段得之
  燔谓知则知其所当然虑则并极其未然
  知是闲时知得虑是到手后须要处置得是
  燔谓知止有明而未诚处得止则一一皆诚矣到得至诚田地上面更有变化不测在
  未须如此闲思想看文字且理会当处义理渐觉意味深长乃佳如此支离不济事也
  燔谓大学之意当持敬以养其所知之本格物以广其所知之端使吾心虚明洞彻举无不烛则是非当否各以呈露而至善所在自不容有所蔽矣周舜㢸以谓知止者非万理并皆昭彻然后谓之知止一事便有一理即其所知而求得其所止所谓能得者非是动容周旋各当其则一事得其所止如仁敬孝慈之类皆为至善若必以动容周旋当则言之则将使学者没世穷年无复可以知止而得其所止矣
  经之所言是学之等级然知有浅深得有大小存乎其人难以一槩论也
  物有本末云云燔谓先后之中更有轻重本末之先后重始终之先后轻
  不须如此分别枉费心思道理又不如此无益而有害也
  燔谓注文于明明徳于天下者之下似少自己推之之意
  经文次序己自详悉何用更说
  或问于明明德于天下处只言诚意正心修身而不及致知又益以亲亲长长而不及齐家治国平天下愿闻其指
  致知所以明之亲亲长长即齐家之大者
  平天下之事盖新民之极功则用益广而法宜益详今考传文则皆感发维持之意而不及乎他似未免乎略
  平天下章以絜矩推之而详言同货利公好恶之事其法可谓详矣何谓略耶
  大学传九章其家不可教窃疑可字当为能字
  彼之不可教即我之不能教也可之与能彼此之词也若作家不能教则不词矣
  传之九章大率皆躬行之事而未及乎为政八章亦然
  成教于国则政事之施在其中矣但须以躬行为本故特详之本末轻重固自不同也
  宋杰尝于亲爱而辟上用功如兄之子常欲爱之如己子每以第五伦为鉴但爱已子之心终重于爱兄之子
  常欲二字即十起之心也须见得天理发见之本然则所处厚薄虽有差等而不害其理之一矣
  燔近于家间区处一二事便觉上下睽隔情意寖薄欲遂置而不问则诸事不整不知且只于身上自理会莫屑屑问他如何
  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
  宋杰尝观传文论修身在正其心尝每用力自克亦颇得力而敬子不以为然以谓若论是当须还是喜怒中节乃可然宋杰今日之所谓得力者仍是随意之所便者以致力而实未深察夫不能自已者也
  正心之功若自知至意诚中来则不须如此安排而自无不正矣未到此地则亦随力随分省察持守可也不须如此计较且向格物处用功乃为知所先后耳燔谓喜怒忧惧之气心实帅之帅稍动摇气不听命则必有是四者之累学者固当逐件上用功然非先正其帅亦未见其为全功也
  如此则与此传文意全然背戾矣试更推之如何诚意谨其发正心存其体又曰诚意者实所发于我而我命之心正则不问寂感而本体常在
  两条说意诚皆未安
  宋杰尝观传之六章注文释自欺谨独处皆以物欲为言或问则兼气禀言之似为全备
  此等处不须疑语意自合有详略处也
  宋杰窃谓动于物欲而假善以自欺易识而易治杂于气禀而为善之不切难识而难治欲得精察气禀之为害而克治之当以何道
  考之经文可也
  燔居常好善恶恶觉得直是分明然或至自伤其和而施之于人亦多彊猛固必而无容养之意夫好恶真切如此而病复随之者何哉
  此等处自觉是病便自治之不须问人亦非人所能预也
  康叔临以为一物格则一知至燔谓所谓物格者乃众理俱穷相发互通以至透彻无复馀蕴然后为格若谓一物明一知进则可一物格一知至则不可
  伊川先生曰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
  叔临又谓或问所谓内外昭融内谓理之在己者外谓理之在物者
  内谓理之隐微处外谓理之周遍处
  燔谓释氏不务格物而但欲自知故一意澄定而所见不周尽吾儒静以养其所知之本动以广其所知之端两者互进精密无遗故所见周尽而有以全其天然自有之中
  大槩近之然亦未尽
  或问所谓诣其极而无馀随其所诣无不尽燔谓诣其极犹渠成随所诣犹水随渠至
  譬喻未精然亦不须如此模写
  程先生说学者之知道必如知虎者燔谓不待势法迫驱而自不能已无所为而乐于为之者真知者也然知而习习而熟又精思而后浸得其真非一知即能洞彻也
  此亦以中人言之前已略论之
  宋杰读书遇晓不得处即掉下再三读之竟不晓即置不复问不知其病何在
  其病在是
  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宋杰
  人之过恶岂可轻论但默观之而反诸已或有未明则密以谘于师友而勿暴于外可也
  论天地之所以高深
  天之外无穷而其中央空处有限天左旋而星拱极仰观可见四游之说则未可知然历家之说乃以算数得之非凿空而言也若果有之亦与左旋拱北之说不相妨如虚空中一圆球自内而观之其坐向不动而常左旋自外而观之则又一面四游以薄四表而止也康节天地自相依附之说燔以为此说与周子太极图程子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之义一致非历家所能窥测
  康节之言大体固如是矣然历家之说亦须考之方见其细密处如礼记月令疏及晋天文志皆不可不读也近见一书名天经只是近世人所作然类集古今言天者极为该备不知曽见之否
  鬼神之所以幽显上蔡云动而不已其神乎滞而有迹其鬼乎燔谓鬼虽为屈久而必散似无滞留于迹之理云云
  神显而鬼幽上蔡滞而有迹之语诚如所论其他大槩亦是如此然夫子所以答季路之问者又所当思也小学注子事父母孙事祖父母同燔谓诸父诸母亲同服同而不及之者何也
  诸父异宫非可以遍诣而定省之且若如此则将不得専乎事父母矣此爱敬之等差也
  程先生齐不容有思之说燔尝以为齐其不齐求与鬼神接一意所祭之亲乃所以致齐也祭义之言似未为失不知其意果如何
  祭义之言大槩然尔伊川先生之言乃极至之论须就事上验之乃见其实
  程先生云致知之要当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之类燔谓物之大旨各有精要若泛求之殆亦徒为纷纷无所底止
  伊川先生所论格物功夫数条须通作一义看方见互相发明处如此一条须与求其所以奉养温凊之法者通看也










  考异补遗
  答张元徳来书所论通复云云而诚无不贯下一本作故以为五行之性亦可无疑更请详之太伯之事正也文武之事权而不失其正也此义并行初不相悖若看未透且阙之亦无害若见得义理表里洞然则自见得有下落矣荆公庙议亦须看得礼家文字熟后方见得无可疑者今人正欲废稷不祀贤者乃并喾以上而遂之无穷此观过于党之论也
  答李晦叔横渠先生曰附葬附祭云云不得配享可乎下一本有煇旧曾如此请问先生下无答字有后来拜领批诲云云诸侯之礼不同下有伏详先生批诲己自极合人情然横渠所说又如此寻常舎弟亦疑祔祭之义为未必适与横渠所论暗合煇窃疑横渠云云
  只合从先生下无所答有说万一从横渠说则前妻无子而祀奉者却是再娶之子又将何以处之
  晦庵集卷六十二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六十三     宋 朱子 撰书知旧门人问答
  答胡伯量
  治丧不用浮屠或亲意欲用之不知当如何处
  且以委曲开释为先如不可回则又不可咈亲意也李敬子说居丧欲严内外之限莫若殡于厅上庶㡬内外不相通周舜㢸云终丧不入妻室虽汉之武夫亦能吾人稍知义理当不待防闲之严而自不忍为矣
  敬子说是古人殡于西阶之上设倚庐于庭中皆在中门之外也
  某旧闻风水之说断然无之比因谋葬先人周旋思虑不敢轻置既以审诸已又以询诸人既葬之后略闻或者以为茔竁坐向少有未安便觉惕然不安乃知人子之丧亲尽心择地以求亡者之安亦未为害然世俗之人但从时师之说专以避凶趋吉为心既择地之形势又择年月日时之吉㐫遂致逾时不葬某窃谓程先生所谓道路窑井之类固不可不避土色生物之美固不可不择然欲尽人子之心则再求众山拱揖水泉环绕蔵风聚气之地至于择日则于三日中选之至事办之辰更以决其卜筮某山不吉某水不吉既得山水拱揖环绕于前又考其来去之吉㐫虽已吻合又必须年月日时之皆合其说则恐不必如此不知然否
  伊川先生力破俗说然亦自言须是风顺地厚之处乃可然则亦须稍有形势拱揖环抱无空阙处乃可用也但不用某山某水之说耳
  某昨者营葬之时结屋数椽于先垅之西既葬后与诸弟常居其间庶得朝夕展省且免在家人事混杂敬子以为主丧者既葬当居家盖神已归家则家为重若念不能忘却令弟辈宿墓时一展省可也程先生论古人直是诚实处最可观又以质之舜㢸云庐墓一节不合圣贤之制切不须为之谋既闻此二说不欲更遂初志日即则在家间中门外别室更常令一二弟居宿坟庵某时一展省未知可否
  坟土未干时一展省何害于事但不须立庐墓之名耳士虞礼记曰卒哭明日以其班祔礼记曰卒哭明日祔于祖父又曰殷练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开元礼政和礼皆曰禫而祔伊川先生横渠先生丧纪皆曰丧三年而祔温公书仪虽卒哭而祔然祔祭毕只反祖考神主于影堂仍置亡者神主于灵座此是仪礼注以为不忍一日未有所归则既祔自当迁主于庙若似主于灵坐以尽哀奉之意则先设祔祭又复文具不知书仪之意如何续观先生复陆教授书云吉㐫之礼其变有渐卒哭而祔者渐以神事之复主于寝者犹未忍尽以事死之礼事之也又按仪礼始虞之下犹朝夕哭不奠书仪亦谓葬后馈食为俗礼如此则几筵虽在但以朝夕哭为犹有事生之意尔仪礼朔月奠下郑注大祥之后则四时祭焉如此则朔奠于祭后亦似不废未知是否某向来卒哭后既失祔祭之礼不知可以练时权宜行之否并乞赐教
  祔与迁是两事卒哭而祔礼有明文迁庙则大戴记以为在练祭之后然又云主祭者皆玄服又似可疑若曰禫而后迁则大祥便合彻去几筵亦有未便记得横渠有一说今未暇检俟后便寄去
  按礼居丧不吊其送葬虽无明文然执绋即是执事礼亦有妨乡俗不特往吊送丧凡亲旧家有吉㐫之事皆有所遗不知处此当如何
  吉礼固不可预然吊送之礼却似不可废所谓礼从宜者此也
  居丧月朔殷奠荐新及岁时常祀合与不合举行
  荐新告朔吉㐫相袭似不可行未葬可废既葬则使轻服或已除者入庙行礼可也四时大祭既葬亦不可行如韩魏公所谓节祠者则亦如荐新行之可也
  居丧贫穷多事哀思不能接续常存遇时节时终觉勉强不知如何
  思亲之感发于自然但不以事夺之可也此又岂可别作道理计较而必其哀之至耶
  某居丧读礼欲忘意随所看所见逐项编次如书仪送终礼之篇目仍取仪礼礼记朝制条法政和仪略之类及先儒议论以次编入庶几得以维持哀思不知如何
  有馀力则为之不必问人若力未及即且先其功夫之急切者乃为佳耳
  某始成服时据三礼图温公书仪高氏送终礼参酌为冠绖衰裳腰绖绞带按礼衰麻合用生麻布今之麻布类经灰治虽缕数不甚密然似与有事其缕无事其布之缌异不知于礼合别造生布或只随俗用常时麻布为之先生于此处批云若能别造生布则别造可也
  此等处但熟考注疏即自见之其曲折难以书尺论也然丧与其易也宁戚此等处未晓亦未害也廖庚字西仲大冶县人有丧服制度
  又按程先生定主式中尺法注云当今省尺五分弱初欲用此及以裁度觉全然短狭舜㢸云沙随程氏尺法与今尺相近曾闻先生以为极当其尺法已失之矣不若且只以人身为度某乃遵用及因读礼见郑氏注苴绖大绖之下云中人之扼围九寸以今人之手约之觉得程先生之法深合古制未审先生当时特取沙随尺法者何意续得沙随尺法比古尺只长六寸许
  尺様温公有图后人刻之于石其说甚详沙随所据即此本也
  又按三礼图所画苴绖之制作绳一圈而圈之又似以麻横纒与画绳之文不同疑与先儒所言环绖相似不谕其制又质之周丈云当只用一大䋲自丧冠额前绕向后结之或以一䋲两头为环别以小绳束其两环某遂遵用然竟未能明左本在下之制近得廖丈西仲名庚所画图乃似不乱麻之本末纽而为绳屈为一圈相交处以细绳系定本垂于左末屈于内似觉与左本在下之制相合然竟未知适从不知当如何
  未尽晓所说然恐廖说近之廖君说毎得之若相去不远可面扣也又按三礼图绖之四旁缀短绳四条以系于武周丈云就武上缀带子四条某窃疑用绳者似为宜但未知既用绳则齐衰以下武既用布系绖亦当用布否
  此项不记今未暇检可自详看注疏
  又周丈以苴绖著冠武稍近上处廖丈以为系冠于绖上绖在冠之武下二说不同未知孰是
  此当在武之外
  又按丧服大传苴绖大搹五分去一以为带书仪因论五分去一以为腰绖然考丧服经文只言苴绖郑注谓在首腰皆曰绖如此则以绞带独小五分之一而首绖腰绖皆大搹惟士丧有腰绖小焉之文郑注乃谓五分去一不知当以此为据否然丧服所以总二绖而兼言之觉无分别伏乞指诲
  此如道服之横襕但缀处稍高耳仪礼衰服用布有尺寸衣只到带处此半幅乃缀于其下以接之廖说是也某向借到周丈旧所录丧礼内批云先生说衰服之领不比寻常衫领用邪帛盘旋为之只用直布一条夹缝作领如州府承局衫领然比见黄丈寺丞乃云常以此禀问先生报云如承局衫领者乃近制杜撰非古制只当如深衣直领未知是否
  周说误也古制直领只如今妇人之服近年礼官不晓乃改云直襕衫又于其下注云谓上领不盘遂作上领襕衫而其领则如承局之所服耳黄寺丞说近是但未详细耳
  又按丧服记云衽二尺有五寸注谓凡用布三尺五寸周丈云三尺五寸布裁为两处左右相沓此一边之衽也更用布三尺五寸如前为之即两边全矣及观廖丈图说则惟衰服后式有之似只用三尺五寸之布裁为两衽分为左右亦相沓在后与心声启图合但恐不足以掩裳之两际如何先生批云既分于两旁便足以掩裳之两旁矣
  以丈尺计之恐合如廖说可更详之廖图烦画一本并其注释全文录示
  又按书仪腰绖交结处两旁相缀白绢带系之使不脱周丈云以小带缀衰服上以系绖继考廖丈之说谓以二小绳牢缀于腰绖相交处以纽系腰绖象大带之纽约用组也三说言系腰绖不同不知孰是
  廖说与温公之说同似亦是注疏本文可更考之又按仪礼绖五分去一以为带始疑带即绞带续又观齐衰以下带用布不用麻则布带必难以围量丧服所指湏别有义但未知绞带大小以何为定先生批云此等小节且以意定而徐考之可也书仪谓以细绳带系于其上恐指绞带先生批非是然绞带以为束腰绖以为礼则绖在上矣未委然否
  吉礼先系革带如今之皮束带其外又有大带以申束衣故谓之绅凶服先系绞带一头作环以一头穿之而反扱于腰间以象革带绖带则两头皆散垂之以象大带此等处注疏言之甚详何不熟考而远远来问耶女之服古礼不可考今且依书仪之说可也
  答胡伯量
  丧大记有吉祭而复寝之文疏谓禫祭之后同月之内值吉祭之节行吉祭讫而复寝若不当四时吉祭则逾月吉祭乃复寝不审所谓吉祭即月享或禘祫之礼否
  月享无明文只祭法国语有之恐未足据吉祭者疑谓禘祫之属然亦无明据今以义起可也不然即且从大记疏说
  比者祥祭止用再忌日虽衣服不得不易惟食肉一节欲以逾月为节不知如何
  逾月为是
  忌日之变吕氏谓自曾祖以下变服各有等级闻先生于讳日亦变服不知今合如何
  唐人忌日服黪今不曽制得只用白生绢衫带黪巾主式用尺程先生所谓省尺者先生以为即温公三司布帛尺不知其制长短如何
  温公有一小图刻石偶寻不见然此等但得一书为据足矣不必屑屑较计不比声律有高下之差也
  先兄乃先人长子既娶而死念欲为之立后但说立后则必当使之主祭则某之高祖亦当祧去否
  既更立主祭者即祠版亦当改题无疑高祖祧去虽觉人情不安然别未有以处也家间将来小孙奉祀其势亦当如此可更考之
  中月而禫
  中月而禫犹曰中一以上而祔汉书亦云间不一岁即郑注虞礼为是故杜佑亦从此说但檀弓云是月禫及逾月异旬之说为不同耳今既定以二十七月为期即此等不湏琐细如此寻讨枉费心力但于其间自致其哀足矣
  答李继善孝述
  前此虽未识靣然辱惠书知托事契而来书所喻辞气激昂意象恳确三复竦然窃喜公家后来之秀世不乏人也所喻数条已得用力之端此事无它巧但就已用力处更著功夫反复纯熟自当别有见处无假它求也
  答李继善
  所示疑义各以所见附于左方矣来喻甚精到但思之过苦恐心劳而生疾析之太繁恐气薄而少味皆有害乎涵养践行之功耳其馀曲折敬子元思必能言今日疾作执笔甚艰不容尽布
  答李继善
  中间期惨谅不易堪所示条目己悉奉报矣幸更参考之敬子每称贤者志业之美甚恨无由相见然天所赋予不外此心而圣贤遗训具在方册茍能厉志而悉力以从事焉亦不异乎合堂同席而居矣千万勉旃
  答李继善
  嫡子已娶无子而没或者以为母在宜用尊厌之例不湏备礼
  宗子成人而无子当为之立后尊厌之说非是
  嫡子死而无后当谁主其丧
  若已立后则无此疑矣
  昨者遭丧之初服制只从俗茍简不经深切病之今欲依古礼而改为之如何
  服已成而中改似亦未安不若且仍旧
  政和仪六品以下至庶人无朔奠九品以下至庶人无志石而温公书仪皆有之今当以何者为据
  既有朝奠则朔奠且遵当代之制不设亦无害但志石或欲以为久远之验则略其文而浅瘗之亦未遽有僣偪之嫌也尝见前辈说大凡志石湏在圹上二三尺许即它日或为畚锸误及犹可及止若在圹中则已暴露矣虽或见之无及于事也此说有理
  檀弓云殷练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程张二先生以为湏三年而祔若卒哭而祔则三年却都无事礼卒哭犹存朝夕哭若无主在寝哭于何处若如左传杜氏注士虞礼郑氏注所说于经又未有所见不知如何
  周礼卒哭而祔其说甚详殷礼只有一句馀不可考孔子之时犹必有证验故善殷今则难遽复矣况祔与迁自是两事谓既祔则无主在寝者似考之未详若谓只是注文于经无见即亦未见注疏之所以不可从者不当直以注为不足信也
  檀弓既祔之后唯朝夕哭拜朔奠而张先生以为三年之中不彻几筵故有日祭温公亦谓朝夕当馈食则是朝夕之馈当终丧行之不变与礼经不合不知如何
  此等处今世见行之礼不害其为厚而又无嫌于僭且当从之
  纳主之仪礼经未见书仪但言迁祠版于影堂别无祭告之礼周舜㢸以为昧然归匣恐未为得先生前书又云诸侯三年丧毕皆有祭但其礼亡而大夫以下又不可考然则今当何所据耶
  横渠说三年后祫祭于太庙因其祭毕还主之时遂奉祧主归于夹室迁主新主皆归于其庙此似为得体郑氏周礼注大宗伯享先王处似亦有此意而舜弼所疑与熹所谓三年丧毕有祭者似亦暗与之合但既祥而撤几筵其主且当祔于祖父之庙俟祫毕然后迁耳比已与敬子伯量详言之更细考之可见
  答甘道士
  所云筑室蔵书此亦恐枉费心力不如且学静坐闲读旧书涤去世俗尘垢之心始为真有所归宿耳
  答陈道士
  示及诸贤题咏之富得以厌观欣幸多矣又闻更欲结茅山颠岩栖谷饮以求至约之地此意尤不可及但若如此则诗篇法箓声名利养一切外慕尽当屏去乃为有下手处又不知真能辨此否耳
  与㬊亚夫
  奉别逾年思念不置然一向不闻问不知何时到家州举得失复如何也比日冬寒为况想佳门中尊幼一一佳适熹去岁到阙不及五旬而罢罢前一日送范文叔于北阙归家未久已闻刘徳修亦罢归矣游判院相见不及款而别近亦闻其补外不知今在何许信蜀士之多竒也亚夫别后进学如何向见意气颇多激昻而心志未甚凝定此湏更于日用之间益加持敬工夫直待于此见得本来眀徳之体动静如一方是有入头处也因夔州江教授便人附此托赵守转致地远不能多谈唯千万进徳自爱而已
  与㬊亚夫
  长沙之别忽忽累年都不闻动静深以为念度周卿来略知还家已久不审比日为况定何如徳门尊少计各平安家居为学所进复如何也熹连年疾病今岁差胜然气体日衰自是无复彊健之理所幸初心不敢忘废亦时有朋友往来讲习伪学污染令人恐惧然不得辞也周卿相见必能道此间事与所商确之曲折因其归谩附此纸相望之远会面无期唯以慨叹耳
  与㬊亚夫
  一别累年都不闻动静不审比日为况何如计且家居奉养读书求志不必远游以弊岁月也熹衰朽疾病更无无疾痛之日明年便七十矣区区伪学亦觉随分得力但文字不能得了恐为千载之恨耳蔡季通吕子约吴伯丰相继沦谢深可伤叹眼中朋友未见有十分可望者不知亚夫比来所进如何今因建昌包君粥书之行附此奉问别后为学功夫次第所得所疑可因其还一二报及渠说欲求其医书必能自言曲折幸略为访问也去年度周卿归尝托致意不知曽相见否刘范李游诸贤计各安健前此便中亦时得声问也无由会面千万进学自爱以慰千里相望之怀目昏灯下草草
  答郭子从叔云
  复男子称名然诸侯薨复曰皋某甫复恐某甫字为可疑又周人命字二十弱冠皆以甫字之五十以后乃以伯仲叔季为别今以诸侯之薨复云甫者乃生时少者之美称而非所宜也
  此等所记异词不可深考或是诸侯尊故称字大夫以下皆称名也但五十乃加伯仲是孔颖达说据仪礼贾公彦疏乃是少时便称伯某甫至五十乃去某甫而专称伯仲此说为是如今人于尊者不敢字之而曰几丈之类
  铭旌
  古者旌既有等故铭亦有等今既无旌则如温公之制亦适时宜不必以为疑也
  
  三礼图有画象可考然且如温公之说亦自合时之宜不必过泥古礼也
  古者男子殊衣裳妇人不殊裳今以古人连属之衰加于妇人殊裳之制加于男子则世俗未之尝见皆以为迂且怪而不以为礼也
  若考得古制分眀改之固善若以为难即且从俗亦无甚害
  大带申束衣革带以佩玉佩及事佩之等丧服无所佩既有要绖而绞带复何用焉
  绞带正象革带但无佩耳不必疑于用也革带是正带以束衣者不专为佩而设大带乃申束之耳申重也故谓之绅
  主式祠版
  伊川主式虽云杀诸侯之制然今亦未见诸侯之制本是如何若以为疑则只用牌子可也安昌公荀氏是晋荀朂非孙氏也但诸书所载厚薄之度有误字耳士大夫家而云几郎几公或是上世无官者也
  江都集礼晋安昌公荀氏祠制云祭版皆正侧长一尺二分博四寸五分厚五分八分大书云云今按它所引或作厚五寸八分通典开元礼皆然详此八分字连下大书为文故徐润云又按不必八分楷书亦可必是荀氏全书本有此文其作五寸者明是后人误故也若博四寸五分而厚五寸八分则侧面阔于正面矣决无此理当以集礼为正
  孤哀子
  温公所称盖因今俗以别父母不欲混并之也且从之亦无害
  并有父母之丧葬先轻而后重其奠也先重而后轻其虞也先重而后轻同葬同奠亦何害焉其所先后者其意为如何也
  此虽未详其义然其法具在不可以己意辄增损也周制有大宗之礼乃有立适之义立适以为后故父为长子权其重者若然今大宗之礼废无立适之法而子各得以为后则长子少子当为不异庶子不得为长子三年者不必然也父为长子三年者亦不可以适庶论也
  宗子虽未能立然服制自当从古是亦爱礼存羊之意不可妄有改易也如汉时宗子法己废然其诏令犹云赐民当为父后者爵一级是此礼意犹在也岂可谓宗法废而诸子皆得为父后乎
  曾子问亲迎女在涂而婿之父母死如之何孔子曰女改服布深衣缟总以趋丧恐亦有碍开元礼除丧之后束带相见不行初昏之礼趋丧后事皆不言之何也
  趋丧之后男居外次女居内次自不相见除丧而后束带相见于是而始入御开元之制必有所据矣
  曾子问取女有吉日而女死如之何孔子曰婿齐衰而吊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服用斩衰恐今亦难行也
  未见难行处但人自不肻行耳
  谅暗以他经考之皆以谅暗为信默惟郑氏独以为凶庐天子居凶庐岂合礼制
  所引翦屏柱楣是两事柱音知主反似是从手不从木也盖始者戸北向用草为屏不翦其馀至是改而西向乃翦其馀草始者无柱与楣檐著于地至是乃施短柱及楣以柱其楣架起其檐令稍高而下可作戸也来喻乃于柱楣之下便云既虞乃翦而除之似谓翦其屏而并及柱楣则误矣谅阴谅暗未详古制定如何不敢辄为之说但假使不如郑氏说亦未见天子不可居庐之法来喻所云不知何据恐欠子细也滕文公五月居庐是诸侯居庐之验恐天子亦湏如此
  既除服而父之主永迁于影堂耶将与母之主同在寝耶
  迁主无文以理推之自当先迁也
  仪礼父在为母
  庐履冰仪是但今条制如此不敢违耳
  内则云女子十有五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年而嫁言二十三年而嫁不止一丧而已故郑氏云父母丧也若前遭父服未阕那得为母三年则是有故二十四而嫁不止二十三也
  内则之说亦大槩言之耳少迟不过一年二十四而嫁亦未为晚也
  离之谓以一物隔二棺之间于椁中也鲁则合并两棺置椁中无别物隔之鲁卫之祔皆是二棺共为一椁特离合之有异
  一棺共椁盖古者之椁乃合众材为之故大小随人所为今用全木则无许大木可以为椁故合葬者只同穴而各用椁也
  眀器
  礼既有之自不可去然亦更在斟酌今人亦或全不用也
  招魂葬
  招魂葬非礼先儒己论之矣
  伊川葬说其穴之次设如尊穴南向北首陪葬前为两列亦湏北首故葬图穴一在子穴二在丑穴三在亥自四至七皆随其东西而北首而丙午丁独空焉是则伊川之所谓北首者乃南向也又云昭者当南向则穆者又不可得而然也
  此两节不晓所问之意恐是错看了请更详之昭南向穆北向是庙中祫祭之位于此论之尤不相关
  实葬
  圹中实筑甚善
  伊川先生葬法有谓其穴安夫妇之位坐堂上则男东而女西卧于室中则男外而女内在穴则北方而北首有左右之分而无内外之别
  按昏礼良席在东北上此是卧席之位无内外之别也其祖已葬系南首其后将族葬则不可得而北首则祖墓不可复迁而昭穆易位
  未见后葬不可北首之意昭穆之说亦不可晓
  
  当如郑说伊川恐考之未详也但三年之后迁主于庙须更有礼顷尝论之今并录去 李继善问纳主之仪礼经未见书仪但言迁祠版于影堂别无祭告之礼周舜㢸以为昧然归匣恐未为得先生前书有云诸侯三年丧毕皆有祭但其礼亡而大夫以下又不可考然则今当何所据耶答云横渠说三年后祫祭于太庙因其祭毕还主之时遂奉祧主归于夹室迁主新主皆归于其庙此似为得礼郑氏周礼注大宗伯享先王处似亦有此意而舜㢸所疑与熹所谓三年丧毕有祭者似亦暗与之合但既祥而撤几筵其主且当祔于祖父之庙俟祫毕然后迁耳比与敬子伯量详言之更细考之可见 又答王晋辅云示喻卒哭之礼近世以百日为期盖自开元失之今从周制葬后三虞而后卒哭得之矣若祔则孔子虽有善殷之语然论语中庸皆有从周之说则无其位而不敢作礼乐计亦未敢遽然舍周而从殷也况祔于祖父方是告祖父以将迁它庙告新死者以将入此庙之意己祭则主复于寝非有二主之嫌也主复于寝见仪礼郑氏注至三年之丧毕则有祫祭而迁祖父之主以入它庙奉新死者之主以入祖庙此见周礼郑注及横渠先生说则祔与迁自是两事亦不必如殷之练而祔矣礼法重事不容草草卒哭而祔不若且从温公之说庶几寡过耳卒哭
  以百日为卒哭是开元礼之权制非正礼也
  孟献子禫县而不乐比御而不入孔子以献子加于人一等矣今之居丧者当以献子为法不可定以二十七月为拘
  献子之哀未忘故过于礼而孔子善之所论恐未然也影堂序位
  古者一世自为一庙有门有堂有寝凡屋三重而墙四周焉自后汉以来乃为同堂异室之庙一世一室而以西为上如韩文中家庙碑有祭初室祭东室之语今国家亦只用此制故士大夫家亦无一世一庙之法而一世一室之制亦不能备故温公诸家祭礼皆用以右为尊之说独丈潞公尝立家庙今温公集中有碑载其制度颇详亦是一世一室而以右为上自可检看伊川之说亦误昭穆之说则又甚长中庸或问中已详言之更当细考大抵今士大夫家只当且以温公之法为定也庶人吉㐫皆得以同行士礼以礼穷则同之可也故不别制礼焉不审若然否
  恐当如此
  今有人焉其父尊信浮屠若子若孙皆不忍改将何时而已恐人子之遭此勿用浮屠可也至于家舍所敬形像必湏三年而后改不知如何
  如此亦善
  答郭子从
  古人六礼自请期以前皆用旦亲迎用昏若妻家相去远只得先一日往假馆于近次早迎归如何
  只得如此
  主人揖婿入婿北面而拜主人不答拜何也
  乃为奠雁而拜主人自不应答拜
  乡人多先庙见舅姑然后配不知如何
  不是古人必三日庙见谓必宜其家中夫妇已定意思然后可以庙见成礼之眀日便当见舅姑毕方往见于女氏之父母妇至男家未敢便庙见故婿往女氏亦未敢见其父母及其家庙亲戚也𦂳要只是温公与伊川礼男至女家温公本为是女至男家伊川底为是古人亲迎必乘马
  答叶仁父
  他喻已悉但平生所闻人有此身便有所以为人之理与生俱生乃天之所付而非人力所能为也所以凡为人者只合讲眀此理而谨守之不可昏弃若乃身外之事荣悴休戚即当一切听天所为而无容心焉其自至者亦择其可而受之其不至者则无求之之理也此是终身立脚地位不可分寸移易孔孟所说极是分眀区区早从师友即幸见得此理故尝以此自勉亦不敢不以此待人所以生平未尝求知于人亦不欲为朋友求知唯其一二或以贫老困厄不得其所则尝言之然亦绝无而仅有也如吾友者于学尚可以勉而亦未为甚贫且老而困厄之久者故前此累承喻及皆非区区所欲闻而以方有诡伪之禁故不欲尽其言亦意贤者当默晓也而今所喻虽若小异于前似终未悉鄙意故不得已而索言之幸试思之中夜以兴痛自省察或能奋然一跃尽脱从前三四十年见闻染习之陋不亦快哉不亦快哉
  答叶仁父
  示喻祭礼曲折府中自有古今家祭礼印版诸家之说皆备如伊川主式亦在其间可令人置一本试详考之即可见矣但古尺当时所传恐或未真今别画一様去可更参考如不同即当以此为定也庙中自高祖以下每世为一室而考妣各自为主同匣两娶三娶者伊川则谓庙中只当以元妃配而继室者祭之他所恐于人情不安唐人自有此议云当并配其说见于会要可考也亦在印本古今祭礼中出妻入庙决然不可无可疑者为子孙者只合岁时就其家之庙拜之若相去远则设位望拜可也此无经见但以意定如此可更与知礼者议之族祖及诸旁亲皆不当祭有不可忘者亦放此例足矣诸家之礼唯韩魏公司马温公之法适中易行今皆见印本中但品味之属随家丰约或不必如彼之盛而韩氏斋享一条不可用耳始祖先祖之祭伊川方有此说固足以尽孝子慈孙之心然尝疑其礼近于禘祫非臣民所得用遂不敢行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故古者大夫以下极于三庙而于祫可以及其高祖今用先儒之说通祭高祖已为过矣其上世久远自合迁毁不当更祭也
  与王元石
  昨日所喻抄礼书欲俟向后整顿有序即发去莆中但不知彼中分付何人点检指授幸留数字于此详道所以然者容并寄去为幸或有馀力得为别抄一本见寄尤幸也
  答孙敬甫
  未及识面猥辱惠书知雅志之不凡甚以为慰所喻何君近亦得书尚恨未际然不知其与贤者向来所讲为何事也宁川师友盛言笃实者复谓谁何既曰笃实而自知其有谈玄说妙之过则又何故而反疑学之有捷径因以堕于轻易放旷之失耶凡此曲折皆所未晓更俟详以见告然后可议也子约之言盖为近之而主一无适者亦必有所谓格物穷理者以先后之也故程夫子之言曰涵养必以敬而进学则在致知此两言者如车两轮如鸟两翼未有废其一而可行可飞者也世衰道微异说蜂起其间盖有全出于异端而犹不失于为己者其他则皆饰私反理而不足谓之学矣凡此皆因来喻而及之而程子之两言虽所未论犹将力为贤者陈之者也敬之与否只在当人一念操舍之间而格物致知莫先于读书讲学之为事至于读书又必循序致一积累渐进而后可以有功也反复来书觉有俊气顾恐于此有不屑耳诚能折节而屈首于斯焉其必有以得之矣近思录中横渠夫子所论读书次第最为精密试一考之当得其趣使还布此薄冗不暇他及
  答孙敬甫
  便中再辱手示欣审比日侍履佳庆所谕为学本末甚详乃悉前书所谓世道衰微异言蜂出其甚乖刺者固已陷人于犯刑受辱之地其近似而小差者亦足使人支离缴绕而不得以圣贤为归岐多路惑甚可愳也愿且虚心徐观古训句解章析使节节通透叚段烂熟自然见得为学次第不湏别立门庭固守死法也来人cq=619云往昭武不复俟报章今遇此便途中草草奉报未能究所欲言正远惟以时自爱
  答孙敬甫
  熹归来粗遣但今夏一病狼狈殊甚辞职请老皆未得如所欲加以盲废不可观书颇以为挠耳示喻为学之意甚善甚善但敬之一字乃学之纲领湏更于此加意使有所据依以为致知力行之地乃佳耳大学向来改处无甚𦂳要今谩注一本近看觉得亦多未亲切处乃知义理亡穷未易以浅见窥测也天台朋友有赵师䢼主簿者尤佳宣城亦有可与共学者否耶
  答孙敬甫
  熹衰病年例春夏须一发今年发迟者此衰年老态欲死之渐亦不足怪也祠官虽幸得请然时论汹汹未有宁息之期贱迹盖未可保然姑使无愧于吾心则可已他非智虑所能避就也所喻因胸次隐微之病而知心之不可不存此意甚善要之持敬致知实交相发而敬常为主所居既广则所向坦然无非大路圣贤事业虽未易以一言尽然其大概似恐不出此也年来多病杜门闲中见得此意颇端的故乐以告朋友也所论至善之意甚善其终烈文一章尤有力如陆氏之学则在近年一种浮浅颇僻议论中固自卓然非其俦匹其徒传习亦有能修其身能治其家以施之政事之间者但其宗旨本自禅学中来不可揜讳当时若只如晁文元陈忠肃诸人分眀招认著实受用亦自有得力处不必如此隐讳遮蔵改名换姓欲以欺人而不可欺徒以自欺而自陷于不诚之域也然在吾辈须当知其如此而勿为所惑若于吾学果有所见则彼之言钉钉胶粘一切假合处自然解拆破散收拾不来矣切勿与辨以起其纷拏不逊之端而反为卞庄子所乘也少时喜读禅学文字见杲老与张侍郎书云左右既得此欛柄入手便可改头换面却用儒者言语说向士大夫接引后来学者其大意如此今不尽记其语矣后见张公经解文字一用此策但其遮藏不密索漏露处多故读之者一见便知其所自来难以纯自托于儒者若近年则其为术益精为说浸巧抛闪出没顷刻万变而几不可辨矣然自眀者观之亦见其徒尔自劳而卒不足以欺人也但杲老之书近见藏中印本却无此语疑是其徒己知此陋而阴削去之然人家必有旧本可考偶未暇寻访也近得江西一后生书有两语云瞚目扼腕而指本心奋髯切齿而谈端绪此亦甚中其乡学之病然亦已戒之姑务自眀毋轻议彼矣信笔不觉缕缕切勿轻以示人又如马伏波之讥杜季良也所论太极之说亦为得之然此意直是要得日用之间厚自完养方有实受用处不然则只是空言而反为彼瞋目切齿者所笑矣切宜深戒不可忽也南康语孟是后来所定本然比读之尚有合改定处未及下手义理无穷玩之愈久愈觉有说不到处然又只是目前事人自当面蹉过也大学亦有删定数处未暇录去今只校得诗传一本并新刻中庸一本与印到程书祭礼并往所寄楮劵适足无馀诗及中庸乃买见成者故纸不佳然亦不阂翻阅也毁板事近复差缓未知何谓然进卷之毁不可谓无功但已入人心深所毁者抑其外耳所询䕃补事实难处然官年实年之说朝廷亦眀知之故近年有引实年乞休致者而朝廷以官年未满却之不知亦可前期审之于省曹否耶
  答孙敬甫
  所示大学数条皆极精切由是充之使存养讲学之功各尽其极更在勉之而已然大学所言格物致知只是说得个题目若欲从事于其实湏更博考经史参稽事变使吾胸中廓然无毫发之疑方到知止有定地位不然只是想象个无所不通底意象其实未必通也近日因修礼书见得此意颇分眀又见得前贤读书穷理非不精诣而于平常文义却有牵强费力处此犹是心有未虚气有未平而欲速之意胜也可不戒哉可不戒哉如来喻作新民一条亦颇觉有伤巧处恐作传者初无此意大抵此传皆是信手拈来自然贯穿亲切谛当无许多安排也所拟格物一条亦似伤冗顷时盖尝欲效此体以补其阙而不能就故只用己意为之盖无驱市人以战之才只得用赵人也所论听讼之说则甚善向亦尝有此意而未及言盖每不能无愧于此如所云南康田讼之类是己然此事今亦不记不知当时曲折如何恐或别有说也易传初以未成书故不敢出近觉衰耄不能复有所进颇欲传之于人而私居无人写得只有一本不敢远寄俟旦夕抄得却附便奉寄但近缘伪学禁严不敢从人借书史故颇费力耳
  答孙敬甫
  所论才说存养即是动了此恐未然人之一心本自光眀不是死物所谓存养非有安排造作只是不动著他即此知觉烱然不昧但无喜怒哀乐之偏思虑云为之扰耳当此之时何尝不静不可必待冥然都无知觉然后谓之静也去年尝与子约论之渠信未及方此辨论而忽已为古人深可叹恨今录其语谩往一观深体味之便自可见也又论诚意一节极为精密但如所论则是不自欺后方能自慊恐非文意盖自欺自慊两事正相抵背才不自欺即其好恶真如好好色恶恶臭只为求以自快自足如寒而思衣以自温饥而思食以自饱非有牵强茍且姑以为人之意才不如此即其好恶皆是为人而然非有自求快足之意也故其文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而继之曰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即是正言不自欺之实而其下句乃云此之谓自慊即是言如恶恶臭好好色便是自慊非谓必如此而后能自慊也所论谨独一节亦似太说开了须知即此念虑之间便当审其自欺自慊之向背以存诚而去伪不必待其作奸行诈干名蹈利然后谓之自欺也小人闲居以下则是极言其弊必至于此以为痛切之戒非谓到此方是差了路头处也其馀文义则如所说推究发眀皆已详密但以上两节当更深考之则首尾该贯无遗恨矣然此工夫亦须是物格知至然后于此有实下手处不可只以思索议论为功而已也此段章句或问近皆略有修改见此刊正旧版俟可印即寄去但难得便或只寄辅汉卿令其转达也正命之说乃是平日修身谨行经常之法若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处岂可以其不得正命而避之乎至于近世前辈有大名节者其处心行事之得失虽非后进所敢轻议然其与圣贤做处有不同者亦须识得不可依违茍且囘互而曲从也又如所论销破供帐之类果是好士大夫决不如此亦不待问而眀但恐亦有疏略不以为事而失照管者则不可知今亦不当便以此责人但自家所处不当如此耳父妾之有子者礼经谓之庶母死则为之服缌麻三月此其名分固有所系初不当论其年齿之长少然其为礼之隆杀则又当听从尊长之命非子弟所得而专也阴阳家说前辈所言固为正论然恐幽眀之故有所未尽故不敢从然今亦不须深考其书但道路所经耳目所接有数里无人烟处有欲住者亦住不得其成聚落有宅舍处便须山水环合略成气象然则欲掩藏其父祖安处其子孙者亦岂可都不拣择以为久远安宁之虑而率意为之乎但不当极意过求必为富贵利达之计耳此等事自有酌中恰好处便是正理世俗固为不及而必为高论者似亦过之也朋友之丧古经但云朋友麻则如吊服而加麻绖耳然不言日数至于祭奠则温公说闻亲戚之丧者当但为位哭之不当设祭以其神灵不在此也此其大概如此亦当以其厚薄长少而为之节难以一定论也小词前辈亦有为之者顾其词义如何若出于正似无甚害然能不作更好也
  答孙仁甫自任
  未见颜色辱书甚宠岂以贤兄尝有讲论之旧而有取于其言耶甚愧且感不胜言也所论今日讲学之士愈众而圣人之道愈隳此切至之论也然又有谓不必王道之行而天下之治可立而待者则恐贤者所讲之学非圣人之学亦无怪其讲者愈众而道愈隳也大抵天之生物便有常性方寸之间万善皆足圣人于此不过教人保养发挥先成诸已而后及于物耳故圣人已远而万世之下祖述其言能出于此者乃谓得其正统其过之者则为堕于老佛之空虚其不及乎此者则为管晏为申商又其每下者则不自知其沦于盗贼之行而犹欲自托于讲学其亦误矣道之隳也不亦宜乎贤兄近书所论似有端绪想暇日相与评之固宜渐有定论母为久此怅怅也便还病倦草草
  答孙仁甫
  奉告反复其词又知贤者英迈之气有以过人而虑其不屑于下学且将无以为入徳之阶也夫人无英气固安于卑陋而不足以语上其或有之而无以制之则又反为所使而不肻逊志于学此学者之通患也所以古人设教自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必皆使之抑心下首以从事于其间而不敢忽然后可以消磨其飞扬倔强之气而为入徳之阶今既皆无此矣则唯有读书一事尚可以为摄伏身心之助然不循序而致谨焉则亦未有益也故今为贤者计且当就日用间致其下学之功读书穷理则细立课程耐烦著实而勿求速解操存持守则随时随处省觉収敛而毋计近功如此积累做得三五年工夫庶几心意渐驯根本粗立而有可据之地不然终恐徒为此气所使而不得有所就也只如所问舜及东汉二事想亦出于一时信笔之所及非思之不得积其愤悱而后发也所与子约书曾得其报否不知其说云何后便略报及也
  答余正甫
  辱书相与之义甚厚而陈义又甚高三复感叹不知所言然尝窃谓天下之理万殊然其归则一而已矣不容有二三也知所谓一则言行之间虽有不同不害其为一不知其一而强同之犹不免于二三况遂以二三者为理之固然而不必同则其为千里之谬将不俟举足而已迷错于庭戸间矣故眀道先生有言解经有不同处不妨但𦂳要处不可不同耳此言有味也所示中庸大学诸论固足以见用功之勤者然足下不以仆为愚方且千里移书以开讲学之端而先有以胁之曰是不可同同即且为荆舒以祸天下则仆尚何言哉姑诵其所闻如前者足下傥有意而往复焉则犹将继此以进也
  答余正甫
  受吊
  去岁北使吊祭君臣皆衰服受之殡宫但辞日适当南内问安之日遂即其处吉服受之不知何故如此又闻顷时高宗之丧王丞相必欲归南内见使人会有力争之者遂不果未闻正衙受吊之说不知何从得之也短丧
  汉文葬后三易服三十六日而除固差贤于后世之自始遭丧便计二十七日而除者然大者不正其为得失不过百步五十步之间耳此亦不足论也如杨敬仲之说未尝见其文字但见章疏以此诋之私窃以为敬仲之说未得为合礼然其贤于今世之以朱紫临君丧者远矣向见孝宗为高宗服既葬犹以白布衣冠视朝此为甚盛之徳破去千载之谬前世但为人君自不为服故不能复行古礼当时既是有此机会而儒臣礼官不能有所建明以为一代之制遂使君服于上而臣除于下因陋踵讹至于去岁则大行在殡而孝宗所服之服亦不复讲深可痛恨故熹尝有文字论之已蒙降付礼官讨论然熹已去国遂不闻有所施行不知后来竟如何也今详来喻欲以襕幞居丧而易皂衫为禫固足以为复古之渐然襕幞本非丧服而羔裘玄冠又夫子所不以吊者是皆非臣子所以致哀于君父之服也窃谓当如孝宗所制之礼君臣同服而略为区别以辨上下十三月而服练以祥二十五月而服襕幞以禫二十七月而服朝服以除朝廷州县皆用此制燕居许服白绢巾白凉衫白带选人小使臣既祔除衰而皂巾白凉衫青带以终丧庶人吏卒不服红紫三年如此绵蕝似亦允当不知如何初丧便当制古丧服以临别制布幞头布公服布革带以朝乃为合礼姨舅
  姨舅亲同而服异殊不可晓礼传但言从母以名加也然则舅亦有父之名胡为而独轻也来喻以为从母乃母之姑姊妹而为媵者恐亦未然盖媵而有子自得庶母之服况媵之数亦有等差不应一女适人而一家之姑姊妹皆从之且礼又有从母之夫之文是则从母固有嫁于他人而不从母来媵者矣若但从者当服小功则不知不从者又当服何服也凡此皆不可晓难以强通若曰姑守先王之制而不敢改易固为审重然后王有作因时制宜变而通之恐亦未为过也
  嫂叔
  若如来喻则嫂叔之服有二吊服加麻一也兄弟妻降一等二也不知二者将孰从乎又所谓兄弟同居者乃为小功以下即不知此降一等者之夫又是何兄弟也凡此于礼文皆有未眀不知何者为是幸更熟考详以见喻也
  魏元成加服
  观当时所加曾祖之服仍为齐衰而加至五月非降为小功也今五服格仍遵用之虽于古为有加然恐亦未为不可也征奏云众子妇旧服小功今请以兄弟之子妇同服大功其加众子妇之小功与兄弟之子妇同为大功按仪礼自无兄弟子妇之文不知何据乃为大功而重于庶妇窃谓征意必以众子与兄弟之子皆期而其妇之亲疏倒置如此使同为一等之服耳亦未见其倒置人伦之罪也嫂叔之服先儒固谓虽制服亦可然则征议未为大失但以礼论外祖父母止服小功则姨与舅自合同为缌麻征反加舅之服以同于姨则为失耳抑此增损服制若果非是亦自只合坐以轻变礼经之罪恐与失节事雠自不相须也盖人之资禀见识不同或眀于此而暗于彼或得于彼而失于此当取节焉不可株连蔓引而累罪并赃也
  大夫之妾
  此段自郑注时已疑传文之误今考女子子适人者为父及兄弟之为父后者己见于齐衰期章为众兄弟又见于此大功章唯伯叔父母姑姊妹之服无文而独见于此则当从郑注之说无疑矣
  为夫之姊妹长殇
  兄弟姊妺不可偏举恐是如此
  神坐上右
  汉仪后主在帝之右不知见于何处若只是后汉志注中所引汉旧仪则与史之正文不同恐不足为据史记禘祫处皆云太祖东向昭南向穆北向而旧仪独云高皇帝南向高后右坐昭西向穆东向恐是妄说若别有据则又未可知也但礼云席南向北向以西方为上东向西向以南方为上则是东向南乡之席皆上右西向北向之席皆上左也今祭礼考妣同席南向则考西妣东自合礼意开元释奠礼先圣东向先师南向亦以右为尊与其所定府君夫人配位又不相似不知何也大率古者以右为尊如周礼云享右祭祀诗云既右烈考亦右文母汉人亦言无能出其右者是皆以右为尊也又若今祭礼一堂之上祖西考东而一席之上考东妣西则舅妇当联坐矣此似未便也
  南首
  按士丧礼饭章郑注云尸南首至迁柩于祖乃注云此时柩北首及祖又注云还柩乡外则是古人尸柩皆南首唯朝祖之时为北首耳非温公创为此说也若君临之则升自阼阶西乡抚尸当心是尸之南首亦不为君南面吊而设也又史记背殡棺之说按索隐谓主人不在殡东将背其殡棺立西阶上北面哭是背也天子乃于阶上南面而吊也正义又云殡宫在西阶也天子吊主人背殡棺于西阶南立北面哭天子于阼阶北立南面吊也按此二说则是设北面者子北面耳非尸北面也
  孟子
  此间所有大官本孟子皆作比字注中亦作比方殊不可晓然孟子古注亦有与正文相背者如士憎兹多口正文增字从心而注训增为益则是谓当从土矣至其下文引诗皆有愠字又似解增字为憎恶之意是注亦不足为凭也但此比字正文与注皆同而无文理恐是一处先误而后人并改以从之耳今不可考但寻其义理当作此字无疑也
  迸四恶
  迸屏通用来喻得之旧亦尝见此碑但不知如此推说耳
  
  今所定例传记之附注者低一字它书低二字礼记则以篇名别之记之可附经者则附于经不可附者则自仍旧以补经文之缺亦有己附于经而又不欲移动旧文者则两见之不知此例如何
  答余正甫
  某昨谓礼经阙略不无待于后人不可谓古经定制一字不可增损来喻以为若遽增损恐启轻废礼经之弊
  熹昨来之意但谓今所编礼书内有古经阙略处须以注疏补之不可专任古经而直废传注耳如子为父下便合附以嫡孙为祖后及诸侯父有废疾之类其有未安则亦且当论其所疑别为一书以俟制作之君子非谓今日便欲笔削其书也如姨舅嫡妇庶妇兄弟子之妇之服之类古经固未安魏公之论亦有得失然遂以为虑启废经之弊而不敢措一词于其间则亦非通论矣
  居丧朝服
  麻冕乃是祭服顾命用之者以其立后继统事于宗庙故也受册用之者以其在庙而凶服不可入故也旧说以庙门为殡宫之门不知是否若朝服则古者人君亮阴三年自无变服视朝之礼第不知百官总已以听冡宰百官各以何服莅事耳想不至便用玄冠黑带也后世既无亮阴总已之事人主不免视朝听政则岂可不酌其轻重而为之权制乎又况古者天子皮弁素积以日视朝衣冠皆白不以为嫌则今在丧而白布衣冠以临朝恐未为不可但入太庙则须吉服而小变耳
  丧服外亲母党妻党之亲者只有一重不见有旁推者
  熹昨以前者所喻以从母为姨母之为侄娣而随母来嫁者故引礼有从母之夫之文是则从母固有嫁于他人而不从母来媵者矣若但从者当服小功则不知不从者又当服何服也盖以疑前喻之不然非谓从母之夫当有服也今来喻乃如此益非所疑之意矣幸更详之
  昨来所喻云魏元成以兄弟子之妇同于众子妇为倒置人伦者今又见喻云礼经大抵严嫡故重众子妇不得伉嫡故杀之世父母叔父母与兄弟之子服均于期则为旁尊而报服是不当混于众子子妇也
  礼经严嫡故仪礼嫡妇大功庶妇小功此固无可疑者但兄弟子之妇则正经无文而旧制为之大功乃更重于众子之妇虽以报服使然然于亲疏轻重之间亦可谓不伦矣故魏公因太宗之问而止之然不敢易其报服大功之重而但升嫡妇为期乃正得严嫡之义升庶妇为大功亦未害于降杀之差也前此来喻乃深讥其以兄弟子妇而同于众子妇为倒置人伦而不察其实乃以众子妇而同于兄弟子之妇也熹前所考固有未详所疑因有未尽而今承来喻又如此亦非熹所以致疑之意也幸更详之
  作传者曰子夏虽未知其真然以今日视之相去二千载孰愈传者之去周只六七百年耳
  熹之初意但恐郑说为是耳非欲直废传文也然便谓去古近者必是而远者必非则恐亦不得为通论矣神座尚右
  古人设席夫妇同几恐不当引后汉各为帐坐之礼为证况其所注自与正史本文不同耶又如下条席南向北向以西方为上东向西向以南方为上郑氏既以上为席端则考坐在席端妣坐在席末于礼为顺今室中东向之位配位在正位之北亦自有眀文也
  南首
  必谓尸当北首亦无正经可考只丧大记大敛陈衣君北领大夫士西领仪礼士南领以此推之恐国君以上当北首耳然不敢必以为然若无他证论而阙之可也
  答余正甫
  亡状黜削乃分之宜唯是重贻朋友羞辱殊不自安耳礼书后来区别章句附以传记颇有条理王朝数篇亦颇该备只丧祭两门已令黄婿携去依例编纂次第非久寄来首尾便略具矣但其间微细尚有漏落传写讹舛未能尽正更须费少功夫而附入疏义一事用力尤多亦一面料理分付浙中朋友分手为之度须年岁间方得断手也不知老兄所续修者又作如何规模异时得寄示参合考校早成定本为佳若彼此用功已多不可偏废即各为一书相辅而行亦不相妨也
  答余正甫
  示喻编礼并示其目三复叹仰不能已前此思虑安排百端终觉未穏今如所定更无可疑虽有少倒置处如弟子职曲礼少仪不居书首之类然亦其势如此无可奈何也丧祭二礼别作两门居邦国王朝之后亦甚穏当前此疑于家邦更无安顿处也其间只有一二小小疑处恐所取太杂其间杂有伪书如孔丛子之类又如国语家语虽非伪书然其词繁冗恐反为正书之累又如不附周礼如授田地政等目若不取周礼而杂取何休等说恐无纲领是乃名尊周礼而实贬之设使便仿朝事篇亦恐在后而非其序此为大矛盾处更告详之又如不附注疏异义如嫡孙为祖之类云欲以俟学者以三隅反如此则何用更编此书任其纵观而自得可也此亦一大节目当试思之其他些小俟草沓成徐议未晚此二大节却须先定将来剪贴费力又是一番工夫也所喻买书以备剪贴恐亦不济事盖尝试为之大小高下既不齐等不免又写一番不如只就正本签记起止直授笔吏写成之为快也又修书之式只可作草卷疏行大字欲可添注每段空纸一行以便剪贴只似公案折叠成沓逐卷各以纸索穿其腰背史院修书例如此取其便于改易也此其大略也始者唯恐未有人可分付如来书所喻二人者其一初不相熟其一恐亦未免顾虑道学之累近忽得刘贵溪书欣然肻为承当此是大奇特事岂非天相此书之穷而欲大振发之乎今以此书托渠奉寄然渠亦只岁杪当代从人不可不早过彼也此间有詹元善大卿旧为周礼学今亦甚留意见礼目之书甚叹伏极欲一见而私居无力不能致甚以为恨也但渠亦好国语等书熹窃以为唯周礼为周道盛时圣贤制作之书若此类者皆衰周末流文字正子贡所谓不贤者识其小者其间又自杂有一时僣窃之礼益以秉笔者脂粉涂泽之谬词是所以使周道日以下衰不能振起之所由也至如小戴祭法首尾皆出鲁语以为禘郊祖宗皆以其有功于民而祀之展转支蔓殊无义理凡此之类弃之若可惜而存之又不足为训故小戴殊别其文不使相近读者犹不甚觉岂亦有所病于其言欤又如祭法所记庙制与王制亦小不同不知以何为正此类非一更望精择而审处之盖此虽止是纂述未敢决然去取然其间轻重予夺之微意亦不可全卤莽也窃意一种繁冗破碎如国语等及贾子篇之类假托不真如孔丛子之类今都且写入类将来却别作一外书以收之庶几稍有甄别不至混乱或今写净本时此等可疑者便与别编却依正篇次序排次使足相照亦自省力更在雅意裁决也大学中庸等篇不必写疏注其他有度数者不可无也此间今夏整顿得数篇今虽多不入类然曲礼玉藻保傅等学礼一条最有功所釐析亦颇详细又小正月令校得颇详小正恐须如此写方见经传分明不可以其非古而合之也教法及他篇恐亦或有可取者今并附往凡未粘背者皆是此法最不善故前有折叠作沓之说又吕芸阁书及潘恭叔赵致道所编今亦并往恐亦可备采择吕书甚精潘赵互有得失又仪礼之记零卷恐可暂时粘缀今亦附去别各有目零卷已无用馀者用毕可附来也其他所须文字建翁必能为转借如有阙者即告示喻当悉力为办去若前书所要剪贴诸书必欲得之亦可致也
  答吴元士
  来教云凡乐黄锺为宫太簇为商姑洗为角林锺为徴南吕为羽此五者声律之元也今之五声独角声不得其正以六十律齐之乃姑洗部依行之声耳姑洗部有五律四律合姑洗下生蕤賔部律独依行一律合中吕上生黄锺部律然则今之角声虽曰依行实为中吕中吕而下正合还宫之次是以名为中吕宫而古名清角者以依行本属姑洗而清于姑洗故谓之清角内蕤賔二字当作应锺恐是笔误然两本皆同更望详之又曰姑洗一声十徽律在徽前应在律后者中吕声高不能生黄锺部第一律生黄锺部第一律者姑洗部之依行也依行为宫生黄锺部包育为徴包育生林锺部谦待为商谦待生太簇部未知为羽未知生南吕部南吕为角然则当十徽者正依行宫也十徽以依行为应故姑洗律在徽前序或然也
  今详此论角声不得其正发眀精到前此所疑皆释然矣但依行之说则凡十二律皆自黄锺三分损益上下相生以极乎中吕而以琴考之自龙龈以下至七徽之东凡十二律之位其远近疏密往来相生亦与律寸符合京房虽增为六十律然亦十二正律相生已遍然后乃生执始系第十三律以至依行系第五十三律遂生包育以极乎南事而终焉其序正与礼运正义六十调同但自黄锺右旋历应无南夷林蕤中姑夹太大以为诸宫之次方其未遍十二律以及中宫之时正律不生子律而琴自南吕上生姑洗亦未见其有不合而须变以为子律也今曰琴之角声乃姑洗部之依行则未知其何自而来忽破此例且将来下生之时不知其将复为应锺耶抑遂为包育也复为应锺则数不合便为包育则从此抹过姑洗以下八正律依行以前四十子律皆成无用矣若曰用正律时自未应遽用子律自无射为宫之后方用执始以下子律则中吕为宫又自用内负子律而生黄之分动以下四律初不用依行也至于太蔟之形晋为宫乃夷汗为徴依行为商包育为羽谦待为角则是依行未尝为中吕之宫且其短长虽若邻于中吕而其分部实居姑洗亦不得而应于十徽也凡此反复求之竟未之得偶别思得一说具于后段中宫调说中更望垂教
  来教云古黄锺今慢角调三正角姑洗中声古清角今正宫亦名中吕宫三清角中吕中声又曰若下其角声于大弦十一徽而取其应则可以复古之正调矣
  今详此说慢角三为姑洗者从大弦十一徽调之而应其弦缓也清角三为中吕者从大弦十徽调之而应其弦急也以此推之则王侍郎所说直以第一弦为中吕者清角法也不知其说是如此否其间尚有未晓者别见后段
  古黄锺宫调亦曰慢角
  今详来教既曰古黄锺宫调则此一均正是黄锺为宫正声之调而琴中声气之元也又曰今谓之慢角调则是今世犹有此调也然不知今之琴曲何者为此调何以世俗都不行用而唯以中吕为宫也且既知其误则改而正之似无难者今长者虽知其然而犹未免有传习之久莫之能改之叹则又似有未易改者此又何也又此但以见行中吕宫调缓其一弦以为正角则其馀弦之相应者恐亦须有差舛不知合与不合并行改易若不改易而但抑按以求其合既谓之黄锺正宫又似不当如此此皆未晓更望指喻
  中吕宫调亦曰正宫亦曰清角
  今详来教此但以古黄锺正调𦂳第三弦之散声而因以为宫耳虽不得姑洗正角之位然角声所据地位甚广自十一徽之西以尽乎九徽之东皆角声之位也今既不循常而欲𦂳其声则于其中虽移一律初亦不出本声之位不必更以京房子律推之强改姑洗之依行使属中吕然后为得也但既以第三弦为宫则其下即便可就按第六弦黄清以为徴四弦林锺为商七弦太清为羽五弦南吕为角皆应于十徽其散声则自为徴羽宫商如故其上两弦则声浊而胜于本宫故不入调而以为应宫应徴商应羽散声自为宫商来教谓以旋宫命之故曰中吕之宫者正谓此也然详此调以中吕为角则已不得角声之正以角声为宫则又不得宫声之正又就少宫少商以为徴羽而反以正宫正商为徴羽之应则其迁就虽巧而颠倒失正亦甚矣以此窃意或非古乐旋宫正法但不知其自何时而变耳然当时若且私行此调而不废本曲则人犹得以识其是非今乃反以所变为正宫而本曲遂不可见则今之所谓琴者非复古乐之全眀矣故东坡以为古之郑卫岂亦有见于此耶
  旋宫诸调之法
  以上黄锺中吕首尾二宫其法略可见矣但其中吕一宫未有以见其为古乐旋宫之正法耳若是正法则其馀十律亦当各自为宫若非正法则其本调亦当并考然后其法乃备故古说有随月用律之法而来教亦谓不必转轸促弦但依旋宫之法而抑按之正谓此也然亦难只如此泛论须逐宫指定各以何声取何弦为唱各以何弦取何律为均乃见详实又以礼运正义之说推之则每律既已各为一宫每宫亦合各有五调而其逐调用律取声亦各有法此为琴之纲领而前此说者皆未尝有眀文诚阙典也欲望暇日定为一图以宫统调以调统声令其賔主次第各有条理则览者晓然可为万世之法矣若作此图先须作二图各具琴之形体徽弦尺寸散声之位然后以一图附按声声律之位以一图附泛声声律之位则于宫调图前所附三声皆以朱字别之刻版则为白字十徽十一徽
  旧疑七弦隔一调之六弦皆应于第十徽而第三弦独于十一徽调之乃应故角声兼应两律而其馀四声皆止应一律前此故尝请问而角声兼应两律之辨则固已蒙指示矣然依行之说愚意终有所未晓也已于前章再论之矣至于七弦隔一之应不同在于一徽则又尝思之七弦散声为五声之正而大弦十二律之位又众弦散声之所取正也故逐弦之五声皆自东而西相为次第其六弦会于十徽则一与三者角与散角应也二与四者徴与散徴应也四与六者宫与散少宫应也五与七者商与散少商应也其第三第五弦会于十一徽则羽与散羽应也义各有当初不相须故不得同会于一徽无他说也
  答周深父
  所示疑义已悉第一条语气尤驳杂未易遽言第二说克已字顷尝见人说此略似来喻而更精密初看似好然细考本文恐不若只作胜己之私之安穏也第三条孟子说得已自详悉正切中今日向外走作之病且只平看自有警发人处意味深长似此推说却觉支蔓不亲切也大抵人要读书须是先收拾身心令稍安静然后开卷方有所益若只如此驰骛纷扰则方寸之间自与道理全不相近如何看得文字今亦不必多言但且闭门端坐半月十日却来观书自当信此言之不妄也













  考异补遗
  答胡伯量
  治䘮不用浮屠一本作治䘮不用浮屠法而老母之意必欲用之违之则咈亲意顺之则非礼不知当如何处
  李敬子说居䘮一本作旧见亲旧家居䘮多略于内外之限其间类多犯礼李丈云如不得已殡勿于堂上只于厅上帷次夹截勿令相通庶稍可杜绝此弊某闻此言后自先人捐弃遂用李丈说诸孤寝处柩旁无故不入中门似觉稍免混杂后以质之周丈云终丧不入妻室虽汉之武夫亦能之吾人稍知义理者当不待防闲之严而自不忍为矣某窃疑周丈之言未容不知果当何从
  士虞上有窃按士虞云云
  横渠先生丧纪下一作又皆曰丧须三年而祔向来不暇深考只谓礼疑从重始有循俗继考温公书仪虽是卒哭云云 此是仪礼注中说下一作
  揆之人情却似可行然以为不忍一日未有所归云云若复主于灵坐庶几人子得尽其朝夕哀奉之意则文似不须先设祭以为祔之之名不知书仪之意如何续观麻沙所印先生文集中有复陆教授书大槩云吉凶之礼其变有渐先生制礼盖本人情卒哭而祔者渐以神事之复主于寝者犹未忍尽以事死之礼事之也窃意文集所说固是深察乎仁人孝子之情然礼记言祔亦别有指又且仪礼始虞之下云云如此下作
  则几筵虽在朝夕哭之外全然无事文集以先王制礼为言者但以朝夕哭为犹有事生之意别有所据云云
  按仪礼居丧不吊一本作某自执丧之后营坟外凡干皆不敢出直至葬后方出谢人虽知七丧服有成服拜賔之文然终疑惑不敢循用不知缓出可否又既出之后亲旧有䘮事在乡俗常礼必须往吊且往送丧按礼居丧不吊其送葬虽无明文然执绋即是执事在礼亦有所妨据乡俗不特往吊送葬凡亲旧有吉㐫之事皆有所遗㐫事送遗固已悖礼吉礼尤觉不不安不知处此二事当如何
  居丧月朔殷奠一本作某居父丧时遇月朔先行殷奠次入影堂荐新虽于常事颇能不废第先后之序似乎紊乱又既奠之馀哀情未尽便荐献疑未为安李丈云莫若先荐新而后朔奠然亦觉不安遇冬至岁节虽知礼有丧不祭之文然未敢轻废影堂之祀但行礼之际稍从简略周丈云既居重丧何暇如此不知居重丧者岁时常祀合与不合举行殷奠荐新可与不可并举伏乞裁诲
  居丧贫穷多事一本作居父母之丧既葬之后哀思不能云云
  某居丧读礼一本作某自居丧以来于哭泣之馀家事之隙与诸弟日读丧礼今妄意拟随所看见逐项编次如书仪送终礼之篇目而更加详焉取仪礼礼记朝制条法政和仪略之类及先儒议论以次编入固知僭越妄易不应为此然区区哀诚止欲与弟辈尽心考礼庶㡬得以维持哀思不知如何
  某始成服时下一作以荒迷中无所考据乡俗之制用麄布作襕衫及三梁冠麻为腰䋲续觉不安遂用一梁冠麻为腰䋲续觉不安遂用三礼图云云送终礼下一本有麻沙所印心声启所画格式质之周丈参酌为冠绖衰裳腰绖绞带粗已了辨第其间尚多有未安敢以就正按礼衰麻合皆用生麻布云云
  缌异下一本作不知要得当礼时合当别造生布为之或只随俗用常时麻布为之云云




  晦庵集卷六十三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六十四     宋 朱子 撰书知旧门人问答
  答巩仲至
  闻名愿见为日久矣兹辱枉顾乃遂夙心慰幸可量别后又承惠问并示武夷佳句获闻于役之暇不废山水之娱赋咏从容曲尽佳致尤以为喜比想已还官次久矣霜寒之后继以暄暖谅惟幕府有相起处多福熹衰病益甚最苦拘挛不能信诎起居动作皆有所妨枢帅经由以此不得敬谒然闻其宽和尽下想于贤佐必知所敬礼也昌父入城未归计必还此度岁矣偶便寓此病躯惮于凭几口舌不谨幸深原照
  答巩仲至
  掌丞转致近问获闻比日春序浸暄幕府优游起处佳福足以为慰熹衰病拘挛日甚一日死生长短本所不计但未死之前转动不得亦令人无况耳告老之章州郡未肻腾奏虽荷其见怜不欲使触祸机然鄙意已决无所复顾为此宿留令人腹烦耳枢帅经由不及一见荷其答书之意甚勤继此未敢为问往来多能道其政事之美而来书之所发明尤足起人意也子约子弟近得书云岁前明招大火其柩几不免幸而获全却不知其厚葬之说但得汪时发书似颇有所不快意不知曲折如何也叔昌老不长进亦是前日向外意多脚根不牢实耳轻弃箪瓢之句令人深省顾未知真乐所在则虽欲不弃而不可得此湏别有个著力处乃足恃耳武夷续诗读之无非向来经行所历景物宛然益叹摹写之妙诗序纵横放肆多出前人未发之袐但诋江西而进宛陵不能不骇俗听耳少时尝读梅诗亦知爱之而于一时诸公所称道如河豚等篇有所未喻用此颇疑张徐之论亦未为过至于寂寥短章闲暇萧散犹有魏晋以前高风馀韵而不极力于当世之轨辙者则恐论者有未尽察也不审贤者雅意谓何所录警䇿二卷者亦可使得一见耶此人还日幸望录寄千万之望贵眷郎娘一一佳裕儿辈蒙问感感昌父昨日得书已到家矣寄诗甚富孤瘦亦益甚矣宪台王干前日过此尝托致区区今有一书与之烦为转达书中嘱渠一二事幸为叩其可否以语直卿也
  答巩仲至
  稍不闻问已剧驰情昨日递中奉告之辱获审比日春和蕃府多馀体履佳适良以为慰录寄旧诗得以快读雅丽精切叹服深矣箪瓢之句得其全篇又深感慨也但梅诗之评未能尽解当俟得所集录始敢扣也张巨山乃学魏晋六朝之作非宗江西者其诗闲澹高远恐亦未可谓不深于诗者也坡公病李杜而推韦柳盖亦自悔其平时之作而未能自㧞者其言似亦有味不审明者视之以为如何也无由面论临风快想因来更望切磋究之老病久已无复此梦亦聊以暇日销忧耳告老之章已上但已差晚为可恨故旧诸贤不得不任其责也留徐方脱囚拘彭曾几堕补处世途艰险吁可畏哉然亦何可避也
  答巩仲至
  病中两辱惠书并有诗筒之况荷意勤矣又知小侄刘亲皆以垂念之故得以窃食益深感愧信后清和恭惟幕府有相起处佳福所需恶语尤荷不鄙此于吾人岂有所爱但近年此等一切废置向已许为放翁作老学斋铭后亦不复敢著语高明应已默解不待缕缕自辨数也抑又闻之古之圣贤所以教人不过使之讲明天下之义理以开发其心之知识然后力行固守以终其身而凡其见之言论措之事业者莫不由是以出初非此外别有岐路可施功力以致文字之华靡事业之恢宏也故易之文言于乾九三实明学之始终而其所谓忠信所以进徳者欲吾之心实明是理而真好恶之若其好好色而恶恶臭也所谓修辞立诚以居业者欲吾之谨夫所发以致其实而尤先于言语之易放而难收也其曰修辞岂作文之谓哉今或者以修辞名左右之斋吾固未知其所谓然设若尽如文言之本指则犹恐此事当在忠信进徳之后而未可以遽及若如或者赋诗之所咏叹则恐其于乾乾夕惕之意又益远而不相似也鄙意于此深有所不能无疑者今虽不敢承命以为记然念此事于人所关不细有不可以不之讲者故敢私以为请幸试思之而还以一言判其是非焉至于佳篇之贶则意益厚矣顾惟顿拙于此岂敢有所与三复以还但知赞叹而已然因此偶记顷年学道未能専一之时亦尝间考诗之原委因知古今之诗凡有三变盖自书传所记虞夏以来下及魏晋自为一等自晋宋间颜谢以后下及唐初自为一等自沈宋以后定著律诗下及今日又为一等然自唐初以前其为诗者固有高下而法犹未变至律诗出而后诗之与法始皆大变以至今日益巧益密而无复古人之风矣故尝妄欲抄取经史诸书所载韵语下及文选汉魏古词以尽乎郭景纯陶渊明之所作自为一编而附于三百篇楚辞之后以为诗之根本凖则又于其下二等之中择其近于古者各为一编以为之羽翼舆卫且以李杜言之则如李之古风五十首杜之秦蜀纪行遣兴出塞潼关石濠夏日夏夜诸篇律诗则如王维韦应物辈亦自有萧散之趣未至如今日之细碎卑冗无馀味也其不合者则悉去之不使其接于吾之耳目而入于吾之胸次要使方寸之中无一字世俗言语意思则其为诗不期于高远而自高远矣然顾为学之务有急于此者亦复自知材力短弱决不能追古人而与之并遂悉弃去不能复为况今老病百念休歇宁尚复语此乎然感左右见顾之重若以为可语此者故聊复言之恐或可以少助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势也来喻所云漱六艺之芳润以求真澹此诚极至之论然恐亦湏先识得古今体制雅俗乡背仍更洗涤得尽肠胃间夙生荤血脂膏然后此语方有所措如其未然窃恐秽浊为主芳润入不得也近世诗人正缘不曾透得此关而规规于近局故其所就皆不满人意无足深论然就其中而论之则又互有短长不可一槩抑此伸彼况权度未审其所去取又或未能尽合天下之公也此说甚长非书可究他时或得面论庶几可尽但恐彼时且要结绝修辞公案无暇可及此耳记文甚健说尽事理但恐亦当更考欧曾遗法料简刮摩使其清明峻洁之中自有雍容俯仰之态则其传当愈远而使人愈无遗憾矣僣易并反愧悚之深不审明者于意云何亦幸有以反复之也长溪王君之诗竟如何此有一黄子厚者其诗自楚汉诸作中来绝不类世人语人亦少能知之近以社仓出内讥察不谨狼狈忧郁以至于死甚可伤也放翁诗书录寄幸甚此亦得其近书笔力愈精健顷尝忧其迹太近能太高或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此晚节计今决可免矣此亦非细事也仙游之政无人肻为推出此理势之常无足怪者况在渠家法又自不当计此耶偶得浙漕去秋䇿问谩录去不知曾见之否清议固知不可泯灭然能出此亦不易也熹病益甚跬步不能自致而神昏气痞支体酸痛殆非久作人间客者矣休致之请前月初间附便以行至今寂然未闻可报恐所附人迟滞不达设更淹留当自有台劾施行不待催督矣
  答巩仲至
  久不闻问良以乡往前日便中特承恵书具闻近况足以为慰讯后剧暑恭惟幕府有相尊履佳福熹衰病沈痼日甚一日告老之章且幸得请将谓世已相忘然犹未脱谁何之域尸居馀气何足加念彼亦正自过虑也远承垂问深感爱念笺敬固非所敢当者然亦恨异时不得托名文集中耳修辞斋名本意乃如此然易之本旨自有先后前书固已言之矣栗字再见虞书皆庄敬谨严之意以是名斋非徒有取于木也扁榜便欲为书偶数日臂痛不能运笔且当少湏也说诗之谬甚愧率尔然后来细读前后所示诸篇始能深味隽永之趣盖已自成一家之言矣岂当复有所措说于其间哉但来书所论平淡二字误尽天下诗人恐非至当之言而明者亦复不以为非是则熹所深不识也夫古人之诗本岂有意于平淡哉但对今之狂怪雕锼神头鬼面则见其平对今之肥腻腥臊酸醎苦涩则见其淡耳自有诗之初以及魏晋作者非一而其高处无不出此左右固自以为亦尝从头看得一过而谙其升降沿革矣则岂不察如此者但恐如李汉所谓谓易以下为古文固以为无所用于今世不若近体之可以悦人之观听以是不免有是今非古之意遂不复有意于古人之高风远韵耳又谓有意于平淡者即非纯古然则有意于今之不平淡者得为纯古乎又谓水落石出自归此路则吾未见终身习于郑卫之哇淫而能卒自归于英茎韶頀之雅正者也鄙见如此幸试思之以为如何也荆公唐选本非其用意处乃就宋次道家所有而因为点定耳观其序引有费日力于此良可惜也之叹则可以见此老之用心矣夫岂以区区掇拾唐人一言半句为述作而必欲其无所遗哉且自今观之其所集录亦只前数卷为可观若使老仆任此笔削恐当更去其半乃厌人意耳不知此说明者又以为如何也放翁近报亦已挂冠盖自不得不尔近有人自日边来云今春议者欲起洪景卢与此老付以史笔置局湖山以就闲旷已而当路有忌之者其事遂寝今日此等好事亦做不得然在此翁却且免得一畨拖出来亦非细事前书盖已虑此乃知人之所见有略同者或云张伯子实唱其说此亦甚不易也得江西书云孙从之亦已物故人物眇然令人短气此亦非人力所能为也留卫公一书恐有的便烦为遣去似闻枢帅已有奉祠之命不知然否果尔必送来因得过留为数日之款幸甚
  答巩仲至
  递中辱书获闻比日盛暑幕府优游起居超胜良以为慰新诗见寄尤荷不鄙读之便觉乌石灵源去人不远当此炎燠洒然如羾寒门而濯清风也记文更定庄重详实足以传远悟老真不朽矣放翁笔力愈健但恨无故被天津桥上胡孙扰乱却为大耳三蔵觑见柳州南涧等诗最是放不下者但其气格高远旨趣幽深故读之者苦不甚觉此亦古今文字言语得失利病之所由可不审哉景迂志文谩令录示亦幸渠文要自不可晓也气候不佳故旧中时复塌了一两人令人郁郁仲至不谓乃能自立如此深可爱敬尤喜南涧之有后足强人意也黄岩老中间过此亦尝相访惠诗一篇甚佳亦见其刊行小集冠以诚斋之诗称其似萧东夫且谓东夫似陈后山而平生未见东夫诗也此事至为浅末然看却魏晋以前诸作便觉无开口处甚可笑耳焦山瘗鹤铭下有冬日泛舟诗一篇句法既高字体亦胜与铭文意象大略相似必是一手作者自题王姓而名逸近世好事者亦少称之独赵徳夫金石录题识颇详而以作者为王瓉必是当时所传本其名尚完也今选诗中有此名字而此诗体制只似唐人恐又或非一人不知亦曾见之否中间托陈安行子弟问之云从来无问及者独张机仲临镇时尝遣人摹之因得数本今往一通幸试考之以为如何也熹病日益侵无足言者承欲冬问谒告还浙千万迃辔为数日之留当得款晤以尽所欲言者
  答巩仲至
  熹以气痞益甚不能亲布前幅来书在递角中而诗卷乃似有拆动处不知何故以此知远书亦难多谈也向说简斋诗有合改定处如能为之料理幸为印一本来只用粗纸庶得就册涂改附回改正易为力吕书奏议近方得见印本因得详考当日规模机会深可叹息但其间亦不免有漏落此间人有写本与此互有详略其间击人者恐其子弟避雠删去如密奏条画诛范琼计䇿后卒施行其语亦是一大公案不知何故亦不载也前书方报黄子厚之死今有方伯谟者亦死矣其诗比子厚更温润可观方进未已乃年甫五十而逝尤足伤惜也
  此间有刘叔通者亦能诗今日得其两篇谩以寄呈不识高明以为如何也熹又上
  答巩仲至
  比日秋冷恭惟幕府燕闲起处佳福此间数日前一水非常今幸无他闻下流颇有所损不知果如何但雨意未已早稻十分成熟而不得以时收割此为可虑耳近日得昌父斯远书附到书一角今附往中有大卷意必是诗累年不见斯远一字欲发封观之又不欲破戒或看毕幸转以见示也但斯远省闱不偶家无内助嗣续之计亦复茫然急欲为谋婚之计而未有其处不知亲旧间亦有可为物色处否想二公书中亦湏说及此事渠来见嘱此间无处可致力只得并奉凂也
  答巩仲至
  前蔡君归辱书及此専人亦奉手告欣审比日秋暑尊候万福一水远近多罹其害此间亦然所不及门者三五尺耳简斋诗已领但得闽本就校即刊修覆校尤易为力旦夕稍暇或取此间所有者涂改寄呈也吕公奏议恨未见郑武子所校本郑乃其客必无斘谬也王瓉诗诚如所喻刘诗得经题品甚幸旦夕当令录数篇奉寄也所论自刊诗文此风极可笑又可叹也楼记姊铭笔力甚劲叹仰亡已尹少稷文近世诚不易得晩节狼狈殊可惜也晁铭不可晓亦不但此篇不知当时何以得重名于世也日铸之惠感领厚意来使立俟未有以为报也
  答巩仲至
  前日人还草草附报殊不尽意比秋益凉恭惟起处多胜陈诗误字今别用纸录去湏逐字分付修了看过就此勾消了方再付一字乃可无误此虽细事然亦湏经历方见自然成法也楼记不知已入石未细看尚有两三处可疑具之别纸幸更详之也匆匆附递不暇他及未由承晤千万自爱
  答巩仲至
  武夷非建山之全体不待辨而知且于此上下文无所属似成剰语若欲破苏公茶圃之说则语又大略兼一本不相关也漕司所领茶事止为土贡玉食之一端耳非如他路与盐法并行而领于一司也今云盐为大而茶次之似非事实又车运之策此殊不闻不知其说果如何也夫为政者材可以胜乎事事不可以胜乎材此两句颇类举子文然亦谓欲其材之胜乎事不欲事之胜乎材则可今此语势似未妥帖试深味之可见可以二字正富公碑中赵济能摇之类也熹上呈
  答巩仲至
  置中奉告欣审比日秋清尊履佳福两诗三记并领嘉惠尤增慰怿但郑君之为人不复记忆有如来示诚不易得也宗司刻石简严得体书亦清婉可爱安济则似太详虽云合有许多说话然亦当有所取舍观前辈所作可见也率易及此如何如何帅官称盖欲以见庙堂之旧然不知于古亦有初否似不若只书职名之为正也昌父得书欲来相访而病复大作但能口占一纸及寄未病时手写诗一编清苦寒瘦如其为人其间亦有斯远仲止数诗皆有思致足以慰离索但未知讯后病已差未耳直卿久不得书闻有徙家之兴此固所欲但于渠聚徒之计则恐失之便无以为生亦湏细商量耳论作官则诚不若聚徒之为安也偶与应辰过门云欲请见亟附此纸不能究怀抱衰病中间尝小愈今复大作拘挛痞满有甚于前矣
  放翁得近书甚健谩知之蓍卦考误无别本当于番易求之但恐题䟦者恐其累己已遭投削耳
  答巩仲至
  稍不闻问积有驰情比日冬温恭惟幕府多暇动履有休眷集郎娘一一佳庆熹老病衰朽有加无瘳置之不足道也但书课未毕而不能俯躬伏几以究其业此为怅恨耳适闻帅司行下发诸举子仓租米变粜买银赴司送纳不省何谓前政辛勤规画为此活人之计其心甚仁其惠甚远何忍一旦遽破坏之耶今之从政者固不可以此望之特贤者适从事于其间则似不宜有此耳不审文书所下亦尝关由参署而后行抑吏辈径下之而初不以白也州县得之直便行下无复商量所幸今非粜变之时且得宿留故为奉扣幸更审之若无急切之用不知亦可且与行下仍旧收支否况此一县所有不多不过八百馀斛粜之得千缗耳帅司不待此而后富而徒使自是以往生子之家失救接之助且将复起故时杀弃之风则作俑之过将于谁责而可耶设若必有急切湏至移用则向时后山千缗之米似却可以抽回盖彼处已有社仓市户村民一例请贷初无间隔不必为此偏惠以厚游手而又初无收贮之地又无専掌之人以今夏私粜之事验之亦可见其无用而有害矣若不收回将来不过又只如此或更别生大害负累后人不若及今行下令其收拾桩管俟来春以后得价之时发粜解赴使司之为便也兼此事今年行得非常乖谬追呼惊扰数月不定及至胥吏乞觅饱足之后有罪者不坐而无辜者枉费从旁观之令人扼腕但以未决之时嫌于请嘱不欲言之今事已过乃敢说耳若欲收回便可行下径自指定専委一二人为首及早收拾蔡姓者极富且畏事似可托也即乡时去相见名六瑞者之族衰退之人不当与此若非幕府有吾人在则亦不复能启口矣然其可否当自以盛意财之勿使外间人知拙者尝有言以重其咎也亟作此托任慰附便或发递以行匆匆不暇他及直卿一书幸指挥送达向见说冬间欲谒告暂归浙中计必取道于此倘得左顾庶几少款
  答巩仲至
  前日方以尺书附递不审已达未也便中获书得闻比日冬温幕府从容起处佳福足以为慰水西之游甚恨不得陪杖履然细读诗文已如身历而目见之矣旧闻此处颇佳亦未尝得到也昌父后来不得书只得彼中知识报来云病未能出户不知后来复如何良可念也世本旧闻先人说家间亦尝有之以兵火失去然则世间亦湏尚有本但今见于诸经注䟽者恐亦或出附会假托未必可凭据正亦不必苦求耳谢凤之文不知果何如近日庐陵人来说绍兴间有大府丞长乐陈刚中彦柔者坐以启贺胡澹庵谪安远宰而死周益公尚识其人因为检长乐志则但云终于江阴签判都不及所历官及谪死事方此为扣其乡人使寻访之此其不幸又有甚于谢凤者尤可叹也前书所论廪粟事不知已为料理否切勿令外间知仆尝有言也福州旧有楚词白本不知印板今尚在否字书板样颇佳岁久计或漫灭然雠校亦不至精不知能为区处因其旧本再校重刻以贻好事否如能作此即幸报及待为略看过结縁也近读伯恭所集文鉴极有可商量处前辈要亦多浪得名者不知后世公论竟如何尔
  答巩仲至
  熹近以两书附逓知皆达否李教授过门甚遽欲作书而不暇蓍卦说今日方得之因以附纳幸视至江西诸郡如元城语录之类虽免杂烧然要束之高阁此独幸免岂非种树医药之俦皆所不禁也耶可发一笑
  答巩仲至
  昨日吴应辰来辱书今日又得递中答字获审比日冬寒尊履佳福深用慰感火后佳句曲尽事情引而伸之有足为长太息者岂止此而已哉示喻米事已悉其人前日亦录得县中所被倅厅公文看云奉帅司之命本欲封呈猝寻不见也度今自不能已湏别得一文字说破前日之误乃可止耳湏早行下为佳不可更待报矣后山之人不待别储而饱收还乃为上䇿幸更审之此却湏俟见报万一必以前人已行不欲废罢即俟丞归当如所谕也但富家深惩往事亦自畏其累已未必敢承当耳
  答巩仲至
  昨日递中辱书且审比日幕府优游所履佳福良以为慰痔疾想已平复此疾人多有之仆亦尝为所苦然见人用刀仗毒药攻之者或至反为大害因只服黄连枳壳等药及用马蓝菜煎汤薰似觉有效不审曽用之否熹足弱气痞遇寒益甚此两日来则用两人扶掖亦行不得长至前后因感冒伏枕几不能起衰老自应如此亦不足深怪也楚词板既漫灭虽修得亦不济事然欲重刊又不可整理使其可以就加雠校若修得了可就彼中先校一畨却以一净本见示当为参订改定商量若别刊得一本亦佳事也近得古田一士人所著补音一卷亦甚有功异时当并以奉寄也陈寺丞事岩老之兄尚未报来年岁未远亦须尚可询问但当时作地志之人亦太草草耳文鉴诚如所论李文叔前此亦但见其论文数篇颇有可观今亦不能记忆但如战国䇿序则恐文健意弱太作为伤正气耳要之文章正统在唐及本朝各不过两三人其馀大率多不满人意止可为知者道耳直卿尚未到此初意其来可以久远相聚不谓又为诸生所留亦其食贫不得不为此耳三诗皆佳作但首篇用韵多所未晓前此所示诸篇亦多有类此者屡欲奉扣而辄忘之古韵虽有此例如大明诗林与兴叶之类然在今日却恐不无讹谬之嫌耳然林与兴叶亦是秦语以兴为韵乃其方言终非音韵之正今蜀人语犹如此盖多用鼻音也名画想多有之性甚爱此而无由多见他时经由得尽携以见顾使获与寓目焉千万幸也彼中亦有画手能以意作古人事迹否此间门前众人作一小亭旧名聚星今欲于照壁上画陈太丘见荀朗陵事而无可属笔者甚以为挠今录其事之本末去幸试为寻访能画者令作一草卷寄及为幸但以两幅纸为之此间却自可添展也又有一事乡见圣泉寺有李邕碑龟趺螭首镌刻甚精六螭纠结既异今制而龟状逼真虽稍破析然犹有生意也幸为寻一木工巧于雕镂者以木写之用寸折尺不过高尺馀便中寄示为望放翁老笔尤健在今当推为第一流近闻复有载笔之招不知果否方欲往求一文字或恐以此疑贱迹之为累未必肻作耳悟老化去甚可伤血疾渠旧有之未必服药之误也意公恨未之识见刘叔通说向在三山见一老僧自云客石林家甚久颇能道其馀论不知便是此人否如其不然亦可因令寻访计其年事亦当是七十以上矣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此语深可念也前怀安尉杨岳从事乃龟山先生之孙乡来在官不幸盲废稼轩怜之为之呼医治疗竟不能视后来郑枢特为请祠今在彼城中寓居因其便还匆匆附此渠必不能出谒以其贤者之后时遣人存问之少有乏无力可周恤计亦所不惮也病中迫不得已不免作一文字精力不逮殊觉辛苦此间穷陋无人商量甚恨相去之远不得就来订正也
  答巩仲至
  春寒多病不能奉一字以为新岁之庆递中忽辱惠问获闻比日幕中多暇起处宁适足慰驰情熹病益衰无足云者示喻所苦亦已向安甚善此疾最忌饮酒若能痛节当不药而愈也楚词修未旋了旋寄数板节次发来为幸古田补音此间无人写得今寄一书与苏君幸转托县官差人赍去乡下寻之就其传录尤便亦闻渠写本颇经删节已嘱令为全录去矣然此尝编得音考一卷音谓集古今正音协韵通而为一考谓考诸本同异并附其间只欲别为一卷附之书后不必搀入正文之下碍人眼目妨人吟讽但亦未甚详密正文有异同但择一穏者为定可也又可附此古田全书俟旦夕稍暇一靣修写寄呈彼中不知已能下手未亦望随得已了者节次寄来也若已详善即此中本更不湏寄去矣刘侍读书气平文缓乃自经术中来比之苏公诚有高古之趣但亦觉词多理寡苦无甚发明耳大抵古人文字要当随其所长取之难以一时所见遽定品目也李文叔论文诸说向见林择之有之不曾写得已书报令录去或可并移书古田就取也画笥许观甚幸倘得附名尤所愿也聚星阁此亦已令草草为之市工俗笔殊不能起人意亦当辄为之赞今谩录去幸勿示人也余君之作竟能否便中并望早寄及也石林胡僧顷亦见之盖叶公自有鉴赏其所使临摹者必当时之善工也要之年来事事渐低此等人物亦自日少一日为可叹耳龟趺恐湏作全者向见所陨之元故亦在侧也吴生玄武信为奇笔但龟背之文正脊之甲五应五行次甲八应八卦又次甲廿四应节气亦自然之理此却不足亦欠子细然九方皋之相马又不当以此论耳社记顷未之见世间此等遗落不遇知者可胜数哉放翁久不得书欲往从觅一文字所系颇重又恐贱迹累其升腾未敢启口也杨君荷枉顾此其不易得又有甚于前二公矣荥阳始亦甚趦趄令汪季路百计胁之乃肻听耳此君殊可念有可垂手处幸曲为拯㧞也长乐刘君一书烦为转达直卿云渠有知识在城中已令批在书背幸令人问之恐未有便却告専介为送至县中托县官遣人达之盖所编礼书在渠处欲亟取来趁此疾病少间之际并力了之故不可缓切幸垂念也欲言甚众书不能尽唯冀以时自爱千万之祷悟老闻欲为志其塔果尔亦甚幸也
  答巩仲至
  陈太丘诣荀朗陵贫俭无仆役陈寔传曰寔字仲弓颍川许昌人为闻喜令太丘长风化宣流先贤行状曰荀淑字季和颍川颍阴人也所㧞韦褐刍牧之中执案刀笔之吏皆为英彦举方正补朗陵侯相所在流化乃使元方将车先贤行状曰陈纪字元方寔长子也至徳绝俗与寔高名并著而弟谌又配之每宰府辟召羔雁成群世号三君百城皆图画季方持杖从后长文尚小载著车中既至荀使叔慈应门慈明行酒馀六龙下食张璠汉纪曰淑有八子俭绲靖焘汪爽肃敷淑居西豪里县令苑康曰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遂署其里曰高阳里时人号曰八龙文若亦小坐著膝前于时太史奏真人东行檀道鸾续晋阳秋曰陈仲弓从诸子侄造荀父子于时徳星聚太史奏五百里贤人聚
  所画陈荀聚星事若作两段即前段当画太丘乘牛车在涂而元方等侍行后段当画叔慈应门朗陵对客七龙侍食又当重画太丘与朗陵相对而二子一孙侍立又叔慈本在门外迎客客既入燕则又不当久立门外亦湏画其侍立于朗陵之侧此皆似涉重复两段之间又湏更作山石林麓分隔前后皆费注解若只画作一段则但为太丘乘车到门之象而叔慈在门外迎客七龙扶侍朗陵出至庭中而文若在其后即免重复亦有遗意但却不见对饮行食及坐文若于膝前事有不备耳凡此未能自决不知盛意如何更望相度及与画者商量取令穏当乃佳耳
  更考后汉处士冠服教之
  答巩仲至
  两承惠书良慰驰想比日春深寒暖尚未定恭惟幕府有相所履佳福叶帅昨日已过此闻张书当来不及计贤者必䕶印至境上若得早来使可宿留为一两日款深所望也楚词当俟面议元本字亦不小可便以小竹纸草印一本𢹂以见示此间匠者工于剪贴若只就此订正将来便可上板不湏再写又生一重脱误亦省事也苏君处所写补音如已到幸亦𢹂来此间所有本子不全恐将来阙略却不满人意也聚星图此间已先令人画今详所寄大槩不甚相远但此间者车中堂上有两太丘心颇疑之今得所示却差穏当此必尝经明者较量也但闽中人不好事画笔几绝为可叹耳礼书半稿略可写净旦夕寄直卿处仍就使厅借笔吏数人抄过一本王元石亦要抄一本仍更为写一本当俟彼中写了却寄莆中也时论少宽但置籍事予夺不同而同出一手要路诸人有忽从外补者亦非意料所及不知彼中所闻果如何也放翁且喜结局不是小事尚未得以书贺之熹衰病益甚苦楚之态亦非言语所能形容者不能复缕缕也会面有期预以为喜
  易简
  尽得孝弟便是仁云云
  立说太冗而意不精切大抵后多类此
  言语轻躁动辄有忤知和缓可疗而临事复然小学之书先在于一切世味淡薄自然见富贵不歆羡见贫贱不厌恶临患难无求免一向优人抑已损躬裕物之事皆可优为之先生编集是书此意尤多如颜氏家训六事岂贪名徇俗羡慕者能之推此则贻教之始以至五品之逊各尽其道皆由此充按伏罪过全在不能去一矜心所以诸病皆由于此
  看文字且逐条看各是一事不湏如此牵合
  小学之书自明伦五段明父子章全在一亲字上明君臣章全在一义字上明夫妇章全在一别字上明长幼章全在一序字上明朋友章全在一交字上始读昏礼万世之始至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
  汉武帝溺于声色游燕后宫父子不亲遂致戾太子之变此亦夫妇无别而父子不亲之一证语在戾太子传可检看然亦非独此也
  问敬
  敬不是万虑休置之谓只要随事専一谨畏不放逸耳不湏许多闲说话也
  小学賔客之礼见于朋友之章莫以一时之交亦有切偲之意相观而善之理否
  不湏如此理会賔主自是朋友之类如乡邻还往及师弟子之属于五达道亦朋友之类也不入此门则无管摄处矣
  读书求意义虽知烂熟之为美而气习已惯惟恐不多之念未能顿忘
  既知其非便当改之不湏更如此支蔓
  小学载内则三十有室逊友视志
  男女之教温公已有说其馀亦大槩立一节限耳不必如此细碎
  马援以讥议戒诸子而不免于讥议
  马援之言自可为法不湏如此支蔓如此则湏削去此段后生又如何得闻此一段说话而以为戒乎
  理之根原推演孝义
  不记此话头因何而起若与安卿所问同是一时所闻则渠记已得之矣
  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
  敬义自有轻重然所说太冗
  孟子养气说
  此条差胜然却只是依放集注别无新说看文字且要如此理会教本文说精熟久之自随浅深有见处正不必支蔓生说穿凿援引也
  答何倅
  前蒙诲及经书中所说欲字以鄙意所见人之生不能不感物而动曰感物而动性之欲也言亦性所有也而其要系乎心君宰与不宰耳心宰则情得正率乎性之常而不可以欲言矣心不宰则情流而陷溺其性専为人欲矣若夫所谓可欲之谓善盖指言体元者善之长之意心之所谓宰者也要当默识之而不可以言语诲也不知是否更望见教尺书莫尽此悰
  答江彦谋
  所论正𮐃大旨则恐失之太容易尔夫道之极致物我固为一矣然岂独物我之间验之盖天地鬼神幽明隐显本末精粗无不通贯而为一也正蒙之旨诚不外是然圣贤言之则已多矣正蒙之作复何为乎恐湏反复研究其说求其所以一者而合之于其所谓一者必铢铢而较之至于钧而必合寸寸而度之至于丈而不差然后为得也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正为是尔今学之未博说之未详而遽欲一言探其极致则是铢两未分而臆料钧石分寸不辨而目计丈引不惟精粗二致大小殊观非所谓一以贯之者愚恐小差积而大缪生所谓钧石丈引者亦不得其真矣此躐等妄意之蔽世之有志于为已之学而未知其方者其病毎如此也明道先生行状云先生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学者舍近而趋远处下而窥高所以轻自大而卒无得也此言至矣彦谋以为如何
  答赵宰
  伏承诲谕良荷不鄙但屏居杜门不敢干与外事向来虽闻贵县令保正副出钱雇募耆长人甚苦之亦不敢遽有禀白但尝因下问之辱欲乞博询民情之所利病而罢行之正为此耳初不知其为仓司指挥亦不闻他县之有此也今闻已行罢去自此境内应役之家得保生业则其受赐已厚而上司当亦能察其无他矣恐不必更假拙者之言以为轻重也自馀曲折更托刘监庙禀知并兾情照
  答吴尉
  闻以职事见知宪台甚慰然声闻过情君子耻之初官僻县遽为上官奖㧞如此可以为惧而未可遽以为喜且当痛自检饬黾勉王事谨终如始不可便为恣肆及萌躁进之心也
  答吴尉
  岳仓书曲折前书已报矣只此便是学问底道理平日所与讲论者不过此耳幸思之仕宦只是廉勤自守进退迟速自有时节切不可起妄念也官期不远不审何日定行到官凡百以廉勤爱民为心乃佳
  答吴尉
  大抵守官只要律已公廉执事勤谨昼夜孜孜如临渊谷便自无他患害才是有所依倚便使人怠惰放纵不知不觉错做了事也官所不比乡居凡百动有利害诸事切宜畏谨也
  答赵郎中
  熹伏蒙垂喻先正忠简公行状不胜恐悚此事初以令兄提举郎中见嘱之勤不合容易承当既而精力日衰失前忘后记事作文比之昔日倍觉费力况此事体之大不唯先丞相一身之徳业难遽形容而事关国论将来史官所据以垂万世者将在于此自度恐终不足以辨此今陈丈君举郎中精敏该洽词笔高妙皆熹所不能望其万一者若举而属之公论无不以为宜者而熹托契门下既久且厚固无形迹之嫌也専此布恳伏幸深察
  答赵尉
  九月八日熹扣首复书剡尉赵君奉议熹未得识面而远辱贻书副以手札已荷厚意而示以先正中丞行实使之论述以附其后则意又甚厚而非熹区区所得当也顾于先徳慕向之深又不敢辞辄具数语如别纸若当代诸贤已有䟦语幸以附其后而奏议之书尚欲夤缘请得一观倘辱开许只托石滁州附上虞潘干处或寄临安赵节推彼应时有便来也适此俗冗留来使数日乃得布此病倦草草仍不复作札并几情亮向寒千万以时为门户自爱讲学之意尚俟他日得以面论不宣熹再拜
  答卓周佐
  示喻已悉鄙意尝谓朝廷设官求贤故在上者不当以请托而荐人士人当有礼义廉耻故在下者不当自衒鬻而求荐平生守此愚见故为小官时不敢求荐后来叨冒刺举亦不敢以举削应副人情官吏亦不敢挟书求荐其在闲居非无亲旧在官亦未尝敢为人作书求荐唯老成淹滞实有才徳之人众谓当与致力者乃以公论告之此事首末众所共知向者亦屡尝奉告矣今乃复见喻如此何贪躁不思之甚耶前日已禀尊丈教子如此似非所谓义方熹若在官有人合荐者见其如此亦不复荐之矣况使作书宛转求荐耶试思此言反已为学异时才徳有闻自不患于不达今不湏如此汲汲反取人鄙薄也
  答任行甫
  治甲销钞足见州郡相知之意职事固不可不尽心然凡百亦宜韬晦勿太向前为佳
  答任行甫
  尘中汨没坠堕了人须是忙里早晚提撕时以书册灌溉勿令断绝为庶几尔潘书亦非所急不知林本竟如何当时是韩范二公所编须稍详备有条理若有笔吏抄取一本亦佳也
  答任行甫
  前书所喻卖盐事既是州府相委无如之何只得竭力但不可因此多有更张以形迹前人广陈利害以取众怨如私会之类乃为佳尔况卖盐一事是州府财计本根寻常是幕府职事今以监当处之已不穏当万一须犯此二戒尤为不便即不若托以病或别作缘故以力辞之之为愈也况今已书一考在任之日不多自可渐为去计岂可更当此委任取人忌嫉正使无前所说二事众人亦必侧目若不早自引退必有后悔无疑更审思之久欲奉报此事因循至今深以为虑偶有此便谩附此纸不暇他及也
  答任行甫
  承有来期尤以为喜但不知新官到后便得脱否所谓不敢不自警者更宜深念居今之世惟有一味退后勿求人知为上䇿耳官卑禄薄虽不快意然比之一介寒士区区敩学仰食于人者则已为泰矣若以为不足妄有觊觎恐所得无几而后日之悔将有不可追者千万深思馀俟面见乃可决尔
  答许进之
  人生诸事大抵且得随缘顺处勉力读书省节浮费令稍有赢馀以俟不时之湏乃佳耳前书所论孟子偶以病中不暇细看今寻不见读书且熟读细看自当渐见意味不可支离穿凿以求见解也
  答程传之
  熹与足下为同郡人然彼此未相识面而足下以书先之此意厚矣夫佛老之言不得以道名足下之说是也至于吾之所谓道与其所以求之之方则足下之言有略而未究其蕴者无从面讲临风怅然异时因来有以见语千万甚望过此则有非衰拙之所敢知者不知所以报也
  答吕绍先
  示喻所以持守门户不妄取予之意甚慰所望更冀勉旃以承先训地远无以致区区此意不敢不尽也
  答吕绍先
  承喻亦苦食贫此吾辈之常唯当益坚所守庶不坠先训为佳耳
  答江端伯
  示喻为学之方足见留意事物未见不可逆料诚如所论唯有因圣贤之所已言者而求之为庶几耳故为学不可以不读书而读书之法又当熟读沈思反复涵泳铢积寸累久自见功不唯理明心亦自定若欲徒为涉猎而求此理之明又欲别求方便以望此心之定其亦难矣
  答潘立之
  所论西铭大槩亦只是如此看不知近日更读何书有商量处便中可示及也所问祭礼古人虽有始祖亦只是祭于大宗之家若小宗则祭止高祖而下然又有三庙二庙一庙祭寝之差其尊卑之杀极为详悉非谓家家皆可祭始祖也今法制不立家自为俗此等事若未能遽变则且从俗可也支子之祭亦是如此窃谓只于宗子之家立主而祭其支子则只用牌子其形如木主而不判前后不为䧟中及两窍不为椟以从降杀之义不知如何可更商量也
  答赵民表
  古人之学以致知为先而致知之方在乎格物所谓格物云者河南夫子所谓或读书讲明义理或尚论古人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度其当否皆格物之事也格物知至则行无不力而遇事不患其无立矣然欲从事于此要须屏远外好使力専而不分则庶乎其进之易耳
  答谢与权
  伏蒙致政知县学士宠赐手书喻以先契伏读悲感不可具言且审即日春和燕居清暇夀体康宁又窃忻慰熹学晚无似徒以少日习闻父兄师友之训稍知用力于句读文义之间区区自守欲寡其过而未能固不敢坐谈玄奥惊世骇俗以负所闻也老丈过听以为可教辱先以书语以渊源所自来者顾熹何人可以与此属此跧伏未有趋侍之期引领向风但切倾仰程书固不能无误亦恨未得面承质其是非姑因便风寓此致谢伏惟以时节宣益绥夀祉是所深望
  答陈謩
  辱书甚厚但所谓先知先觉则今世自有慨然任其责者而熹非其人也所谓为学之意亦甚善顾此乃终身事业非可索于咄嗟指顾之间者但当循序讲明著实持守不令日用之间少有间断如是久久当自得之不当较计功程如世之出举钱商子本者之营营也
  答刘朝弼
  承示以文编感相与之意甚厚读之三日未得其所以然故敢布之左右熹闻之君子之于学非特与今之学者并而争一旦之功也固将求至乎古人之所至者而后已然后可与语学矣夫将求至乎古人之所至者而后已则非规抚缀缉之所能就其必有以度越世俗庸常之见而直以古人之事自期然后可得而至也夫古人之学何为哉致知以明之立志以守之造之以精深充之以光大虽至乎圣人可也不出乎此而营营驰骋于末流竭精惫思惟愳夫蓄藏之不富诵说之不工虽曰能之非吾之所谓学也盖循乎古人之事上之可以至圣贤之域下之可以安性命而固贫穷得时而行亦何所不利哉由今之所为极其效足以与今之为士者并而争一旦之功其得与失又未可知也   非弃学与故足下之患患知之不明志之不果造之未至乎刚大而已蓄藏之不富诵说之不工则君子不患矣仆之所闻如此故于足下之文词义之间不知所以裁惟足下有以亮之
  答陈颐刚
  衰懒杜门罕接人事未尝得见颜色而足下不鄙以书先之长笺短幅为礼已厚而先集高文并以见贶则此意又益勤矣然区区顽顿自少为学知守章句谨行止冀以独善其身无为先人羞辱而已有如足下志尚之高规模之广则非平生梦寐之所敢及也无以为报愧恨亡已先公胸中之奇凛有生气适有远役未及细观然窃窥一二亦足以见蕴蓄之不凡矣序引见属岂所敢当况又不暇固当蒙见察也盛制两编言多适用不为茍作三复叹仰所论治郡条目尤切事情宦学得此不必以吏为师矣
  答姚𢯦一云答卢粹中
  承问及为学之意足见志尚之远甚慰甚慰盖尝闻之人之一身应事接物无非义理之所在人虽不能尽知然其大端宜亦无不闻者要在力行其所已知而勉求其所未至则自近及远由粗至精循循有序而日有可见之功矣幸试思而勉之幸甚幸甚
  答林质
  疑问两条至诚之说固难躐等遽论熹已于四子后序中已略言之矣不谓性命集注甚明恐未详考之过宜且平心宽意反复玩味必当自见或与朋友讲之亦必得其说也
  答李好古
  向来见陆删定所闻如何若以为然当用其言専心致志庶几可以有得不当复引他说以分其志若有所疑亦当且就此处商量不当遽舍所受而远求也东问西听以致惶惑徒资口耳空长枝叶而无益于学问之实不愿贤者为之是以有问而未敢对也
  答范叔应
  絜矩章専言财用继言用人盖人主不能絜矩者皆由利心之起故徇己欲而不知有人此所以専言财用也人才用舍最系人心向背若能以公灭私好恶从众则用舍当于人心矣此所以继言用人也
  答徐景光
  宠示复性一篇伏读再三开警甚至如所谓圣人不待觉而复贤者能求复其性者深合乎孟子尧舜性之汤武反之之说又所论颜子克已复礼一节意亦甚正叹服亡已但所云圣人之性虚寂而静者非所以语性所云心斋坐忘者亦非所以论颜氏克已复礼之实也至于卒章所论心性之别以为心能惑性则又可疑之大者熹尝谓有是形则有是心而心之所得乎天之理则谓之性仁义礼智是也性之所感于物而动则谓之情恻隐羞恶是非辞让是也是三者人皆有之不以圣凡为有无也但圣人则气清而心正故性全而情不乱耳学者则当存心以养性而节其情也今以圣人为无心而遂以为心不可以湏臾有事然则天之所以与我者何为而独有此赘物乎
  答吴深父
  示喻日用之间或有所疑而未必不善者此固见善不明之过当汲汲于穷理然所可愳者则恐实有可疑而不知以为疑耳此则尤当讲究体察也
  答朱岑
  昨辱枉书为报不谨方以自愧兹被再告良荷不忘之意前书下问之目皆所当疑但当自其近者以次询究通其一而后及其二则疑之释也有渐矣若众难群疑辐辏于胸中仆愳其徒为此扰扰而卒无开悟之日也不识足下以为如何也如有取焉愿举其疑之近者一二条以告熹请得以所闻为足下言之而明者择焉
  答孙吉甫
  德粹之来远辱惠书虽未识面然足以知贤者之志矣所喻气质过刚未能自克而欲求其所以转移变化之道夫知其所偏而欲胜之在吾日用之间屡省而痛惩之耳故周子有自易其恶自至其中之说是岂他人所得而与于其间哉然此亦或有说焉不明于理而徒欲救其偏亦恐矫枉之过而反失夫中也故古人之学虽莫急于自修而读书讲学之功有所不废盖不如是无以见夫道体之全而审其是非邪正之端也未由相见幸且勉力
  答汪会之
  所寄大学愧烦刊刻䟦语尤见留意千圣相传门户路径不过如此前世儒者未尝熟读而深求其意故所以为学者不知出此而堕于记诵文词之末其好高者又转而入于老子释氏之门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而人才少风俗衰也但今虽幸略窥大旨然循其序而实用力焉亦恨未能到得古人地位所以每欲推之以语同志而求其辅仁之助于今乃得吾会之于中表间岂不幸甚更愿益深考之而实从事焉使其次第功程日有可见之验则其进步自不能已矣
  与湖南诸公论中和第一书
  中庸未发已发之义前此认得此心流行之体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遂目心为已发性为未发然观程子之书多所不合因复思之乃知前日之说非惟心性之名命之不当而日用工夫全无本领盖所失者不但文义之间而已按文集遗书诸说似皆以思虑未萌事物未至之时为喜怒哀乐之未发当此之时即是此心寂然不动之体而天命之性当体具焉以其无过不及不偏不倚故谓之中及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喜怒哀乐之性发焉而心之用可见以其无不中节无所乖戾故谓之和此则人心之正而情性之徳然也然未发之前不可寻觅已觉之后不容安排但平日庄敬涵养之功至而无人欲之私以乱之则其未发也镜明水止而其发也无不中节矣此是日用本领工夫至于随事省察即物推明亦必以是为本而于已发之际观之则其具于未发之前者固可嘿识故程子之答苏季明反复论辨极于详密而卒之不过以敬为言又曰敬而无失即所以中又曰人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养湏是敬进学则在致知盖为此也向来讲论思索直以心为已发而日用工夫亦止以察识端倪为最初下手处以故阙却平日涵养一段工夫使人胸中扰扰无深潜纯一之味而其发之言语事为之间亦常急迫浮露无复雍容深厚之风盖所见一差其害乃至于此不可以不审也程子所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此乃指赤子之心而言而谓凡言心者则其为说之误故又自以为未当而复正之固不可以执其已文之言而尽疑诸说之误又不可遂以为未当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不审诸君子以为如何
  答或人
  为学两途诚如所喻然循其序而进之亦一而已矣心有不存物何可格然所谓存心者非拘执系缚而加桎梏焉也盖尝于纷扰外驰之际一念之间一有觉焉则即此而在矣勿忘勿助长不加一毫智力于其间则是心也其庶几乎
  答或人
  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此章解释仁字道字之所以名
  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
  引而不发谓渐启其端而不竟其说跃如谓义理昭著如有物跃然于心目之间
  答或人一云与余正甫
  二先生所论敬字湏该贯动静看方其无事而存主不懈者固敬也及其酬酢不乱者亦敬也故曰毋不敬俨若思又曰事思敬执事敬岂必以摄心坐禅而谓之敬哉礼乐固必相湏然所谓乐者亦不过谓胸中无事而自和乐耳非是著意放开一路而欲其和乐也然欲胸中无事非敬不能故程子曰敬则自然和乐而周子亦以为礼先而乐后此可见也则自得后湏放开不然却只是守此言既自得之则自然心与理会不为礼法所拘而自中节若未能如此则是未有所得才方是守法之人尔亦非谓既自得之又却湏放开也克已复礼固非易事然颜子用力乃在于视听言动礼与非礼之间未敢便道得其本心而了无一事也此其所以先难而后获欤今言之甚易而苦其行之之难亦不考诸此而已矣
  答或人自此已下共十书元题答或人一云其间是答刘公度
  昨来所示疑义久无便可奉报今并纳还鄙说或恐未安不惜痛加辨析也大学等书近复刊订体制比旧亦已不同恨未有人可录寄耳尚书顷尝读之苦其难而不能竟也注疏程张之外苏氏说亦有可观但终是不纯粹林少颖说召诰已前亦详备闻新安有吴林老禆传颇有发明却未曽见试并考之诸家虽或浅近要亦不无小补但在详择之耳不可以篇帙浩汗而遽惮其烦也大抵读书先且虚心考其文词指意所归然后可以要其义理之所在近见学者多是先立己见不问经文向背之势而横以义理加之其说虽不悖理然非经文本意也如此则但据己见自为一书亦可何必读古圣贤之书哉所以读书政恐吾之所见未必是而求正于彼耳惟其阙文断简名器物色有不可考者则无可奈何其他在藏埋中可推而得者切湏字字句句反复消详不可草草说过也
  答或人
  前书妄论想荷不鄙然亦未知果中理否但所闻于师友者如此验之圣贤之言又如此窃独安之不敢自弃以徇流俗耳执事议论文章多出于忠厚之意反身自求宜有以自乐者乃独以无名为患不得试为忧而欲思其次者何耶题䟦用意尤恳恻推此足以善一世之俗矣叹服之深不容复措词也
  答或人
  大学中庸无异道而所自立者有浅深但循序以进其义自见今未湏悬料也孟子尽心之说熹于大学或问中尝略言之其序可见大抵读书且求句中大意令逐处各自分明即彼此深浅自然可见今未及各求本处文义便于彼此参考所以费力多而未易合也见得分明反复涵泳此是要切工夫浅深之辨本非学之急务也
  答或人
  谢游杨尹侯郭张皆门人也
  程门高弟不止此数人如刘质夫李端伯吕与叔诸公所造尤深所得尤粹
  四端五典者穷理之本
  恐当云明四端察五典者穷理之要大凡尽此而可以推及其馀者本也一事而有首尾之名也了此而可以次及其馀者要也众事而有缓急之名也以此推之则三十条者之得失略可见矣
  或以仁训觉训公者
  此二训程子已尝明其不然恐不必更著于此
  蓝田吕侍讲
  吕终于正字未尝作讲官
  张无垢
  此书深辟佛氏而所引之言以此为号终不穏当请更详之又诸公称号合立一条例差等如泰山海陵徂徕濂溪明道伊川横渠康节称先生如云泰山孙先生公卿称谥如云王文正公无谥称爵如云王荆公无爵称官如云范太史程张门人及近世前辈亦如之其无官者称字如云张思叔或兼以号举如上蔡龟山衡麓横浦之类今人称郡姓名如东莱吕某凡奸邪则直书姓名如云章惇
  当恻隐时体其仁
  孟子论四端只欲人扩而充之则仁义礼智不可胜用不言当此之时别起一念以体其为何物也无垢此言犹是禅学意思只要想象认得此个精灵而不求之践履之实若曰一面充扩一面体认则是一心而两用之亦不胜其烦且扰矣疑此不足引以为证又云一处通透四处廓然此亦禅学意思正前章所讥初学躐等之病尤不当引以为证也
  复何言哉
  当云然世本岂得而出哉
  格物以穷之多识前言往行以择之就有道以正之归诸心以居之
  多识而择之乃所以格物不当分格物多识为二事而反以格物为先多识为后也格物就正固皆心之所为不待更归诸心而后可居也且归诸心者亦想象之而已矣未见其践履之实亦若之何而能居乎窃恐此语不能无病若论为学之序则中庸所谓博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者尽之故程子以为五者废其一则非学而蓝田吕氏解释甚详其语皆悫实而有味也
  察于天行乐循理也
  穷理者欲知事物之所以然与其所当然者而已知其所以然故志不惑知其所当然故行不谬非谓取彼之理而归诸此也程子所谓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不必言观物而反诸身者盖已说破此病况又加所谓宛转者焉则其支离间隔之病益已甚矣
  吕氏谓诚者理之实然
  诚之为言实也然经传用之各有所指不可一槩论也如吕氏此说即周子所谓诚者圣人之本盖指实理而言之者也如周子所谓圣诚而已矣即中庸所谓天下至诚者指人之实有此理者而言也温公所谓诚即大学所谓诚其意者指人之实其心而不自欺者言也此条诚字援引不一使学者不能晓当稍分别之
  吕侍讲论寡欲
  此乃吕原明侍讲
  安人安百姓则又扩而大之也
  修己以安人以安百姓盖其积愈盛而其效益广尔广非有扩而大之之意也
  致用者穷经之本
  程子曰穷经将以致用也则其本末先后固有在矣今以致用为穷经之本恐未安也若曰求实用者穷经之本其庶几乎
  推己及人者治道之本恕者待人之本
  推己及人即所谓恕此两条不惟重复而别出恕字恐有流于姑息之病
  程明道立门庭以慎独两字
  前贤据寔理以教人初无立门庭之意慎独固操存之要然明道教人本末具备亦非独此二字而已
  审势者平天下之本
  此语未安下文亦多此类唯澄源节用立志守正四语为最穏耳
  顺人情
  人情不能皆正故古人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然则固有不必皆顺之人情者若曰顺人心则气象差正当耳井田肉刑二事尽有曲折恐亦未可遽以为非
  知良心者去恶之本
  此段意思未安封建之说与井田肉刑相类皆未易轻论也
  赏罚者行师之本又曰师之道又贵乎以正耳
  此二语似倒置
  弘毅者任重之本
  据曽子说弘主任重毅主致远
  伊川论守令云云康节论新法
  此二事恐不类上下文意
  原思为宰
  衡麓之说其文义恐未安
  知止
  详下文所引云云至物我俱败矣是量力之事伊川元城及易三节是防微虑远之事陈希夷以下乃为知止之事今槩以知止目之恐未尽也
  和靖论语录云云
  此语恐非通论孔门之教未尝専恃春秋而直废论语也
  道之大本
  程子论未发之中与无过不及之中不同恐更当详考吕氏杨氏中字之说
  此二说恐有未安处
  东学温公语常不及变
  此语甚佳然终恐难持不若不论之为愈
  学者于已发处用功此却不枉费心力
  程子言存养于未发之前则可求中于未发之前则不可然则未发之前固有平日存养之功矣不必须待已发然后用功也
  答或人
  前贤之说虽或烦冗反晦经旨然其源深流远气象从容实与圣贤微意泯然默契今虽务为简洁然细观之觉得却有浅迫气象而玩索未精涵养不熟言句之间粗率而碍理处却多有之尹和靖尝言经虽以诵说而传亦以讲解而陋此言深有味也近方见此意思若更得数年闲放未死当更于闲静中陶汰之庶几内外俱进不负平日师友之训但恐无复此日耳龟山立言却似有意于含蓄而不尽遂多假借寄托之语殊不快人意圣贤之言则本是欲人易晓而其中自然有含蓄耳
  答或人
  前书所论仁义礼智不记别有何语然其大槩今且是要识此四字之名件训诂而已如所示说似太高远反不的当也更检遗书论孝弟为仁之本及仁性也孝弟用也处及博爱之谓仁又答心如榖种之说但看此三段更以前圣贤之言参之则自见无所疑恻隐不能贯三者向见何兄亦深以为疑竟不能决此不难晓更熟看孟子不忍人之心一章及外书中明道说谢子玩物䘮志之说则亦自分明矣夜气一章所示尤未安去年曾答顺之此可就取看有疑处却喻及大抵所论多未著实不周匝又时为险句奇语轩轾于其间尤觉不穏当似是看文字少又忽略了平易处而専拣艰难高远底看故其用力愈劳而为说愈杂可试更思之复以见示幸幸
  所示多所未安别纸具报幸更平心详缓䌷绎令意味浃洽自然安顿穏帖不如此踸踔竒险也
  答或人
  知得如此是病即便不如此是药若更问何由得如此则是骑驴觅驴只成一场闲说话矣诚敬固非穷理不能然一向如此牵连说过前头却恐蹉过脚下工夫也博文约礼学者之初湏作两般理会而各尽其力则久之见得功效却能交相为助而打成一片若合下便要两相倚靠互相推托则彼此担阁都不成次第矣然所谓博非泛然广览杂记掇拾异闻以读多取胜之谓此又不可不知
  惟后非贤不乂言人君必任贤而后可以致治也惟贤非后不食言人君当任养贤之责也高宗本意如此问者疑其成病固察之不详而答者亦无一人说破此意何耶
  近思录本为学者不能遍观诸先生之书故掇其要切者使有入道之渐若已看得浃洽通晓自当推类旁通以致其博若看得未熟只此数卷之书尚不能晓会何暇尽求头边所载之书而悉观之乎又云少辍功夫取而详味不知是辍何功夫此语尤不可晓
  义利之大分武侯知之有非他人所及者亦其天资有过人处若其细微之间则不能无未察处岂其学有未足故耶观其读书之时他人务为精熟而已则独观大旨此其大者固非人所及而不务精熟亦岂得无欠阙耶若极言之则以孟子颜子亦未免有如此处故横渠先生云孟子之于圣人犹是麤者
  以圣为志而忌立标凖者必有事焉而勿正也循循不已而自有所志者心勿忘勿助长也先难后获意亦类此
  学者讲论思索以求事物义理圣贤指意则当极其博若论操存舍亡之间则只此毫厘之间便是天理人欲死生存亡之分至简至约无许多比并较量思前筭后也今问头自有病痛答者又不能一剪剪断直下剖判言愈多而道愈远矣
  问者所谓思虑边义理上者亦曰思所以处事之宜耳但其语不庄故正叔疑其误而直卿亦似未得其语意也
  程子曰动静者阴阳之本况五气交运则益参差不齐矣赋形之类宜其杂揉者众而精一者间或值焉以此观之则阳一阴二之云恐亦未可以为非也盖理则纯粹至善即气则杂揉不齐内君子外小人凡所以抑阴而扶阳者乃顺乎理以裁成辅相而济夫气数之不及者也又何病乎
  乡原是一种小廉曲谨阿世徇俗之人今曰云云非其义也又云胸怀明爽一日千里者此为实曾用力之人与他说虽善而未必实有功夫者不同然其迫切之病骄吝之私亦非他人所及也又有谓堕于习俗之见释氏之善者杜门独善则可此亦非是更思之
  见善明是平日功夫用心刚是临事决断二者皆不可阙而当以平日功夫为先不然则其所谓刚者未必不为狂妄激发过中之行矣
  答刘公度
  来书深以不得卒业于湖湘为恨此见志道之笃然往者以衒鬻之嫌而缓于请益亦太不勇矣彼自干名我自讲学彼亦安能凂我耶三千之徒岂皆确然为道而来若以自附为嫌则颜曾之流亦且不屑于孔氏之门矣岂不误哉所论主敬之说固学者之切务然此亦要得讲学穷理之功见得世间道理历历分明方肻如此著力若于圣贤之言有所忽略不曾逐句逐字子细理会见得道理都未分明却如何捺生硬做得成如所谓斋心致敬于平旦之顷以求理之所在者亦恐徒劳而无补也古人之学欲其造次颠沛之不离今乃独求之平旦之顷则其他时节是勾当甚事耶所论濂溪见处亦恐未然濂溪所见正为与异端不同故立言垂教句句著实如此若如此论即是所见一般但此公而彼私此大而彼小耳且既有公私大小之不同则其所同者又何事耶凡此皆恐未易遽论要当降心逊志且就读书讲学上子细用功久之自有见处也义理细密直是使麤心看不得乍看极似繁碎久之纯熟贯通则纲举目张有自然省力处向见论事文字纲领不甚分明今乃知其病之在此也僣易及之千万照亮
  胡文定春秋曾熟看否未论其义理且看其文字亦便见此老胸中间架规模不草草也直卿志坚思苦与之处甚有益此道不是小事须吃些辛苦方可望也
  答或人
  示喻为学次第甚慰所望果能充此圣贤门户真可䇿而进矣近世学者多是向外走作不知此心之妙是为万事根本其知之者又只是撑眉努眼喝骂将去便谓只此便是良心本性无有不善却不知道若不操存践履讲究体验则只此撑眉努眼便是私意人欲自信愈笃则其狂妄愈甚此不可不深察而远避之也
  答或人
  仁者与天为一智者听天所命与天为一者嘉人之善矜人之恶无所择于利害故能以大事小听天所命者循理而行顺时而动不敢用其私心故能以小事大然此亦各因一事而言惟仁者能如此智者能如此耳非専以事大事小为仁智之分乐天畏天之别也仁者固能事小然岂不能事大智者固能事大然岂不能事小但其事之情则有乐天畏天之异耳保天下保一国以其徳之厚薄量之大小而言亦无一定之局畏天之威于时保之此智者畏天而保天下之事也所云忘私克已乃畏天之事乐天则无私之可忘无已之可克矣度势量力乃计利害之私智者知天理之当然而敬以循之所以为畏天也












  晦庵集卷六十四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六十五     宋 朱子 撰杂著
  尚书
  汉孔安国曰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陆徳明曰伏羲风姓以木徳王即太皞也书契刻木而书其侧以约事也易系辞云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文文字籍书籍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至于夏商周之书虽设教不伦雅诰奥义其归一揆是故历代宝之以为大训陆氏曰神农炎帝也姜姓以火徳王黄帝轩辕也姬姓以土徳王一号有熊氏坟大也少昊金天氏已姓黄帝之子以金徳王颛顼高阳氏姬姓黄帝之孙以水徳王高辛帝喾也黄帝之曽孙姬姓以木徳王唐帝尧也姓伊耆氏帝喾之子初为唐侯后为天子都陶故号陶唐氏以火徳王虞帝舜也姓姚氏国号有虞颛顼六世孙以土徳王夏禹有天下之号也以金徳王商汤有天下之号也亦号殷以水徳王周文王武王有天下之号也以木徳王揆度也八卦之说谓之八索求其义也九州之志谓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此书也春秋左氏传曰楚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即谓上世帝王遗书也陆氏曰索求也倚相楚灵王时史官也先君孔子生于周末睹史籍之烦文惧览之者不一遂乃定礼乐明旧章删诗为三百篇约史记而修春秋讃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以除九丘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下讫于周芟夷烦乱剪截浮辞举其宏纲撮其机要足以垂世立教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凡百篇恢弘至道示人主以轨范也帝王之制坦然明白可举而行三千之徒并受其义程氏曰所谓大道若性与天道之说圣人岂得而去之哉若言阴阳四时七政五行之道亦必至要之理非如后世之繁衍末术也固亦常道圣人所以不去也或者所谓羲农之书乃后人称述当时之事失其义理如许行为神农之言及阴阳权变医方称黄帝之说耳此圣人所以去之也五典既皆常道又去其三盖上古虽已有文字而制立法度为治有迹得以纪载有史官以识其事自尧始耳○今按周礼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周公所录必非伪妄知春秋时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书犹有存者若果全备孔子亦不应悉删去之或其简编脱落不可通晓或是孔子所见止自唐虞以下不可知耳今亦不必深究其说也及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天下学士逃难解散我先人用藏其家书于屋壁秦国名始皇名政并六国为天子自号始皇帝焚诗书在三十四年坑儒在三十五年颜师古曰家语云孔腾字子襄畏秦法峻急藏尚书孝经论语于夫子旧堂壁中而汉记尹敏传云孔鲋所藏二说不同未知孰是汉室龙兴开设学校旁求儒雅以阐大猷济南伏生年过九十失其本经口以传授裁二十馀篇以其上古之书谓之尚书百篇之义世莫得闻汉艺文志云尚书经二十九篇注云伏生所授者儒林传云㐲生名胜故为秦博士以秦时焚书伏生壁藏之其后大兵起流亡汉定伏生求其书亡数十篇独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齐鲁之间孝文时求能治尚书者天下无有闻伏生治之欲召时伏生年九十馀老不能行于是诏太常使掌故晁错往受之颜师古曰卫宏定古文尚书序云伏生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晓使其女传言教错齐人语多与颍川异错所不知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属读而已陆氏曰二十馀篇即马郑所注二十九篇是也孔颕达曰秦誓本非伏生所传武帝之世始出而得行史因以入于伏生所传之内故云二十九篇也○今按此序言伏生失其本经口以传授汉书乃言初亦壁藏而后亡数十篇其说不同盖传闻异辞尔至于篇数亦复不同者伏生本但知尧典皋陶谟禹贡甘誓汤誓盘庚高宗肜日西伯戡黎微子牧誓洪范金縢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召诰洛诰多方多士立政无逸君奭顾命吕刑文侯之命费誓凡二十八篇今加秦誓一篇故为二十九篇耳其秦誓真伪之说详见本篇此未暇论也至鲁共王好治宫室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居于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殷周之书及传论语孝经皆科斗文字王又升孔子堂闻金石丝竹之音乃不坏宅悉以书还孔氏科斗书废已久时人无能知者以所闻伏生之书考论文义定其可知者为隶古定更以竹简写之増多伏生二十五篇伏生又以舜典合于尧典益稷合于皋陶谟盘庚三篇合为一康王之诰合于顾命复出此篇并序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其馀错乱磨灭弗可复知悉上送官藏之书府以待能者陆氏曰共王汉景帝之子名馀传谓春秋也一云周易十翼非经谓之传科斗虫名虾蟆子书形似之为隶古定谓用隶书以易古文二十五篇者谓大禹谟五子之歌𦙍征仲虺之诰汤诰伊训太甲三篇咸有一徳说命三篇武成旅獒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陈毕命君牙冏命也复出者舜典益稷盘庚二篇康王之诰凡五篇其百篇之序文合为一篇共为五十九篇即今所行五十八篇而以序冠篇首者也为四十六卷者孔疏以为同序者同卷异序者异卷也同序者太甲盘庚说命㤗誓皆三篇共序减八卷又大禹皋陶谟益稷康诰汤诰梓材亦各三篇共序又减四卷通前减十二卷以五十八卷减十二卷故但为四十六卷也其馀错乱磨灭者汩作九共九篇槀饫帝告釐沃汤征汝鸠汝方夏材疑至臣扈典宝明居肆命徂后沃丁咸乂四篇伊陟原命仲丁河亶甲祖乙高宗之训分噐旅巢命归禾嘉木成王政将蒲姑贿肃慎之命毫姑凡四十二篇也今亡承诏为五十九篇作传于是遂研精覃思慱考经籍采摭群言以立训传约文申义敷畅厥旨庶几有补于将来书序序所以为作者之意昭然义见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今按此百篇之序出孔氏壁中汉书艺文志以为孔子纂书而为之序言其作意然以今考之其于见存之篇虽颇依文立义而亦无所发明其间如康诰酒诰梓材之属则与经文又有自相戻者其于已亡之篇则依阿简略尤无所补其非孔子所作明甚然相承已久今亦未敢轻议且据安国此序复合为一以附经后而其相戾之说见本篇云既毕会国有巫蛊事经籍道息用不复以闻传之子孙以贻后代若好古博雅君子与我同志亦所不隐也陆氏曰汉武帝末征和中江充造蛊败戾太子○今按此序不类西汉文字疑或后人所托然无所据未敢必也以其所序本末颇详故备载之读者宜细考焉
  汉书艺文志云书者古之号令号令于众其言不立具则听受施行者弗晓古文读应尔雅故解古今语而可知也括苍叶梦得曰尚书文皆竒涩非作文者故欲如此盖当时语自尔也○今按此说是也大抵书之词语多竒涩而誓命多平易盖训诰皆是记录当时号令于众之本语故其间多有方言及古语在当时则人所共晓而于今世反为难知誓命则是当时史官所撰櫽括润色粗有体制故在今日亦不难晓耳孔颕达曰孔君作传值巫蛊不行以终前汉诸儒知孔本五十八篇不见孔传遂有张霸之徒伪作舜典汨作九共九篇大禹谟益稷五子之歌𦙍征汤诰咸有一徳典宝伊训肆命原命武成旅獒冏命二十四篇除九共九篇共为十六卷盖亦略见百篇之序故以伏生二十八篇者舜典益稷盘庚三篇康王之诰及泰誓三篇共为三十四篇并伪作二十四篇十六卷附以求合于孔氏之五十八篇四十六卷之数也刘向班固刘歆贾逵马融郑玄之徒皆不见真古文而误以此为古文之书服䖍杜预亦不之见至晋王肃始似窃见而晋书又云郑冲以古文授苏愉愉授梁柳柳之内兄皇甫谧又从柳得之而柳又以授臧曹曹始授梅赜赜乃于前晋奏上其书而施行焉今按汉书所引泰誓云诬神者殃及三世又云立功立事惟以永年疑即武帝之世所得者律历志所引伊训毕命字画有与古文略同者疑即伏生口传而晁错所属读者其引武成则伏生无此篇必是张霸所伪作者矣
  今按汉儒以伏生之书为今文而谓安国之书为古文以今考之则今文多艰涩而古文反平易或者以为今文自伏生女子口授晁错时失之则先秦古书所引之文皆已如此恐其未必然也或者以为记录之实语难工而润色之雅词易好故训诰誓命有难易之不同此为近之然伏生倍文暗诵乃偏得其所难而安国考定于科斗古书错乱磨灭之馀反专得其所易则又有不可晓者至于诸序之文或颇与经不合而安国之序又绝不类西京文字亦皆可疑独诸序之本不先经则赖安国之序而可见故今别定此本壹以诸篇本文为经而复合序篇于后使览者得见圣经之旧而不乱乎诸儒之说又论其所以不可知者如此使学者姑务沈潜反复乎其所易而不必穿凿傅会于其难者云
  虞书虞舜氏因以为有天下之号也书凡五篇尧典虽纪唐尧之事然本虞史所作故曰虞书其舜典以下夏史所作当曰夏书春秋传亦多引为夏书此云虞书或以为孔子所定也
  尧典尧唐帝名说文曰典从册在兀上尊阁之也此篇以简册载尧之事故名曰尧典后世以其所
  载之事可为常法故又训为常也此篇古文今文皆有

  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勲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曰粤越通曰若者发语辞古人文字中多用之周书所谓越若来三月亦此例也稽考也史臣将叙尧事故先言考古之帝尧者其徳如下文所云曰者犹言其说如此也放至也孟子言放乎四海是也勲功也言尧之功大而无所不至也钦恭敬也明聪明也敬为体而明为用也文文章也思意思也文著见而思深远也安安无所勉强之貌言其徳性之美皆出于自然而非勉强所谓性之者也允信克能也常人徳非性有物欲害之故有强为恭而不实欲为让而不能者惟尧性之是以信恭而能让也光显被及表外格至上天下地也言其徳之盛如此故其所及之远如此也盖放勲者总言尧之徳业也钦明文思安安本其徳性而言也允恭克让以其行实而言也至于被四表格上下则放其勲之所极也孔子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故书帝王之徳莫盛于尧而其赞尧之徳莫备于此且乂首以钦之一字为言此书中开卷第一义也读者深味而有得焉则一经之全体不外是矣其可忽哉克明俊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恊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明明之也俊大也尧之大徳上文所称是也九族高祖至玄孙之亲举近以该远五服之外异姓之亲亦在其中也睦亲而和也平均章明百姓畿内庶民也昭明皆能自明其徳也万邦天下诸侯之国也黎黒也民首皆黒故曰黎民于叹美辞变变恶为善也时是雍和也于是无不和也此言尧推其徳自身及物由近及远所谓放勲者也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此兼命二氏四子作为历象以授民欲其及时以趋事也若顺也昊广大之意也历所以纪数之书也象所以观天之器如后篇玑衡之属是也日阳精一日而绕地一周月阴精一月而与日一会星二十八宿众星为经金木水火土五星为纬皆是也辰以日月所会分周天之度为十二次也人时谓耕获蚕绩之候凡民事早晚之所关也其说详见下文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賔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厥民析鸟兽孶尾此以下四节言历既成而分职以颁布且考验之恐其推步之或差也或曰上文所命盖羲伯和伯此乃分命其仲叔未详是否宅居也嵎夷东表之地盖官在国都而统治之方其极至此非往居于彼也曰旸谷者以日之所出而名之也寅敬也賔礼接之如賔客也出日方出之日盖以春分之旦朝方出之日而识其初出之晨也平均秩序作起也东作春月岁功方兴所当作起之事也盖以历之节气早晚均平其先后之宜以授有司也日中者昼得其中也盖昼夜皆五十刻春主阳故以昼言也星鸟南方朱鸟七宿殷中也仲春者春分之气盖以日晷中星验春之中也析分散也先时冬寒民聚于隩至是则以民之散处而验其气之温也乳化曰孶交接曰尾以物之生育而验其气之和也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讹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鸟兽希革申重也南交南方交趾之地刘氏曰当云宅南曰交趾陈氏曰交下当有曰明都三字讹化也谓夏月时物长盛所当变化之事也史记索隐作南为谓为所当为之事也敬致周礼所谓春夏致日盖以夏至之日中祠日而识其景如周礼所谓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者也永长也日永昼六十刻也星火东方苍龙七宿火谓大火夏至之中星也因析而又析也以气愈热而民愈散也希革毛希而革见也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厥民夷鸟兽毛毨西谓西极之地曰昧谷以日所入而名之也饯礼送行者之名纳日方纳之日也盖以秋分之暮夕方纳之日而识其景也西成秋月物成之时所当成就之事也宵夜也比时亦昼夜各五十刻秋主阴且避春之日中故举宵以见日也星虚北方玄武七宿虚星秋冬之中星也夷平也暑退而人气平也毛毨毛落更生润泽鲜好也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鸟兽𣰇毛朔方北荒之地谓之朔者朔之为言苏也万物至此死而复苏犹月之晦而有朔也日行至是则沦于地中万象幽暗故曰幽都在察也朔易冬月岁事已毕除旧更新所当改易之事也日短昼四十刻也冬亦主阴然无所避故直言日也星昴西方白虎七宿昴星冬至之中星也隩室之内也气寒而民聚于内也𣰇毛亦以寒而生细毛以自温也盖既命羲和造历制器而又分方与时使各验其实以审夫推步之差圣人之敬天勤民其谨如是是以术不违天而政不失时也今按中星或以象言或以次言或以星言者盖星适当昏中则以星言如星虚星昴是也星不当中而适当其次者则以次言如星火是也次不当中而适界于两次之间者则以象言如星鸟是也圣人作历推考参验以识四时中星其立言之法详密如此又按尧冬至日在虚昏中昴今日在斗昏中壁而中星古今不同者盖天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岁有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天度四分之一而有馀岁日四分之一而不足故天度常平运而舒日运常内转而缩天渐差而西岁渐差而东此即岁差之由唐一行所谓岁差者日与黄道俱差者是也古历简易未立差法但随时占候修改以与天合至东晋虞喜始以天为天以岁为岁乃立差法以追其变约以五十年而退一度何承天以为太过乃倍其年而又反不及至隋刘焯取二家中数为七十五年盖为近之而亦未为精密也帝曰咨汝羲暨和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允釐百工庶绩咸熙咨嗟也嗟叹而言之也暨及也期犹周也岁周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而曰三百六旬有六日者举成数也釐治工官庶众绩功熙广也按天体至圆周围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绕地左旋常一日一周而过一度日丽天而少迟一日绕地一周无馀而常不及天一度积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而与初躔会是一岁日行之数也月丽天而尤迟一日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积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与日会十二会得全日三百四十八馀分之积五千九百八十八如日法九百四十而一得六不尽三百四十八通计得日三百五十四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是一岁月行之数也岁有十二月月有三十日三百六十者岁之常数也故日行而多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者为气盈月行而少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五百九十二者为朔虚合气盈朔虚而闰生焉故一岁闰率则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三岁一闰则三十二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六百单一至五岁再闰则五十四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七十五十有九岁七閠则气朔分齐是为一章也故积之三年而不置闰则春之一月入于夏而时渐不定矣子之一月入于丑而岁渐不成矣积之之久至于三失闰则春皆入夏而时全不定矣十二失闰则子皆入丑而岁全不成矣盖其名实乖戾寒暑反易既为可笑而农桑庶务皆失其时为害尤甚故必以馀置闰而后四时不差而岁功得成以此信治百官而众功皆广也帝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𦙍子朱启明帝曰吁嚚讼可乎此以下至鲧绩弗成皆为禅舜张本也畴谁咨嗟若顺时是庸用也言尧谁何咨嗟而问有能顺此理者将登而用之也放齐臣名𦙍嗣也𦙍子朱尧之嗣子丹朱启开也言其性开明可登用也吁者叹其不然之辞嚚谓不道忠信之言讼争辨也朱盖以其开明之才用之于不善故为嚚讼禹所谓傲虐是也此见尧之至公至明深知其子之恶而不以一人病天下也或曰𦙍国子爵尧时诸侯也盖书有𦙍侯周书有𦙍之舞衣今亦未见其必不然姑存于此云帝曰畴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功帝曰吁静言庸违象恭滔天采事也驩兜臣名共工官名盖古之世官族也方且鸠聚僝见也言方且鸠聚而见其功也静言庸违静则能言而用之则违背其言也象恭貌恭而心不然也滔天二字未详不可晓与下文不相似疑有舛误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佥曰于鲧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圯族岳曰异哉试可乃已帝曰往钦哉九载绩用弗成四岳官名一人而总四岳诸侯之事也汤汤水盛貌洪大也孟子曰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盖水涌出而未泄故泛滥而逆流也割害也荡荡广貌怀包其四面也襄驾出其上也大阜曰陵浩浩大貌滔漫也极言下民其咨其大势若漫天也俾使乂治也佥众共之辞鲧崇伯名叹其美而荐之也咈者甚不然之之辞方逆也命上之令也言専任己意不从上令也圮败族类也言与众不和伤人害物鲧之不可用者以此也楚辞言鲧幸直是其方命败类之证也岳曰则四岳之独言也异义未详疑是已废而复强举之意试可乃已者盖廷臣未有贤于鲧者不若姑试用之取其可以治水而已矣言无预他事不必求其备也尧于是遣之往治水而戒以钦哉盖任大事不可以不敬圣人之戒辞约而意尽也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徳忝帝位曰明明扬侧陋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试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帝曰钦哉朕古人自称之通号巽顺而入之也言汝四岳能用我之命而入居我之位乎盖丹朱既不肖群臣又多不称故欲举以授人而先之四岳也否不通忝辱也明明上明谓明显之下明谓已在显位者扬举也侧陋微贱之人也言惟徳是举不拘贵贱也师众锡与也盖四岳与群臣诸侯同辞以对也鳏无妻之名虞氏舜名也俞应许之辞予闻者我尝亦闻是人也如何者复问其徳之详也岳曰又四岳独对也瞽无目之名言舜乃瞽者之子也舜父号瞽瞍心不则徳义之经为顽母舜后母也象舜异母弟名傲骄慢也谐和也烝进也言舜不幸遭此而能和以孝使之进进以善自治而不至于大为奸恶也女以女与人也时是刑法也此尧言其将试舜之意也庄子所谓二女事之以观其内是也盖夫妇之间隐微之际正始之道所系尤重故观人者于此为尤切也釐理降下二女尧二女娥皇女英也妫水名在今河中府河东县出历山入河汭水北一说亦水名一说小水入大水也盖山水皆自北来人可居处多在所交之北故舜所居在妫之汭也嫔妇也虞舜氏也谓其家也言治装而下嫁二女于妫水之北使为舜妇于虞氏之家也帝曰钦哉戒二女之辞即礼所谓往之女家必敬必戒者况以天子之女嫁于匹夫尤不可以不深戒也
  舜典古文有今文合于尧典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恊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玄徳升闻乃命以位华光华也恊合也帝谓尧也濬深也哲智也温和粹也塞实也玄幽潜也升上也言尧既有光华而舜又有光华可合于尧因言其目则深沉而有智文理而光明和粹而恭敬信实而充塞有此四者幽潜之徳上闻于尧尧乃命之以官职之位也 今按孔疏梅頥奏上古文尚书孔传之时已失舜典一篇又自此以上二十八字世所不传故多用王范之注补之而以下文慎徽五典以下为舜典之初至齐萧鸾建武四年姚方兴于大航头而献之议者以为孔安国之所注也直方兴有罪事亦随寝至隋开皇二年购募遗典乃得其篇焉盖伏生以舜典合于尧典故其所传无此二十八字梅頥既失孔传故亦不知有此二十八字而慎徽五典以下则固其于伏生之书故传者用王范之注以补之至姚方兴乃得古文本经而并及孔传于是始知有此二十八字但未知其馀文字同异又如何耳或者由此乃谓古文舜典一篇皆尽亡失至是方全得之遂疑其伪盖过论也慎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賔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徽美也五典五常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㓜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从顺也左氏所谓无违教也此盖使为司徒之官也揆度也百揆者揆度庶政之官惟唐虞有之犹周之冡宰也时序以时而叙左氏所谓无废事也四门四方之门古者以賔礼亲邦国诸侯各以方至而使主焉故曰賔穆穆和之至也左氏所谓无㐫人也此盖又兼四岳之官也麓山足也烈迅迷错也史记曰尧使舜入山林川泽暴风雷雨舜行不迷苏氏曰洪水为患尧使舜入山林相视原隰雷雨大至众惧失常而舜不迷其度量有绝人者而天地鬼神亦或有以相之欤帝曰格汝舜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三载汝陟帝位舜让于徳弗嗣格来询谋乃汝底致陟升也尧言询舜所行之事而考其言则见汝之言致可有功于今三年矣汝宜升帝位也让于徳让于有徳之人也或曰谦逊自以其徳不足为嗣也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上日朔日也叶氏曰上旬之日曽氏曰如上戊上丁之类未详孰是受终者尧于是终帝位之事而舜受之也文祖者尧始祖之庙未详所指为何人也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在察也美珠谓之璿玑机也以璿饰玑所以象天体之运转也衡横也谓衡箫也以玉为管横而设之所以窥玑而察七政之运行犹今之浑天仪也齐犹审也七政日月五星也七者运行于天有迟有速有顺有逆犹人君之有政事也言舜初摄位乃察玑衡以审七政之所在以起浑天仪晋天文志云天言体者有三家一曰周髀二曰宣夜三曰浑天宣夜绝无师说不知其状如何周髀之术以为天似覆盆盖以斗极为中中高而四边下日月旁行绕之日近而见之为昼月远而不见为夜蔡邕以为考验天象多所违失浑天说曰天之形状似鸟卵地居其中天包地外犹卵之裹黄圆如弹丸故曰浑天言其形体浑浑然也其术以为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天居地上见有一百八十二度半强地下亦然北极去地上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亦三十六度而嵩高正当天之中极南五十五度当嵩高之上又其南十二度为夏至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为春秋分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为冬至之日道南下去地三十一度而已是夏至日北去极六十七度春秋分去极九十一度冬至去极一百一十五度此其大率也其南北极持其两端其天与日月星宿科而回转此必古有其法遭秦而灭至汉武帝时洛下闳始经营之解于妄人又量度之至宣帝时耿夀昌始铸铜而为之象衡长八尺孔径一寸玑径八尺圆周二丈五尺强转而望之以知日月星辰之所在即此璿玑玉衡之遗法蔡邕以为近得天体之实者也○沈括曰旧法规环一面刻周天度一面加银丁盖以夜候之天晦不可目察则以手切之也古人以璿饰玑疑亦为此○今按此以汉法逆推古制然历代以来其法渐密本朝因之为仪三重其在外者曰六合仪平置单环上刻十二辰八十四偶在地之位以凖地而面定四方侧立黑双环具刻去极度数以中分天⿱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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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直跨地平使其半出地上半入地下而结于其子午以为天经斜倚赤单环具刻赤道度数以平分天腹横绕天经亦使半出地上半入地下而结于其卯酉以为天纬二环表里相结不动其天经之环则南北二极皆为圆轴虚中而内向以挈三辰四游之环以其上下四方于是可考故曰六合次其内曰三辰仪侧立黑双环亦刻去极度数外贯天经之轴内挈黄赤二道其赤道则为赤单环外依天纬亦刻宿度而结于黑双环之邜酉其黄道则为黄双环亦刻宿度而又斜倚于赤道之腹以交结于卯酉而半入其内以为春分后之日轨半出其外以为秋分后之日轨又为白单环以承其交使不倾垫下设机轮以水激之使其日夜随天东西运转以为象天行以其日月星辰于是可考故曰三辰其最在内者曰四游仪亦为黑双环如三辰仪之制以贯天经之轴其环之内则两面当中各施直距外跬损两轴而当其要中之内又为小窽以受玉衡要中之小轴使衡既得随环东而运转又可随处南北低昻以待占候者之仰窥焉以其东西南北无不周遍故曰四游此其法之大略也历家之说又以北斗魁四星为机杓三星为衡今详经文简质不应北斗二字乃用寓名恐未必然姑存其说以广异闻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肆遂也类禋望皆祭名周礼肆师类造上帝注云郊祀者祭昊天之常祭非常祀而祭告于天其礼依郊祀为之故曰类如㤗誓武王伐商王制言天子将出皆云类于上帝是也上帝天也禋精意以享之谓六宗宗尊也所尊祭者其祀有六祭法曰埋少牢于㤗昭祭时也相近于坎坛祭寒暑也王宫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宗祭星也雩宗祭水旱也山川名山大川五岳四渎之属望而祭之故曰望遍周遍也群神谓丘陵坟衍古昔圣贤之类言受终观象之后即祭祀上下神祗以摄位告也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辑敛瑞信也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糓璧男执蒲璧五等诸侯执之以合符于天子而验其信否也周礼天子执冒以朝诸侯郑氏注云名玉以冒以徳覆冒天下也诸侯始受命天子锡以圭圭头斜锐其冒下斜刻小大长短广狭如之诸侯来朝天子以刻处冒其圭头有不同者即辨其伪也既尽觐见四岳四岳之诸侯群牧九州之牧伯也程氏曰辑五瑞徴五等诸侯也此以上皆正月事至尽此月则四方诸侯有至者矣远近不同来有先后故日月见之不如他朝会之同期于一日也盖欲以少接之则得尽其询察礼意也班颁同群后即侯牧也既见之后审知非伪则又颁还其瑞以与天下正始也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绝句秩于山川肆觐东后恊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䞇如五器卒乃复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礼归格于艺祖用特孟子曰天子适诸侯曰巡守巡守巡所守也岁二月当巡守之年二月也岱宗泰山也柴望燔柴以祀天而遂望祭东方之山川又各以其秩次而就祭之也秩者其牲币祝号之次第如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其馀视伯子男者也东后东方之诸侯也时谓四时月谓月之大小日谓日之甲乙其法略见上篇诸侯之国其有不同者则协而合之也同审而一之也律谓十二律也六律为阳黄钟大簇姑洗㽔賔夷则无射六吕为阴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凡十二管皆径三分有竒空围九分而黄钟之长九寸大吕以下律吕相间以次而短至应钟而极焉以之制乐而节音声则长者声下短者声高下者则重浊而舒迟上者则轻清而剽疾以之审度长短则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一分而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以之审量而量多少则黄钟之管其容子榖秬黍中者一千二百以为龠而十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以之平衡而权轻重则黄钟之龠所容千二百黍其重十二铢两龠则二十四铢而为两十六两为觔三十觔为钧四钧为石此黄钟所以为万事根本诸侯之国所用有不同者则审而一之也时月之差由积日而成其法则先粗而后精度量衡受法于律其法则先本而后末故言正日在协时月之后同律在度量衡之先立言之叙盖如此也五礼吉㓙军賔嘉也修之所以同天下之风俗也五玉五等诸侯所执者即五瑞也三帛诸侯世子执𫄸公之孤执玄附庸之君执黄二生卿执羔大夫执雁一死士执雉五玉三帛二生一死所以为贽而见者此九字当在肆觐东后之下恊时月正日之上误脱在此言东后之觐皆执此䞇也如五噐刘侍讲曰如同也五噐即五礼之器也周礼曰王之所以抚邦国诸侯者七岁属象胥谕言语协辞命九岁属瞽史喻书名聼声音十有一岁逹瑞节同度量成牢礼同数器修法则十有二岁王巡守殷国大略亦类此盖因虞夏之礼而损益之故其先后详略有不同耳卒乃复者举祀礼觐诸侯一正朔同制度修五礼如五器数事皆毕则不复东行而遂西向且转而南行也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二月东五月南八月西十一月北各以其时也格至也至于其庙而祭告也艺祖疑即文祖或曰文祖艺祖之所自出不知何据今未有考也特特牲也谓一牛也古者君将出必告于祖祢归又至其庙而告之孝子不忍死其亲出告反面之义也王制曰归格于祖祢郑注曰祖下及祢皆一牛程氏以为但言艺祖者举尊耳实皆告也但止就祖庙共同一牛不如时祭各设主于其庙也二说未知孰是今两存之五载一巡守群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五载之内天子巡守者一诸侯来朝者四盖巡守之明年则东方诸侯来朝于天子之国乂明年则南方之诸侯来朝又明年则西方之诸侯来朝又明年则北方之诸侯来朝又明年则天子复巡守是则天子诸侯虽有尊卑而一往一来礼无不答是以上下交通而远近治和也敷陈奏进也周礼曰民功曰庸程氏曰敷奏以言者使各陈其为治之说言之善则明考其功有功则赐车服以旌其功也其言不善则亦有以告饬之也林氏曰天子巡守则有恊时月以下等事诸侯来朝则有敷奏以言以下等事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肇始也十二州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幽并营也古者中国之地但为九州曰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禹治水作贡亦因其旧大河以内为冀州而帝都在焉及舜即位以冀青地太广始分冀东恒山之地为并州又分东北医无闾之地为幽州又分青之东北辽东等处为营州而冀州止有河内之地今河东一路是也封表也封十二山者每州封表一山以为一州之镇如职方氏言扬州其山镇曰会稽之类濬川濬导十二州之川也然舜既分十有二州而至商时又但言九围九有周礼职方氏亦止辨九州之域有扬荆豫青兖雍幽冀并而无徐梁营则是为十二州盖不甚久不知其自何时复合为九也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𤯝灾肆赦怙终贼刑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象如天之垂象示人也典常也示人以常刑所谓墨劓则宫大辟五刑之正也所以待夫元恶大怼杀人伤人穿逾淫邪凡罪之不可宥者也流流遣之使远去如下文流放窜殛之类也宥宽也所以待夫罪之稍轻虽入于五刑而情可矜法可疑与夫亲贵勲劳而不可加以刑者则以此而宽之也鞭木末垂革官刑官府之刑也扑夏楚也教刑学校之刑也皆以待夫罪之轻者也金罚其金也赎赎其罪也所以待夫罪之极轻虽入于鞭扑之刑而情法犹有可议者则罚其金以赎罪也此五句者宽猛轻重各有条理法之正也𤯝谓过误灾谓不幸若人有如此而入于刑则又不待流宥金赎而直赦之也怙谓再犯若人有如此而入于刑则虽当宥当赎亦不许其宥不聼其赎而必刑之也此二句者或由重而即轻或由轻而即重犹今之律有名例又用法之权衡所谓法外意也圣人立法制刑之本末此七言者大略尽之矣刑有轻重取舍阳舒阴惨之不同然钦哉钦哉惟刑之恤之意则未始不行乎其间也盖其轻重毫厘之间各有攸当者乃天罚不易之定理而钦恤之意行乎其间则可以见圣人好生之本心也据此经文五刑有流宥而无金赎周礼秋官亦无其文至吕刑乃有五等之罚疑穆王始制之非法之正也盖当刑而赎则失之轻疑赦而赎则失之重且使富者幸免而贫者受刑既非所以为平而又有利之之心焉圣人之法必不然矣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流遣之远去如水之流也放置之于此不得他适也窜则驱逐禁锢之殛则拘囚困苦之随其罪之轻重而异其法也共工驩兜鲧事见上篇三苗国名在大江之南彭蠡之西洞庭之东恃险作乱者也幽州北裔水中可居曰洲崇山南裔之山或云在今澧州三危西裔之地即雍州之所谓三危既宅者羽山东裔之山即徐之蒙羽其艺者服者天下皆服其用刑之当罪也春秋传所记四㓙之名与此不同说者以穷竒为共工浑敦为驩兜饕餮为三苗梼机为鲧不知其果然否也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殂落死也死者魂气归于天故曰殂体魄归于地故曰落丧为之服也遏绝密静也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也皆乐器也古者谓畿内之民与列国诸侯为天子服斩衰三年海内之民则不为服惟尧圣徳广大恩泽隆厚又能让舜为天下得人故海内之民思慕之深至于如此也按尧十六即位在位七十载又试舜三载老不聼政二十八载乃崩在位通计一百单一年仪礼圻内之民为天子齐衰三月圻外之民无服今应服三月者如丧考妣应无服者遏密八音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月正即正月也元日朔日也月正犹月朔谓之朔月月吉谓之吉月也孔氏曰舜服丧三年毕将即政故复至文祖庙告受终告摄此告即位也按春秋国君皆以遭丧之明年正月即位于庙而改元此云丧毕之明年不知何所据也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询谋辟开也舜既告庙即位乃谋政治于四岳之官开四方之门以受天下之朝贡广四方之视聼以决天下之壅蔽也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柔远能迩惇徳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牧飬民之官十二牧十二州之牧也王政以食为首农事以时为先舜言足食之道惟在于不违农时也柔者宽而抚之能者扰而习之远近之势如此先务其略而后致其详也惇厚允信也徳有徳之人也元仁厚之人也难拒绝也任古文作壬包藏凶恶之人也言当厚信有徳仁人而拒绝奸恶也凡此五者处之各得其宜则不特中国顺治虽蛮夷之国亦当相率而服从矣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熙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惠畴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奋起熙广载事亮明惠顺畴类也一说亮相也舜言有能奋起事功以广帝尧之事者使居百揆之位以时亮庶事而顺成庶类者乎佥众也四岳所领四方诸侯时有在朝者也禹崇伯鲧之子四岳及诸侯言伯禹见作司空可宅百揆也时是懋勉也平水土者司空之职是则指此百揆之事而言也帝然其举而咨禹使仍作司空而兼行百揆之事录其旧绩而勉其新功也以司空兼百揆如周以六卿兼三公后世以他官平章事知政事之比稽首首至地暨及也稷契二臣皆帝喾之子稷名弃姓姫氏封于邰契姓子氏封于商皋陶亦臣名也俞者然其举汝往哉者不聼其让也此时称舜曰以见自此以上称帝者皆尧也自此以下称帝者乃舜也则尧老之时舜未尝称帝亦可见矣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榖阻厄也后君也谓有邰之君也如所谓三后后夔皆有爵土之称也稷田正官播布也谷非一种故曰百谷此因禹之让而申命之使仍旧职以终其事也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亲相亲睦也五品父子君臣夫妇长㓜朋友五者之名位等级也逊顺也司徒掌教之官敷布也五教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㓜有序朋友有信以五者当然之理而为教令也敬敬其事也圣贤之于事无所不敬而此又事之大者故特以敬言之宽者宽裕以待之也盖五者之理出于人心之本然非有强而后能者自其拘于气质之偏溺于物欲之蔽始有昧于其理而不相亲爱不相逊顺者于是因禹之让又申命契仍为司徒使之敬以敷教而又宽裕以待之欲其优柔浸渍以渐而入则其天性之真自然呈露不能自已而无迫切虚伪免而无耻之患矣孟子所引尧言劳来匡直辅翼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徳之亦此意也帝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猾乱夏明而大也曽氏曰中国文明之地故曰华夏四时之夏疑亦取此义也劫人曰寇杀人曰贼在外曰奸在内曰宄士理官也服服其罪也吕刑所谓上服下服是也三就孔氏以为大罪于原野大夫于朝士于市不知何据窃恐惟大辟弃之于市宫辟则下蚕室馀刑亦就屏处盖非死刑不欲使风中其疮误而至死圣人之仁也五流五等象刑之当宥者也五宅三居者流虽有五而宅之但为三等之居如列爵惟五而分土惟三也孔氏以为大罪居于四裔次则九州之外次则千里之外虽亦未见其所据然大槩当略近之此亦因禹之让而申命之又戒以必当致其明察乃能使刑当其罪而人无不服也帝曰畴若予工佥曰垂哉帝曰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让于殳斨暨伯与帝曰俞往哉汝谐若言顺其理而治之也曲礼六工有土工金工石工木工兽工草工周礼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攻皮之工设色之工刮摩之工抟埴之工皆是也帝问谁能顺治予百工之事者垂臣名有巧思庄子曰攦工垂之指即此也共工官名共供也言供其事也殳斨伯与三臣名也往哉汝谐言汝能和其职不聼其让也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让于朱虎熊罴帝曰俞往哉汝谐上下山林泽薮也虞掌山泽之官也周礼分为虞衡属于夏官益臣名也高辛氏之子有曰伯虎仲熊太史公曰朱虎熊罴为伯益之佐前殳斨伯与当亦为垂之佐也殳以积竹为兵建于兵车者斨方銎斧也古者多以其所能为名二人岂能为二器者与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帝曰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让于䕫龙帝曰俞往钦哉典主也三礼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祗之体也伯夷臣名姜姓秩序也宗祖庙也秩宗盖序次百神之官而専以秩宗名之者盖以宗庙为主也周礼亦谓之宗伯而都家皆有宗人之官以掌祭祀之事亦此意也夙早寅敬畏也直者心无私曲之谓人能敬以直内不使少有私曲则其心洁清而无物欲之污可以交于神明矣䕫龙二臣名帝曰䕫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䕫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胄长也自天子至卿大夫之适子也栗庄敬也凡人直者必不足于温故欲其温宽者必不足于栗故欲其栗皆所以因其徳性之善而辅翼之也刚者必至于虐故欲其无虐简者必至于傲故欲其无傲皆所以防其气禀之过而矫揉之也所以教胄子者欲其如此而所以教之之具则又専在于乐如周礼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教国子弟而孔子亦曰兴于诗成于乐盖所以荡涤邪秽斟酌饱满动荡血脉流通精神飬其中和之徳而救其气质之偏者也心之所之谓之志心有所之必形于言故曰诗言志既形于言则必有长短之节故曰歌永言既有长短则必有高下清浊之殊故曰声依永声者宫商角徴羽也大扺歌声长而浊者为宫以渐而清且短则为商为角为徴为羽所谓声依永也既有长短清浊则又必以十二律者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乱假令黄锺为宫则太簇为商姑洗为角林锺为徴南吕为羽盖以三分损益隔八相生而得之馀律皆然即礼运所谓五声六律十二管还相为宫所谓律和声也人声既和乃以其声被之八音而为乐则无不谐协而不相侵乱失其伦次可以奏之朝廷荐之郊庙而神人以和矣圣人作乐以飬情性育人材事神秪和上下其体用功效广大深切如此今皆不复见矣可胜叹哉䕫曰以下则苏氏曰舜方命九官济济相让无縁䕫于此独言其功此益稷之文也简编脱误复见于此帝曰龙朕堲䜛说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堲疾殄绝也殄行者谓伤绝善人之事也师众也谓其言之不正而能变乱黑白以骇众聼也纳言官名命令政教必使审之既允而后出则䜛说不得行而矫伪无所托矣敷奏复逆必使审之既允而后入则邪辟无自进而功绪有所稽矣周之内史汉之尚书魏晋以来所谓中书门下者皆此职也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功二十有二人四岳九官十二牧也周官言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盖百揆者所以统庶官而四岳者所以统十二牧也既分命之又总告之使之各敬其职以相天事也曽氏曰舜命九官新命者六人命伯禹命伯夷咨四岳而命之者也命垂命益泛咨而命者也命䕫命龙因人之让不咨而命者也夫知道而后可宅百揆知礼而后可典三礼知道知礼非人人之所能也故必咨于四岳若予工若上下草木鸟兽则非此之比故泛咨而已礼乐命令其体虽不若百揆之大然其事理精微亦非百工庶物之可比伯夷既以四岳之举而当秩宗之任则其所让之人必其中于典乐纳言之选可知故不咨而命之也若稷契皋陶之不咨者申命其旧职而已○又按此平水土若百工各为一官而周制同领于司空此以士官兼兵刑之事而周礼分为夏秋两官盖帝王之法随时制宜所谓损益可知者如此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分北三苗考核实也三考九载也九载则人之贤否事之得失可见于是陟其明而黜其幽赏罚明信人人力于事功此所以庶绩咸熙也北犹背也其善者留其不善者窜徙之使分背而去也此言舜命二十二人之后立此考绩黜陟之法以时举行而卒言其效如此也按三苗见于经者如典谟益稷禹贡吕刑详矣盖其负固不服乍臣乍叛故治水之际三危已宅而犹有不即工者及禹摄位之后帝命徂征而犹逆命及禹班师而后来格于是乃得考其善恶而分北之也吕刑之言遏绝则通其本末而言不可以先后论也舜生三十徴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徴召也陟方犹言升遐也韩子曰竹书纪年帝王之没皆曰陟陟昇也谓升天也书曰殷礼陟配天言以道终其徳协天也故书纪舜之没云陟其下言方乃死者所以释陟为死也地之势东南下如言舜巡守南方而死宜言下方不得言陟方也按此得之但不当以陟字为句绝耳方犹云徂乎方之方陟方乃死犹言殂落而死也此言舜生而侧微至三十年尧乃召而用之历试三年居摄二十八年通三十一年乃即帝位又五十年而崩盖于篇末总叙其始终也
  大禹谟林氏曰虞史既述二典而其所载有未尽者于是又叙其君臣之间嘉言善政以为
  大禹皋陶谟益稷三篇所以备二典之未备者古文有今文无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谟谋也命教祗敬也帝谓舜也文命敷四海者即禹贡所谓东渐西被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者是也史臣言禹既已布其文教于四海矣于是陈其谟以敬承于舜如下文所云也文命王氏以为禹号苏氏曰非也以文命为禹号则敷于四海者为何事耶吴氏曰此书不専为大禹而作此十七字当是后世模放二典为之皋陶谟篇首九字亦类此○今按此篇稽古之下犹赞禹徳而后篇便记皋陶之言其体亦不相类吴氏之说恐或然也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曰以下即禹祗承于帝之言也艰难也孔子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即此意也乃者难辞也敏速也曰徳者言其徳化之深也禹言君而不敢易其为君之道臣不敢易其为臣之职夙夜祗惧各务尽其所当为者则其政事乃能修治而无邪慝下民自然观感速化于善而有不容己者矣帝曰俞允若兹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稽于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时克嘉善攸所也无告困穷也帝谓尧也舜然禹之言以为信能如此则必有以广延众论悉致群贤而天下之民皆被其泽无不得其所矣然非忘私顺理爱民好士之至无以及此而惟尧能之非常人所及也盖为谦辞以对而不敢自谓其必能舜之克艰于此亦可见矣程氏曰舍己从人最为难事已者我之所有虽痛舍之犹惧守己者固而从人者轻也益曰都帝徳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都叹美之辞也都者君子之居鄙者野人之居故古者谓野为鄙谓都为美也广者大而无外运者行之不息大而能运则变化不测故自其大而化之而言则谓之圣自其圣而不可知而言则谓之神自其威之可畏而言则谓之武自其英华发外而言则谓之文眷顾奄尽也尧之初起不见于经传称其自唐侯特起为帝观益之言理或然也或曰舜之所谓帝者尧也群臣之言帝者舜也如帝徳罔愆帝其念哉之类皆谓舜也盖益因舜尊尧而遂美舜之徳以劝之言不特尧能如此帝亦当然也○今按此说所引此类固为有理但益之语接连上句惟帝时克之下未应遽舍尧而誉舜又徒极口以誉其美而不见其劝勉规戒之辞恐唐虞之际未遽有此谀佞之风也只依旧说赞尧为是禹曰惠廸吉从逆㐫惟影响廸道也字本训由故又以为所当由之道也言天道无常随人所行之顺逆而应之以祸福犹影响形声以终上文之意见所以不可不艰者以此益曰吁戒哉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熙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无怠无荒四夷来王先吁后戒欲使聼者精审儆与警同古文作敬开元改今文虞度也言当儆戒于无虞度之时谓戒于无形也罔勿也法度法则制度淫过也当四方无可虞度之时法度易至废弛故戒其失坠逸乐易至纵恣故戒其游淫言此三者所当谨畏也任贤以小人间之谓之贰去邪而不能果断谓之疑谋图为也成成就也言有所图为揆之于理而未安者则不复成就之也百志犹易所谓百虑也咈逆也九州之外世一见曰王帝于是八者朝夕戒惧无怠于心无荒于事则治道益隆四夷之远莫不归往中土之民服从可知今按益之言如此亦有次第盖人君能守法度不纵逸乐则心正身修义理昭著而于人之贤否孰为可任孰为可去事之是非孰为可疑孰为不可疑皆有以审其几微绝其蔽惑故方寸之间光辉明白而于天下之事孰为道义之正而不可违孰为民心之公而不可咈皆有以处之不失其理而毫发私意不入于其间此其惩戒之深旨所以推广大禹克艰惠廸之谟也苟无其本而是非取舍失于一己之私乃欲断而行之无所疑惑则其为害反有不可胜言者矣可不戒哉禹曰于帝念哉徳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榖惟修正徳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坏于叹美之辞也益言儆戒之道禹叹而美之因谓所以如是而修其徳者将欲以善其政也而为政之道不在乎他特在乎飬民而已水火金木土榖惟修者以水克火以火克金以金克木以木克土而生五榖或相制以泄其过或相助以补其不足而六者无不修矣正徳者父慈子孝兄友弟㳟夫义妇聼所以正民之徳也利用者工作什器商通货财之类所以利民之用也厚生者衣帛食肉不饥不寒之类所以厚民之生也六者既修则民生略遂而不可以逸居而无教故为之惇典敷教以正其徳通工易事以利其用制节谨度以厚其生使皆当其理而无所乖则无不和矣葛氏曰洪范五行水火木金土百榖本在木行之数以其为民食之急故别而附之九功合六与三也惟叙者言九者各顺其理而不汩陈以乱其常也九叙惟歌者则以九功之叙而咏之歌也言九者既已修和各由其理民享其利莫不歌咏而乐其生也然始勤终怠者人情之常恐安养既久怠心必生则已成之功不能保其久而不废故当有以激励之如下文所云也董督也威古文作畏其勤于是者则戒喻而休美之其怠于是者则督责而惩戒之然又以事之出于勉强者不能久故复即其前日歌咏之言恊之律吕播之声音用之郷人用之邦国以劝相之使其欢欣鼓舞趋事赴功不能自已而前日之成功得以久存而不坏此周礼所谓九徳之歌九韶之舞而太史公所谓逸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泽而歌咏勤苦者也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水土治曰平言水土既平而万物得以成遂也六府即水火金木土谷也六者财用之所自出故曰府三事正徳利用厚生也三者人事之所当为故曰事舜因禹言飬民之政而推其功以美之也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总朕师九十曰耄百年曰期舜至是年已九十三矣总率也舜自言既老血气已衰故倦于勤劳之事而汝乃能不怠于其职故命之以摄帝位而率众臣也尧命舜曰陟帝位舜命禹曰总朕师者盖尧欲使舜真宅帝位舜让弗嗣后惟居摄总尧之众尔未能遽宅帝位也故其命禹亦若是而已禹曰朕徳罔克民不依皋陶迈种徳徳乃降黎民怀之帝念哉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迈勇往力行之意种布降下也禹自言其徳不能胜任民不依归惟皋陶勇往力行以布其徳其徳下及于民而民怀服之宜使摄位帝当思念之而不忘也兹指皋陶也禹遂言我念其可以率帝之众者惟在于皋陶舍皋陶而求之亦无能及之者则是亦惟在为皋陶耳又言名言于口者以为惟在于皋陶而允出于心者亦以为惟在于皋陶盖反复思之而卒无有以易于皋陶者惟帝深念其功而使之摄位也舜命禹宅百揆而禹让稷契皋陶此不及稷契者史记载稷契皆帝喾之子与尧为兄弟意其至是必已不复存矣帝曰皋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恊于中时乃功懋哉干犯正政弼辅也圣人之治以徳为化民之本而刑特以辅其所不及者而已期者先事而取必之谓舜言皋陶能明五刑以辅五品之教而期我以至于治故其始虽不免于用刑而实所以期至于无刑之地今乃臣庶罔干予正而民情又皆合于中道无有过不及之差焉则刑果无所施矣凡此皆汝之功盖不聼禹之让而称皋陶之美以劝勉之也皋陶曰帝徳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徳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愆过也简者不烦之谓上烦密则下无所容御急促则众扰乱嗣世皆谓子孙然嗣亲而世䟽也延远及也父子罪不相及而赏则远延于后其善善长而恶恶短如此过者不识而误犯也故者知之而故犯也过误所犯虽大必宥不忌故犯虽小必刑即上篇所谓𤯝灾肆赦怙终贼刑者也罪已定矣而于法之中有疑其或轻或重者则从轻以治之功已成矣而于法之中有疑其或轻或重者则从重以赏之辜罪经常也谓罪之轻重未明而可以杀可以无杀者欲杀之则恐其实无可杀之罪而䧟于无辜不杀之则恐其实有不常之罪而失于不杀二者皆非圣人至公至平之意而杀不辜者尤圣人之心所不忍也故与其杀之而害彼之生寕姑全之自受失刑之责此其仁爱忠厚之至皆所谓好生之徳也盖圣人之法有尽而心则无穷故其用刑行赏而有所疑则常屈法以申恩而不使执法之意有以胜其好生之徳此其本心所以无所壅遏而得以行于常法之外及其流衍洋溢渐涵浸渍有以入于民心则天下之人无不爱慕感悦兴起于善而自不犯于有司也皋陶以舜美其功故言此以归功于其上盖不敢当其褒美之意而自谓己功也帝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民不犯法而上不用刑者舜之所欲也汝能使我如其所愿以至于治教化之行如风鼔动莫不靡然是乃汝之美也舜又申言以重叹美之帝曰来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予懋乃徳嘉乃丕绩天之历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降水洪水也古文作洚孟子曰水逆行谓之洚水盖山崩水浑下流淤塞故其逝者辄复反流而泛滥泱溢洚洞无涯也其灾所起虽在尧时然舜既摄位害犹未息故舜以为天警惧于已不敢以为非己之责而自宽也允信也言禹自许能任治水之责而果能治之是能成其信也成功谓水患既平而九功皆叙也禹能如此则既贤于人矣而又能勤于王事俭于私养此又禹之贤也有此二美而又能不矜其能不伐其功然其功能之实则自有不可揜者故舜于此复申命之必使摄位也懋宜作楙盛大之意此作懋者乃训勉尔盖古字亦通用也徳指其克勤俭不矜伐而言丕大绩功也指其成允功而言懋乃徳者彼有是徳而我以为盛大嘉乃续者彼有是功而我以为嘉美也历数者帝王相继之次第犹岁时气节之先后也言汝有此盛徳大功故知历数当归于汝汝终当升此大君之位言其不可辞也是皆舜方命禹以居摄未即天位故以终陟言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心者人之知觉主于身而应事物者也指其生于形气之私者而言则谓之人心指其发于义理之公者而言则谓之道心人心易动而难反故危而不安义理难明而易昧故微而不显惟能省察于二者公私之间以致其精而不使其有毫厘之杂持守于道心微妙之本以致其一而不使其有顷刻之离则其日用之间思虑动作自无过不及之差而信能执其中矣尧之告舜但曰允执厥中而舜之命禹又推其本末而详言之盖古之贤人将以天下与人未尝不以其治之之法并而传之其可见于经者不过如此后之人君其可不深畏而敬守之哉无稽之言勿聼弗询之谋勿庸无稽者不考于古弗询者不咨于众言之无据谋之自専是皆一人之私心必非天下之正论皆妨政害治之大者也言谓泛言勿聼可矣谋谓谋事故又戒其勿用也上文既言存心出治之本此又告之以聼言处事之方内外相资两得其要而治道备矣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惟口出好兴戎朕言不再此言可爱者君而可畏者民也君之所以可爱者以众非君则无以奉戴而至于乱也民之所以可畏者以君非民则无与守邦而为独夫也故为人君者当自警戒以谨守其所居之位修其所愿欲之事欲其有以常保其位永为下民之所爱戴而不至于危亡也若不恤其民使其至于困穷则天命去之一绝而不复续矣岂人君之所愿欲也哉此又极言安危存亡之戒以深警之虽知其功徳之盛必不至此然犹欲其战战兢兢无敢逸豫而谨之于毫厘之间此其所以为圣人之心也好和好也戎兵戎也盖言发于口则有二者之分故戒之命汝其虑已审矣岂容复有他说乎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龟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恊从卜不习吉禹拜稽首固辞帝曰毋惟汝谐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枚卜谓历卜之舜之所言人事已尽禹不容复辞故请历卜有功之臣而从其吉兾自有当之者而已得遂其辞也官掌卜筮之官也蔽断昆后也习吉重得吉卜也盖言卜筮之官占事之法先断其志之所向然后合之于龟若我之志已定而众谋又恊则鬼神其必依据龟筮无不恊从矣况卜筮之法不待习吉今又何用更待枚卜再得吉兆乃为可乎再辞曰固毋禁止之辞正月次年正月也神宗说者以为舜祖颛顼而宗尧因以神宗为尧庙未知是否如帝之初即上篇所记齐七政修群祀朝诸侯等事也
  金縢说
  金縢此篇之作在周公东征而归之后以其记武王时事且备东征本末故叙之于此
  既克商二年王翼日乃瘳此叙周公请命之事武王既䘮此以下记周公成王时事
  管叔及其群弟不利于孺子此即大诰所谓三监及淮夷叛也意其称兵举事必以诛周公为辞若王敦之于刘隗刁恊尔诗序所谓周公遭变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而作七月之诗以陈王业风喻成王者盖此时也
  周公乃告二公曰告我先王作大诰遂东征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杀武庚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降霍叔于庶人命微子启代殷后作微子之命皆此时事于后公乃为诗诮公公既灭武庚管蔡而成王之疑未释故公不欲遽归留居东方而周大夫为作破斧伐柯九罭狼䟦之诗
  秋大熟弗敢言金縢所藏代武王之说史之祝辞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至能念于一人是也既克商二年至乃告太王王季文王及公归王翼日乃瘳皆史与百执事之言叙后事以始终祝册之辞也
  王执书岁则大熟归禾嘉禾之书皆此后作周公自是归大夫美之而作东山之诗也
  召诰序
  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诰传曰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欲以为都故成王居焉○林曰周自后稷始封于邰夏后政衰稷之子不窋出奔于戎狄之间至孙公刘始立国于豳十世至太王避狄人之难于岐山之下文王迁于丰武王迁于镐邰在汉右扶风□县豳在栒邑县豳郷岐在美阳县岐山丰在鄠县东丰水镐在长安西南昆明池所谓镐波也岐在邰西北无百里豳又在岐西北四百馀里丰在岐山东南二百馀里镐在丰东二十五里○王氏曰成王欲宅洛者以天事言之则日东景朝多阳日西景夕多阴日南景短多暑日北景长多寒洛天地之中风雨之所会阴阳之所和也以人事言则四方朝时贡赋道里均焉非特如此而已惩三监之难毖殷顽民迁以自近洛距妹邦为近则易使之迁作王都焉则易以镇服也虽然镐京宗庙社稷官府宫室具在不可迁也故于洛时会诸侯而已何以知其如此以诗考之宣王时会诸侯于东都而车攻谓之复古
  召诰
  惟二月既望林曰汉志曰周公摄政七年二月乙亥朔庚寅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传曰于已后六日乙未成王自镐京至丰以迁都事告文王庙惟太保先周公相宅传曰太保三公官名召公也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传曰朏明也月三日明生之名○林曰汉志曰是年三月甲辰朔三日丙午上既望同意○刘谏议曰越与粤同粤若发语声也来三月犹言明月也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传曰三月五日也叶曰周官太卜国大迁大谋则贞龟○传曰经营规度其城郭郊庙朝市之位处王氏曰经其南北而四营之也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洛汭洛北之水○䟽曰庚戌三月七日甲寅三月十一日也庶殷民也○叶曰攻位者辟荆棘平高下以定所经营之位也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逹观于新邑营传曰翼明也○䟽曰十二日也○苏氏曰遍观所营也按后篇是日再卜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传曰告立郊社位于天以后稷配故牛二耳䟽又曰十四日也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传曰告立社稷之位用太牢也社稷共牢䟽曰十五日也礼成庙则衅之故其衅之礼然欤庙有土木之工故郊社先成而衅之此间当有告卜事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侯甸男邦伯䟽曰二十一日也书赋功属役之书也侯服甸服男服之邦伯不遍举五服者文略耳邦伯州牧也叶曰不及采卫者不以远役众也○王氏曰周公以书命邦伯而邦伯以公命命诸侯也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传曰大作言劝事太保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传以为王与公俱至文不见王无事故诸侯公卿至觐于王以下篇告卜事观之恐不然也又云公至洛皆书其日以谨之不应详臣略君如此惟陈氏以为旅陈也成王在镐而诸侯在洛以币陈于王以及周公者周公摄王事故也此说最善叶曰礼诸侯朝于庙既毕出复束帛加璧入享谓之币既致于王复奉束帛以请觌大夫之私相见也亦谓之币君臣不同时今旅王及公非常礼也诰告庶殷越自乃御事告庶殷诸侯及其御事而陈戒于王者所谓公事公言之王者无私也王时在镐岂亦如告卜既告而后遣使奉币具此辞以告之与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元子者天之元子○陈曰元子不可改而天改之大国未易亡而天亡之天命之无常如此今王受天命诚无疆之福然亦无疆之忧也其可不敬乎○此数句者一篇之大指也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兹服厥命厥终知藏瘝在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徳遐远也遐终者去而不返之辞瘝病也吁呼也天既绝殷命矣此殷之初多先哲王谓汤至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也虽死而其精神在天故能保佑及其后王后民使之服其命而不替其后至纣之时贤智之人退藏病民之人在位其民困于虐政痛而呼天往而逃亡出见拘执天哀下民故眷命于能勉敬者以代殷位而周家受之故王不可不疾敬徳恐无以承天眷命又复如纣也○朱子发云人之死各返其根体魄阴也故降而在下魂气阳也故升而在上则无不之矣众人物欲蔽之故魄散而气不能升惟圣人清明在躬志气如神故其死也精神在天与天为一叶曰智藏瘝在言至纣而愚其智则藏而独病民之心存也吁和也言祈和于天也此与旧说不同相古先民有夏天廸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廸格保靣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此一节间有不可晓处旧说有夏敬徳故天道亦降格以保之靣向也稽考也若顺也向天所顺而考其意也皆未知是否然亦不害大意言既监于殷又当远观有夏历代废兴存亡之迹不过敬徳顺天则天保佑之后王不敬故坠其命也今冲子嗣则无遗寿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徳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已陈夏商敬徳坠命之所由又戒王也王氏曰勿弃老成又考古人之徳则善矣况曰能考谋自天则又善也○陈曰老成人多识前言往行故考古人善徳必资老成人稽谋自天言观天之命所去就则知敬徳之不可缓矣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𫍯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碞苏氏曰王虽㓜国之元子也其大能以诚感民矣当及今休其徳不敢后者疾敬其徳不敢迟也用顾畏于民碞者碞险也民犹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物无险于民者矣○或曰元子谓天之元子也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言王今又居洛邑继天为服服事也土中洛邑为天下中也○林氏以此句王来为王亦至洛邑之验恐未必然但王命来此定邑耳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乂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称周公言常作大邑而自此以祀上帝以及慎祀上下神祗又自此居中以为治则是王受天成命以治民矣盖召公述周公宅洛之意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节性惟曰其迈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徳林曰周王迁殷顽民于洛盖与洛之旧民杂居其善恶之习不同事非有以和一之不能相安以处故必有以服殷御事使之亲比介助于周之御事然后可盖周御事习于教令无事于服之故以服殷御事为先也然服殷御事在节其性而已盖人性无不善殷人特化纣之恶是以不义之习遂与性成而忌反耳上之人有以节之使之日进于善则与周人亦何异哉然欲节民之性又在王之所化故王又当敬为其所不可不敬之徳以率之非政刑所及也王氏以为明政刑以节之不知道之言也或曰服亦事也犹任也任殷人为御事使之佐我周之御事盖欲其共事相习以成善且使上下相通情易以行化然后有以节其性而日进于善王则 惟作所不可不敬徳以率之而已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徳乃早坠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徳乃早坠厥命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王氏曰言夏殷所受天命历年长短我皆不敢知也我所敢知者惟不敬厥徳乃早坠厥命也○陈曰召公言我王嗣二代而受命我亦惟以此二国长短之命告于王而继其功盖欲王之敬徳也王乃初服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㓙命历年王之初服不可不慎其习犹子之初生不可不慎其所教盖习于上则智习于下则愚矣故今天命正在初服之时敬徳则哲则吉则永年不敬则愚则㓙则短祚也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徳王其徳之用祈天永命天无一物之不体已知我初服宅洛矣王其可不疾敬徳哉所以求天永命者只在徳而已矣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彜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其惟王位在徳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苏氏曰商俗靡靡其过用非常也久矣召公戒王勿以小民过用非常之故亦敢于法外殄戮以治之盖民之有过罪实在我及其有功则王亦有徳何也王之位民徳之先倡也如此则法行天下而王亦显矣○或曰下文有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以字如以其师之以此戒王勿用此小民淫用非彜而复以殄戮治之也言当正身刑下不务刑罚其下乃与苏说同叶曰刑仪刑也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苏氏曰君臣一心以勤恤民庶几王受命历年如夏殷且以人心为天命也○陈曰小民之心归则受天永命矣○林曰王能敬徳于上而小民仪刑于下则天永命之矣所谓用小民以受天命也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雠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徳王末有成命王亦显苏氏曰庶殷虽已丕作然召公忧其间尚有反侧自疑者故因其大和会而恊虽周之雠民殷之顽民与三监叛者友民周民也百君子者殷周之贤士大夫也自今以往殷人周人与百君子皆同保受王之威徳王当终受天之成命显于后世林曰雠民百君子犹顽民而谓之多士也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苏氏曰我非敢以此为勤劳也奉币以赞王祈天永命而已○王氏曰奉币以供王毖祀上下而祈永命
  洛诰王氏曰此诰有不可知者当阙之而择其有可知者
  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苏氏曰周人谓洛为成周谓镐为宗周使来告卜王在宗周遣使告之作洛诰叶曰此篇当与召诰参见周公既定迁都之议使召公先相宅度其所宜为王城者召公既卜洛而告则以商庶民略定其位于洛汭故周公复至而再卜也此篇非一时播告之辞史取周公得卜至遣史告卜相与往来告戒本末序次之以示后世也洛诰苏曰此处有简脱在康诰曰惟三月哉生魄至洪大诰治下属周公拜手之文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复子明辟王氏曰复如复逆之复成王命周公往营成周周公得卜复命于王曰子者亲之也曰明辟者尊之也○程氏曰犹言告嗣子王矣叶曰复如孟子有复于王之复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𦙍保大相东土其基作民明辟周公不欲斥言王㓜不能故言王若不敢及天之初命则我不得不嗣摄政事保佑王躬而相此洛邑以为王当于此初作民主也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师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我乃卜瀍水东亦惟洛食乙卯即前阙至洛之日○苏氏曰黎水今黎阳也周公营洛本以处殷馀民民怀土重迁故以都河朔为近便卜不吉然后卜洛也○叶曰卜者先墨龟为兆而令之灼而兆顺其墨谓之食墨求吉不过乎三既卜黎水又卜涧水东又卜瀍水西则三矣皆曰惟洛食者以召公之卜而复以三地求吉皆不食而食洛是以卒从召公之卜为定也传以涧东瀍西为王城宫室宗庙所在瀍东为成周迁殷顽民之所诸儒多用其说而陈氏姚氏之说尤详今见别论伻来以图及献卜伻使也遣使以所卜地图及卜兆来告成王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来相宅其作周匹休传曰作周以配天之美命王氏曰姚成曰天休震动使周有天下者天之休也故周公敬之而相宅以配天休也○或曰作新邑与我周室同休○又或谓作洛与宗周同休王不在洛言来者顺公所在而言○或曰王本与公同来又曰王得卜而来见公遂留祭未知孰是公既定宅伻来来示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贞贞犹当也○叶曰凡卜有贞其吉㓙者太卜言国大迁大师则贞龟二人皆知其吉断而以示天下也公其以予万亿年敬天之休王氏曰言宅洛之事定矣公当以予永远敬天之休以成此休常吉之卜也拜手稽首诲言拜受公言犹禹之拜昌言也周公曰自此以下渐不可晓盖不知是何时所言○传疏以为王与公俱在洛对问之言○叶氏以为王得卜而至洛既祭复归镐因留周公居守而周公有此言皆不可考然叶氏说后数章贯穿今从之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传曰始举殷家之礼○䟽曰虽有损益以其从殷而来犹前篇之庶殷也○王氏曰殷盛也如五年再殷祭之殷周公既制礼作乐而成王于新邑举盛礼以祀凡典籍所无而于义当祀者咸次秩而祀之也○疑即篇末十二月戊辰之祭史述其语于前而记其事于后也予齐百工伻从王于周予惟曰庶有事此本其摄政时言也齐百工谓百官总已以听也周谓宗周也言我所总百官今使之从王于周而我则未敢归周恐新邑之有事也今王即命曰记工宗以功作元祀今王乃命曰我尝记人之功而尊之又以此功因新邑殷祀而告之神明矣王氏曰记功盖若纪于太常藏在盟府之类惟命曰汝受命笃弼丕视功载乃汝其悉自教工孺子其朋言成王乂命我曰汝周公受先王之命而厚辅我大视功载则可见矣凡汝所自教之工乃我之朋犹言太史友内史友友邦冡君也功载记功之书也王似欲留百工于洛以听周公之命成王与周公言未尝汝之此周公述王言故变公称汝也孺子其朋其往无若火始焰焰厥攸灼叙弗其绝周公言既如此则孺子往矣但汝所朋不可不慎焰火始然尚微而方进之貌灼焚也叙次第也厥若彜及抚事如予惟以在周工戒成王归宗周其所顺之常道及抚临众事当皆如我所行也在周百工皆我所总齐者习于事当惟用此人慎终之道当如此也往新邑伻向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辞言我今往新邑所使向就其有僚矣明作有功之事务为惇大之以成宽裕之政则汝亦长有宽裕之辞于后世矣言往者如云来相宅顺王所在而言趋事赴功常失之急薄故乂言惇大成裕以救其失公曰已汝惟冲子惟终汝其敬识百辟享亦识其有不享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乃惟孺子颁朕不暇周公言已矣乎汝成王惟冲子当惟其终犹伊尹言慎厥终也百辟诸侯也享朝而以币享王诚以奉上之辞物币也币有馀而礼不及者往往有轻上之心以为可以币交也曰吾币足矣何以礼为如是者犹不享也诸侯不役志于享上则天下之民皆无复有享上之心矣天下之事安得不爽乱而轻侮乎如是则是成王实启此乱而遗周公以忧勤不暇也○苏氏曰小人贿以说人必简于礼周公戒周王责诸侯以礼不以币恐其役志乎物而不役志于礼则诸侯慢而王室轻矣此治乱之本故周公特言之春秋传曰晋赵文子为政薄诸侯之币而重其礼鲁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夫以列国之卿轻币重礼犹足以弭兵王而贿则招寇也必矣唐之衰君相皆可以贿取方镇争贡羡馀行苞苴而天子始失其政以至于亡周公之戒至矣○陈曰予尝以此思之则知文帝却千里马而汉鼎重于泰山矣聼朕教汝于棐民彛汝乃是不蘉乃时惟不永哉棐辅也蘉勉也周公戒成王使听我教汝以辅民常性之道若汝不勉则不能永保天命也然则所以辅民常性者惟在乎勉而已一说乃惟孺子颁朕不暇连此叚言成王不聼我言是分我以不暇也笃叙乃正父罔不若予不敢废乃命汝往敬哉兹予其明农哉彼裕我民无远用戾正父武王也厚叙汝武王之所行无不如予之所以厚叙者我不敢废汝自教工之命汝往归宗周汝其敬叙武王之事而我留于此修后稷先公之业明农事以教民亦王业艰难之意也我民裕矣则彼殷民以教民为裕亦无有远而不至者戾至也王若曰公明保予冲子公称丕显徳以予小子扬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居师惇宗将礼称秩元祀咸秩无文居师营洛邑定民居也○苏曰惇宗厚族也将礼秉礼也称秩元祀举大祀也言此数事皆赖公之功而成也惟公徳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教穆穆和敬之貌天子之容旁作谓周公辅成已徳以迎迓太平之治而不迷于先王之教予冲子夙夜毖祀苏曰祭则我冲子政则周公成王言我归宗周毖祀而已王曰公功棐廸笃罔不若时公之功辅导我厚矣无不若是以上所称也王曰公予小子其退即辟于周命公后上文王曰两叚周公无答辞疑有阙文成王言我当归即政于宗周而命公留于洛犹唐节度留后之意四方廸乱未定于宗礼亦未克敉公功廸顺也乱治也四方虽已顺治而犹未定于尊公之礼未有以抚治公之功○苏曰宗者掌礼之官盖周公居洛七年乃制礼作乐故周公在灭淮夷之后此时未制礼也○此与先儒不同廸将其后监我士师工诞保文武受民乱为四辅且使周公在后监我百官士也师也工也四辅犹四邻也王曰公定予往已公功肃将祗欢公无困哉我惟无斁其康事公勿替刑四方其世享此正与公诀而归之言也公定居洛予往归周已公功敬公无困哉言公无以事自困犹汉所谓闵劳公以官职之事也我则当无厌倦于安国安民之事而公但勿废其所以仪刑四方者则四方其世享矣周公拜手稽首曰此王归后使人来劳周公公拜受之辞也
  召诰苏淫用非彛论洛诰王复子明辟论陈二家王城成周论○惟七年叶说在复子明辟解下康诰日月一叚林说与苏说不同○若曰史文其言而撮其要略也陈非汝封刑人杀人则无或刑人杀人矣非汝封又曰劓刖人则无或劓刖人矣言其责之在已也先儒作四句读以故不得其说而苏氏破句读之陈林宗之误矣惟吊兹惟痛闵此得罪之人也不于我政人得罪闵痛之深恨不自我得罪也叶说好虽若此然不罪之则民彜泯乱矣
  元恶大憝详文意当从王氏乃非徳用乂言汝若宽纵则小臣外正皆得为威虐汝之为此欲以徳乂民而实非徳也姑息而已苏陈等说惩王氏之弊一槩以宽为说恐非圣人刑人正法之意也○文王之敬忌忌恶也惟助成王徳显越尹人祗辟越及也显民明明徳于民也
  恫瘝常如疾痛之在身则无不觉矣
  惠不惠懋不懋顺其所不当顺勉其所不当勉亦通当顺者不顺当勉者不勉此说长不典式尔古注式训勉○苏云尔是人自言法当如此皆迃王氏云云予谓此不可晓大槩是宥过刑故之意若有疾刑人如痛在已又恫瘝之意○蔽时忱陈说陋○至诚为小人所卖○cq=620殄享○世享皆谓享于天子
  武成日月谱
  一月以孔注推当是辛卯朔
  壬辰旁死魄孔注云二日○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三日○戊午师度孟津二十八日
  二月若前月小尽即是庚申朔大尽即是辛酉朔
  癸亥陈于商郊庚申朔即是四日辛酉朔即是三日○甲子胜商杀纣或五日或四日汉志云既死魄越五日甲子即是六日或七日日辰不相应
  闰月李校书说是岁闰三月盖以一月壬辰旁死魄推之若不置闰即下文四月无丁未庚戌矣其说是也○若前两月俱小则此月己丑朔一大一小则庚寅朔俱大则辛卯朔
  三月若前三月俱小则戊午朔一大二小则己未朔二大一小则庚申朔俱大则辛酉朔然闰月小大计必无辛酉也
  四月若前四月俱小则丁亥朔一大三小则戊子朔二大二小则己丑朔一小三大则庚寅朔王来自商一日○既生魄诸侯受命于周十六日或壬寅或癸卯或甲辰或乙巳经文在庚戌后汉志在丁未前恐经误○丁未祀周庙或十九日或二十日或二十一日或二十二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或二十二日或二十三日或二十四日或二十五日
  右以孔注汉志参考大抵多同但汉志二月既死魄越五日甲子为差速而四月既生魄与丁未庚戌先后小不同耳盖以上文一月壬辰旁死魄推之则二月之死魄后五日且当为辛酉或壬戌而未得为甲子此汉志之误也又以一月壬辰二月甲子并闰推之则汉志言四月既生魄越六日庚戌当为二十二日而经以生魄居丁未庚戌之后则恐经文倒也历法虽无四月俱小之理然亦不过先后一二日耳不应所差如此之多也宗庙内事日用丁巳汉志乃无丁未而以庚戌燎于周庙则为刚日非所当用而燎又非宗庙之礼且以翌日辛亥祀于天位而越五日乙卯又杞馘于周庙则六日之间三举大祭礼数而烦近于不敬抑亦经文所无有不知刘歆何所据也颜注以为今文尚书则伏生今文二十八篇中本无此篇程氏之云又未知其何所据也按张霸伪书有武成篇刘歆误以为古文说见书序䟽中
  考定武成次序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曾孙周王发将有大正于商今商王受无道暴殄天物害虐蒸民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予小子既获仁人敢祇承上帝以遏乱略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既戊午师逾孟津癸亥陈于商郊俟天休命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一戎衣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旧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散鹿䑓之财发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既生魄庶邦冡君暨百工受命于周丁未祀于周庙邦甸侯卫骏奔走执豆笾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王若曰呜呼群后惟先王建邦启土公刘克笃前烈至于太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诞膺天命以抚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徳惟九年大统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恭天成命肆予东征绥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玄黄昭我周王天休震动用附我大邑周此下当有阙文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贤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䘮祭惇信明义崇徳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右此篇简编错乱刘侍读王荆公程先生皆有改正次序今以参考定读如此大略皆集诸家之所长独四月生魄丁未庚戌一节今以上文及汉志日辰推之其事当如此耳疑先儒以王若曰宜系受命于周之下故定生魄在丁未庚戌后盖不知生魄之日诸侯百工虽来请命而武王以未告天地未祭祖宗未敢发命故且命以助祭乃以丁未庚戌祀于郊庙大告武功之成而后始告诸侯上下之交人神之序固如此也刘侍读谓余小子其承厥志之下当有阙文以今考之固所宜有而程先生徙恭天成命以下三十四字属于其下则已得其一节而用附我大邑周之下刘氏所谓阙文犹当有十数语也此盖武王革命之初抚有区夏宜有退托之词以示不敢遽当天命而求助于诸侯且以致其交相警敕之意略如汤诰之文不应但止自序其功而已也列爵惟五之下又史官之词非武王之语读者详之







  晦庵集卷六十五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六十六     宋 朱子 撰杂著
  孝经刊误古今文有不同者别见考异
  仲尼闲居曾子侍坐子曰参先王有至徳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徳之本也教之所由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母念尔祖聿修厥徳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徳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甫刑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徳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无择言身无择行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三者备矣然后能守其宗庙盖卿大夫之孝也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故以孝事君则忠以敬事长则顺忠顺不失以事其上然后能保其爵禄而守其祭祀盖士之孝也诗云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子曰用天之道因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此庶人之孝也故自天子已下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
  此一节夫子曾子问答之言而曾氏门人之所记也疑所谓孝经者其本文止如此其下则或者杂引传记以释经文乃孝经之传也窃尝考之传文固多傅会而经文亦不免有离析増加之失顾自汉以来诸儒传诵莫觉其非至或以为孔子之所自著则尤可笑之尤者盖经之首统论孝之终始中乃敷陈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人之孝而其末结之曰故自天子以下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其首尾相应次第相承文势连属脉络通贯同是一时之言无可疑者而后人妄分以为六七章今文作六章古文作七章又增子曰及引诗书之文以杂乎其间使其文意分断间隔而读者不复得见圣言全体大义为害不细故今定此六七章者合为一章而删去子曰者二引书者一引诗者四凡六十一字以复经文之旧其传文之失又别论之如左方
  曾子曰甚哉孝之大也子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义以顺天下是以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以徳义而民兴行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诗云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此以下皆传文而此一节盖释以顺天下之意当为传之三章而今失其次矣但自其章首以至因地之义皆是春秋左氏传所载子太叔为赵简子道子产之言唯易礼字为孝字而文势反不若彼之通贯条目反不若彼之完备明此袭彼非彼取此无疑也子产曰夫礼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性其下便陈天明地性之目与其所以则之因之之实然后简子赞之曰甚哉礼之大也首尾通贯节目详偹与此不同其曰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又与上文不相属故温公改教为孝乃得粗通而下文所谓徳义敬让礼乐好恶者却不相应疑亦裂取他书之成文而强加装缀以为孔子曾子之问答但未见其所出耳然其前叚文虽非是而理犹可通存之无害至于后叚则文既可疑而谓圣人见孝可以化民而后以身先之于理又已悖矣况先之以博爱亦非立爱惟亲之序若之何而能使民不遗其亲耶其所引诗亦不亲切今定先王见教以下凡六十九字并删去
  子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懽心以事其先王治国者不敢侮于鳏寡而况于士民乎故得百姓之懽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于臣妾而况于妻子乎故得人之懽心以事其亲夫然故生则亲安之祭则鬼享之是以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如此诗云有觉徳行四国顺之
  此一节释民用和睦上下无怨之意为传之四章其言虽善而亦非经文之正意盖经以孝而和此以和而孝也引诗亦无甚失且其下文语已更端无所隔碍故今且得仍旧耳后不言合删改者放此
  曾子曰敢问圣人之徳其无以加于孝乎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夫圣人之徳又何以加于孝乎故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日严圣人因严以教敬因亲以教爱圣人之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其所因者本也
  此一节释孝徳之本之意传之五章也但严父配天本因论武王周公之事而赞美其孝之词非谓凡为孝者皆欲如此也又况孝之所以为大者本自有亲切处而非此之谓乎若必如此而后为孝则是使为人臣子者皆有矜将之心而反䧟于大不孝矣作传者但见其论孝之大即以附此而不知其非所以为天下之通训读者详之不以文害意焉可也其曰故亲生之膝下以下意却亲切但与上文不属而与下章相近故今文连下二章为一章但下章之首语已更端意亦重复不当通为一章此语当依古文且附上章或自别为一章可也
  子曰父子之道天性君臣之义父母生之续莫大焉君亲临之厚莫重焉子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徳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以顺则逆民无则焉不在于善皆在于凶徳虽得之君子所不贵君子则不然言斯可道行斯可乐徳义可尊作事可法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以临其民是以其民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成其徳教而行政令诗云淑人君子其仪不忒此一节释教之所由生之意传之六章也古文析不爱其亲以下别为一章而各冠以子曰今文则合之而又通上章为一章无此二子曰字而于不爱其亲之上加故字今详此章之首语实更端当以古文为正不爱其亲语意正与上文相续当以今文为正至君臣之义之下则又当有脱简焉今不能知其为何字也悖礼以上皆格言但以顺则逆以下则又杂取左传所载季文子北宫文子之言与此上文既不相应而彼此得失又如前章所论子产之语今删去凡九十字季文子曰以训则昏民无则焉不度于善而皆在于凶徳是以去之北宫文子曰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有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徳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
  子曰孝子之事亲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䘮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亲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此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
  此一节释始于事亲及不敢毁伤之意乃传之七章亦格言也
  子曰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要君者无上非圣人者无法非孝者无亲此大乱之道也
  此一节因上文不孝之云而系于此乃传之八章亦格言也
  子曰教民亲爱莫善于孝教民礼顺莫善于弟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礼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则子恱敬其兄则弟恱敬其君则臣恱敬一人而千万人恱所敬者寡而恱者众此之谓要道
  此一节释要道之意当为传之二章但经所谓要道当自已而推之与此亦不同也
  子曰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见之也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君者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非至徳其孰能顺民如此其大者乎
  此一节释至徳以顺天下之意当为传之首章然所论至徳语意亦踈如上章之失云
  子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长㓜顺故上下治天地明察神明彰矣故虽天子必有尊也言有父也必有先也言有兄也宗庙至敬不忘亲也修身慎行恐辱先也宗庙致敬鬼神著矣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
  此一节释天子之孝有格言焉当为传之十章或云宜为十二章
  子曰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是故行成于内而名立于后世矣
  此一节释立身扬名及士之孝传之十一章也或云宜为九章
  子曰闺门之内具礼矣乎严父严兄妻子臣妾犹百姓徒役也
  此一节因上章三可移而言传之十二章也严父孝也严兄弟也妻子臣妾官也或云宜为十章
  曾子曰若夫慈爱恭敬安亲扬名参闻命矣敢问从父之令可谓孝乎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䧟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弗争于父臣不可以弗争于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
  此不解经而别发一义宜为传之十三章
  子曰君子事上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诗曰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此一节释忠于事君之意当为传之九章或云宜为十一章因上章争臣而误属于此耳进思尽忠退思补过亦左传所载士贞子语然于文理无害引诗亦足以发明移孝事君之意今并存之
  子曰孝子之䘮亲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三日而食教民无以死伤生毁不灭性此圣人之政䘮不过三年示民有终为之棺椁衣衾而举之陈其簠簋而哀戚之擗踊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厝之为之宗庙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时思之生事爱敬死事哀戚生民之本尽矣死生之义备矣孝子之事亲终矣
  传之十四章亦不解经而别发一义其语尤精约也熹旧见衡山胡侍郎论语说疑孝经引诗非经本文初甚骇焉徐而察之始悟胡公之言为信而孝经之可疑者不但此也因以书质之沙随程可久丈程答书曰顷见玉山汪端明亦以为此书多出后人傅会于是乃知前軰读书精审其论固已及此又窃自幸有所因述而得免于凿空妄言之罪也因欲掇取他书之言可发此经之旨者别为外传如冬温夏凊昏定晨省之类即附始于事亲之传顾未敢耳淳熙丙午八月十二日记
  孔丛子亦伪书而多用左氏语者但孝经相传已久盖出于汉初左氏未盛行之时不知何世何人为之也孔丛子叙事至东汉然其词气甚卑近亦非东汉人作所载孔臧兄弟往还书疏正类西京杂记中伪造汉人文章西京杂记之缪匡衡传注中颜氏已辨之可考皆甚可笑所言不肯为三公等事以前书考之亦无其实而通鉴皆误信之其他此类不一欲作一书论之而未暇也姑记于此云读管氏弟子职
  先生施教弟子是则温恭自虚所受是极必虚其心然后能有所容极谓尽其本原也见善从之闻义则服温柔孝弟毋骄恃力服叶蒲北反○骄而恃力则羝羊触蒲志毋虚邪行必正直游居有常必就有徳行下孟反○虚谓虚伪颜色整齐中心必式夙兴夜寐衣帯必饬式法也朝益暮习小心翼翼一此不懈是谓学则
  右学则
  少者之事夜寐蚤作既拼盥漱执事有恪拼弗运反盥音管漱素茂反○扫席前曰拼盥洁手漱涤口摄衣共盥先生乃作沃盥彻盥泛拼正席共音恭席叶祥龠反○共盥谓共先生之盥器也彻盥谓既盥而彻盥器也泛拼谓广拼内外不止席前也先生乃坐出入恭敬如见賔客危坐乡师颜色毋怍客叶音恪郷音向○怍谓变其容貌
  右蚤作
  受业之纪必由长始一周则然其馀则否长丁丈反否叶音鄙○谓先从长者教之一周之外不必然始诵必作其次则已始诵而作以敬事端也至于次诵则不必然凡言与行思中以为纪古之将兴者必由此始行下孟反○中者无过不及之名以此为纪纲然后可兴也后至就席狭坐则起狭坐之人见后至者则当起若有賔客弟子骏作对客无让应且遂行趋进受命所求虽不得必以反命客见上让叶平声行叶音抗○骏作迅起也对客无让者供给使令不敢亢礼也受命为先生命求虽不得必以反曰反坐复业若有所疑捧手问之师出皆起至于食时
  右受业对客
  先生将食弟子馔馈摄祍盥漱跪坐而馈置酱错食陈膳毋悖错七故反悖布内反○馈谓选具其食凡置彼食鸟兽鱼鳖必先菜𦎟𦎟叶音郎○先菜后肉食之次也𦎟胾中别胾在酱前其设要方胾侧吏反别彼列反要一遥反○胾谓肉而细者远胾近酱食之便也其陈设食器要令成方也饭是为卒左酒右酱酱当作浆○是谓胾也礼三饭乃食胾而辨殽皆毕又用酒以酳用酱以漱故言饭胾而食终乃言酒酱明在胾外也郑注二礼两引上文皆作浆字又此上文已云胾在酱前则此酱不应复在胾外矣今本误也告具而退捧手而立二句用韵不叶未详三饭二斗左执虚豆右执挟匕周还而贰唯嗛之视同嗛以齿周则有始柄尺不跪是谓贰纪挟古恊反还音旋嗛苦簟反○三饭食必二毁斗也挟犹箸也𠤎所以载鼎实者贰谓再益也食尽曰嗛视有尽者则益之齿次序也如菜肉同尽则先益菜后益肉也豆有柄长尺则立进之此是再益之纲纪也先生已食弟子乃彻趋走进漱拼前敛祭漱祭未详○既食毕扫席前并搜敛所祭也
  右馔馈
  先生有命弟子乃食以齿相要坐必尽席要平声○所谓食坐尽前恐污席也饭必捧㧛𦎟不以手亦有据膝毋有隐肘既食乃饱循咡覆手㧛音览隐于靳反饱叶补苟反咡音二○不以手当以挟也隐肘则太伏也咡口也覆手而循之所以拭其不洁也振祍扫席已食者作抠衣而降旋而乡席各彻其馈如于賔客既彻并器乃还而立抠苦侯反郷音向席客还并见上立未详○振祍扫席谓振其底祍以拂席之污賔客食毕亦自彻其馈并谓藏去也
  右乃食
  凡拼之道实水于盘攘袂及肘堂上则播洒室中握手执箕膺揲厥中有帚揲记注作擖又作叶并以渉反○攘袂者恐湿其袂且不便于事也堂上宽故播而洒室中隘故握手为掬以洒揲舌也既有水将拼之故执箕以舌自当而置帚于箕中也入户而立其仪不贷执帚下箕倚于左侧贷他得反○谓倚箕于户侧凡拼之道必由奥始西南隅也俯仰磬折拼毋有彻折之舌反○彻动也不得触动他物也拼前而退聚于户内从前扫而却退聚其所扫粪壤于户内也坐板排之以叶适已实帚于箕板檅时以手排之适已向已也先生若作乃兴而辞以拼未毕故辞之令止也坐执而立遂出弃之既拼反立是恊是稽恊合也稽考也谓合考书义也
  右洒扫
  暮食复礼谓复朝食之礼昏将举火执烛隅坐错总之法横于坐所栉之远近乃承厥火坐上声错见上所叶䟽果反楖庄乙反○总束也古者束薪蒸以为烛故谓之总其未然者则横于坐之所也⿰木莭 -- 栉谓烛尽察其将尽之远近乃更以烛承取火也居句如矩蒸间容蒸然者处下捧椀以为绪句古侯反下叶音户○句曲也旧烛既尽则更使人以新烛继之一横一直其两端相接之处势曲如矩则方正不邪也蒸细薪也言稍宽其束使其蒸间可以各容一蒸以通火气又使已然者居下未然者居上则火易然也绪烛烬也椀所以贮绪也右手执烛左手正⿰木莭 -- 栉有堕代烛交坐无倍尊者乃取厥⿰木莭 -- 栉遂出是去者叶音绪去上声○先执烛者既捧椀以贮⿰木莭 -- 栉之馀绪遂以左手正栉而投其绪于椀中至其栉渐短有坠而不可执者则后执烛者代之而交坐于其处前执烛者乃取⿰木莭 -- 栉而出弃之也
  右执烛
  先生将息弟子皆起敬奉枕席问所何趾俶衽则请有常则否奉芳勇反俶昌六反否见上○俶始也谓变其衽席则当问其所趾若有常处则不请也
  右请衽
  先生既息各就其友相切相磋各长其仪周则复始是谓弟子之纪友叶音以叶上声长丁丈反仪叶五何反
  右退习
  记嵩山晁氏卦爻彖象说
  汉艺文志易经十二篇施孟梁丘三家颜师古曰上下经及十翼故十二篇是则彖象文言系辞始附卦爻而传于汉欤先儒谓费直专以彖象文言参觧易爻以彖象文言杂入卦中者自费氏始其初费氏不列学官惟行民间至汉末陈元郑康成之徒学费氏古十二篇之易遂亡孔颕达又谓辅嗣之意象本释经宜相附近分爻之象辞各附当爻则费氏初变乱古制时犹若今乾卦彖象系卦之末欤古经始变于费氏而卒大乱于王弼惜哉熹按正义曰夫子所作象辞元在六爻经辞之后以自卑退不敢干乱先圣正经之辞及王辅嗣之意以为象者本释经文宜相附近其义易了故分爻之象辞各附其当爻下言之此晁氏所引以证王弼分合经传者然其言夫子作象辞元在六爻经辞之后则孔氏亦初不见十二篇之易矣又在于彖及大象发之似亦有所未尽奈何后之儒生尤而效之杜预分左氏传于经宋衷范望軰散太玄赞与测于八十一首之下是其明比也揆观其初乃如古文尚书司马迁班固序传扬雄法言序篇云尔今民间法言列序篇于其篇首与学官书不同槩可见也唐李鼎祚又取序卦冠之卦首则又效小王之过也刘牧云小象独干不系于爻辞尊君也石守道亦曰孔子作彖象于六爻之前小象系逐爻之下惟干悉属之于后者让也呜呼他人尚何责哉熹按诗疏云汉初为传训者皆与经别行三传之文不与经连故石经书公羊传皆无经文而艺文志所载毛诗故训传亦与经别及马融为周礼注乃云欲省学者两读故其载本文而就经为注据此则古之经传本皆自为一书故高贵乡公所谓彖象不连经文者十二卷之古经传也所谓注连之者郑氏之注具载本经而附以彖象如马融之周礼也晁氏于此固不如吕氏之有据然吕氏于乾卦经传之次第所以与他卦不同者则无说焉愚恐晁氏所谓初乱古制则犹若今之乾卦而卒大乱于王弼者似亦未可尽废也因窃记于此云云
  蓍卦考误
  揲蓍之法见于大传虽不甚详然熟读而徐䆒之使其前后反复互相发明则亦无难晓者但䟽家小失其指而辩之者又大失焉是以说愈多而法愈乱也因读郭氏辩疑为考其误云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竒于扐以象閠五岁再閠故再扐而后挂正义曰推演天地之数唯用五十䇿就五十䇿中去其一馀所用者四十有九合同未分是象太一也分而为二以象两者以四十九分而为二以象两仪也此以上系节文挂一以象三者就两仪之间于天数之中分挂其一而配两仪以象三才也揲之以四以象四时者分揲其蓍皆以四四为数以象四时也归竒于扐以象闰者竒谓四揲之馀归此残竒于所扐之䇿而成数以法象天道归残聚馀分而成闰也五岁再闰者凡前闰后闰相去略三十二月在五岁之中故五岁再闰再扐而后挂者既分天地天于左手地于右手乃四四揲天之数最末之馀归之合于扐挂之一处是一揲也又以四四揲地之数最末之馀又合于前所归之扐而总挂之是再扐而后挂也
  今考正义之说大槩不差但其文有阔略不备及颠倒失伦处致人难晓又觧挂扐二字分别不明有以大起诤论而是一揲也之揲以传文及下文考之当作扐字则恐传写之误耳今颇正之其说如左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者五十之内去其一但用四十有九䇿合同未分是象太一也分而为二者以四十九䇿分置左右两手象两者左手象天右手象地是象两仪也挂一者挂犹悬也于右手之中取其一䇿悬于左手小指之间象三者所挂之䇿所以象人而配天地是象三才也揲之以四者揲数之也谓先置右手之䇿于一处而以右手四四而数左手之䇿又置左手之䇿而以左手四四而数右手之䇿也象四时者皆以四数是象四时也归竒于扐者竒零也扐勒也谓既四数两手之䇿则其四四之后必有零数或一或二或三或四左手者归之于第四第三指之间右手者归之于第三第二指之间而勒之也象闰者积馀分而成闰月也五岁再閠故再扐而后挂者凡前后闰相去大略三十二月在五岁之中此挂一揲四归竒之法亦一变之间凡一挂两揲两扐为五岁之象其间凡两扐以象闰是五岁之中凡有再闰然后置前挂扐之䇿复以见存之象分二挂一而为第二变也
  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正义曰四营而成易者营谓经营谓四度经营蓍䇿乃成易之一变也十有八变而成卦者每一爻有三变谓初一揲不五则九是一变也第二揲不四则八是二变也第三揲亦不四则八是三变也若三者俱多为老阴谓初得九第二第三俱得八也若三者俱少为老阳谓初得五第二第三俱得四也若两少一多为少阴谓初与二三之间或有四或有五而有八也或有二个四而有一个九此为两少一多也其两多一少为少阳者谓三揲之间或有一个九有一个八而有一个四或有二个八而有一个五此为两多一少也如此三变既毕乃定一爻六爻则十有八变乃定一卦则十有八变乃其始成卦也正义又曰老阳数九老阴数六老阳老阴皆变周易以变者为占故阳爻称九阴爻称六所以老阳数九老阴数六者以揲蓍之数九过揲则得老阳六过揲则得老阴其少阳称七少阴称八义凖此见乾卦初九下刘禹锡曰一变遇少与归竒而为五再变遇少与归竒而为四三变如之是老阳之数分措手指间者十有三䇿焉其馀三十有六四四而运得九是已馀三象同又曰第一指馀一益三馀二益二馀三益一馀四益四第二指馀一益二馀二益一馀三益四馀四益三第三指与第二指同李㤗伯曰圣人揲蓍虚一分二挂一揲四归竒再扐确然有法象非苟作也故五十而用四十有九分于两手挂其一则存者四十八以四揲之十二揲之数也左手满四右手亦满四矣乃扐其八而谓之多左手馀二右手亦馀二矣乃扐其四而谓之少则扐十二并挂而十三其存者三十六为老阳以四计之则九揲也故称九三多则扐二十四并挂而二十五其存者二十四为老阴以四计之则六揲也故称六一少两多则扐二十并挂而二十一其存者二十八为少阳以四计之则七揲也故称七一多两少则扐十六并挂而十七其存者三十二为少阴以四计之则八揲也故称八所谓七八九六者盖取四象之数也
  今考三家之说正义大槩得之但不推多少所以为阴阳老少之数又以过揲之数已见乾卦而遂而复言此为太略而易字之觧三揲之分亦为小疵刘氏盖合正义二说而言其法始备然其曰遇多遇少与归竒为若干则是误以两扐为所遇而谓挂一为归竒矣其曰馀三十有六䇿四四而运得九则是反以过揲为馀数而又必再运之矣此皆不如正义之名正而法简其论第一指与第二指第三指之馀数不同则虽为三变皆挂之法然曰馀若干而益若干则为揲左不揲右而不免有以意増益之嫌其以三变挂扐之䇿分措于三指间则初变之扐误并于挂再变之挂误并于扐亦为失之且一手所操多至二十五䇿亦繁重而不便于事矣李氏之说最为简易而分别挂扐为明白但其法为多者一为少者三而不知二变多少之各二且曰扐十二并挂一为十三而不知扐十并挂三为十三馀三象同则是后三变不挂而不若刘说之为得也今皆正之如左方云四营而成易者营谓经营易即变也谓分二挂一揲四归竒凡四度经营蓍䇿乃成一变也十有八变而成卦者谓既三变而成一爻复合四十九䇿如前经营以为一变积十八变则成六爻而为一卦也其法初一变两揲之馀为挂扐者不五则九第二变两揲之馀为挂扐者不四则八第三变两揲之馀为挂扐者亦不四则八五四为少九八为多若三变之间一五两四则谓之三少一九两八则谓之三多或一九一八而一四或一五而二八则谓之两多一少或一九而二四或一五一四而一八则谓之两少一多盖四十九䇿去其初挂之一而存者四十八以四揲之为十二揲之数四五为少者一揲之数也八九为多者两揲之数也一揲为竒两揲为偶竒者属阳而象圆偶者属阴而象方圆者一围三而用全故一竒而含三方者一围四而用半故一偶而含二也若四象之次则一曰太阳二曰少阴三曰少阳四曰太阴以十分之则居一者含九居二者含八居三者含七居四者含六其相为对待而具于洛书者亦可见也故三少为老阳者三变各得一揲之数而三三为九也其存者三十六而以四数之复得九揲之数也左数右䇿则左右皆九左右皆䇿则一而围三也三多为老阴者三变各得两揲之数而三二为六也其存者二十四而以四数之复得六揲之数也左数右䇿则左右皆六左右皆䇿则围四用半也两多一少为少阳者三变之中再得两揲之数一得一揲之数而二二一三为七也其存者二十八而以四数之复得七揲之数也左数右䇿则左右皆七左右皆䇿则方二圆一也方二谓两八圆一谓一十二两少一多为少阴者三变之中再得一揲之数一得两揲之数而二三一二为八也其存者三十二而以四数之复得八揲之数也左数右䇿则左右皆八左右皆䇿则圆二方一也圆二谓两十二方一谓一八
  干之䇿二百一十有六坤之䇿一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二篇之䇿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正义曰干之䇿二百一十有六者以干老阳一爻有三十六䇿六爻凡有二百一十六䇿也干之少阳一爻有二十八䇿六爻则有一百六十八䇿此经据干之老阳之䇿也坤之䇿百四十有四者坤之老阴一爻有二十四䇿六爻故一百四十有四䇿也若坤少阴一爻有三十二䇿六爻则有一百九十二此经据坤之老阴故百四十有四也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者举合乾坤两䇿有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数三百六十日举其大略不数五日四分日之一也二篇之䇿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者二篇之爻总有三百八十四爻阴阳各半阳爻一百九十二爻爻别三十六总有六千九百一十二也阴爻亦一百九十二爻爻别二十四总有四千六百八也阴阳总合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
  今考凡言䇿者即谓蓍也礼曰龟为卜䇿为筮又曰倒䇿侧龟皆以䇿对龟而言则可知矣仪礼亦言筮人执䇲尤为明验故此凡言䇿数虽指挂扐之外过揲见存之蓍数而言然不以挂扐之内所馀之蓍不为䇿也䟽义及其觧说皆已得之且其并以乾坤二少之爻为言则固不専以乾坤为老六子为少矣但乾坤皆少而其合亦为三百六十两篇皆少而其合亦为万一千五百二十则䟽有未及而学者不可不知尔
  右揲蓍之法见于大传者不过如此为之说者虽或互有得失然亦不过如此愚已论之详矣学者反复其言使各尽其曲折则后之为说者其是非当否不能出乎此矣
  康节先生曰归竒合扐之数得五与四四则䇿数四九也馀放此 郭氏曰归竒合扐之数谓不用之馀数也䇿数所得之正䇿数也去此不用之馀数正语归竒合扐之馀数故有三多三少之言至康节然后策数复见于书馀数不复相乱矣
  今按康节归竒合扐四字本于正义所谓最末之馀归之合于挂扐之一处盖因其失而不暇正也然四九四六四七四八之数则正义于干篇初九文下已明言之安得谓唐初以来不论䇿数耶且康节又言得五与四则四亦未得为去此不用之馀数矣大抵为此辨者未知挂扐之中竒偶方圆参两进退之妙是以必去挂扐之数而専用过揲之䇿其说愈多而其法愈偏也横渠先生曰竒所挂之一也扐左右手之馀也郭氏曰自唐初以来以竒为扐故揲法多误至横渠而始分云再扐而后挂者每成一爻而后挂也谓第二第三揲不挂也郭氏曰凡一挂再扐为三变而成一爻横渠之言正所以明正义之失也闰常不及三岁而至故曰五岁再闰此归竒必俟再扐者象闰之中间再岁也
  今按此说大误恐非横渠之言挂也竒也扐也大传之文固各有所主矣竒者残零之谓方蓍象两之时特挂其一不得便谓之竒此则自毕董刘氏而失之矣扐固左右两揲之馀然扐之为义乃指间勒物之处故曰归竒于扐言归此馀数于指间也今直谓扐为馀则其曰归竒于扐者乃为归馀于馀而不成文理矣不察此误而更以归竒为挂一以避之则又生一误而失愈远矣郭氏承此为说而诋唐人不当以竒为扐夫以竒为扐亦犹以其扐为馀尔名虽失之而实犹未爽也若如其说以归为挂以竒为一则为名实俱乱而大传之文揲四之后不见馀蓍之所在归竒之前不见有扐之所由亦不复成文理再扐者一变之中左右再揲而再扐也一变之中一挂再揲再扐而当五岁盖一挂再揲当其不闰之年而再扐当其再岁之闰也而后挂者一变既成又合见存之蓍分二而挂一以起后变之端也今曰第一变挂而第二第三变不挂遂以当挂之变为挂而象闰以不挂之变为扐而象不闰之岁则与大传之云挂一象三再扐象閠者全不相应矣且不数第一变之再扐而谓第二第三变为再扐又使第二第三变中止有三营而不足乎成易之数且于阴阳竒偶老少之数亦多有不合者今未暇悉论后当随事发之尔
  伊川先生揲蓍法云先以右手指于左手之中取蓍一茎挂于左手小指之间此名竒也次以右手四揲左手之蓍四揲之馀数置案之东西隅此名右手之扐复以左手四揲右手之蓍四揲之馀亦置于案之东南隅此名左手之扐其两手所握之蓍为所得之正䇿数又云再以左右手分而为二更不重挂竒又云三变讫乃归先所挂之竒于第一扐之中次合正䇿数又四揲布之案上得四九为老阳郭氏曰此法先人亲受于伊川先生雍复受于先人本无文字岁月滋久虑或遗忘谨详书之
  今按此说尤多可疑然郭氏既云本无文字则其传受之际不无差舛宜矣其以挂一为竒而第二三变不挂愚已辨于前矣其曰两手馀数置之案隅而不置之指间则非归竒于扐之义其以一变过揲之蓍便为正䇿则未合四九四六四七四八之数其曰三变讫乃归先所挂之竒于第一扐之中则其挂之之久也无用其归之之晚也无说而尤不合于大传所言之次第又以四揲正䇿布之案上然后见所得之爻则其重复又甚焉凡此恐皆非伊川先生之本意也览者详之
  兼山郭氏曰蓍必用四十九者惟四十九即得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八二十四之策也盖四十九去其十三则得三十六去其十七则得三十二去其二十一则得二十八去其二十五则得二十四凡得者䇿数也去者所馀之扐也雍曰世俗皆以三多三少定挂象如此则不必四十九数凡三十三三十七四十一四十五五十三五十七六十一六十五六十九七十三七十七八十一八十五八十九九十三九十七皆可以得初揲非五即九再揲三揲不四即八之数独不可以得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八二十四之䇿尔
  今按此书之中此说最为要切而其踈率亦无甚于此者盖四十九者蓍之全数也以其全而揲之则其前为挂扐其后为过揲以四乘挂扐之数必得过揲之䇿以四除过揲之䇿必得挂扐之数其自然之妙如牝牡之相御如符契之相合可以相胜而不可以相无且其前后相因固有次第而挂扐之数所以为七八九六又有非偶然者皆不可以不察也今于挂扐之数既不知其所自来而以为无所务于揲法徒守过揲之数以为正䇿而亦不知正䇿之所自来也其欲增损全数以明挂扐之可废是又不知其不可相无之说其失益以甚矣圣人之道中正公平无向背取舍之私其见于象数之自然者盖如此今乃欲以一偏之见议之其亦误矣又曰四象之数必曰九八七六者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八二十四之䇿再以四揲而得之也九六天地之数也乾坤之策也七八出于九六者也六子之䇿也乾坤相索而成也
  今按四象之数乃天地之间自然之理其在河图洛书各有定位故圣人画卦自两仪而生有画以见其象有位以定其次有数以积其实其为四象者久矣至于揲蓍然后挂扐之竒耦方圆有以兆之于前过揲之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八二十四有以乘之于后而九六七八之数隐然于其中九七天数也三十六二十八凡老阳少阳之䇿数也六八地数也三十二二十四凡老阴少阴之䇿数也今専以九六为天地之数乾坤之策谓七八非天地之数而为六子之䇿则已误矣
  又曰天之生数一三五合之为九地之生数二四合之为六故曰九六者天地之数也干之䇿二百一十有六以六分之则为三十六又以四分之则为九坤之䇿百四十有四以六分之则为二十四又以四分之则为六故曰九六者乾坤之䇿数也阴阳止于九六而已何七八之有故少阳震坎艮三卦皆干画一其䇿三十六坤画二其䇿四十八合之为八十四复三分之而为二十八复四分之而为七少阴巽离兊三卦皆干画二其䇿七十二坤画一其䇿二十四合之为九十六复三分之而为三十二复四分之而为八是七八出于九六而为六子之䇿也然九六有象而七八无象盖以卦则六子之卦七八隐于其中而无象以爻则六子皆乾坤之画而无六子之画也故惟乾坤有用九用六之道诸卦之竒画用干之九也得偶画者用坤之六也无用七八之道也
  今按一二三四五天地之生数也五中数故不用六七八九十天地之成数也十全数故不用而河图洛书之四象亦无所当于五与十焉故四象之画成而以一二三四纪其次九八七六积其实揲蓍之法具而挂扐之五与四以一其四而为竒九与八以两其四而为偶竒以象圆而径一者其围三故凡竒者其数三偶以象方而径一者其围四而用半故凡偶者其数二所谓参天两地者也及其揲之三变则凡三竒者三其三而为九三偶者参其两而为六此九六之所以得数之实也至于两竒一偶则亦参其两竒以为六两其一偶以为二而合之为八两偶一竒则亦两其两偶以为四参其一竒以为三而合之为七此七八所以得数之实也是其老少虽有不同然其成象之所自得数之所由则皆有从来而不可诬矣若専以一三五为九二四为六则虽合于积数之一端而于七八则有不可得而通者矣不自知其不通而反以七八为无象不亦误乎又况自其四营三变而先得其七八九六之数而后得其一爻过揲之䇿以四乘其七八九六之数而后得其一卦过揲之策此于大传之文盖有序矣今乃以乾坤之䇿为母反再分之而后得九六焉且又不及乎七八而以为无象误益甚矣抑七八九六之用于蓍正以流行经纬乎阴阳之间而别其老少以辨其爻之变与不变也九六岂乾坤之所得専而七八岂六子之所偏用哉若如其言则凡筮得乾坤者无定爻得六子者无定卦矣尚何筮之云哉其曰乾坤有用九用六之道六子无用七用八之道此又不考乎欧阳子明用之说其凿甚矣又况方为四象之时未有八卦之名耶如苏氏所引一行之言谓有其象而合其数则可尔今直以八卦分之不亦太早计哉
  释疑序云系辞不载九六七八阴阳老少之数圣人画卦初未必以阴阳老少为异然卜史之家取动爻之后卦故分别老少之象与圣人画卦之道已不同矣后世未识圣人之意者多主卜史之言而不知所谓䇿数也
  今按周礼太卜占人筮人之官槩举其法不能甚详然其不见于大传者已多矣然皆周公法也安知七八九六之说不出于其中而夫子赞易之时见其已著而遂不之及乎正如礼记冠义乡饮酒义之属亦以其礼自有明文故详其义而略其数亦不可但见大传之词有所不及而遂谓圣人画卦初不以此为异也圣人作易本为卜筮若但有阴阳而无老少则又将何以观变而玩其占乎且䇿数之云正出于七八九六者今深主䇿数而力排七八九六为非圣人之法进退无所据矣辨证曰凡卦爻所得之数独谓之䇿自馀虽天地大衍亦皆但谓之数
  今按此说之误已辨于大传䇿数之下矣大凡蓍之一筹谓之一策策中乘除之数则直谓之数矣
  又曰扐者数之馀也如礼言祭用数之扐是也或谓指间为扐非也扬子云作艻亦谓蓍之馀数岂以草间为艻耶
  今按归竒于扐谓归此馀数于指间耳则此扐字乃归馀数之处而非所归馀数之名矣祭用数之扐者亦谓正数在握中而其竒零之数在指间指属人身故从人从力而为扐也艻生于蓍而言此草在人指间也凡从力者皆勒之省文
  又曰如正义之说是六揲六扐而成一爻三十六揲三十六扐而成八卦与十八变而成卦之文异矣
  今按一变之中再揲再扐则十有八变之与三十六揲三十六扐未有所戾也
  过揲二十八策
  圆围三    方围四用半  方围四用半



  三揲挂扐四再揲挂扐八初揲扐八初揲挂一
  圆径一    方径一    方径一
  挂扐二十一策
  过揲二十四策
  方围四用半  方围四用半  方围四用半



  三揲挂扐八再揲挂扐八初揲扐八初揲挂一
  方径一    方径一    方径一
  挂扐二十五策
  又曰苏氏所载一行之学曰多少者竒偶之象也三变皆少则干之象也干所以为老阳而四数其馀得九故以九名之三变皆多则坤之象也坤所以为老阴而四数其馀得六故以六名之又曰七八九六者因馀数以名阴阳而阴阳之所以为老少者不在是而在乎三变之间八卦之象也如上所言则是直取三变多少卦象相类以画爻而不复论其策数也
  今按四十九中圣人无不周之数已见于前矣苏氏之说既不知七八九六之已具于挂扐而必求之过揲之间其与郭氏之说已略相似矣但苏氏以八卦之象为断而郭氏以四象之策为言少不同耳然苏氏亦云四数其馀得九则固亦兼取策数矣而郭氏峻文深诋遽至于此亦可畏哉
  又云凡揲蓍第一变必挂一者谓不挂一则无变所馀皆得五也惟挂一则所馀非五则九故能变第二第三变虽不挂亦有四八之变盖不必挂也
  今按三变皆挂盖本大传所谓四营而成易者予已论于前矣然其所以不可不挂者则又有两说盖三变之中前一变属阳故其馀五九皆竒数后二变属阴故其馀四八皆偶数属阳者为阳三而为阴一围三径一之术也挂一而左一右三也挂一而左右皆二也挂一而左三右一也皆阳也挂一而左右皆四者阴也属阴者为阴二而为阳二皆以围四用半之术也挂一而左一右二也挂一而左二右一也阳也挂一而左三右四也挂一而左四右三也阴也是皆以三变皆挂之法得之后两变不挂则不得也后两变不挂则左一右三左二右二左三右一皆为阳惟左右皆四乃为阴三变之后其可为老阳者十二可为老阴者四可为少阴者二十八可为少阳者二十虽多寡之不同而皆有法象老阴阳数本皆八老者动而阴性本静故损阴之四以归于阳少阴阳本皆二十四少者静而阳性本动故损阳之四以归于阴是亦以三变皆挂之法得之而后两变不挂则不得也后两变不挂则老阳少阴皆二十十少阳九老阴一郭氏仅见第二第三变可以不挂之一端尔而遂执以为说夫岂知其挂与不挂之为得失乃如此哉大抵郭氏他说偏滞虽多而其为法尚无甚戾独此一义所差虽小而深有害于成卦变爻之法尤不可以不辨
  过揲三十六策
  圆围三    圆围三    圆围三



  三揲挂扐四再揲挂扐四初揲扐四初揲挂一
  圆径一    圆径一    圆径一
  挂扐十三策
  过揲三十二策
  方围四用半 圆围三    圆围三



  三揲挂扐八再揲挂扐四初揲扐四初揲挂一
  方径一    圆径一    圆径一
  挂扐十七策
  五岁再閠图
  旧说
  第一变 第二变 第三变
  挂 揲左 扐左 揲右 扐右 挂 揲左 扐左 揲右 扐右 挂 揲左 扐左 揲右 扐右 甲乙丙 丁戊 己庚辛 壬癸甲乙丙 丁戊
  旧说挂一以象三者也扐谓归竒于扐以象閠者也五岁者一变之间一挂再揲再扐各当一岁之象也再閠者两扐之岁为再閠之象也而后挂者又合馀蓍再分而挂以起后变之象也其文义象类既皆有条而不紊又通数之必五岁而再閠亦无不合
  郭氏说
  一变 二变 三变 四变 五变 六变 七变八变 九变
  挂扐 扐  扐  挂扐 扐  扐  挂扐扐 扐
   乙  丙  丁 戊  己  庚辛  壬
  郭氏之说以挂为竒三变之中第一变挂扐第二变第三变不挂而扐故以有挂有扐之变为挂无挂有扐之变为扐其有挂之扐又弃不数而曰归竒必俟再扐者象閠之中阅再岁也然则挂象閠岁而不象三才扐反象不閠之岁而不象閠且必二扐而后复挂与大传之文殊不相应又其閠必六岁而后再至亦不得为五岁而再閠矣
  易象九为老阳七为少八为少阴六为老旧说阳以进为老阴以退为老九六者乾坤之画阳得兼阴阴不得兼阳此皆以意配之不然也九七八六之数阳顺阴逆之理皆有所从来得之自然非意之所配也凡归馀之数有多有少多为阴如爻之偶少为阳如爻之竒三少干也故曰老阳九揲而得之故其数九其策三十六两多一少则一少为之主震坎艮也故皆谓之少阳少在初为震中为坎末为艮皆七揲而得之故其数七其策二十有八三多坤也故曰老阴六揲而得之故其数六其策二十有四两少一多则一多为之主巽离兑也故皆谓之少阴多在初为巽中为离末为兊皆八揲而得之故其数八其策三十有二盈则变纯少阳盈纯多阴盈盈为老故老动而少静吉㐫悔吝生乎动者也卦爻之辞皆九六者惟动则有占不动则无朕虽易亦不能占之国语谓正屯悔豫皆八遇泰之八是也今人以易筮者虽不动亦用爻辞断之易中但有九六既不动则是七八安得用九六爻辞此流俗之过也
  诸家揲蓍说惟笔谈此论简而尽但谓不动则易不能占与引国语之说为误尔
  琴律说
  太史公五声数曰九九八十一以为宫散声三分去一得五十四以为徴为九徽三分益一得七十二以为商为十二徽三分去一得四十八以为羽为八徽三分益一得六十四以为角为十一徽十二律数曰黄锺九寸为宫琴长九尺而折其半故为四尺五寸而下生林锺林锺六寸为徴为第九徽徽内三尺徽外一尺五寸上生太蔟太蔟八寸为商为第十三徽徽内四尺徽外五寸下生南吕南吕五寸一分为羽为第八徽徽内二尺七寸徽外一尺八寸上生姑洗姑洗七寸一分为角为第十一徽徽内三尺五寸徽外九寸下生应锺应锺四寸六分六釐位在八徽内二寸七分内二尺四寸外二尺一寸上生蕤賔蕤賔六寸二分八釐位在十徽九徽之间内三尺一寸五分外一尺三寸五分上生大吕大吕八寸三分七釐六毫在龙龈内二寸半内四尺二寸半外二寸半下生夷则夷则五寸五分一厘一毫在九徽八徽之间内二尺八寸半外一尺六寸半下生夹锺夹锺七寸四分三釐七毫三丝为第十二徽徽内三尺八寸徽外七寸下生无射无射四寸八分八釐八丝在八徽内徽内二尺五寸徽外二尺上生中吕中吕六寸五分八釐三毫四丝六忽为第十徽亦为角徽内三尺四寸徽外一尺一寸复生变黄锺八寸七分八釐有竒今少宫以下即其半声为四寸三分八釐有竒也 以上十二律并用太史公九分寸法约定周礼郑注以从简便凡律寸皆九分分皆九釐釐皆九丝丝皆九忽琴尺皆十寸寸皆十分分皆十釐釐以下不収
  按此以上为自龙龈之内至于七徽左方十二律之位而七徽以后之说亦附其后盖琴之有徽所以分五声之位而配以当位之律以待抑按而取声而其布徽之法则当随其声数之多少律管之长短而三分损益上下相生以定其位如前之说焉今人殊不知此其布徽也但以四折取中为法盖亦下俚立成之小数虽于声律之应若简切而易知但于自然之法象懵不知其所自来则恐不免有未尽耳 或曰若子之言声数也律分也徽寸也三者之相与皆迂回屈曲而难通无乃出于傅会牵合之私耶曰律之九分也数之八十一也琴之八尺一寸也三者之相与固未尝有异焉今以琴之太长而不适于用也故十其九而为九尺又折其半而为四尺五寸则四尺五寸之琴与夫九寸之律八十一之数亦未始有异也盖初弦黄锺之宫次弦太蔟之商三弦中吕之角四弦林锺之徴五弦南吕之羽六弦黄清之少宫七弦太清之少商皆起于龙龈皆终于临岳其长皆四尺五寸是皆不待抑按而为本律自然之散声者也而是七弦者一弦之中又各有五声十二律者凡三焉且以初弦五声之初言之则黄锺之律固起于龙龈而为宫声之初矣数八十一律九寸琴长四尺五寸太蔟则应于十三徽之左而为商数七十二律八寸徽内四尺姑洗则应于十一徽而为角数六十四律七寸一分徽内三尺五寸中吕应于十而为角律六寸五分八釐有竒徽内三尺五寸但姑洗唯三弦用之馀弦皆用中吕林锺则应于九而为徴数五十四律六寸徽内三尺南宫则应于八而为羽数四十八律六寸徽内二尺七寸○次弦则太蔟之律固起于龙龈而为商之初矣用宫数后仿此而其姑角应于十三之左用商数后仿此林徴应于十南羽应于九黄清少宫应于八之右○三弦则姑洗之律固起于龙龈而为角之初矣而林徴应于十三南羽应于十一黄清少宫应于九太清少商应于八○四弦则林锺之律固起于龙龈而为徴之初矣而南羽应于十三黄清少宫应于十太清少商应于九少角应于八○五弦则南吕之律固起于龙龈而为羽之初矣黄清少宫则应于十二少商应于十少角应于八九之间○六弦之黄清则固起于龙龈而为少宫之初矣少商则应于十三少角则应于十少徴则应于九少羽则应于八○七弦之太清则固起于龙龈而为少商之初矣少角则应于十二少徴则应于十少羽则应于九少宫之少则应于七八之间故皆按其应处而鼓之然后其声可得而见而声数律分与其徽内之长无不合焉然此皆黄锺一均之声也若大吕夹锺㽔賔夷则无射应锺之为律则无所用于黄锺故必因旋宫而后合于五声之位其在于此则虽有定位而未当其用也大在黄太之间律八寸三分七釐有竒内四尺二寸半○夹在大姑之间律七寸四分三釐有竒内三尺八寸○㽔在中林之间律六寸二分八釐内三尺一寸五分○夷在林南之间律五寸五分五釐有竒内二尺八寸半○无在南右律四寸八分八釐有竒内二尺五寸○应在无右律四寸六分六釐内二尺四寸○蔟宫见本章图说○若自七徽之后以至四徽之前则五声十二律之应亦各于其初之次而半之初弦七徽承羽而为宫六七间为商六右为角五为徴四五间为羽○次弦七徽承宫而为商六左为角六右为徴五为羽四五间为宫○三弦七徽承商而为角六为羽五为宫五右为商○四弦承角而为徴六左为羽六右为宫六为商四五间为角○五弦七徽承徴而为羽六左为宫六右为商五右为角四五间为徴○六弦承羽而为宫七右为商五右为角五为徴四五间为羽○七弦承宫而为商六左为角六右为徴五为羽四五间为宫四徽之后以至一徽之后则其声律之应次第又如其初而又半之此一节声难取而用处希不能尽载然其大槩次第亦与上两节不异但加促密耳○凡五弦起于龙龈初弦五声次弦四声三弦三声四弦二声五弦一声凡十有五声皆正声○初弦七徽次弦八徽三弦九徽四弦十徽五弦十二徽六弦龙龈以后为第二宫各五声七弦龙龈以后四声凡三十四声皆少声○初弦四徽以下至七弦八七间以后为第三宫各五声凡三十五声皆少少声○初弦一徽之后下至七弦四五之间初弦一声次弦二声三弦三声四弦四声五弦五声六弦五声七弦四声凡二十四声犹为少少入前三十五声数内惟六弦一声七弦二声凡三声为第四宫又别为少少少声通为三十八声共合一琴而计之为百十有三声但七徽之左为声律之初气后身长声和节缓故琴之取声多在于此七徽则为正声正律初气之馀承徴羽既尽之后而黄锺之宫后有应于此者且其下六弦之为声律亦皆承其已应之次以复于初而得其齐焉气已消而复息声已散而复圆是以虽不及始初之全盛而君子犹有取焉过此则其气愈散地愈迫声愈高节愈促而愈不可用矣此六徽以后所以为用之少虽四徽亦承以应之次以复于初而得其齐而终有所不能反也此处但泛声多取之自当别论而俗曲繁声亦或有取则亦非君子所宜聼也大抵琴徽之分布声律正与候气同是一法而亦不能无少异候气之法阙地为坎盈尺之下先施木案乃植十二管于其上而实土埋之上距地面皆取一寸而止其管之底则各随其律之短长以为浅深黄锺最长故最深而最先应应锺最短故最浅而最后应今移其法于琴而论之则所谓龙龈即木案之地也所谓临岳即地面之平也声应之处即其律寸之短长距案之远近也故按此鼓之而其声可见此其所同也但律之次第左起而右行者以气应先后为之序自地中而言之也徽之次第右起而左行者以律管入地浅深为之序据人在地上目所见者而言之也此其似异而实同者也其甚异者则管虚而弦实管有长短而无大小围皆九分径皆三分弦有大小而无短长管上平而下不齐弦则下齐而同起于龙龈也是以候气者异管而应不同时既应则其气遂达于上而无复升进之渐布徽者亦异弦而应于同时既应则各得其量之所受如以弦大小为五声之序而循序以渐进至于三周而后已此其甚不同者也然明者观之以其所异乘除凖望而求其所同则是乃所以益见其同而无可疑者但自有琴以来通儒名师未有为此说者余乃独以荒浅之学聋聩之耳一旦臆度而诵言之宜子之骇于聼闻而莫之信也然吾岂以是而必信于当世之人哉姑以记余之所疑焉耳抑此七弦既有散弦所取五声之位又有按徽所取五声之位二者错综相为经纬其自上而下者皆自上弦逓降一等其自左而右者则终始循环或先或后每至上弦之宫而一齐焉盖散声阳也通体之全声也无所受命而受命于天者也七徽阴也全律之半声也受命于人而人之所资者也但以全声自然无形数之可见故今人不察反以中徽为重而不知散声之为尊甚矣其惑也至其三宫之位则左阳而右阴阳大而阴小阳一而阴二故其取类左以象君右以象臣而二臣之分又有左右左者阳明故为君子而近君右者阴浊故为小人而在远以一君而御二臣能亲贤臣远小人则顺此理而国以兴隆亲小人远贤臣则拂此理而世以衰乱是乃事理之当然而非人之所能为也又凡既立此律以为宫则凡律之当徽而有声者皆本宫用事之律也其不当徽而无声者皆本宫不用之律也惟第十二徽有徽无声亦不当用未详其说律旋而宫变则时异而事殊其遭时而遇俗者自当进据可为之会而发其鸣声其背时而忤俗者自当退伏无人之境而箝其颊舌此亦理势之当然而其详则旋宫之图说尽之矣定律
  沈氏笔谈据唐人琵琶录以为调琴之法湏先以管色合字定宫弦乃以宫弦下生徴徴上生商上下相生终于少商凡下生者隔二弦上生者隔一弦取之凡丝声皆当如此但今人茍简不复以管定声故其高下无法出于临时
  按沈氏所言可救流俗茍简之弊世之言琴者徒务布爪取声之巧其韵胜者乃能以萧散闲远为高耳岂复知礼乐精微之际其为法之严密乃如此而不可茍哉然其曰以合声定宫弦者亦黄锺一均之法耳不知沈氏之意姑举一隅以见其馀耶抑以琴声之变为尽于此而遂已也若曰姑举一隅而当别用旋宫之法以尽其变则又当各以其字命之而不得定以合声为宫也盖今俗乐之谱厶则合之为黄也龴则四下之为大也龴则四上之为大也二则一下之为夷也二则一上之为姑也龴则上之为中也厶则勾之为㽔也厶则尺之为林也龴则龴下之为夷也龴则龴上之为南也SKchar则凡下之为无也SKchar则凡上之为应也六则六之为黄清也丌则五下之为太清也丌则五上之为太清也则上之为夹清也此声俗工皆能知之但或未识古律之名不能移彼以为此故附见其说云按今俗乐或为高于古雅乐三律则合字乃夹锺也沈氏后章即言今教坊燕乐比律高三均弱合字比大蔟徽下却以凡字当宫声比宫之清宫徽高外方乐乂高坊一均以来惟契丹乐声比教坊乐下二坊疑唐之遗声也若如沈说则方外合字真为夹锺矣若便以此为黄锺恐声已高急更用旋宫至辰已位即已为林夷非惟不容弹亦不可得而上矣更详之弦
  调弦之法散声隔四而得二声宫与少宫商与少商中徽亦如之而得四声按上散下得二声按下散上得二声其弦则同八徽隔三而得六声宫与羽商与少宫角与少商按上得三声按下得三声九徽按上者隔二而得四声宫与徴商与羽角与少宫徴与少商为四○内角声在九十间四之一少浊按下者隔一而得五声少商与羽少宫与徴羽与角徴与商角与宫为五○内角声在九八间四之一少清十徽按上者隔一而得五声宫与角商与徴角与羽徴与少宫羽与少商为五○内角声在十一徽少浊按下者隔二而得四声少商与徴少宫与角羽与商徴与宫为四○内角声在十一徽少浊十三徽之左比弦相应而得六声宫与商商与角角与徴徴与羽羽与少宫少宫与少商凡六
  右调弦之法大槩如此然惟九徽为得其相生之序十徽则虽律吕相得而其伦序倒置若有未谐故沈氏说以隔二者为下生隔一者为上生盖九徽之宫隔二者生散徴而散徴隔一上生十徽之商九徽之商隔二下生散羽而散羽隔一上生十一徽之角九徽之角隔二下生散少宫而散少宫隔一上生十徽之徴九徽之徴隔二下生散少商而散少商隔一上生十徽之羽也如此则九徽之隔二者常以木声命散声十徽之隔一者常以散声命木声然后十徽之按上按下者亦皆得以协其相生之序此又不可不知也此外诸弦号为相应者则但以散声木声同于一律而自相酬酢至于相生之序则无取焉然散声者全律之首七徽者散声之贰故其应声浑厚宽平最为谐韵特以中三弦者孤孑特立无上下之交焉则其为用有所不周若八徽之三声十三徽之六声则为律虽同而丝木有异是以其声虽应而不和如人心不同而强相然诺外虽和悦而中实乖离求其天属自然真诚和协则惟九徽十徽与十一徽之三弦为然此调弦之法所以必于此而取之亦非人力之所能为也或者见其如此而不深求其故遂以已意强为之说以为九徽者林锺之位十徽者中吕之位林锺为黄锺之所生而中吕又为能反生黄锺者所以得为调弦之地而非他徽之可及此其为说亦巧矣然使果有是理则曷为不直于黄锺焉调之而必为此依傍假托之计耶若角声二律之说则予尝窃怪古之为乐者通用三分损益隔八相生之法若以黄锺为宫则姑洗之为角有不可以毫发差者而今世琴家独以中吕为黄锺之角故于众乐常必高其一律然后和惟第三弦本是角声乃得守其旧而不变流传既久虽不知其所自来然聼以心耳亦知其非人力之所能为也昔人亦有为之说者皆无足取其曰五声之象角实为民以民为贵故于此焉上之者其穿凿而迂疏固已甚矣又以为姑洗为正角中吕为慢角者则恐此等变调随世而生又非独此为然也近世惟长乐王氏之书所言礼乐最为近古然其说琴亦但以第三弦为律中中吕而不言其所以然者予于是益以为疑乃为之深思而有得焉然后知古人所以破去三分损益隔八相生之明法而俛焉以就此位之僣差者乃为迫于声律自然之变有不得已而然也盖建乐立均之法诸律相距间皆一律而独宫羽徴角之间各间二律相距既远则其声势隔阔而有不能相通之患然犹幸其隔八之序五声既备即有二律介于宫与徴角之间于是作乐者因而取之谓之二变然后被四声者乃得连续无间而七均备焉惟琴则専用正声不取二变故于二位之阙无以异乎众乐之初然又以其别有二少而少宫之分地位近于变宫故宫羽之间有以补之而不至于大阙惟徴角之间既为阔远欲以少商补之则其分寸地位相望甚远而不可用是以己午二位特为空阙而角声之势必将乘其间隙进而干之以求合于林徴然其本位若遂空虚而无主则姑夹两位又成旷阔而商角二声将不能以相通幸而三弦姑洗之本声与十一徽姑洗之本位自有相得而不能相离者乃独固守其所而不肯去于是姑前中后皆得祗间一律而无空阙之患是亦律吕性情自然之变有如此者而非人力所能为也然非古之哲人机神明鉴有以尽其曲折之微则亦孰能发其精蕴著为明法以幸后世之人哉深䆒其端殆未易以常理论也今好事者乃有见二律之兼用遂通五均数为六律而谓凡周礼孟子之单言六律者皆以是言而非六律六同之谓果如其言则是周礼孟子皆为専指琴之一器而言且使众乐之七均皆废而所谓七音七始亦皆虚语矣呜呼异哉















  晦庵集卷六十六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六十七     宋 朱子 撰杂著
  元亨利贞说
  元亨利贞性也生长收藏情也以元生以亨长以利收以贞藏者心也仁义礼智性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情也以仁爱以义恶以礼让以智知者心也性者心之理也情者心之用也心者性情之主也程子曰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正谓此也又曰言天之自然者谓之天道言天之付与万物者谓之天命又曰天地以生物为心亦谓此也
  易象说
  易之有象其取之有所从其推之有所用非茍为寓言也然两汉诸儒必欲究其所从则既滞泥而不通王弼以来直欲推其所用则又疏略而无据二者皆失之一偏而不能阙其所疑之过也且以一端论之干之为马坤之为牛说卦有明文矣马之为健牛之为顺在物有常理矣至于案文责卦若屯之有马而无干离之有牛而无坤乾之六龙则或疑于震坤之牝马则当反为干是皆有不可晓者是以汉儒求之说卦而不得则遂相与创为互体变卦五行纳甲飞伏之法参互以求而幸其偶合其说虽详然其不可通者终不可通其可通者又皆傅会穿凿而非有自然之势惟其一二之适然而无待于巧说者为若可信然上无所关于义理之本原下无所资于人事之训戒则又何必苦心极力以求于此而欲必得之哉故王弼曰义苟应健何必干乃为马爻茍合顺何必坤乃为牛而程子亦曰理无形也故假象以显义此其所以破先儒胶固支离之失而开后学玩辞玩占之方则至矣然观其意又似直以易之取象无复有所自来但如诗之比兴孟子之譬喻而已如此则是说卦之作为无所与易而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者亦剩语矣故疑其说亦若有未尽者因窃论之以为易之取象固必有所自来而其为说必已具于太卜之官顾今不可复考则姑阙之而直据辞中之象以求象中之意使足以为训戒而决吉㐫如王氏程子与吾本义之云者其亦可矣固不必深求其象之所自来然亦不可直谓假设而遽欲忘之也
  易精变神说
  变化之道莫非神之所为也故知变化之道则知神之所为矣易有圣人之道四焉所谓变化之道也观变玩占可以见其精之至矣玩辞观象可以见其变之至矣然非有寂然感通之神则亦何以为精为变而成变化之道哉此变化之道所以为神之所为也所以极深者以其几也所以研几者以其变也极深研几所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以其神也此又发明上文之意复以易有圣人之道四焉者结之也或曰至精至变皆以书言之矣至神之妙亦以书言可乎曰至神之妙固无不在详考之文意则实亦以书言之也所谓无思无为寂然不动云者言辞在册象在画蓍在椟而变未形也至于玩辞观象而揲蓍以变则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矣推而极于天地之大反而验诸心术之微其一动一静循环始终之际至神之妙亦如此而已矣呜呼此其所以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也欤
  参伍以变错综其数说
  参以三数之也伍以伍数之也如云什伍其民如云或相什伯非直为三与五而已也盖纪数之法以三数之则遇五而齐以五数之则遇三而会故荀子曰窥敌制变欲伍以参注引韩子曰省同异之言以知朋党之分偶三五之验以责陈言之实又曰参之以比物伍之以合三而汉书赵广汉传亦云参伍其贾以类相凖皆其义也易所谓参伍以变者盖言或以三数而变之或以五数而变之前后多寡更相反复以不齐而要其齐如河图洛书大衍之数伏羲文王之卦历象之日月五星章蔀纪元是皆各为一法不相依附而不害其相通也综字之义沙随得之然错综自是两事错者杂而互之也综者条而理之也参伍错综又各是一事参伍所以通之其治之也简而疏错综所以极之其治之也繁而密
  易寂感说
  易曰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何也曰无思虑也无作为也其寂然者无时而不感其感通者无时而不寂也是乃天命之全体人心之至正所谓体用之一源流行而不息者也疑若不可以时处分矣然于其未发也见其感通之体于已发也见其寂然之用亦各有当而实未尝分焉故程子曰中者言寂然不动者也和者言感而遂通者也然中和以性情言者也寂感以心言者也中和盖所以为寂感也观言字者字可以见其微意矣
  舜典象刑说
  圣人之心未感于物其体广大而虚明绝无毫发偏倚所谓天下之大本者也及其感于物也则喜怒哀乐之用各随所感而应之无一不中节者所谓天下之达道也盖自本体而言如镜之未有所照则虚而已矣如衡之未有所加则平而已矣至语其用则以其至虚而好丑无所遁其形以其至平而轻重不能违其则此所以致其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虽以天下之大而举不出乎吾心造化之中也以此而论则知圣人之于天下其所以为庆赏威刑之具者莫不各有所由而舜典所论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与夫制刑明辟之意皆可得而言矣虽然喜而赏者阳也圣人之所欲也怒而刑者阴也圣人之所恶也是以圣人之心虽曰至虚至平无所偏倚而于此二者之间其所以处之者亦不能无小不同者故其言又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此则圣人之微意也然其行之也虽曰好赏而不能赏无功之士虽曰恶刑而不敢纵有罪之人而功罪之实茍已晓然而无疑则虽欲轻之重之而不可得是又未尝不虚不平而大本之立达道之行固自若也故其赏也必察其言审其功而后加以车服之赐其刑也必曰象以典刑画象而示民以墨劓剕宫大辟五等肉刑之常法也其曰流宥五刑者放之于远所以宽夫犯此肉刑而情轻之人也其曰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者官府学校之刑所以驭夫罪之小而未丽于五刑者也其曰金作赎刑使之入金而免其罪所以赎夫犯此鞭扑之刑而情之又轻者也此五者刑之法也其曰𤯝灾肆赦者言不幸而触罪者则肆而赦之其曰怙终贼刑者言有恃而不改者则贼而刑之此二者法外之意犹今律令之名例也其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者此则圣人畏刑之心闵夫死者之不可复生刑者之不可复续惟恐察之有不审施之有不当又虽已得其情而犹必矜其不教无知而抵冒至此也呜呼详此数言则圣人制刑之意可见而其于轻重浅深出入取舍之际亦已审矣虽其重者或至于诛斩断割而不少贷然本其所以至此则其所以施于人者亦必当有如是之酷矣是以圣人不忍其被酷者之衘冤负痛而为是以报之虽若甚惨而语其实则为适得其宜虽以不忍之心畏刑之甚而不得赦也惟其情之轻者圣人于此乃得以施其不忍畏刑之意而有以宥之然亦必投之远方以御魑魅盖以此等所犯非杀伤人则亦或淫或盗其情虽轻而罪实重若使既免于刑而又得便还乡里复为平民则彼之被其害者寡妻孤子将何面目以见之而此幸免之人发肤支体了无所伤又将得以遂其前日之恶而不知悔此所以必曰流以宥之而又有五流有宅五宅三居之文也若夫鞭扑之刑则虽刑之至小而其情之轻者亦必许其入金以赎而不忍辄以真刑加之是亦仁矣然而流専以宥肉刑而不下及于鞭扑赎専以待鞭扑而不上及于肉刑则其轻重之间又未尝不致详也至于过误必赦故犯必诛之法则又权衡乎五者之内钦哉钦哉惟刑之恤之旨则常通贯乎七者之中此圣人制刑明辟之意所以虽或至于杀人而其反复表里至精至密之妙一一皆从广大虚明心中流出而非私智之所为也而或者之论乃谓上古惟有肉刑舜之为流为赎为鞭为扑乃不忍民之斩戮而始为轻刑者则是自尧以上虽犯鞭扑之刑者亦必使从墨劓之坐而舜之心乃独不忍于杀伤淫盗之凶贼而反忍于见杀见伤为所侵犯之良民也圣人之心其不如是之残贼偏倚而失其正亦已明矣又谓周之穆王五刑皆赎为能复舜之旧者则固不察乎舜之赎初不上及于五刑又不察乎穆王之法亦必疑而后赎也且以汉宣之世张敞以讨羌之役兵食不继建为入榖赎罪之法初亦未尝及夫杀人及盗之品也而萧望之等犹以为如此则富者得生贫者独死恐开利路以伤治化曾谓三代之隆而以是为得哉呜呼世衰学绝士不闻道是以虽有粹美之质而不免一偏之弊其于圣人公平正大之心有所不识而徒知切切焉餙其偏见之私以为美谈若此多矣可胜辨哉若夫穆王之事以予料之殆必由其巡游无度财匮民劳至其末年无以为计乃特为此一切权宜之术以自丰而又托于轻刑之说以违道而干誉耳夫子存之盖以示戒而程子䇿试尝发问焉其意亦可见矣或者又谓四㓙之罪不轻于少正卯舜乃不诛而流之以为轻刑之验殊不知共兜朋党鲧功不就其罪本不至死三苗拒命虽若可诛而蛮夷之国圣人本以荒忽不常待之虽有负犯不为畔臣则姑窜之远方亦正得其宜耳非故为是以轻之也若少正卯之事则予尝窃疑之盖论语所不载子思孟子所不言虽以左氏春秋内外传之诬且驳而犹不道也乃独荀况言之是必齐鲁陋儒愤圣人之失职故为此说以夸其权耳吾又安敢轻信其言而遽稽以为决乎聊并记之以俟来者
  周礼三徳说
  或问师氏之官以三徳教国子一曰至徳以为道本二曰敏徳以为行本三曰孝徳以知逆恶何也曰至徳云者诚意正心端本清源之事道则天人性命之理事物当然之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术也敏徳云者彊志力行畜徳广业之事行则理之所当为日可见之迹也孝徳云者尊祖爱亲不忘其所由生之事知逆恶则以得于已者笃实深固有以真知彼之逆恶而自不忍为者也至徳以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徳以为行本司马温公以之孝徳以知逆恶则赵无愧徐仲车之徒是也凡此三者虽曰各以其材品之高下资质之所宜而教之然亦未有専务其一而可以为成人者也是以列而言之以见其相须为用而不可偏废之意盖不知至徳则敏徳者散漫无统固不免乎笃学力行而不知道之讥然不务敏徳而一于至则又无以广业而有空虚之弊不知敏徳则孝徳者仅为匹夫之行而不足以通于神明然不务孝徳而一于敏则又无以立本而有悖徳之累是以兼陈备举而无所遗此先王之教所以本末相资精粗两尽而不倚于一偏也其又曰教三行一曰孝行以亲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贤良三曰顺行以事师长何也曰徳也者得于心而无所勉者也行则其所行之法而已盖不本之以其徳则无所自得而行不能以自修不实之以其行则无所持循而徳不能以自进是以既教之以三徳而必以三行继之则虽其至末至粗亦无不尽而徳之修也不自觉矣然是三者似皆孝徳之行而已至于至徳敏徳则无与焉盖二者之行本无常师必协于一然后有以独见而自得之固非教者所得而预言也惟孝徳则其事为可指故又推其类而兼为友顺之目以详教之以为学者虽或未得于心而事亦可得而勉使其行之不已而得于心焉则进乎徳而无待于勉矣况其又能即是而充之以周于事而溯其原则孰谓至徳敏徳之不可至哉或曰三徳之教大学之学也三行之教小学之学也乡三物之为教也亦然而尤详
  乐记动静说
  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何也曰此言性情之妙人之所生而有者也盖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未感也纯粹至善万理具焉所谓性也然人有是性则即有是形有是形则即有是心而不能无感于物感于物而动则性之欲者出焉而善恶于是乎分矣性之欲即所谓情也又曰物至而知知而后好恶形焉何也曰上言性情之别此指情之动处为言而情在其中也物至而知知之者心之感也好之恶之者情也形焉者其动也所以好恶而有自然之节者性也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何也曰此言情之所以流而性之所以失也情之好恶本有自然之节惟其不自觉知无所涵养而大本不立是以天则不明于内外物又从而诱之此所以流滥放逸而不自知也茍能于此觉其所以然者而反躬以求之则其流也庶乎其可制矣不能如是而惟情是徇则人欲炽盛而天理灭息尚何难之有哉此一节正天理人欲之机间不容息处惟其反躬自省念念不忘则天理益明存养自固而外诱不能夺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何也曰上言情之所以流此以其流之甚而不反者言之也好恶之节天之所以与我也而至于无节宰制万物人之所以为贵也而反化于物焉天理惟恐其存之不至也而反灭之人欲惟恐其制之不力也而反穷之则人之所以为人者至是尽矣然天理秉彜终非可殄灭者虽化物穷欲至于此极茍能反躬以求天理之本然者则初未尝灭也但染习之深难觉而易昧难反而易流非厉知耻之勇而致百倍之功则不足以复其初尔
  中庸首章说
  中庸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何也曰天命之谓性浑然全体无所不该也率性之谓道大化流行各有条贯也修道之谓教克己复礼日用工夫也知全体然后条贯可寻而工夫有序然求所以知之又在日用工夫下学上达而已矣又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谨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谨其独也何也曰率性之谓道则无时而非道亦无适而非道如之何而可须臾离也可须臾离则非率性之谓矣故君子戒谨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盖知道之不可须臾离则隐微显著未尝有异所以必谨其独而不敢以须臾离也然岂怠于显而偏于独哉盖独者致用之源而人所易忽于此而必谨焉则亦无所不谨矣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何也曰天命之性浑然而已以其体而言之则曰中以其用而言之则曰和中者天地之所以立也故曰大本和者化育之所以行也故曰达道此天命之全也人之所受盖亦莫非此理之全喜怒哀乐未发是则所谓中也发而莫不中节是则所谓和也然人为物诱而不能自定则大本有所不立发而或不中节则达道有所不行大本不立达道不行则虽天理流行未尝间断而其在我者或㡬乎息矣惟君子知道之不可须臾离者其体用在是则必有以致之以极其至焉盖敬以直内而喜怒哀乐无所偏倚所以致夫中也义以方外而喜怒哀乐各得其正所以致夫和也敬义夹持涵养省察无所不用其戒谨恐惧是以当其未发而品节已具随所发用而本体卓然以至寂然感通无少间断则中和在我天人无间而天地之所以位万物之所以育其不外是矣
  已发未发说
  中庸未发已发之义前此认得此心流行之体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发之云遂目心为己发而以性为未发之中自以为安矣比观程子文集遗书见其所论多不符合因再思之乃知前日之说虽于心性之实未始有差而未发已发命名未当且于日用之际欠却本领一叚工夫盖所失者不但文义之间而已因条其语而附以己见告于朋友愿相与讲焉恐或未然当有以正之
  文集云中即道也又曰道无不中故以中形道又云中即性也此语极未安中也者所以状性之体段如天圆地方
  又云中之为义自过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为性则中与性不合
  又云性道不可合一而言中止可言体而不可与性同徳
  又云中性之徳此为近之又云不若谓之性中又云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赤子之心发而未远乎中若便谓之中是不识大本也
  又云赤子之心可以谓之和不可谓之中
  遗书云只喜怒哀乐未发便是中
  又云既思便是已发喜怒哀乐一般
  又云当中之时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又云未发之前谓之静则可静中须有物始得这里最是难处能敬则自知此矣
  又云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也敬不可谓之中但敬而无失即所以中也
  又云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理出则不是惟敬而无失最尽
  又云存养于未发之前则可求中于未发之前则不可
  又云未发更怎生求只平日涵养便是涵养久则喜怒哀乐发而中节
  又云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
  右据此诸说皆以思虑未萌事物未至之时为喜怒哀乐之未发当此之时即是心体流行寂然不动之处而天命之性体叚具焉以其无过不及不偏不倚故谓之中然已是就心体流行处见故直谓之性则不可吕博士论此大槩得之特以中即是性赤子之心即是未发则大失之故程子正之解中亦有求中之意盖答书时未暇辨耳盖赤子之心动静无常非寂然不动之谓故不可谓之中然无营欲知巧之思故为未远乎中耳未发之中本体自然不须穷索但当此之时敬以持之使此气象常存而不失则自此而发者其必中节矣此日用之际本领工夫其曰却于已发之处观之者所以察其端倪之动而致扩充之功也一不中则非性之本然而心之道或几乎息矣故程子于此每以敬而无失为言又云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养须是敬进学则在致知以事言之则有动有静以心言之则周流贯彻其工夫初无间断也但以静为本尔周子所谓主静者亦是此意但言静则偏故程子又说敬向来讲论思索直以心为已发而所论致知格物亦以察识端倪为初下手处以故缺却平日涵养一叚功夫其日用意趣常偏于动无复深潜纯一之味而其发之言语事为之间亦常躁迫浮露无古圣贤气象由所见之偏而然尔程子所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此却指心体流行而言非谓事物思虑之交也然与中庸本文不合故以为未当而复正之固不可执其已改之言而尽疑论说之误又不可遂以为当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周子曰无极而太极程子又曰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时便已不是性矣盖圣贤论性无不因心而发若欲専言之则是所谓无极而不容言者亦无体叚之可名矣未审诸君子以为如何
  程子养观说
  程子曰存养于未发之前则可又曰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何也曰此持敬之功贯通乎动静之际者也就程子此章论之方其未发必有事焉是乃所谓静中之知觉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及其已发随事观省是乃所谓动中求静艮之所以止其所也然则静中之动非敬其孰能形之动中之静非敬其孰能察之故又曰学者莫若先理会敬则自知此矣然则学者岂可舍是而他求哉
  论语或问说一
  或曰程子以孝弟为行仁之本而又曰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何也曰仁之为性爱之理也其见于用则事亲从兄仁民爱物皆其为之之事也此论性而以仁为孝弟之本者然也但亲者我之所自出兄者同出而先我故事亲而孝从兄而弟乃爱之先见而尤切者若君子以此为务而力行之至于行成而徳立则自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其爱有差等其施有渐次而为仁之道生生而不穷矣此学孝弟所以为仁之本也
  论语或问说二
  或曰子于有子孝弟之章既以仁为爱之理矣于巧言令色鲜仁之章又以为心之徳何哉曰仁之道大不可以一言而尽也程子论四徳而曰四徳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専言则包四者推此而言则可见矣盖仁也者五常之首也而包四者恻隐仁之体也而贯四端故仁之为义偏言之则曰爱之理前章所言之类是也専言之则曰心之徳后章所言之类是也其实爱之理所以为心之徳是以圣门之学必以求仁为要而语其所以行之者则必以孝弟为先论其所以贼之者则必以巧言令色为甚记语者所以列此二章于首章之次而其序又如此欲学者知仁之为急而识其所当务与其所可戒也
  巧言令色说
  容貌词气之间正学者持养用力之地然有意于巧令以悦人之观听则心驰于外而鲜仁矣若是就此持养发禁躁妄动必温恭只要体当自家直内方外之实事乃是为已之切求仁之要复何病乎故夫子告颜渊以克己复礼之目不过视听言动之间而曾子将死之善言亦不外乎容貌颜色辞气三者而已夫子所谓逊以出之辞欲巧者亦其一事也仲山甫之徳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则大贤成徳之行而进乎此者夫子之逞颜色怡怡如也乃圣人动容周旋中礼之事又非仲山甫之所及矣至于小人讦以为直色厉内荏则虽与巧言令色者不同然考其矫情餙伪之心实巧言令色之尤者故圣人恶之上蔡引此数条而不肻明言其所以然者将使学者深求而自得之也然令学者反求之于冥漠不可知之中失之愈远言仁录中所解亦少曲折故详论之使学者无淫思力索之苦而有以审夫用力之几焉
  观过说
  观过之说详味经意而以伊川之说推之似非専指一人而言乃是通论人之所以有过皆是随其所偏或厚或薄或不忍或忍一有所过无非人欲之私若能于此看得两下偏处便见勿忘勿助长之间天理流行鸢飞鱼跃元无间断故曰观过斯知仁矣盖言因人之过而观所偏则亦可以知仁非以为必如此而后可以知仁也若谓观已过窃尝试之尤觉未穏盖必俟有过而后观则过恶已形观之无及久自悔咎乃是反为心害而非所以养心若曰不俟有过而预观平日所偏则此心廓然本无一事却不直下栽培涵养乃豫求偏处而注心观之圣人平日教人养心求仁之术似亦不如此之支离也
  忠恕说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曽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曾子之学主于诚身其于圣人之日用观省而服习之盖已熟矣惟未能即此以见夫道之全体则不免疑其有二也然用力之久亦将自得矣故夫子以一贯之理告之盖当其可也曾子于是默契其旨然后知向之所从事者莫非道之全体虽变化万殊而所以贯之者未尝不一也此其自得之深宜不可以容声矣然门人有问而以忠恕告之者盖以夫子之道不离乎日用之间自其尽已而言则谓之忠自其及物而言则谓之恕本末上下皆所以为一贯惟下学而上达焉则知其未尝有二也夫子所以告曾子曾子所以告门人岂有异旨哉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说
  本末精粗无非道也而君子所贵贵其本而已矣盖动容貌而能远𭧂慢也正颜色而能近信也出辞气而能远鄙倍也三者道之得于身者也所谓本也若夫仪章器数之末道虽不外乎是然其分则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有事矣曾子之言其亦如此而已至论三者之所以然则必有内外交相养之功焉积之之久而后能至于此也二先生发明此意最为详备朱公掞问学刘元城手编内各有一叚至于诸儒往往只以临时强勉修饰为功此固失之惟上蔡専以动正出三字为用力处以能此则𭧂慢鄙倍不期远而自远此庶几得其本矣然亦只是临时著力不见平日涵养工夫又只以由中而出为正不是恭敬持守之则以二先生之说格之则亦未免为一偏之论也
  尽心说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言人能尽其心则是知其性能知其性则知天也盖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体而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则人之所以主于身而具是理者也天大无外而性禀其全故人之本心其体廓然亦无限量惟其梏于形器之私滞于闻见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尽人能即事即物穷究其理至于一日会贯通彻而无所遗焉则有以全其本心廓然之体而吾之所以为性与天之所以为天者皆不外乎此而一以贯之矣
  太极说
  动静无端阴阳无始天道也始于阳成于阴本于静流于动者人道也然阳复本于阴静复根于动其动静亦无端其阴阳亦无始则人盖未始离乎天而天亦未始离乎人也
  元亨诚之通动也利贞诚之复静也元者动之端也本乎静贞者静之质也著乎动一动一静循环无穷而贞也者万物之所以成终而成始者也故人虽不能不动而立人极者必主乎静惟主乎静则其著乎动也无不中节而不失其本然之静矣
  静者性之所以立也动者命之所以行也然其实则静亦动之息尔故一动一静皆命之行而行乎动静者乃性之真也故曰天命之谓性
  情之未发者性也是乃所谓中也天下之大本也性之已发者情也其皆中节则所谓和也天下之达道也皆天理之自然也妙性情之徳者心也所以致中和立大本而行达道者也天理之主宰也
  静而无不该者性之所以为中也寂然不动者也动而无不中者情之发而得其正也感而遂通者也静而常觉动而常止者心之妙也寂而感感而寂者也
  明道论性说
  生之谓性 生之谓也
  天之付与万物者谓之命物之禀受于天者谓之性然天命流行必二气五行交感凝聚然后能生物也性命形而上者也气则形而下者也形而上者一理浑然无有不善形而下者则纷纭杂揉善恶有所分矣故人物既生则即此所禀以生之气而天命之性存焉此程子所以发明告子生之谓性之说而以性即气气即性者言之也
  人生气禀不可不谓之性也
  所禀之气所以必有善恶之殊者亦性之理也盖气之流行性为之主以其气之或纯或驳而善恶分焉故非性中本有二物相对也然气之恶者其性亦无不善故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先生又曰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本非恶但或过或不及便如此盖天下无性外之物本皆善而流于恶耳
  盖生之谓性水流而就下也
  性则性而已矣何言语之可形容哉故善言性者不过即其发见之端而言之而性之韫因可默识矣如孟子之论四端是也观水之流而必下则水之性下可知观性之发而必善则性之韫善亦可知也
  皆水也各自出来
  此又以水之清浊譬之水之清者性之善也流至海而不污者气禀清明自㓜而善圣人性之而全其天者也流未远而已浊者气禀偏驳之甚自㓜而恶者也流既远而方浊者长而见异物而迁焉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浊有多少气之昏明纯驳有浅深也不可以浊者不为水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然则人虽为气所昏流于不善而性未尝不在其中特谓之性则非其本然谓之非性则初不离是以其如此故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惟能学以胜气则知此性浑然初未尝坏所谓元初水也虽浊而清者存故非将清来换浊既清则本无浊故非取浊置一隅也如此则其本善而已矣性中岂有两物对立而并行也哉
  此理天命也此舜有天下而不与者也
  此理天命也该始终本末而言也修道虽以人事而言然其所以修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为也然非圣人有不能尽故以舜明之
  定性说
  定性者存养之功至而得性之本然也性定则动静如一而内外无间矣天地之所以为天地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不以其定乎君子之学亦以求定而已矣故扩然而大公者仁之所以为体也物来而顺应者义之所以为用也仁立义行则性定而天下之动一矣所谓贞也夫岂急于外诱之除而反为是憧憧哉然常人之所以不定者非其性之本然也自私以贼夫仁用知以害夫义是以情有所蔽而憧憧耳不知自反以去其所蔽顾以恶外物为心而反求照于无物之地亦见其用力愈劳而烛理愈昧益以憧憧而不自知也艮其背则不自私矣行无事则不用知矣内外两忘非忘也一循于理不是内而非外也不是内而非外则大公而顺应尚何事物之为累哉圣人之喜怒大公而顺应天理之极也众人之喜怒自私而用知人欲之盛也忘怒则公观理则顺二者所以为自反而去蔽之方也夫张子之于道固非后学所敢议然意其彊探力取之意多涵泳完养之功少故不能无疑于此程子以是发之其旨深哉
  观心说
  或问佛者有观心说然乎曰夫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为主而不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于物者也故以心观物则物之理得今复有物以反观乎心则是此心之外复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则所谓心者为一耶为二耶为主耶为客耶为命物者耶为命于物者耶此亦不待较而审其言之谬矣或者曰若子之言则圣贤所谓精一所谓操存所谓尽心知性存心养性所谓见其参于前而倚于衡者皆何谓哉应之曰此言之相似而不同正苖莠朱紫之间而学者之所当辨者也夫谓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心则一也以正不正而异其名耳惟精惟一则居其正而审其差者也绌其异而反其同者也能如是则信执其中而无过不及之偏矣非以道为一心人为一心而又有一心以精一之也夫谓操而存者非以彼操此而存之也舍而亡者非以彼舍此而亡之也心而自操则亡者存舍而不操则存者亡耳然其操之也亦曰不使旦昼之所为得以梏亡其仁义之良心云尔非块然兀坐以守其烱然不用之知觉而谓之操存也若尽心云者则格物穷理廓然贯通而有以极夫心之所具之理也存心云者则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若前所谓精一操存之道也故尽其心而可以知性知天以其体之不蔽而有以究夫理之自然也存心而可以养性事天以其体之不失而有以顺夫理之自然也是岂以心尽心以心存心如两物之相持而不相舍哉若参前倚衡之云者则为忠信笃敬而发也盖曰忠信笃敬不忘乎心则无所适而不见其在是云尔亦非有以见夫心之谓也且身在此而心参于前身在舆而心倚于衡是果何理也耶大抵圣人之学本心以穷理而顺理以应物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其道夷而通其居广而安其理实而行自然释氏之学以心求心以心使心如口龁口如目视目其机危而迫其途险而塞其理虚而其势逆盖其言虽有若相似者而其实之不同盖如此也然非夫审思明辨之君子其亦孰能无惑于斯耶仁说浙本误以南轩先生仁说为先生仁说而以先生仁说为序仁说又注此篇疑是仁
  说序姑附此十字今悉删正之

  天地以生物为心者也而人物之生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为心者也故语心之徳虽其总摄贯通无所不备然一言以蔽之则曰仁而已矣请试详之盖天地之心其徳有四曰元亨利贞而元无不綂其运行焉则为春夏秋冬之序而春生之气无所不通故人之为心其徳亦有四曰仁义礼智而仁无不包其发用焉则为爱恭宜别之情而恻隐之心无所不贯故论天地之心者则曰乾元坤元则四徳之体用不待悉数而足论人心之妙者则曰仁人心也则四徳之体用亦不待遍举而该盖仁之为道乃天地生物之心即物而在情之未发而此体已具情之既发而其用不穷诚能体而存之则众善之源百行之本莫不在是此孔门之教所以必使学者汲汲于求仁也其言有曰克已复礼为仁言能克去已私复乎天理则此心之体无不在而此心之用无不行也又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则亦所以存此心也又曰事亲孝事兄弟及物恕则亦所以行此心也又曰求仁得仁则以让国而逃谏伐而饿为能不失乎此心也又曰杀身成仁则以欲甚于生恶甚于死为能不害乎此心也此心何心也在天地则坱然生物之心在人则温然爱人利物之心包四徳而贯四端者也或曰若子之言则程子所谓爱情仁性不可以爱为仁者非与曰不然程子之所诃以爱之发而名仁者也吾之所论以爱之理而名仁者也盖所谓情性者虽其分域之不同然其脉络之通各有攸属者则曷尝判然离绝而不相管哉吾方病夫学者诵程子之言而不求其意遂至于判然离爱而言仁故特论此以发明其遗意而子顾以为异乎程子之说不亦误哉或曰程氏之徒言仁多矣盖有谓爱非仁而以万物与我为一为仁之体者矣亦有谓爱非仁而以心有知觉释仁之名者矣今子之言若是然则彼皆非与曰彼谓物我为一者可以见仁之无不爱矣而非仁之所以为体之真也彼谓心有知觉者可以见仁之包乎智矣而非仁之所以得名之实也观孔子答子贡博施济众之问与程子所谓觉不可以训仁者则可见矣子尚安得复以此而论仁哉抑泛言同体者使人含糊昏缓而无警切之功其弊或至于认物为已者有之矣専言知觉者使人张皇迫躁而无沉潜之味其弊或至于认欲为理者有之矣一忘一助二者盖胥失之而知觉之云者于圣门所示乐山能守之气象尤不相似子尚安得复以此而论仁哉因并记其语作仁说
  王氏续经说
  道之在天下未尝亡而其明晦通塞之不同则如昼夜寒暑之相反故二帝三王之治诗书六艺之文后世莫能及之盖非功效语言之不类乃其本心事实之不侔也虽然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彼所谓道者则固未尝亡矣而大学之教所谓明徳新民止于至善者又已具有明法若可阶而升焉后之读其书考其事者诚能深思熟讲以探其本谨守力行以践其实至于一旦豁然而晦者明塞者通则古人之不可及者固已倏然而在我矣夫岂患其终不及哉茍为不然而但为模仿假窃之计则不惟精粗悬绝终无可似之理政使似之然于其道亦何足以有所发明此有志为已之士所以不屑而有所不暇为也王仲淹生乎百世之下读古圣贤之书而粗识其用则于道之未尝亡者盖有意焉而于明徳新民之学亦不可谓无其志矣然未尝深探其本而尽力于其实以求必得夫至善者而止之顾乃挟其窥觇想像之仿佛而谓圣之所以圣贤之所以贤与其所以修身所以治人而及夫天下国家者举皆不越乎此是以一见隋文而陈十二策则既不自量其力之不足以为伊周又不知其君之不可以为汤武且不待其招而往不待其问而告则又轻其道以求售焉及其不遇而归其年盖亦未为晚也若能于此反之于身以益求其所未至使明徳之方新民之具皆足以得其至善而止之则异时得君行道安知其卒不逮于古人政使不幸终无所遇至于甚不得已而笔之于书亦必有以发经言之馀蕴而开后学于无穷顾乃不知出此而不胜其好名欲速之心汲汲乎日以著书立言为已任则其用心为已外矣及其无以自托乃复捃拾两汉以来文字言语之陋功名事业之卑而求其天资之偶合与其窃取而近似者依仿六经次第采辑因以牵挽其人强而跻之二帝三王之列今其遗编虽不可见然考之中说而得其规模之大略则彼之赞易是岂足以知先天后天之相为体用而高文武宣之制是岂有精一执中之传曹刘颜谢之诗是岂有物则秉彜之训叔孙通公孙弘曹褒荀朂之礼乐又孰与伯夷后䕫周公之懿至于宋魏以来一南一北校功度徳盖未有以相君臣也则其天命人心之向背綂绪继承之偏正亦何足论而欲攘臂其间夺彼予此以自列于孔子之春秋哉盖既不自知其学之不足以为周孔又不知两汉之不足以为三王而徒欲以是区区者比而效之于形似影响之间傲然自谓足以承千圣而绍百王矣而不知其初不足以供儿童之一戏又适以是而自纳于吴楚僣王之诛使夫后世知道之君子虽或有取于其言而终不能无恨于此是亦可悲也已至于假卜筮象论语而强引唐初文武名臣以为弟子是乃福郊福畤之所为而非仲淹之雅意然推原本始乃其平日好高自大之心有以启之则亦不得为无罪矣或曰然则仲淹之学固不得为孟子之伦矣其视荀扬韩氏亦有可得而优劣者耶曰荀卿之学杂于申商子云之学本于黄老而其著书之意盖亦姑托空文以自见耳非如仲淹之学颇近于正而粗有可用之实也至于退之原道诸篇则于道之大原若有非荀扬仲淹之所及者然考其平生意向之所在终不免于文士浮华放浪之习时俗富贵利达之求而其览观古今之变将以措诸事业者恐亦未若仲淹之致恳恻而有条理也是以予于仲淹独深惜之而有所不暇于三子是亦春秋责贤者备之遗意也可胜叹哉
  养生主说
  庄子曰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縁督以为经督旧以为中盖人身有督脉循⿱兆目 -- 脊之中贯彻上下见医书故衣背当中之缝亦谓之督见深衣注皆中意也老庄之学不论义理之当否而但欲依阿于其间以为全身避患之计正程子所谓闪奸打讹者故其意以为为善而近名者为善之过也为恶而近刑者亦为恶之过也惟能不大为善不大为恶而但循中以为常则可以全身而尽年矣然其为善无近名者语或似是而实不然盖圣贤之道但教人以力于为善之实初不教人以求名亦不教人以逃名也盖为学而求名者自非为已之学盖不足道若畏名之累已而不敢尽其为学之力则其为心亦已不公而稍入于恶矣至谓为恶无近刑则尤悖理夫君子之恶恶如恶恶臭非有所畏而不为也今乃择其不至于犯刑者而窃为之至于刑祸之所在巧其途以避之而不敢犯此其计私而害理又有甚焉乃欲以其依违茍且之两间为中之所在而循之其无忌惮亦益甚矣客尝有语子者曰昔人以诚为入道之要恐非易行不若以中易诚则人皆可行而无难也予应之曰诚而中者君子之中庸也不诚而中则小人之无忌惮耳今世俗茍偷恣睢之伦盖多类此不可不深察也或曰然则庄子之意得无与子莫之执中者类耶曰不然子莫执中但无权耳盖犹择于义理而误执此一定之中也庄子之意则不论义理専计利害又非子莫之比矣盖迹其本心实无以异乎世俗鄊原之所见而其揣摩精巧校计深切则又非世俗郷原之所及是乃贼徳之尤者所以清谈盛而晋俗衰盖其势有所必至而王通犹以为非老庄之罪则吾不能识其何说也既作皇极辨因感此意有相似者谩笔之于其后云
  观列子偶书
  向所谓未发者即列子所谓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未尝有尔岂子思中庸之旨哉丙申腊日因读列子书此又观其言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者即佛书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之所由出也他若此类甚众聊记其一二于此可见剽掠之端云
  参同契说
  按魏书首言乾坤坎离四卦槖籥之外其次即言屯蒙六十卦以见一日用功之早晚又次即言纳甲六卦以见一月用功之进退又次即言十二辟卦以分纳甲六卦而两之盖内以详理月节而外以兼綂岁功其所取于易以为说者如是而已初未尝及夫三百八十四爻也今世所传火候之法乃以三百八十四爻为一周天之数以一爻直一日而爻多日少则不免去其四卦二十四爻以俟二十四气之至而渐加焉已非出于自然吻合之度矣且当日所用之爻或阴或阳初无次第不知工夫有何分别又况一日之间已周三百六十之数而其一气所加仅得一爻多少重轻不相权凖及此二十四者进增微渐退减暴疾无复往来循环之势恐亦后人以意为之未必魏君之本指也窃意此书大要在于坎离二字若于此处得其纲领则功夫之节度魏君所不言者自可以意为之但使不失其早晚之期进退之节便可用功不必一一拘旧说也故今推得策数一法似亦齐整其与爻数之法虽皆魏君所不言然此为粗有理也盖月以十二卦分之卦得二日有半各以本卦之爻行本爻之䇿自八月观卦以后至正月㤗卦阳用少二十八䇿阴用老二十四䇿自四月大壮以后至七月否卦阳用老二十六策阴用少三十二䇿阳即注意运行阴即放神冥寂一爻已足即一开目舒气以休息之十二卦周即为一月之功十二月周即为一岁之运反复循环无有馀欠其数如左方
  一至五  复一至三半 一阳二十八五阴百二十  阳生
  三半至五 二阳五十六四阴九十六
  六至十  泰六至八半 三阳八十四三阴七十二
  八半至十 四阳百四十四二阴六十八
  十一至十五  夬十一至  五阳百八十十三半  一阴三十二
  十一半至十五  六阳二百一十六阳极无阴
  十六至二十  过十六至  一阴三十二十八半  五阳百八十  阴生
  十八半  二阴六十八至二十  四阳百四十四
  三十一至二十五 否二十一至 三阴九十六二十三半 三阳一百八
  二十二半 四阴九十六至二十五 二阳五十六
  二十六至三十  剥二十六至 五阴百二十二十八半 一阳二十八
  二十八半至三十 六阴一百四十四阴极无阳
  此说欲与季通讲之未及写寄而季通死矣偶阅旧稿为之泫然戊午腊月一十六日









  晦庵集卷六十七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六十八     宋 朱子 撰杂著
  跪坐拜说
  古人之坐者两膝著地因反其跖而坐于其上正如今之胡跪者其为肃拜则又拱两手而下之至地也其为顿首则又以头顿于手上也其为稽首则又郤其手而以头著地亦如今之礼拜者皆因跪而益致其恭也故仪礼曰坐取爵曰坐奠爵礼记曰坐而迁之曰一坐再至曰武坐致右轩左老子曰坐进此道之类凡言坐者皆谓跪也若汉文帝与贾生语不觉膝之前于席管寕坐不箕股榻当膝处皆穿皆其明验老子云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盖坐即跪也进犹献也言以重宝厚礼与人不如跪而告之以此道也今说者乃以为坐禅之意误矣然记又云授立不跪授坐不立庄子亦云跪坐而进之则跪与坐又似有小异处疑跪有危义故两膝著地伸腰及股而势危者为跪两膝著地以凥著跖而稍安者为坐也又诗云不遑启居而其传以启为跪尔雅以妥为安而跪以为安定之坐夫以启对居而训启为跪则居之为坐可见以妥为安定之坐则跪之为危坐亦可知盖两事相似但一危一安为小不同耳至于拜之为礼亦无所考但杜子春说太祝九拜处解竒拜云拜时先屈一膝今之雅拜也夫特以先屈一膝为雅拜则他拜皆当齐屈两膝如今之礼拜明矣凡此三事书传皆无明文亦不知其自何时而变而今人有不察也顷年属钱子言作白鹿礼殿欲据开元礼不为塑像而临祭设位子言不以为然而必以塑像为问予即略为考礼如前之云又记少时闻之先人云尝至郑州谒列子祠见其塑像席地而坐则亦并以告之以为必不得已而为塑像则当放此以免于苏子俯伏匍匐之讥子言又不谓然会予亦辞江东之节遂不能强然至今以为恨也东坡文集私试䇿问云古者坐于席故笾豆之长短簠簋之高下适与人均今土木之像既已巍然于上而列器皿于地使鬼神不享则不可知若其享之则是俯伏匍匐而就地其后乃闻成都府学有汉时礼殿诸像皆席地而跪坐文翁犹是当时琢石所为尤足据信不知苏公蜀人何以不见而云尔也及杨方子直入蜀帅幕府因使访焉则果如所闻者且为写放文翁石象为小土偶以来而塑手不精或者犹意其或为加趺也去年又以属蜀漕杨王休子美今乃并得先圣先师二像木刻精好视其坐后两跖隐然见于帷裳之下然后审其所以坐者果为跪而亡疑也惜乎白鹿塑像之时不得此证以晓子言使东南学者未得复见古人之像以革千载之缪为之喟然太息姑记本末写寄洞学诸生使书而掲之庙门之左以俟来者考焉
  周礼太祝九𢷎辩
  䟽云此九拜之中四种是正拜五者逐事主名还依四种正拜而为之也又云稽首顿首空首此三者正拜也肃拜妇人之正拜也其馀五者附此四种振动吉拜㓙拜褒拜附稽首竒拜附空首又云空首一拜其馀皆再拜肃拜或再故郤至三肃使者
  一曰稽首
  注曰拜头至地也疏曰先以两手拱至地及头至手又引头至地多时也稽首稽留之字也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拜哀十七年公会齐候盟于蒙孟武伯相齐侯稽首公则拜齐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襄三年公如晋孟献子相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君辱稽首寡君惧矣郊特牲曰大夫之臣不稽首非尊家臣以避君也是诸侯于天子大夫于诸侯皆当稽首
  二曰顿首
  注曰拜头叩地也疏曰先以两手拱至地乃头至手而又引头即举也头叩地谓若以首叩物然此平敌自相拜家臣于大夫及凡自敌者皆当从顿首之拜也记疏曰头叩地不停留地也又曰诸侯相拜则然
  三曰空首
  注曰拜头至手所谓拜手也疏曰先以两手拱至地乃头至手也以其头不至地故名空首君答臣下拜也其有敬事亦稽首洛诰曰拜手稽首是也又曰稽首顿首空首此三者相因而为之空首而引头顿地即举故名顿首而引头至地稽留多时故名稽首此三者之正拜也
  四曰振动
  注曰战栗变动之拜书曰王动色变记疏曰谓有敬惧故为振动疏曰案中候膺云季秋七月甲子赤雀衔丹入鄷王再拜稽首受案今文太誓得火乌之瑞使以周公书报于王王动色变虽不见拜文与文王受赤雀之命为稽首拜也
  五曰吉𢷎六曰㓙𢷎
  注曰吉拜拜而后稽颡谓齐衰不杖以下者言吉者此殷之㓙拜周以其拜与顿首相近故谓之吉拜云㓙拜稽颡而后拜谓三年服者疏曰拜而后稽颡谓先作顿首后作稽颡稽颡还是顿首但触地无容则谓之稽颡记曰拜而后稽颡颓乎其顺也稽颡而后拜颀乎其至也疏曰拜是为亲痛深貌恻隐之至也记又曰晋献公薨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劝其反国重耳稽颡而不拜哭而起穆公曰稽颡而不拜则未为后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疏曰若为后则当拜谢其恩今不受其劝故不拜谢所以稽颡者自为父丧哀号也凡丧礼先稽颡而后拜乃成直稽颡而不拜故云不成拜也今既闻父死劝其反国之义哀恸而起若欲攀辕然故云则爱父也
  七曰竒𢷎八曰褒𢷎
  注曰杜子春云竒读为竒偶之竒郑大夫云竒拜谓一拜答臣下拜褒拜再拜神与尸杜子春书又曰竒拜先屈一膝今雅拜是疏云后郑不从此说
  九曰肃𢷎
  注曰肃拜但俯下手今时撎是也介者不拜故曰为事故敢肃使者疏曰肃拜者拜中最轻惟军中有此肃拜妇人亦以肃拜为正又曰仪礼賔撎入门推手曰揖引手曰撎记䟽曰少仪妨人告事虽有君赐肃拜
  壶说
  今详经文不言壶之围径而但言其高之度容之量以为相求互见之功且经言其所容止于斗有五升而注乃以二斗释之则经之所言者圆壶之实数而注之所言乃借以方体言之而筭法所谓虚加之数也盖壶为圆形斗五升为竒数皆繁曲而难计故筭家之术必先借方形虚加整数以定其法后复四分去一以得圆形之实此郑氏所以舍斗五升之经文而直以二斗为说也然其言知借而不知还知加而不知减乃于下文遂并方体之所虚加以为实数又皆必取全寸不计分釐定为圆壶腹径九寸而围二尺七寸则为失之䟽家虽知其失而不知其所以失顾乃依违其间讫无定说是以读者不能无疑今以筭法求之凡此定二斗之量者计其积实当为三百二十四寸而以其高五寸者分之则每高一寸为广六十四寸八分此六十四寸者自为正方又取其八分者割裂而加于正方之外则四面各得二釐五毫之数乃复合此六十四寸八分者五为一方壶则其高五寸其广八寸五釐而外方三尺二寸二分中受二斗如注之初说矣然此方形者筭术所借以为虚加之数尔若欲得圆壶之实数则当就此方形规而圆之去其四角虚加之数四分之一使六十四寸八分者但为四十八寸六分三百二十四寸者但为二百四十三寸则壶腹之高虽不减于五寸其广虽不减于八寸五釐而其外围则仅为二尺四寸一分五釐其中所受仅为斗有五升如经之云无不谐会矣
  深衣制度并图
  裁用细白布度用指尺
  中指中节为寸
  衣二幅不裁其长过胁下属于裳
  用布二幅中屈而下垂之如今之直领衫但不裁破掖下每幅之下属裳三幅
  裳交解十二幅上属于衣其长及踝
  用布六幅每幅裁为二幅一头广一头狭狭头当广头之半以狭头向上而聫其缝以属属衣每三幅属衣一幅
  圆袂
  用布二幅各中屈之如衣之长属于衣之左右而缝合其下以为袂其本之广如衣之长而渐圆杀之以至袂口则其径一尺二寸
  方领
  两襟相掩衽在掖下则两领之会自方
  曲裾
  用布一幅如裳之长交解裁之叠两广头并令向上布边不动但稍裁其内旁大半之下令渐如鱼腹末如鸟喙内向而缉之相㳫缀于裳上之右旁以掩裳际右幅在下左幅在上布边在外裁处在内
  衣裳皆缘
  缘用黑缯具父母以青大父母以缋领表里各二寸裳下及边表里各一寸半皆就布缘袂口表里亦寸一半布外接出
  大带
  带用白缯广四寸夹缝之其长围要而结于前再缭之为两耳及垂其馀为绅下与裳齐以缯縁其绅之两旁及下表里各半寸如縁之色复以五縁绦广二分约其相结处长与绅齐
  缁冠
  糊纸为之武高寸许前后三寸左右四寸上为五梁辟积左缝广四寸长八寸跨顶前后著于武外反屈其两端各半寸内向黒漆之武之两旁半寸之上窍以受笄用齿骨凡白物
  幅巾
  用黑缯六尺许刺一边作巾额当中作㡇两旁三寸许各缀一带广一寸许长二尺许循㡇中上反屈之当幅之中斜缝向后去其一角而复反之使巾顶正圆乃以额㡇当头前向后围裹而系其带于缁后馀者垂之
  黑履
  白絇𫄷纯綦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卷六十八>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卷六十八>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卷六十八>
  殿屋厦屋说
  殿屋五间前皆为堂后为房室中间之前为两楹间后为室东间之前为东楹之东又少东为阼阶上少北为东序后为东房西间之前为西楹之西又少西为賔阶上少北为西序后为西房序即墙也设位在东西序者负墙而立也其南为序端东序之东西序之西为夹亦谓之厢又说文云厢廊也廊东西序也此亦可见但疑序下脱一外字其前为东西堂其后为东西夹室夹外之广为侧阶房后为北阶此其地之盘也其栋则中三间为一栋横指东西至两序之上而尽遂自此处分为四栋邪指四隅上接横栋下与霤齐此其上栋之制所谓四阿也其宇则横栋前后即为南北两下横栋尽外即为东西两下四栋之旁即各连所向而下四面榱桷覆堂廉出阶外者谓之庑说文云庑堂下周屋也其屋尽水下处谓之霤此其下宇之制也厦屋则前五间后四间无西房堂中三间之后只分为两间东房西室其馀并如殿屋之制但五间皆为横栋栋之前后皆为两下之宇横栋尽外有版下垂谓之搏风搏风之下亦为两庑接连南北以覆侧阶但其庑亦不出搏风之外耳仪礼疏云卿大夫为夏屋其室两下而四周之
  殿屋四阿连下为庑四面之檐其水皆多故其檐皆得以霤为名厦屋南北两下之庑与殿屋同故其檐亦谓之霤东西两庑则但为腰檐不连栋下又不出搏风之外虽或有水亦不能多故但谓之荣谓之翼而不得以霤名也荣翼乃接檐之名疏乃直指搏风误矣
  明堂说
  论明堂之制者非一熹窃意当有九室如井田之制东之中为青阳太庙东之南为青阳右个东之北为青阳左个南之中为明堂太庙南之东即东之南为明堂左个南之西即西之南为明堂右个西之中为总章太庙西之南即南之西为总章左个西之北即北之西为总章右个北之中为玄堂太庙北之东即东之北为玄堂右个北之西即西之北为玄堂左个中是为太庙太室凡四方之太庙异方所其左个右个则青阳之右个乃明堂之左个明堂之右个乃总章之左个也总章之右个乃玄堂之左个玄堂之右个乃青阳之左个也但随其时之方位开门耳太庙太室则每季十八日天子居焉古人制事多用井田遗意此恐是也












  仪礼释宫
  宫室之名制不尽见于经其可考者宫必南鄊庙在寝东皆有堂有门其外有大门
  周礼建国之神位右社稷左宗庙宫南乡而庙居左则庙在寝东也寝庙之大门一曰外门其北盖直寝故士䘮礼注以寝门为内门中门凡既入外门其向庙也皆曲而东行又曲而北案士冠礼賔立于外门之外主人迎賔入每曲揖至于庙门注曰入外门将东曲揖直庙将北曲又揖是也又按聘礼公迎賔于大门内每门每曲揖及庙门贾氏曰诸侯五庙太祖之庙居中二昭居东二穆居西每庙之前两旁有隔墙墙皆有阁门诸侯受聘于太祖庙太祖庙以西隔墙有三大门东行至太祖庙凡经三阁门故曰每门也大夫三庙其墙与门亦然故賔问 大夫迎賔入亦每门每曲揖乃及庙门其说尝考大夫士之门惟外门内门而已诸侯则三天子则五庠序则惟有一门乡饮酒射礼主人迎賔于门外入门即三揖至阶是也
  堂之屋南北五架中脊之架曰栋次栋之架曰楣乡射礼记曰序则物当栋堂则物当楣注曰是制五架之屋也正中曰栋次曰楣前曰𢈧贾氏曰中脊为栋栋前一架为楣楣前接檐为𢈧今见于经者惟栋与楣而已栋一名阿案士昏礼賔升当阿致命注曰阿栋也又曰入堂深示亲亲贾氏曰凡賔升皆当楣此深入当栋故云入堂深也又按聘礼賔升亦当楣贾氏曰凡堂皆五架则五架之屋通乎上下而其广狭隆杀则异尔
  后楣以北为室与房
  后楣之下以南为堂以北为室与房室与房东西相连为之案少牢馈食礼主人室中献祝祝拜于席上坐受注曰室中迫狭贾氏曰栋南两架北亦两架栋北楣下为室南壁而开户以两架之间为室故云迫狭也昏礼賔当阿致命郑云入堂深明不入室是栋北乃有室也序之制则无室案乡射礼记曰序则物当栋堂则物当楣注曰序无室可以深也又礼席賔南面注曰不言于户牖之间者此射于序贾氏曰无室则无户牖故也释宫曰无室曰榭即序也
  人君左右房大夫士东房西室而已
  聘礼记若君不见使大夫受聘升受负右房而立大射仪荐脯醢由左房是人君之房有左右也公食大夫礼记筵出自东房注曰天子诸侯左右房贾氏曰言左对右言东对西大夫士惟东房西室故直云房而已然按聘礼賔馆于大夫士君使卿还玉于馆也賔亦退负右房则大夫亦有右房矣又乡饮酒礼记荐出自左房少牢馈食礼主妇荐自东房亦有左房东房之称当考
  室中西南隅谓之奥
  邢昺曰室户不当中而近东西南隅最为深隐故谓之奥而祭祀及尊者常处焉
  东南隅谓之窔鸟吊反
  郭氏曰窔亦隐暗
  西北隅谓之屋漏
  诗所谓尚不愧于屋漏是也曽子问谓之当室之白孙炎曰当室日光所漏入也郑谓当室之白西北隅得户明者经止曰西北隅
  室南其户户东而牖西
  说文曰户半门也牖穿壁以木为交𥦗也月令正义曰古者窟居开其上取明雨因霤之是以后人户室为中霤开牖者象中霤之取明也牖一名乡其扇在内案士虞礼祝阖牖户如食间启户启牖乡注曰牖先阖后启扇在内也乡牖一名是也
  户牖之间谓之依
  郭氏曰𥦗东户西也觐礼斧扆亦以设之于此而得扆名士昏礼注曰户西者尊处以尊者及賔客位于此故又曰客位
  户东曰房户之间
  士冠礼注曰房西室户东也寝庙以室为主故室户専得户名凡言户者皆室户若房户则兼言房以别之大夫士房户之间于堂为东西之中按诗正义曰乡饮酒义云尊于房户之间賔主共之由无西房故以房与室户之间为中也又乡饮酒礼席賔于房牖间而义曰坐賔于西北则大夫士之户牖间在西而房内间为正中明矣人君之制经无明证按释宫曰两阶间谓之乡郭氏曰人君南乡当阶间则人君之室正中其西为右房而户牖间设扆处正中矣又按诗斯干曰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笺曰天子之寝左右房异于一房者之室户也正义曰大户惟有一东房故室户偏东与房相近天子诸侯既有右房则室当在其中其户正中北一房之室户为西当考
  房户之西曰房外
  士昏礼记母南面于房外女出于母左士冠礼尊于房户之间若庶子则冠于房外南面注曰谓尊东也是房户之西得房外之名也房之户于房南壁亦当近东案士昏礼注曰北堂在房中半以北南北直室东隅东西直房户与隅间隅间者盖房东西之中两隅间也房中之东其南为夹洗直房户而在房东西之中则房户在房南壁之东偏可见矣
  房中半以北曰北堂有北阶
  士昏礼记妇洗在北堂直室东隅注曰北堂房中半以北贾氏曰房与室相连为之房无北壁故得北堂之名按特牲馈食礼记尊两壶于房中西墉下南上内賔立于其北东面南上宗妇北堂北上内賔在宗妇之北乃云北堂又妇洗在北堂而直室东隅是房中半以北为北堂也妇洗在北堂而士虞礼主妇洗足爵于房中则北堂亦通名房中矣大射仪工人士与梓人升下自北阶注曰位在北堂下则北阶者北堂之阶也
  堂之上东西有楹
  楹柱也古之筑室者以垣墉为基而屋其上惟堂上有两楹而已楹之设盖于前楣之下按乡射礼曰射自楹间注曰谓射于庠也又曰序则物当栋堂则物当楣物画地为物射时所立处也堂谓庠之堂也又曰豫则钩楹内堂则由楹外当物北面揖豫即序也钩楹绕楹也物当栋而升射者必钩楹内乃北面就物则栋在楹之内矣物当楣而升射者由楹外北面就物又郑氏以为物在楹间则楹在楣之下也又按释宫曰梁上楹谓之棁棁侏儒柱也梁楣也侏儒柱在梁之上则楹在楣之下又可知矣
  堂东西之中曰两楹间
  公食大夫礼致豆实陈于楹外簠簋陈于楹内两楹问言楹内外矣又言两楹间知凡言两楹间者不必与楹相当谓堂东西之中尔
  南北之中曰中堂
  聘礼受玉于中堂与东楹之间注曰中堂南北之中也入堂深尊賔事也贾氏曰后楣以南为堂堂凡四架前楣与栋之间为南北堂之中公当楣拜讫更前北侵半架受玉故曰入堂深也案东楹之间侵近东楹非堂东西之中而曰中堂则中堂为南北之中明矣又按士䘮礼注曰中以南谓之堂贾氏曰堂上行事非専一所若近户即言户东户西近房则言房外房东近楹即言东楹西楹近序即言东序西序近阶即言东阶西阶其堂半以南无所继属者即以堂言之祝淅米于堂是也
  堂之东西墙谓之序
  郭氏曰所以序别内外
  序之外谓之夹室
  公食大夫礼大夫立于东夹南注曰东于堂贾氏曰序以西为正堂序东有夹室今立于堂下当东夹是东于堂也又按公食礼宰东夹北西面贾氏曰位在北堂之南与夹室相当特牲馈食礼豆笾铏在东房注曰东房房中之东当夹北则东夹之北通为房中矣室中之西与右房之制无明文东夹之北为房中则西夹之北盖通为室中其有两房者则西夹之北通为右房也欤
  夹室之前曰厢亦曰东堂西堂
  觐礼记注曰东厢东夹之前相翔待事之处特牲馈食礼注曰西堂西夹之前近南尔贾氏曰即西厢也释宫曰室有东西厢曰庙郭氏曰夹室前堂是东厢亦曰东堂西厢亦曰西堂也释宫又曰无东西厢有室曰寝按书顾命疏寝有东夹西夹士丧礼死于适寝主人降袭经于序东注曰序东东夹前则正寝亦有夹与厢矣释宫所谓无东西厢者或者谓庙之寝也欤凡无夹室者则序以外通谓之东堂西堂按乡射礼主人之弓矢在东序东大射仪君之弓矢适东堂大射之东堂即乡射之东序东也此东西堂堂各有阶案杂记夫人奔丧升自侧阶注曰侧阶旁阶奔丧曰妇人奔丧升自东阶注曰东阶东面阶东面阶则东堂之阶其西堂有西面阶也
  东堂下西堂下曰堂东堂西
  大射仪賔之弓矢止于西堂下其将射也賔降取弓矢于堂西堂西即西堂下也特牲馈食礼主妇视饎㸑于西堂下记曰饎㸑在西壁则自西壁以东皆谓之西堂下矣又按大射仪执幂者升自西阶注曰羞膳者从而东由堂东升自北阶立于房中则东堂下可以达北堂也
  堂角有坫
  士冠礼注曰坫在堂角贾氏释士䘮礼曰堂隅有坫以土为之或谓堂隅为坫也
  堂之侧边曰廉堂
  乡饮酒礼设席于堂廉注曰侧边曰廉䘮大记正义曰堂廉堂基南畔廉棱之上也又按乡射礼众弓倚于堂西矢在其上注曰上堂西廉则堂之四周皆有廉也
  升堂两阶其东阶曰阼阶
  士冠礼注曰阼酢也东阶所以答酢賔客也每阶有东西两廉聘礼饔鼎设于西阶前当内廉此则西阶之东廉以其近堂之中故曰内廉也士之阶三等按士冠礼降三等受爵弁注曰下至也贾氏曰匠人云天子之堂九尺贾马以为阶九等诸侯堂宜七尺阶七等大夫宜五尺阶五等士宜三尺故阶三等也两阶各在楹之外而近序按乡射礼升阶者升自西阶绕楹而东燕礼胜爵者二人升自西阶序进东楹之西酌散交于楹北注曰楹北西楹之北则西阶在西楹之西矣士冠礼冠于东序之筵而记曰冠于阼䘮礼攅置于西序而檀弓曰周人殡于西阶之上故知阶近序也
  堂下至门谓之庭三分庭一在此设碑
  聘礼注曰宫必有碑所以识日景知阴阳也贾氏释士昏礼曰碑在堂下三分庭一在北按聘礼归饔饩醯醢夹碑来设于中庭注曰庭实固当中庭言中庭者南北之中也列当醯醢南列米在醯醢南而当庭南北之中则三分庭一在北可见矣聘礼注又曰设碑近如堂深堂深谓从堂廉北至房室之壁三分庭一在北设碑而碑如堂深则庭盖三堂之深也又按乡射之侯去堂三十丈大射之侯去堂五十四丈则庭之深可知而其降杀之度从可推矣
  堂涂谓之陈
  郭氏曰堂下至门径也其北属阶其南接门内霤按凡入门之后皆三揖至阶昏礼注曰三揖者至内霤将曲揖既曲北面揖当碑揖贾氏曰至内霤将曲者至门内霤主人将东賔将西賔主相背时也既曲北面者賔主各至堂涂北行向堂时也至内霤而东西行趋堂涂则堂涂接于霤矣既至堂涂北面至阶而不复有曲则堂涂直阶矣又按聘礼饔鼎设于西阶前陪鼎当内廉注曰辟堂涂也则堂涂在阶廉之内矣乡饮酒礼注三揖曰将进揖当陈揖当碑揖陈即堂涂也
  中门屋为门门之中有𫔶
  士冠礼曰席于门中𫔶西阈外注曰𫔶橛也玉藻正义曰𫔶门之中央所竖短木也释宫曰樴在地者谓之臬郭氏曰即门橛也然则𫔶者门中所竖短木在地者也其东曰𫔶东其西曰𫔶西
  门限谓之阈
  释宫曰秩谓之阈郭氏曰阈门限邢昺曰谓门下横木为内外之限也其门之两旁木则谓之枨枨𫔶之间则谓之中门见礼记
  阖谓之扉
  邢昺曰阖门扉也其东扉曰左扉门之广狭案士昏礼曰纳徴俪皮记曰执皮左首随入注曰随入为门中厄狭贾氏曰皮皆横执之门中厄狭故随入也匠人云庙门容大扄七个大扄牛鼎之扄长三尺七个二丈一尺彼天子庙门此士之庙门降杀甚小故云厄狭也推此则自士以上宫室之制虽同而其广狭则异矣
  夹门之堂谓之塾
  释宫曰门侧之堂谓之塾郭氏曰夹门堂也门之内外其东西皆有塾一门而塾四其外塾南乡按士虞礼陈鼎门外之右匕爼在西塾之西注曰塾有西者是室南乡又按士冠礼摈者负东塾注曰东塾门内东堂负之北面则内塾北向也凡门之内两塾之间谓之宁按聘礼賔问卿大夫迎于外门外及庙门大夫揖入摈者请命賔入三揖并行注曰大夫揖入者省内事也既有俟于宁也凡至门内霤为三揖之始上言揖入下言三揖并行则俟于霤南门内两塾间可知矣李巡曰宁正门内两塾间义与郑同谓之宁者以人君门外有正朝视朝则于此宁立故耳周人门与堂修广之数不著于经案匠人云夏后氏世室堂修二七堂四修一堂修谓堂南北之深其广则益以四分修之一也门堂三之二室三之一门堂通谓门与塾其广与修取数于堂得其三之二室三之一者两室与门各居一分也以夏后氏之制推之则周人之门杀于堂之数亦可得而知矣
  门之内外东方曰门东西方曰门西
  特牲馈食礼注曰凡乡内以入为左右乡外以出为左右士冠礼注又曰出以东为左入以东为右以入为左右则门西为左门东为右乡饮酒礼賔入门左燕礼卿大夫皆入门右是也以出为左右则门东为左门西为右士冠礼主人迎賔出门左西面士虞礼侧享于庙门之右是也𫔶东曰臬右亦自入者言之也天子诸侯门外之制其见于经者天子有屏诸侯有朝案觐礼侯氏入门右告听事出自屏南适门西注曰天子外屏释宫曰屏谓之树郭氏曰小墙当门中曲礼正义曰天子外屏屏在路门之外诸侯内屏屏在路门之内此侯氏出门而隐于屏则天子外屏明矣释宫又曰门屏之间谓之宁谓宁在门之内屏之外此屏据诸侯内屏而言也诸侯路寝门外则有正朝大门外则有外朝按聘礼夕币于寝门外宰入告具于君君朝服出门左南乡注曰寝门外朝也入告入路门而告贾氏曰此路门外正朝之处也是正朝在寝门外也聘礼又曰賔死介复命柩止于门外若介死惟上介造于朝注曰门外大门外也必以柩造朝达其中心又賔拜饔饩于朝注曰拜于大门外贾氏曰大门外诸侯之外朝也賔拜于朝无入门之文则诸侯外朝在大门外明矣是外朝在大门外也诸侯三朝其燕朝在寝燕礼是也正朝与外朝之制度不见于经盖不可得而考矣
  寝之后有下室
  士丧礼记士处适寝又曰朔月若荐新则不馈于下室注曰下室如今之内堂正寝听事贾氏曰下室燕寝也然则士之下室于天子诸侯则为小寝也春秋传曰子太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庙北其寝庙之寝也庙寝在庙之北则下室在适寝之后可知矣又按丧服传曰有东宫有西宫有南宫有北宫异宫而同财内则曰由命士以上父子皆异宫贾氏释士昏礼曰异宫者别有寝若不命之士父子虽大院同居其中亦隔别各有门户则下室之外又有异宫也
  自门以北皆周以墙
  聘礼释币于行注曰丧礼有毁宗躐行出于大门则行神之位在庙门外西方檀弓正义曰毁宗躐行毁庙门西边墙以出柩也士䘮礼为垼于西墙下注曰西墙中庭之西特牲馈食礼主妇视饎㸑于西堂下记曰饎㸑在西壁注曰西壁堂之西墙下案门之西有墙则墙属于门矣西墙在中庭之西则墙周乎庭矣西壁在西墙下则墙周乎堂矣墙者墉壁之总名室中谓之墉昏礼尊于室中北墉下是也房与夹亦谓之墉冠礼陈服于房中西墉下聘礼西夹六豆设于西墉下是也堂上谓之序室房与夹谓之墉堂下谓之壁谓之墙其实一也随所在而异其名尔堂下之壁闱门在焉案士䘮礼冠者降适东壁见于母注曰适东壁者出闱门也时母在闱门之外妇人入庙由闱门士虞礼賔出主人送主妇亦拜賔注曰女賔也不言出不言送拜之于闱门之内闱门如今东西掖门释宫曰宫中之门谓之闱郭氏曰谓相通小门也是正门之外又有闱门而在旁壁也
  人君之堂屋为四注大夫士则南北两下而已
  士冠礼设洗直于东荣注曰荣屋翼也周制自卿大夫以下其室为夏屋燕礼设洗当东霤注曰人君为殿屋也案考工记殿四阿重屋注曰四阿若今之四注屋殷人始为四注屋则夏后氏之屋南北两下而已周制天子诸侯得为殿屋四注卿大夫以下但为夏屋两下四注则南北东西皆有霤两下则惟南北有霤而东西有荣是以燕礼言东霤而大夫士礼则言东荣也霤者说文曰屋水流也徐锴曰屋檐滴处荣者说文曰屋梠之两头起者为荣又曰屋齐谓之檐楚谓之梠郭璞注上林赋曰南荣屋南檐也义与说文同然则檐之东西起者曰荣谓之荣者为屋之荣饰谓之屋翼者言其轩张如翚斯飞耳士䘮礼升自前东荣丧大记降自西北荣是屋有四荣也门之屋虽人君亦两下为之燕礼之门内霤则门屋之北霤也凡屋之檐亦谓之宇案士䘮礼为铭置于宇西阶上注曰宇梠也说文曰宇屋边也释宫曰檐谓之樀郭氏曰屋梠邢昺曰屋檐一名樀一名梠又名宇皆屋之四垂也宇西阶上者西阶之上上当宇也阶之上当宇则堂廉与坫亦当宇矣特牲馈食礼主妇视饎㸑于堂下注曰南齐于坫其记又注曰南北直屋梠是也阶上当宇故阶当霤乡射礼记磬阶间缩霤是也霤以东西为从故曰缩霤此霤谓堂之南霤也
  此其著于经而可考者也
  礼经虽亡阙然于觐见天子之礼于燕射聘食见诸侯之礼馀则见大夫士之礼宫室之名制不见其有异特其广狭降杀不可考耳案书顾命成王崩于路寝其陈位也有设斧扆牖间南乡则户牖问也西序东向东序西向则东西序也西夹南向则夹室也东房西房则左右房也賔阶面阼阶面则两阶前也左塾之前右塾之前则门内之塾也毕门之内则路寝门也两阶戺则堂廉也东堂西堂则东西厢也东垂西垂则东西堂之宇阶上也侧阶则北阶也又曰诸侯出庙门俟则与士䘮礼殡宫曰庙合也然则郑氏谓天子庙及路寝如明堂制者盖未必然明堂位与考工记所记明堂之制度者非出于旧典亦未敢必信也又案书多士传曰天子之堂广九雉三分其广以二为内五分内以一为高东房西房北堂各三雉公侯七雉三分广以二为内五分内以一为高东房西房北堂各一雉伯子男五雉三分广以二为内五分内以一为高东房西房北堂各一雉士三雉三分广以二为内五分内以一为高有室无房堂注曰广荣间相去也雉长三丈内堂东西序之内也高穹高也此传说房堂及室与经亦不合然必有所据姑存之以备参考
  答社坛说
  所喻社坛别纸奉报此是见行礼制更可计会法司检淳熙间所攽册子为佳此事在州郡为至重今人皆不以为意太守乃能及此深可为法又能择贤者而属之尤见其不茍也
  州县社坛方二丈五尺高三尺四出陛稷壝如社坛之制社以石为主其形如钟长二尺五寸方一寸剡其上培其下半四门同一壝二十五步坛餙各随方色上盖以黄土瘗坎于坛之北壬地南出陛方深取足容物
  右出政和五礼新仪第二十一卷淳熙中曽有印本攽行州郡法司必有之可更检看又以行事仪考之二坛东西相并坐南向北社坛石主在坛上之南方北门壝外空地须令稍宽可容献官席位空地之北乃作斋厅以备风雨设献官位献官南向行事
  州县社坛方二丈五尺四步今每步六分之一
  凡言方者皆径也此言方二丈五尺者从东至西二丈五尺从南至北二丈五尺也后叚壝内二十五步其说亦然
  高三尺
  既言坛高三尺又言坛分三级则是以一尺为一级也
  四出陛
  此陛之级即坛之级也但于四面陛之两傍各以石砌作慢道隔断使其中为陛级外为坛级可也
  社主
  旧法惟社有主而稷无主不晓其意恐不可以已意增添其言坛上之南方非坛之中也盖神位坐南向北而祭器设于神位之北故此石主当坛上南陛之上更宜详考画作图子便可见若在坛中央即无设祭处矣
  四门同一壝二十五步
  壝方二十五步者亦是径二十五步谓从东至西二十五步从南至北二十五步以丈计之六尺为步则为十五丈也四角筑土为壝高三尺许使坛上与斋厅相望得见壝上不用瓦盖但以砖两面砌之使其走水尤为坚固四门当中开门古法不言阔狭恐须阔一丈馀庶几行礼执事之人往来宽展不相妨碍两旁各立一华表高一丈许上以横木贯之如门之状{{{1}}}请更依此步数丈数界作方眼中间以纸剪作两坛贴之便见四面坛脚取壝丈数但坛面二丈五尺乃最上一级之数下面更两级一级须展一尺即坛脚须径二丈九尺
  坛饰
  古者社稷不屋有明文不用砖砌无所考然亦不言砖砌者中原土密虽城壁亦不用砖今南方土踈不砌恐易坏赤土饰之又恐僣于郊坛不可用也
  瘗坎于坛之北壬地南出陛方深取足容物
  瘗坎在坛之北壬地即是合在北壝门内两坛边各于中央下日隔取壬地各用砖石砌作一小天井深阔三四尺许其南作踏道上下闲时以土实之临祭即令人取去土扫令洁浄祭毕即使人持币及祝版之属从踏道下送入坎中然后下土筑实依条差人守视
  燎坛
  古者祭天以燔燎祭地以瘗埋来喻所云燎坛为风师雨师雷师设者是也古今礼制社稷风雨雷神各有坛又各有方位社稷于西方风师于东北雨雷于东南大略如此不记子细今州县亦皆别有坛但方位多不合古不谓建寕大邦乃无风雨雷神之坛而寓于社稷之坛也新仪所云在神坛之左而高于神坛者不谓此社稷坛左设燎坛而高于社稷坛也
  植木
  按周礼社各植之以土之所宜木今当以本府之所宜木植之
  
  坛壝等亦是礼制当用古尺不当用今尺
  井田类说
  汉文帝十三年六月除田租荀氏论曰古者什一而税以为天下之中正也今汉民或百一而税可谓鲜矣然豪疆富人占田逾侈此处疑有阙字输其赋太半官収百一之税民收太半之赋官家之惠优于三代豪疆之暴酷于亡秦是上惠不通威福分于豪疆也今不正其本而务除租税适足以资富疆夫土地者天下之大本也春秋之义诸侯不得専封大夫不得専地今豪民占田或至数百千顷富过王侯是自専封也买卖由已是自専其地也孝武时董仲舒尝言宜限民占田至哀帝时乃限民占田不得过三十顷虽有其制卒不得施然三十顷有不平矣且夫井田之制宜于民众之时地广民稀勿为可也然欲废之于寡立之于众土地既富列在豪疆卒而规之并起怨心则生纷乱制度难行由是观之若高帝初定天下及光武中兴之后民人稀少立之易矣就未悉备井田之法宜以口数占田为立科限民得耕种不得买卖以赡贫弱以防兼并且为制度张本不亦宜乎虽古今异制损益随时然纲纪大略其致一也本志曰古者建步立亩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方一里是为九夫八家共之一夫一妇受私田百亩公田十亩是为八百八十亩馀二十亩以为庐舍出入相交伫班志作守望相接疾病相救民受田上田夫百亩中田夫二百亩下田夫三百亩岁更耕之换易其处何休曰司空谨别田之高下善恶分为三品上田一岁一垦中田二岁一垦下田三岁一垦肥饶不得独乐墝埆不得独苦三年一换土易居其家众男为馀夫亦以口受田如此比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当农夫一人有赋有税赋谓计口发财六字系班志颜注税谓公田什一及工商衡虞之入也赋供车马兵甲士徒之役充实府库赐予之费税给郊宗庙百神之祀天子奉养百官禄食庶事之费充实以下并班志文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种榖必杂五种以备灾害中弗得有树以妨五榖力耕数耘收获如寇盗之至环庐种桑菜茹有畦爪瓠果蓏□于疆畔鸡豚狗豕无失其时女修蚕织五十则可以衣帛七十则可以食肉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乡万二千五百户比长位下士自此以上稍登一级至乡为大夫矣于是闾有序而乡有庠序以明教庠以行礼而视化焉春令民毕出于野其诗云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冬则毕入于邑其诗云同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春则出民闾胥平旦坐于左塾比长坐于右塾毕出而后归夕亦如之入者必薪樵轻重相分班白不提挈何休曰晏出后时者不得出暮不持樵者不得入冬则民既入妇人同巷夜绩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功必相从者所以省费烛火同工拙而合习俗也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而相与歌咏以言其情是月馀子亦在序室未征役为馀子八岁入小学学六甲四方五行书计之事始知室家长㓜之节始知以下班志文十五入大学学先王礼乐而知朝廷二字班志君臣之礼其有秀异者移于乡学乡学之秀移于国学学于小学诸侯岁贡小学之秀者于天子学于大学其有秀者命曰造士行同而能偶别之以射于乡学以下以何休说増损修定然后爵命焉孟春之月群居将散行人振木铎以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太师比其音律以闻于天子何休曰男年六十女年五十无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间求诗乡移于邑邑移于国国以闻于天子三年耕则馀一年之畜故三年有成成此功也故王者三载考绩九年耕馀三年之食进业曰登故三考黜陟再登曰平馀六年食三登曰泰平二十七岁馀九年食然后至徳流洽礼乐成焉故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繇此道也九年以下并以班志修定书曰天秩有礼天罚有罪故圣人因天秩而制五礼因天罚而制五刑建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众众班志并作终字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地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有戎马一匹牛三头四丘为甸六十四井有戎马四匹兵车一乘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干戈备具是谓司马之法一同百里提封万井除山川坑堑城池邑居园囿街路三千六百井定出赋六千四百井戎马四百匹兵车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是谓百乘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谓之千乘之国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兵车万乘戎马车徒干戈素具春振旅以蒐夏㧞舍以苗秋治兵以狝冬大阅以狩于农隙以讲事焉五国为属属有长十国为连连有帅三十国有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国为州州有牧牧有连帅比年简车卒正三年简徒群牧五年大简舆徒此先王为国立武足兵之大略也连帅以下并以班志






  晦庵集卷六十八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六十九     宋 朱子 撰杂著
  禘祫议
  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大夫士降杀以两而祭法又有适士二庙官师一庙之文大抵士无太祖而皆及其祖考也郑氏曰夏五庙商六庙周七庙今按商书已云七世之庙郑志恐非颜师古曰父为昭子为穆孙复为昭昭明也穆美也后以晋室讳昭故学者改昭为韶其制皆为中门外之左外为都宫内各有寝庙别有门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晋博士孙毓议天子太祖百世不迁一昭一穆为宗亦百世不迁宗亦曰世室亦曰祧郑注周礼守祧曰宗亦曰祧亦曰世室周礼言守祧之宫郑氏曰远庙为祧周为文武之庙迁主藏焉又曰迁主所藏曰祧先公之迁主藏于太祖后稷之庙先王之迁主藏于文武之庙群穆于文群昭于武明堂位有文世室武世室郑氏曰世室者不毁之名也二昭二穆为四亲庙高祖以上亲尽则毁而递迁昭常为昭穆常为穆昭之二庙亲尽则毁而迁其主于昭之宗鲁祖迁于昭之二新入庙者祔于昭之三而高祖及祖在穆如故穆庙亲尽放此新死者如当为昭则祔于昭之近庙而自近庙迁其祖于昭之次庙而于主祭者为曾祖自次庙迁其高祖于昭之世室盖于主祭者为五世而亲尽故也其穆之两庙如故不动其次庙于主祭者为高祖其近庙于主祭者为祖也主祭者没则祔于穆之近庙而逓迁其上故此凡毁庙迁主改涂易彩示有所变非尽毁也见榖梁传及注诸侯则无二宗大夫则无二庙其迁毁之次则与天子同传毁庙之主藏于太祖仪礼所谓以其班祔檀弓所谓祔于祖父者也曲礼云君子抱孙不抱子此言孙可以为王父尸子不可以为父尸郑氏云以孙与祖昭穆同也周制自后稷为太祖不窋为昭鞠为穆以下十二世至太王复为穆十三世至王季复为昭十四世至文王又为穆十五世至武王复为昭故书称文王为穆考诗称武王为昭考而左氏传曰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又曰管蔡鲁卫文之昭也邘晋应韩武之穆也盖其次序一定百世不易虽文王在右武王在左嫌于倒置而诸庙别有门垣足以各全其尊初不以左右为尊卑也三代之制其详虽不得闻然其大略不过如此汉承秦敝不能深考古制诸帝之庙各在一处不容合为都宫以序昭穆韦元成传云宗庙异处昭穆不序但考周制先公庙在岐周文王在丰武王在镐则都宫之制亦不得为与汉亦无甚异未详其说贡禹韦元成匡衡之徒虽欲正之而终不能尽合古制旋亦废罢后汉明帝又欲遵俭自抑遗诏无起寝庙但藏其主于光武庙中更衣别室其后章帝又复如之后世遂不敢加而公私之庙皆为同堂异室之制见后汉明帝纪祭祀志志又云其后积多无别而显宗但为陵寝之号自是以来更历魏晋下及隋唐其间非无奉先思孝之君据经守礼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弊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孙子而更僻处于一隅既无以见其为七庙之尊群庙之神则又上厌祖考而不得自为一庙之主以人情而论之则生居九重穷极壮丽而没祭一室不过寻丈之间甚或无地以容鼎爼而阴损其数孝子顺孙之心于此宜亦有所不安矣肆我神祖始独慨然深诏儒臣讨论旧典盖捋以远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谬甚盛举也不幸未及营表世莫得闻秉笔之士又复不能特书其事以诏万世今独其见于陆氏之文者为可考耳然其所论昭穆之说亦未有定论图说在后独原庙之制外为都宫而各为寝庙门垣乃为近古但其礼本不经仪亦非古故儒者得以议之如李清臣所谓略于七庙之室而为祠于佛老之侧不为木主而为之象不为禘祫烝尝之祀而行一酌奠之礼杨时所谓舍二帝三王之正礼而从一缪妄之叔孙通者其言皆是也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则由于宗庙不立而人心有所不安也不议复此而徒欲废彼亦安得为至当之论哉












  王者始受命诸侯始封之君皆为太祖以下五世而迭毁毁庙之主藏乎太祖五年而再毁祭言一禘一祫也祫祭者毁庙与未毁庙之主皆合食于太祖父为昭子为穆孙复为昭古之正礼也










  周之所以七庙者以后稷始封文王武王受命而王是三庙不毁与亲庙四而七





  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茍有功徳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故于殷有三宗周公举之以劝成王由是言之宗无数也



  刘歆周七庙图
  稷高圉以       公叔王季上藏主       亚围古公    文王时
  亚圉以       公叔王季上藏主       大王文王    武王时
  公叔以       王季武王上藏主       太王文王    成王时
  太王以       王季武王上藏主       文王成王    康王时
  王季以       武康上藏主       文成    昭王时
  稷          武康文世室  成昭    穆王时
  稷     武世室  康穆文世室  成昭    共王时
  稷     武世室  康穆文成   昭共    懿王时
  稷     武康   穆懿文成   昭共    孝王时
  稷     武康   穆懿文成昭  共孝    夷王时
  稷     武康穆  懿夷文成昭  共孝    厉王时
  稷     武康穆  懿夷文成昭共 孝厉    宣王时
  稷     武康穆懿  夷宣文成昭共  孝厉      幽王时
  刘歆周九庙图
  稷
  公非以       高□公叔王季上藏       主亚围太王   武王时
  文王高       圉以公叔王季武王       上藏主亚圉   成王时
  太王文       王亚圉以公叔王季       武王上藏主   康王时
  太王文       王成王公叔以王季       武王康主上   昭王时
  藏主太       王文王成王太王       以王季武     穆王时
  王季以       武康穆上藏主       文成昭    共王时
  稷          武康穆文世室  成昭共    懿王时
  稷     武世室  康穆㦤文世室  成昭共    孝王时
  稷     武    康穆懿文成   昭共孝    夷王时
  稷     武康   穆懿夷文成   昭共孝    厉王时
  稷     武康   穆懿夷文成昭  共孝厉    宣王时
  稷     武康穆  懿夷宣文成昭  共孝厉    幽王时韦元成刘歆庙数不同班固以歆说为是今亦未能决其是非姑两存之至于迁毁之序则昭常为昭穆常为穆假令新死者当祔昭庙则毁其高祖之庙而祔其主于左祧迁其祖之主于高祖之故庙而祔新死者于祖之故庙即当祔于穆者其序亦然盖祔昭则群昭皆动而穆不移祔穆则群穆皆移而昭不动故虞之明日祔于祖父盖将代居其处故为之祭以告新旧之神也今以周室世次为图如右所谓高祖以上亲尽当毁虞之明日祔于祖父者也元丰议礼何洵直张璪以此为说而陆佃非之曰昭穆者父子之号昭以明下为义穆以恭上为义方其为父则称昭取其昭以明下也方其为子则称穆取其穆以恭上也岂可胶哉坛立于右𫮃立于左以周制言之则太王亲尽去右坛而为𫮃王季亲尽去左祧而为坛左右迁徙无嫌又曰显考王考庙与左祧为昭皇考考庙与右祧为穆如曰成王之世武王为昭文王为穆则武不入考庙而入王考庙矣此皆为说之误殊不知昭穆本以庙之居东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为父子之号也必曰父子之号则穆之子又安可复为昭哉坛𫮃之左右亦出先儒一时之说礼经非有明文也政使果然亦为去庙之后主藏夹室而有祷之祭且坛𫮃又皆一而已昭不可以越坛而径𫮃穆不可以有坛而无𫮃故迭进而无嫌非若庙之有昭穆而可以各由其序而递迁也又况昭穆之分自始封以下入庙之时便有定次后虽百世不复移易而其尊卑则不以是而可紊也故成王之世文王为穆而不害其尊于武武王为昭而不害其卑于文非谓之昭即为王考谓之穆即为考庙也且必如佃说新死者必入穆庙而自父以上穆迁于昭昭迁于穆祔一神而六庙皆为之动则于其祔也又何不直祔于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于其所未应入之庙乎佃又言曰假令甲于上世之次为穆今合堂同食实属父行乙于上世之次为昭今合堂同食实属子行则甲宜为昭乙宜为穆岂可远引千岁以来世次覆令甲为右穆乙为左昭以紊父子之序乎此亦不晓前说之过也盖昭穆之次既定则其子孙亦以为序礼所谓昭与昭齿穆与穆齿传所谓太王之昭王季之穆文之昭武之穆者是也如必以父为昭而子为穆则太伯虞仲乃太王之父而文王反为管蔡鲁卫之子矣而可乎哉且一昭穆也既有上世之次又有今世之次则所以序其子孙者无乃更易不定而徒为纷纷乎曰然则庙之迁次如图可以见矣子孙之序如佃所驳得无真有难处者耶曰古人坐次或以西方为上或以南方为上未必以左为尊也且又安知不如时祫之位乎时祫有图在后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卷六十九>
  昭穆之不为尊卑说已前见其大祫则始封以下以次相承亦无差舛故张璪以为四时常祀各于其庙不偶坐而相临故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及合食乎祖则王季文王更为昭穆不可谓无尊卑之序者是也但四时之祫不兼毁庙之主则右无昭而穆独为尊之时若两世室之主则文常为穆而武常为昭也故陆佃以为毁庙之主有皆不祫之时难之而未见璪之所以对也予窃以为以上世之次推之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为偶亦不可易但其散居本庙各自为主而不相厌则武王进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于文王及其合食于祖则王季虽迁而武王自当与成王为偶未可以遽进而居王季之处也文王之为穆亦虚其所向之位而已则虽北向而何害其为尊哉作此图以见之
  汉同堂异室庙及原庙议
  五峰胡仁重论汉文帝之短䘮其失不在文帝而景帝当任其责予于不起寝庙之诏则以为明帝固不得为无失然使章帝有魏颗之孝其群臣有宋仲几楚子囊之忠则于此必有处矣况以一时之乱命而坏千古之彜制其事体之轻重又非如三子之所正者而已耶然古今诸儒未有斥其非者而徒知论惠帝叔孙通作原庙之罪夫原庙诚不当作要必复古宗庙之制然后可得而议尔或曰周公祀文王武王于洛邑非原庙耶曰此固理之变也然设于别都而不设于京师及所幸郡国又不闻其以菓献之䙝礼施焉则亦与汉异矣
  别定庙议图说图巳见前
  绍熙甲寅某月诏以孝宗祔庙当议宗庙迭毁之次礼部侍郎许及之太常少卿曽三复等相与上议请迁僖祖宣祖而奉太祖居第一室祫享则正东乡之位有诏恭依且令复议二祖祧主奉安之所时熹始赴经筵供职亦尝预议属以病不能赴遂以议状申省大指以为僖祖实为帝者始祖百世不迁之庙不当祧毁合仍旧居太庙第一室四时常享则居东乡之位宣祖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六室皆在三昭三穆之外亲尽宜毁而太祖太宗仁宗功徳茂盛宜凖周之文武百世不迁号为世室其宣祖真宗英宗则迁于西夹室以从顺祖翼祖之后祫享则序昭穆于堂上而时享不及焉神宗哲宗徽宗钦宗高宗孝宗六室为亲庙时享祫享如仪异时迭毁则三昭三穆以次而迁惟高宗受命中兴异时虽或亲尽亦当如仁宗故事别为世室百世不迁盖虽通为十室而三世室自在三昭三穆外其始祖之庙与三昭三穆正合七世之文如刘歆说而兄弟相继各为一世先儒亦有定议并考古今画成图様其说甚备且谓他日恢复中原还反旧京则又当别考古制世为一庙而革去东汉以来同堂异室之陋盖不独为今日议也而庙堂持之不上独奏礼官及诸从臣所论请为别庙以奉四祖又诏恭依遂即毁撤僖祖宣祖庙室熹见诸公争之甚力而右相赵汝愚雅不以熙宁复祀禧祖为然给舍楼钥陈传良又复牵合𧚌缀以附其说其语颇达上听某月某日忽有旨宣召熹赴内殿奏事盖将问之以此也熹因节略状文及为札子画图贴说以进上览之良以为然且喻熹曰僖祖乃国家始祖高宗时不曽迁孝宗时又不曽迁太上皇帝时又不曽迁今日岂敢轻议熹因奏曰此事义理甚明而圣意又已见得如此其不当迁无可疑者前日集议虽已施行而臣申省议状独未得经圣览不曽降出即今来札子却乞降出再令臣僚集议必有定论退见台谏谢深甫张叔椿亦皆以熹说为然而谢独甚悔前日合议之失其后不久熹即罢归而所议遂不复有所施行后却闻台谏后省亦尝互入文字乞降出熹前所议而亦不知后来竟作如何収杀也然当日议状奏札出于匆匆不曽分别始祖世室亲庙三者之异故其为说易致混乱而尝反疑前日之误故今特备著之而别定两图以见区区之本意云
  君臣服议
  淳熙丁未十月八日太上皇帝上仙遗诏至州县有司莫识衣冠制度大率尽用今式斩衰之服哀临既毕及被礼部所下符则止当用布四脚直领布襕衫麻绖而已此符当与遗诏同日俱下乃迟数日有司不䖍惑悮四方已如此而于布四脚之下注云系幞头于直领布襕下注云上领不盘则虽间有举哀稍缓之处官吏传观亦多不晓四脚幞头之说予记温公书仪及后山谈丛所记颇详乃周武帝所制之常冠用布一方幅前两角缀两大帯后两角缀两小帯覆顶四垂因以前边抹额而系大帯于脑后复收后角而系小帯于髻前以代古冠亦名幞头亦名折上巾其后乃以漆纱为之而专谓之幞头其实本一物也今礼官以幞头解四脚是矣而又不肯详言其制则未知其若马陈之所谓周武之所制者耶抑将以纸为胎使之刚强植立亦若今之漆纱所为者耶至于直领布襕衫上领不盘之说则众尤莫晓盖既曰直领则非上领既曰上领则不容不盘两言之中自相抵牾至于如此虽予亦莫识其所以然也乃有强为之说者曰虽为上领而不聫缀斜帛凑成盘曲之势以就正圆但以长布直缝使足以绕项而已予谓礼官之意或是如此亦不可知但求之于古既无所考则亦何敢信而从之耶疑此特生于古今之礼不同礼官不能分别去取而欲依违其间是以生此回惑耳盖直领者古礼也其制具于仪礼其像见于三礼图上有衣而下有裳者是也上领有襕者今礼也今之公服上衣下襕相属而弗殊者是也窃意国恤旧章之本文必有曰直领布衫者而又有曰布襕衫者其服直领布衫则兼服布裙而加冠于首其服布襕衫则首加四脚而已盖其初虽合古今之礼而犹各有所施则亦未为失也今既不察其异矣又但见公服之上领而有襕遂解直领为上领不盘而増襕字于衫字之上文若迁今以就古而不自知其实之悮反至于废古以徇今也又前此州县误用之礼皆著菅屦而符乃无又承用之者遂屦袜以赴临殊乖礼意独无曰杖云者于礼为粗合而亦有所未尽盖礼君之丧诸逹官之长杖所谓逹官谓专逹之官在今日则内之省曹寺监长官外之监司郡守凡一司之长若尝任侍从以上得専奏事者是也故今不杖之制施于僚佐以下则得之矣至使其长官下而同之而虽故相领帅若家居者无异文岂不薄哉又后数日乃得邸吏所报朝廷冠服制度则云皇帝初丧服白罗袍黒银带丝鞋白罗软脚折上巾成服日服布斜巾四脚裙袴冠帽竹杖腰绖首绖直领大袖布襕衫白绫衬衫视事日去杖首绖小祥日改服布四脚直领布襕衫腰绖布袴大祥日服素纱软脚折上巾浅黄衫黒银带群臣之服分为三等上等布头冠布斜巾布四脚大袖襕衫裙袴首绖腰绖竹杖衬服中等布头冠幞头大袖襕衫袴腰绖其下等则布幞头襕衫腰绖而已详此帝服有冠有裙而衫曰直领则是古之丧服当自为一袭者又有四脚有襕衫则皆当世常服又当别为一袭者而今乃一之则果如予之所料矣然至于小祥之服则衫直领而下不裙宰臣之服则下虽有裙而衫非直领此又不可晓者其馀亦多重复缪悮如斜巾四脚冠帽乃四物不当一时并加于首四者皆首服独冠为古制斜巾乃民间初丧未成服时所用既成服则去之盖古者冕之遗制也今成服而与冠并用其失一也四脚之说已见于前盖宇文氏废古冠而为之若兼存而互用犹不相妨今同时并加其失二也帽古今皆为燕服与正服之用亦各有所施今与古冠四脚并用三失也今天子之冠四衮冕通天幞头帽子虽皆御服如之何而可并用于一时乎直领上领古裙今襕亦四物不当一时并加于身说已见前冠当服以终丧不当小祥而释古礼小祥改服练冠但以熟布为之其制不易也今小祥便只服布四脚不服练冠非是其去巾帽亦不知有何据也四脚幞头折上巾三名一物不当错出而异其名说亦见前兼礼官亦云四脚系幞头则知二者非异物而于朝臣之服上等曰四脚中下等曰幞头不知何谓其曰银带丝鞋白绫衬衫者则尤非丧礼之所宜服亦不待辨而知其非矣大抵其失在于兼尽古今以为天子备物之孝而不知考其得失而去取之正天子议礼制度考文之事也然此等条目之多欲一一而正之则有不胜正者必循其本而有以大正焉则曰斩衰三年为父为君如仪礼䘮服之说而已其服则布冠直领大袖布衫加布衰辟领负版揜衽布衬衫布裙麻腰绖麻首绖麻带菅屦竹杖自天子至于庶人不以贵贱而有增损也但仪礼之冠三梁乃士礼今天子通天冠二十四梁当凖之而去其半以为十二梁群臣则如其本品进贤冠之数以为等大本既立然后益考礼经以修殡葬馈奠之礼参度人情以为居处饮食之节行之天下凡诸吉凶之礼有诡圣不经如上领竒服之类者一切革而去之则亦庶乎一王之制而无纷纷之惑矣而前此议者犹或虑其说之难行虽以元祐之盛时而不能行范祖禹之论盖不知自汉以来所以不能复行君父三年之䘮者一则以人主自无孝爱之诚心而不能力行以率于上二则虑夫臣民之众冠婚祠享会聚之有期而不欲以是夺之也国家自祖宗以来三年通䘮实行于内则其所以立极导民者无所难矣独所以下为臣民之虑者未有折衷是以依违于此而未敢轻议此亦虑之过矣夫古之所谓方丧三年者盖曰比方于父母之丧云尔盖事亲者亲死而致丧三年情之至义之尽者也事师者师死而心丧三年谓其哀如父母而无服情之至而义有所不得尽者也事君者君死而方丧三年谓其服如父母而分有亲踈此义之至而情或有不至于其尽者也然则所谓方丧者岂曰必使天下之人寝苫枕块饮水食粥泣血三年真若居父母之丧哉今臣民之服如前所陈则已有定说矣独庶人军吏之贫者则无责乎其全虽以白纸为冠而但去红紫华盛之饰其亦可也至如饮食起居之制则前所谓参度人情者正欲其斟酌古今之宜分别贵贱亲踈之等以为隆杀之节且以婚姻一事言之则宜自一月之外许军民三月之外许士吏覆土之后许选人祔庙之后许承议郎以下小祥之后许朝请大夫以下大祥之后许中大夫以下各借吉三日其太中大夫以上则并湏禫祭然后行吉礼焉官卑而差遣职事高者从高迁官者从新贬官者从旧如此则亦不悖于古无害于今庶乎其可行矣或者又谓今之吉㐫服上领之制相承已久而遽尽革之恐未为允此不然也古今之制祭祀用冕服朝会用朝服皆用直领垂之而不加绅束则如今妇人之服交掩于前而束带焉则如今男子之衣皆未尝上领也今之上领公服非先王之法服自五季之末流入中国至隋炀帝时巡游无度乃令百官戎服从驾而以紫绯绿三色为九品之别本非先王之法服亦非当时朝祭之正服也今杂用之亦以其便于事而不能改耳曷若凖朝服祭服之法参取唐公服之制以为便服而去之哉唐公服见通典开元礼序例下篇民私䘮五服制度皆如此礼但以亲踈分五等而衣服之制不殊温公书仪但斩衰齐衰用此制而大功以下从俗礼非是惟高氏送终礼其说甚详当更讨论订正别为公私通行丧服制度颁行民间令其遵守庶几先王之礼大小由之上下交修可以久而不废且使大义素定于臣民之家免至临事纷错疑惑众听
  民臣礼议同安作
  礼不难行于上而欲其行于下者难也盖朝廷之上典章明具又自尚书省置礼部尚书侍郎以下至郎吏数十人太常寺置卿少以下至博士掌故又数十人每一举事则案故事施行之而此数十人者又相与聚而谋之于其器币牢醴共之受之皆有常制其降登执事之人于其容节又皆习熟见闻无所违失一有不当则又有谏官御史援据古今而质正之此所谓不难行于上者也惟州县之间士大夫庶民之家礼之不可已而欲行之则其势可谓难矣搃之得其所以不合者五必欲举而正之则亦有五说焉盖今上下所共承用者政和五礼也其书虽尝班布然与律令同藏于理官吏之从事于法理之间者多一切俗吏不足以知其说长民者又不能以时布宣使通于下甚者至或并其书而亡之此礼之所以不合者一也书脱幸而存者亦以上下相承㳂习茍简平时既莫之习临事则骤而学焉是以设张多所谬盭朝廷又无以督察䋲紏之此礼之所以不合者二也祭器尝经政和改制尽取古器物之存于今者以为法今郊庙所用则其制也而州县専取聂氏三礼制度丑怪不经非复古制而政和所定未尝颁降此礼之所以不合者三也州县惟三献官有祭服其分献执事陪位者皆常服也古今杂揉雅俗不辨而县邑直用常服不应礼典此礼之所以不合者四也又五礼之书当时修纂出于众手其间亦有前后自相矛盾及踈略不备处是以其事难尽从此礼之所以不合者五也礼之所以不合者五必将举而正之则亦有五说焉曰礼之施于朝廷者州县士民无以与知为也而尽颁之则传者苦其多习者患其博而莫能穷也故莫若取自州县官民所应用者参以近制别加纂录号曰绍兴纂次政和民臣礼略锓板模印而颁行之州县各为三通一通于守令厅事一通于学一通于名山寺观皆椟藏之守视司察体如诏书而民庶所用则又使州县自锓之板正岁则摹而掲之市井村落使通知之则可以永久矣此一说也礼书既颁则又当使州县择士人之笃厚好礼者讲诵其说习其颁礼州县各为若干人廪之于学名曰治礼每将举事则使教焉又诏监司如提学司者察其奉行不如法者举䋲治之此二说也祭器不一郡县所用至广诸祭惟释奠从祀所用器物为多当约此数为定一州一县必具之难以悉从朝廷给也但每事给一以为凖式付之州郡椟藏于太守厅事使以其制为之以给州用以赋诸县或恐州县自造不能齐同即赋钱于州县各为若干诣行在所属制造其器物用者自为一库别置主典与所椟藏者守令到罢举以相付书之印纸以重其事礼书礼服并用此法此三说也祭服则当凖政和礼州县三献分献执事赞祝陪位之服举其所有者议其所无者补之使皆为古礼服释奠分献之属皆用士人馀祭用吏人当殊其制制造颁降如祭器法此四说也礼书之不备者熹尝考释奠仪之失今别出之更加详考而正之仍为图其班序陈设行事升降之所事为一图与书通班之守视如书法则见者晓然矣此五说也夫礼之所以不合者如此必将举而正之其说又如此亦可谓明白而易知矣而世未有议之者则以茍简之俗胜而莫致意焉故也是其所以每难也愚故曰礼不难行于上而欲其行于下者难也故述斯议以为有能举而行之则庶乎其有补焉尔
  改官议
  一诸州教官以经明行修登第人充罢去试法如不足则令侍从两省台谏及诸路监司杂举岁无定员有阙则降指挥令举
  一近制新改官人并令作县其举状内只言犯入巳赃甘与同罪即不言若本人改官之后任亲民差遣日如有疲懦残酷违法害民即与同罪是以举者徇私妄举多不择人及至负败又无谴责今欲乞于举状中添入此项如有违戾必罚无赦
  一今改官人虽有引见之法然未尝亲奉玉音询考治行所以人得妄举而昏缪不材之人或与其间欲乞今后引见之日每十人中特宣两人升殿询其前任职事及民间利害如有庸缪即行退黜仍将举主降官放罢有职名者即令落职则举者知畏而庸妄之徒不敢徼幸求进矣
  一改官之人设使所举皆当然其才亦有大小之不同而今之县道亦有难易之别今铨部之法未尝为官择人而使人自择官是以才高者审于择地多注优闲易办之县才短者昧于所向多注繁剧难办之县使人与官两失其所所以县多不治而人有遗才也欲乞将天下诸县分其难易又以大小为次委自尚书将合注知县之人精加考究分作四等以可任繁难大县者为上繁难小县者次之优闲大县又次之小县为下其已任繁难者后任便与注权通判其任优闲县者后任须管再入知县一次不得别注差遣愿注县丞者听但亦以三年为任
  一累任教官不曾实历治民之人不许荐举改官
  学校贡举私议
  古者学校选举之法始于乡党而逹于国都教之以徳行道艺而兴其贤者能者盖其所以居之者无异处所以官之者无异术所以取之者无异路是以士有定志而无外慕蚤夜孜孜惟惧徳业之不修而不忧爵禄之未至夫子所谓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孟子所谓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盖谓此也若夫三代之教艺为最下然皆犹有实用而不可阙其为法制之密又足以为治心养气之助而进于道徳之归此古之为法所以能成人材而厚风俗济世务而兴太平也今之为法不然虽有乡举而其取人之额不均又设太学利诱之一涂监试漕试附试诈冒之捷径以启其奔趋流浪之意其所以教者既不本于徳行之实而所谓艺者又皆无用之空言至于甚弊则其所谓空言者又皆怪妄无稽而适足以败坏学者之心志是以人材日衰风俗日薄朝廷州县每有一事之可疑则公卿大夫官人百吏愕眙相顾而不知所出是亦可验其为教之得失矣而议者不知其病源之所在反以程试文字之不工为患而唱为混补之说以益其弊或者知其不可又欲斟酌举行崇宁州县三舍之法而使岁贡选士于太学其说虽若贤于混补之云然果行此则士之求入乎州学者必众而今州郡之学钱粮有限将广其额则食不足将仍其旧则其势之偏选之艰而涂之狭又将有甚于前日之解额少而无所容也正使有以处之然使游其间者校计得失于旦暮锱铢之间不得寕息是又不惟无益而损莫大焉亦非计之得也盖尝思之必欲乘时改制以渐复先王之旧而善今日之俗则必如明道先生熙寕之议然后可以大正其本而尽革其末流之弊如曰未暇则莫若且均诸州之解额以定其志立徳行之科以厚其本罢去词赋而分诸经子史时务之年以齐其业又使治经者必守家法命题者必依章句答义者必通贯经文条举众说而断以已意学校则遴选实有道徳之人使専教导以来实学之士裁减解额舍选谬滥之恩以塞利诱之涂至于制科词科武举之属亦皆究其利病而颇更其制则有定志而无奔竞之风有实行而无空言之弊有实学而无不可用之材矣此其大略也其详则继此而遂陈之夫所以必均诸州之解额者今之士子不安于乡举而争趋太学试者以其本州解额窄而试者多太学则解额阔而试者少本州只有解试一路太学则兼有舍选之捷径又可以智巧而经营也所以今日倡为混补之说者多是温福处婺之人而他州不与焉非此数州之人独多躁竞而他州之人无不廉退也乃其势驱之有不得不然者耳然则今日欲救其弊而不以大均解额为先务虽有良法岂能有所补哉故莫若先令礼部取见逐州三举终场人数太学终场人数解试亦合分还诸州理为人数通比旧额都数定以若干分为率而取其若干以为新额如以十分为率而取其一则万人终场者以百人为额更斟酌之又损太学解额舍选取人分数使与诸州不至大叚殊绝其见住学人分数权许仍旧则士安其土而无奔趋流浪之意矣所以必立徳行之科者徳行之于人大矣然其实则皆人性所固有人道所当为以其得之于心故谓之徳以其行之于身故谓之行非固有所作为増益而欲为观听之美也士诚知用力于此则不惟可以修身而推之可以治人又可以及夫天下国家故古之教者莫不以是为先若舜之命司徒以敷五教命典乐以教胄子皆此意也至于成周而法始大备故其人材之盛风俗之美后世莫能及之汉室之初尚有遗法其选举之目必以敬长上顺乡里肃政教出入不悖所闻为称首魏晋以来虽不及古然其九品中正之法犹为近之及至隋唐遂专以文词取士而尚徳之举不复见矣积至于今流弊已极其势不可以不变而欲变之又不可不以其渐故今莫若且以逐州新定解额之半而又折其半以为徳行之科如解额百人则以二十五人为徳行科盖法行之初恐考察未精故且取其半而又减其半其馀五十人自依常法明立所举徳行之目如八行之类専委逐县令佐从实搜访于省试后保明津遣赴州守倅审实保明申部于当年六月以前以礼津遣限本年内到部拨入太学于近上斋舍安排而优其廪给仍免课试长贰以时延请询考至次年终以次差充大小职事又次年终择其尤异者特荐补官馀令特赴明年省试比之馀人倍其取人分数如馀人二十取一则此科十而取一盖解额中已减其半矣殿试各升一甲其不中人且令住学以俟后举其行义有亏学术无取举者亦当议罚则士知实行之可贵而不専事于空言矣所以必罢诗赋者空言本非所以教人不足以得士而诗赋又空言之尤者其无益于设教取士章章明矣然熙宁罢之而议者不以为是者非罢诗赋之不善乃专主王氏经义之不善也故元祐初议有改革而司马温公吕申公皆不欲复其欲复之者惟刘挚为最力然不过以考校之难而为言耳是其识之卑而说之陋岂足与议先王教学官人之本意哉今当直罢无可疑者如以习之者众未欲遽罢则限以三举而逓损其取人之数俟其为之者少而后罢之则亦不骇于俗而其弊可革矣所以必分诸经子史时务之年者古者大学之教以格物致知为先而其考校之法又以九年知类通达强立不反为大成盖天下之事皆学者所当知而其理之载于经者则各有所主而不能相通也况今乐经亡而礼经缺二戴之记已非正经而又废其一焉盖经之所以为教者已不能备而治之者类皆舍其所难而就其所易仅窥其一而不及其馀则于天下之事宜有不能尽通其理者矣若诸子之学同出于圣人各有所长而不能无所短其长者固不可以不学而其所短亦不可以不辨也至于诸史则该古今兴亡治乱得失之变时务之大者如礼乐制度天文地理兵谋刑法之属亦皆当世所须而不可阙皆不可以不之习也然欲其一旦而尽通则其势将有所不能而卒至于不行若合所当读之书而分之以年使天下之士各以三年而共通其三四之一则亦若无甚难者故今欲以易书诗为一科而子年午年试之周礼仪礼及二戴之礼为一科而卯年试之春秋及三传为一科而酉年试之年分皆以省试为界义各二道诸经皆兼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义各一道论则分诸子为四科而分年以附焉诸子则如荀扬王韩老庄之属及本朝诸家文字当别讨论分定年数兼许于当年史传中出论二道䇿则诸史时务亦然诸史则左传国语史记两汉为一科三国晋书南北史为一科新旧唐书五代史为一科通鉴为一科时务则律历地理为一科通礼新仪为一科兵法刑统敕令为一科通典为一科以次分年如经子之法䇿各二道则士无不通之经无不习之史而皆可为当世之用矣其治经必専家法者天下之理固不外于人之一心然圣贤之言则有渊奥尔雅而不可以臆断者其制度名物行事本末又非今日之见闻所能及也故治经者必因先儒已成之说而推之借曰未必尽是亦当究其所以得失之故而后可以反求诸心而正其缪此汉之诸儒所以専门名家各守师说而不敢轻有变焉者也但其守之太拘而不能精思明辨以求真是则为病耳然以此之故当时风俗终是淳厚近年以来习俗茍偷学无宗主治经者不复读其经之本文与夫先儒之传注但取近时科举中选之文讽诵摹仿择取经中可为题目之句以意扭捏妄作主张明知不是经意但取便于行文不暇恤也盖诸经皆然而春秋为尤甚主司不惟不知其缪乃反以为工而置之高等习以成风转相祖述慢侮圣言日以益甚名为治经而实为经学之贼号为作文而实为文字之妖不可坐视而不之正也今欲正之莫若讨论诸经之说各立家法而皆以注疏为主如易则兼取胡瑗石介欧阳修王安石邵雍程頥张载吕大临杨时书则兼取刘敞王安石苏轼程頥杨时晁说之叶梦得吴棫薛季宣吕祖谦诗则兼取欧阳修苏轼程頥张载王安石吕大临杨时吕祖谦周礼则刘敞王安石杨时仪礼则刘敞二戴礼记则刘敞程頥张载吕大临春秋则啖助赵匡陆淳孙明复刘敞程頥胡安国大学论语中庸孟子则又皆有集解等书而苏轼王雱吴棫胡寅等说亦可采以上诸家更加考订増损如刘彜等说恐亦可取令应举人各占两家以上于家状内及经义卷子第一行内一般声说将来答义则以本说为主而旁通他说以辨其是非则治经者不敢妄牵已意而必有据依矣其命题所以必依章句者今日治经者既无家法其穿凿之弊已不可胜言矣而主司命题又多为新竒以求出于举子之所不意于所当断而反连之于所当连而反断之大抵务欲无理可解无说可通以观其仓卒之间趋附离合之巧其始盖出于省试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之一题然而当时传闻犹以为怪及今数年则无题不然而人亦不之怪矣主司既以此倡之举子亦以此和之平居讲习専务裁剪经文巧为饾饤以求合乎主司之意其为经学贼中之贼文字妖中之妖又不止于家法之不立而已也今既各立家法则此弊势当自革然恐主司习熟见闻尚仍故态却使举子愈有拘碍不容下笔愿下诸路漕司戒敕所差考试官今后出题须依章句不得妄有附益裁剪如有故违许应举人依经直答以驳其缪仍经本州及漕司陈诉将命题人重作行遣其诸州申到题目亦令礼部国子监长贰看详紏举谴罚则主司不敢妄出怪题而诸生得守家法无复敢肆妖言矣又按前贤文集䇿问皆指事设疑据实而问多不过百十字嘉祐治平以前尚存旧体而吕申公家传记熙宁事乃云有司发䇿问必先称颂时政对者因大为谀词以应之然则此风盖未远也今亦宜为之禁使但条陈所问之疑略如韩欧诸集之为者则亦可以观士子之实学而息其谀佞之奸心矣其必使答义者通贯经文条陈众说而断以己意者其说己略具于家法之条矣盖今日经学之难不在于治经而难于作义大抵不问题之大小长短而必欲分为两叚仍作两句对偶破题又须借用他语以暗贴题中之字必极于工巧而后已其后多者三二千言别无他意不过止是反复敷衍破题两句之说而已如此不帷不成经学亦复不成文字而使学者卒岁穷年枉费日力以从事于其间甚可惜也欲更其弊当更写卷之式明著问目之文而疏其上下文通约三十字以上次列所治之说而论其意又次旁列他说而以已意反复辩析以求至当之归但令直论圣贤本意与其施用之实不必如今日经义分叚破题对偶敷衍之体毎道止限五六百字以上则虽多增所治之经而答义不至枉费辞说日力亦有馀矣至于旧例经义禁引史传乃王氏末流之弊而论子史者不复订以经指又俗学卑近之失皆当有以正之使治经术者通古今议论者识原本则庶乎其学之至矣其学校必选实有道徳之人使为学官以来实学之士裁减解额舍选谬滥之恩以塞利诱之涂者古之太学主于教人而因以取士故士之来者为义而不为利且以本朝之事言之如李廌所记元祐侍讲吕希哲之言曰仁宗之时太学之法宽简国子先生必求天下贤士真可为人师者就其中又择其尤贤者如胡翼之之徒使専教导规矩之事故当是时天下之士不远万里来就师之其游太学者端为道艺称弟子者中心说而诚服之盖犹有古法之遗意也熙宁以来此法浸坏所谓太学者但为声利之场而掌其教事者不过取其善为科举之文而尝得隽于场屋者耳士之有志于义理者既无所求于学其奔趋辐凑而来者不过为解额之滥舍选之私而已师生相视漠然如行路之人间相与言亦未尝开之以徳行道艺之实而月书季考者又祗以促其嗜利苟得冒昧无耻之心殊非国家之所以立学教人之本意也欲革其弊莫若一遵仁皇之制择士之有道徳可为人师者以为学官而久其任使之讲明道义以教训其学者而又痛减解额之滥以还诸州罢去舍选谬滥之法而使为之师者考察诸州所解徳行之士与诸生之贤者而特命以官则太学之教不为虚设而彼怀利干进之流自无所为而至矣如此则待补之法固可罢去而混补者又必使与诸州科举同日引试则彼有乡举之可望者自不复来而不患其纷冗矣至于取人之数则又严为之额而许其补中之人从上㡬分特赴省试则其舍乡举而来赴补者亦不为甚失职矣其计会监试漕试附试之类亦当痛减分数严立告赏以绝其冒滥其诸州教官亦以徳行人充而责以教导之实则州县之学亦稍知义理之教而不但为科举之学矣至于制举名为贤良方正而其实但得记诵文词之士其所投进词业亦皆无用之空言而程试论䇿则又仅同覆射儿戏初无益于治道但为仕宦之捷径而已词科则又习于謟谀夸大之词而竞于骈俪刻雕之巧尤非所以为教至于武举则其弊又不异于儒学之陋也欲革其弊则制科当诏举者不取其记诵文词而取其行义器识罢去词业六论而直使待对于廷访以时务之要而不穷以隐僻难知之事词科则当稍更其文字之体使以深厚简严为主而以能辨析利害敷陈法度为工武举则亦使学官放经义论䇿之制参酌定议颁下武经总要等书而更加讨论补其遗逸使之诵习而立其科焉则庶乎小大之材各得有所成就而不为俗学之所病矣夫如是是以教明于上俗美于下先王之道得以复明于世而其遗风馀韵又将有以及于方来与夫规规然固守末流之弊法而但欲小变一二于其间者利害相绝固有间矣草茅之虑偶及于此故敢私记其说以为当路之君子其或将有取焉
  天子之礼如此者数段先生初欲以入礼书后又谓若如此却是自己著书也遂除去不用今惟见此一段岂禘祫议之类皆是欤
  天子之礼至尊无上其居处则内有六寝六宫外有三朝五门其嫔御侍卫饮食衣服货贿之官皆领于冡宰其冕弁车旗宗祝巫史卜筮瞽侑之官皆领于宗伯有师以道之教训有傅以傅其徳义有保以保其身体有师氏以媺诏之媺下本冇训字有保氏以谏其恶前有凝后有丞左有辅右有弼其侍御仆从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钦发号施令罔有不臧在舆有旅贲之规旅贲勇士掌执戈楯夹车而趋位宁有官师之典门屏之间谓之宁倚几有训诵之谏工师所诵之谏书之于几也居寝有𥊍御之箴𥊍近也临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工师之诵史为书太史君举则书瞽为诗工又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于市旅陈也陈货物以示时所贵尚百工献艺献其技艺以喻政事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其书春秋尚书有存者御瞽几声之上下㡬犹察也察其存乐不幸而至于有过则又有争臣七人面列廷争以正救之盖所以养之之备至于如此是以恭已南面中心无为以守至正而貌之恭足以作肃言之从足以作乂视之明足以作哲听之聪足以作谋思之睿足以作圣然后能以八柄驭群臣八统驭万民而赏无不庆刑无不威远无不至迩无不服傅说所谓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武王所谓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所谓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箕子所谓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董子所谓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者正谓此也何谓六寝六宫曰王大寝一小寝五大寝听政故向明而治故在前小寝释服燕息也故在后其小寝一寝在中四寝在于四角春居东北夏居东南秋居西南冬居西北土王之月居中后之六宫正宫在前五宫在后其制如王之五寝何谓三朝五门曰王宫之外门一曰皋门二曰雉门三曰库门四曰应门五曰路门又曰虎门又曰皋门此郑司农说也康成以雉门在库门外而设两观其朝在雉门之外者曰外朝在路门之外者曰治朝路寝之廷曰内朝皋门之内外朝也朝士掌其法小司农掌其政列三槐与九棘设嘉石与肺石而朝诸侯听诏询大事在焉应门之内治朝也司士正其位宰夫掌其法大仪正王之位而王日视朝在焉路门之内燕朝也大仪正其位掌摈相族人朝焉玉藻曰朝服以视朝退适路寝听政然则王日视朝于治朝而退听政于燕朝矣雉门之外悬象治所以待民应门之外设宗庙社稷所以严神位路门之外则九室九卿朝焉路寝之内亦九室九嫔居焉外朝之法朝士掌之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群士在其后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群吏在其后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长众庶在其后左嘉石平罢民焉右肺石达穷民焉小宗伯职曰建国之神位右社稷左宗庙然则外朝在库门之外皋门之内与今司徒府有天子以下大会殿亦古之外朝者周天子诸侯皆有三朝外朝一内朝二内朝之在路门之内者或谓之燕朝何谓货贿曰有太府以受其货贿之入关市之赋以待王之膳服邦中之赋以待賔客四郊之赋以待稍秣家稍之赋以待匪颁邦甸之赋以待工事邦县之赋以待币帛邦都之赋以待宗祀山泽之赋以待丧纪币馀之赋以待赐予凡邦国之贡以待予用凡万民之贡以充府库凡式贡之馀财以供玩好之用而金玉玩好玉府掌之良兵良器内府掌之王后世子衣服之用则外府掌之
  沧洲精舍释菜仪
  前期献官以下皆盛服今用深衣凉衫掌仪设神座用席先圣南向配位西向从祀位东西向设祝版于先圣位之右设香炉香案香合于堂中设祭器于神坐前每位各左一笾今用漆盘实以脯果右一豆今用漆盘实以笋菜设牺尊一于堂上东南隅今以瓦尊代加勺羃设烛四于堂中二于东西从祀位之前设洗二于东阶之东盥洗在东爵洗在西卓一于洗东卓上箱二巾东爵西设献官位于堂下北面分奠者二人次之诸生又次之皆北向西上及期献官以下序立于东廊下掌仪帅执事者升堂实酒馔赞者一人引献官升堂点阅降就堂下位分奠官及诸生各就位赞者一人离位少前再拜讫进立于主人之右西向曰再拜在位者皆再拜掌仪祝司尊者皆升掌仪立于东序西向祝立于阼阶上西向司尊者立于尊南北向赞引献官诣盥洗之南北向立盥手帨手升焚香再拜降再诣盥帨如初诣爵洗南北向立洗爵以授赞升诣尊所西向立赞以爵授献官司尊举羃酌酒献官以爵授赞俱诣先圣前献官北向跪赞跪授爵献官执爵三祭奠爵于笾之间俛伏兴少立祝诣献官之左东向跪读祝讫兴复位献官再拜次诣盥洗爵如初洗诸配位爵讫赞者以盘兼捧升酌诣配位如初仪但不读祝献官复位当献官诣配位酌献时赞者二人各引分奠官分行东西从祀礼盥洗以下并如配位之仪东先西后分奠讫复位在位者皆再拜退
  献者赞者    分奠二人赞者二人
  祝       掌仪者
  司尊
  赵婿亲迎礼大略
  前期女氏使人张陈其婿之室及期具馔设椅卓置于堂中东西相对各置杯匕箸蔬果于卓上酒壶在案席之后别置卓子于席南注子置其上
  婿盛服主人醮子之礼乘马至女氏之门下马俟于次女尊长父母醮子之礼出迎婿于门外揖逊而入至于厅事主人升自阼阶立西向婿升自西阶北面再拜向内拜宅里去主人不答拜姆奉女出中门至于厅事婿揖之至妇轿前举帘以俟姆奉妇登车下帘婿揖主人主人不降送婿乘马在前妇车在后皆以二烛前导以行婿先至厅事俟妇下车揖遂导以入妇从之赞者导婿揖妇而后妇从之适其室妇从者布席于阃内东方婿从者布席于西方婿立于东席妇立于西席妇拜婿答拜婿为妇举蒙头讫揖妇坐婿东妇西从者斟酒婿揖妇同祭酒举饮从者置殽婿揖妇同祭殽食毕又斟举饮馔不祭三斟亦如之此参酌古人合牢之礼乃彻馔









  晦庵集卷六十九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      宋 朱子 撰杂著
  读吕氏诗托桑中篇甲辰春
  诗体不同固有铺陈其事不加一词而意自见者然必其事之犹可言者若清人之诗是也至于桑中溱洧之篇则雅人庄士有难言之者矣孔子之称思无邪也以为诗三百篇劝善惩恶虽其要归无不出于正然未有若此言之约而尽者耳非以作诗之人所思皆无邪也今必曰彼以无邪之思铺陈淫乱之事而悯惜惩创之意自见于言外则曷若曰彼虽以有邪之思作之而我以无邪之思读之则彼之自状其丑者乃所以为吾警惧惩创之资耶而况曲为训说而求其无邪于彼不若反而得之于我之易也巧为辨数而归其无邪于彼不若反而责之于我之切也若夫雅也郑也卫也求之诸篇固各有其目矣雅则大雅小雅若干篇是也郑则郑风若干篇是也卫则𨚍鄘卫风若干篇是也是则自卫反鲁以来未之有改而风雅之篇说者又有正变之别焉至于桑中小序政散民流而不可止之文与乐记合则是诗之为桑间又不为无所据者今必曰三百篇皆雅而大小雅不独为雅郑风不为郑𨚍鄘卫之风不为卫桑中不为桑间亡国之音则其篇帙混乱邪正错糅非复孔子之旧矣夫二南正风房中之乐也乡乐也二雅之正朝廷之乐也商周之颂宗庙之乐也是或见于序义或出于传记皆有可考至于变雅则固已无施于事而变风又特里巷之歌谣其领在乐官者以为可以识时变观土风而贤于四夷之乐耳今必曰三百篇者皆祭祀朝聘之所用则未知桑中溱洧之属当以荐何等之鬼神接何等之賔客耶盖古者天子巡狩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固不问其美恶而悉陈以观也既已陈之固不问其美恶而悉存以训也然其与先王雅颂之正篇帙不同施用亦异如前所陈则固不嫌于厖杂矣今于雅郑之实察之既不详于厖杂之名畏之又太甚顾乃引夫浮放之鄙词而文以风刺之美说必欲强而置诸先王雅颂之列是乃反为厖杂之甚而不自知也夫以昧任与郑卫合奏犹曰不可而况强以桑中溱洧为雅乐又欲合于鹿鸣文王清庙之什而奏之宗庙之中朝廷之上乎其以二诗为犹止于中声者太史公所谓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于韶武之音其误盖亦如此然古乐既亡无所考正则吾不敢必为之说独以其理与其词推之有以知其必不然耳又以为近于劝百讽一而止乎礼义则又信大序之过者夫子虚上林侈矣然自天子茫然而思以下犹实有所谓讽也汉广知不可而不求大车有所畏而不敢则犹有所谓礼义之止也若桑中溱洧则吾不知其何词之讽而何礼义之止乎若曰孔子尝欲放郑声矣不当于此又收之以备六籍也此则曽南丰于战国䇿刘元城于三不足之论皆尝言之又岂俟吾言而后白也哉
  大抵吾说之病不过得罪于桑间洧外之人而其力犹足以完先王之乐彼说而善则二诗之幸甚矣抑其于溱洧而取范氏之说则又似以放郑声者岂理之自然固有不可夺耶因读桑中之说而惜前论之不及竟又痛伯恭之不可作也因书其后以为使伯恭生而闻此虽未必遽以为然亦当为我逌然而一笑也呜呼悲夫
  读唐志
  欧阳子曰三代而上治出于一而礼乐逹于天下三代而下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此古今不易之至论也然彼知政事礼乐之不可不出于一而未知道徳文章之尤不可使出于二也夫古之圣贤其文可谓盛矣然初岂有意学为如是之文哉有是实于中则必有是文于外如天有是气则必有日月星辰之光耀地有是形则必有山川草木之行列圣贤之心既有是精明纯粹之实以旁薄充塞乎其内则其著见于外者亦必自然条理分明光辉发越而不可揜盖不必托于言语著于简册而后谓之文但自一身接于万事凡其语默动静人所可得而见者无所适而非文也姑举其最而言则易之卦画诗之咏歌书之记言春秋之述事与夫礼之威仪乐之节奏皆已列为六经而垂万世其文之盛后世固莫能及然其所以盛而不可及者岂无所自来而世亦莫之识也故夫子之言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盖虽已决知不得辞其责矣然犹若逡巡顾望而不能无所疑也至于推其所以兴衰则又以为是皆出于天命之所为而非人力之所及此其体之甚重夫岂世俗所谓文者所能当哉孟轲氏没圣学失传天下之士背本趋末不求知道养徳以充其内而汲汲乎徒以文章为事业然在战国之时若申商孙吴之术苏张范蔡之辨列御宼庄周荀况之言屈平之赋以至秦汉之间韩非李斯陆生贾傅董相史迁刘向班固下至严安徐乐之流犹皆先有其实而后托之于言唯其无本而不能一出于道是以君子犹或羞之及至宋玉相如王褒扬雄之徒则一以浮华为尚而无实之可言矣雄之太元法言盖亦长杨校猎之流而粗变其音节初非实为明道讲学而作也东京以降讫于隋唐数百年间愈下愈衰则其去道益远而无实之文亦无足论韩愈氏出始觉其陋慨然号于一世欲去陈言以追诗书六艺之作而其弊精神縻岁月又有甚于前世诸人之所为者然犹幸其略知不根无实之不足恃因是颇溯其源而适有会焉于是原道诸篇始作而其言曰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其徒和之亦曰未有不深于道而能文者则亦庶几其贤矣然今读其书则其出于谄谀戏豫放浪而无实者自不为少若夫所原之道则亦徒能言其大体而未见其有探讨服行之效使其言之为文者皆必由是以出也故其论古人则又直以屈原孟轲马迁相如扬雄为一等而犹不及于董贾其论当世之弊则但以词不已出而遂有神徂圣伏之叹至于其徒之论亦但以剽掠僭窃为文之病大振頺风教人自为为韩之功则其师生之间传受之际盖未免裂道与文以为两物而于其轻重缓急本末賔主之分又未免于倒悬而逆置之也自是以来又复衰歇数十百年而后欧阳子出其文之妙盖已不愧于韩氏而其曰治出于一云者则自荀扬以下皆不能及而韩亦未有闻焉是则疑若几于道矣然考其终身之言与其行事之实则恐其亦未免于韩氏之病也抑又尝以其徒之说考之则诵其言者既曰吾老将休付子斯文矣而又必曰我所谓文必与道俱其推尊之也既曰今之韩愈矣而又必引夫文不在兹者以张其说由前之说则道之与文吾不知其果为一耶为二耶由后之说则文王孔子之文吾又不知其与韩欧之文果若是其班乎否也呜呼学之不讲久矣习俗之谬其可胜言也哉吾读唐书而有感因书其说以订之
  读大纪
  宇宙之间一理而已天得之而为天地得之而为地而凡生于天地之间者又各得之以为性其张之为三纲其纪之为五常盖皆此理之流行无所适而不在若其消息盈虚循环不已则自未始有物之前以至人消物尽之后终则复始始复有终又未尝有顷刻之或停也儒者于此既有以得于心之本然矣则其内外精粗自不容有纎毫之间而其所以修已治人垂世立教者亦不容其有纎毫造作轻重之私焉是以因其自然之理而成自然之功则有以参天地赞化育而幽明巨细无一物之遗也若夫释氏则自其因地之初而与此理已背驰矣乃欲其所见之不差所行之不缪则岂可得哉盖其所以为学之本心正为恶此理之充塞无间而使已不得一席无理之地以自安厌此理之流行不息而使已不得一息无理之时以自肆也是以叛君亲弃妻子入山林捐躯命以求其所谓空无寂灭之地而逃焉其量亦已隘而其势亦已逆矣然以其立心之坚苦用力之精专亦有以大过人者故能卒如所欲而实有见焉但以其言行求之则其所见虽自以为至玄极妙有不可以思虑言语到者而于吾之所谓穷天地亘古今本然不可易之实理则反瞢然其一无所睹也虽自以为直指人心而实不识心虽自以为见性成佛而实不识性是以殄灭彛伦堕于禽兽之域而犹不自知其有罪盖其实见之差有以陷之非其心之不然而故欲为是以惑世而罔人也至其为说之穷然后乃有不舍一法之论则似始有为是遁词以盖前失之意然亦其秉彛之善有终不可得而殄灭者是以剪伐之馀而犹有此之仅存又以牵于实见之差是以有其意而无其理能言之而卒不能有以践其言也凡释氏之所以为释氏者始终本末不过如此盖亦无足言矣然以其有空寂之说而不累于物欲也则世之所谓贤者好之矣以其有玄妙之说而不滞于形器也则世之所谓智者悦之矣以其有生死轮囘之说而自谓可以不沦于罪苦也则天下之佣奴㸑婢黥髠盗贼亦匍匐而归之矣此其为说所以张皇辉赫震耀千古而为吾徒者方且蠢焉鞠躬屏气为之奔走服役之不暇也幸而一有间世之杰乃能不为之屈而有声罪致讨之心焉然又不能究其实见之差而诋以为幻见空说不能正之以天理全体之大而偏引交通生育之一说以为主则既不得其要领矣而徒欲以火其书而庐其居其于吾徒又未尝教之以内修自治之实而徒骄之以尭舜列圣之可以为重则吾恐其不唯无以坐收摧陷廓清之功或乃往遗之禽而反为吾党之诟也呜呼惜哉
  读两陈諌议遗墨
  天下有自然不易之公论而言之者或不免于有所避就故多失之若诸公熙寕日录之辨是也尝记顷年获侍坐于故端明上饶汪公纵言及于日录熹因妄谓日录固为邪说然诸贤攻之亦未得其要领是以言者渎而听者疑用力多而见功寡也盖尝即其书而考之则凡安石之所以惑乱神祖之聪明而变移其心术使不得遂其大有为之志而反为一世祸败之原者其隐微深切皆聚此书而其词锋笔势纵横捭阖炜𤍞谲诳又非安石之口不能言非安石之手不能书也以为蔡卞撰造之言固无是理况其见诸行事深切著明者又以相为表里亦不待晚年怼笔有所増加而后为可罪也然使当时用其垂绝之智举而焚之则后来载笔之士于其帷幄之间深谋密计虽欲毕力搜访极意形容势必不能得之如此之𢘤而传闻异词虚实相半亦不能使人无溢恶之疑且如勿令上知之语世所共传终以手笔不存故使陆佃得为隐讳虽以元祐众贤之力争辩之苦而不能有以正也此见陆佃供答史院取问状何幸其徒自为失计出此真迹以暴其恶于天下便当摭其肆情反理之实以正其迷国误朝之罪而直以安石为诛首是乃所谓自然不易之公论不唯可以订已往之谬而又足以开后来之惑奈何乃以畏避嫌疑之故反为迂曲囘互之言指为撰造増加诬伪谤诋之书而欲加刊削以灭其迹乎汪公叹息深以愚言为然今观闲乐陈公遗帖了斋陈公表稿追忆前语自愧学之不进所知不能有以甚异于往时又叹汪公之不可复见也为之掩卷太息而书其后抑又尝怪了翁晚岁之论多出此帖之馀然其自讼改过之书曽无一言以及此而独谓龟山杨氏实发其机语见责沈其所赠兄孙渐者即几叟少卿后改名渊者也几叟杨公之婿尝以杨公之语告翁曰更留那老子做甚底翁初亦骇其言几叟复为反复申言之翁乃悔悟故其语曰余之自讼改过赖其一言而渐于是时亦以所闻警余之谬云是则论者亦颇疑之而以今考之此书之作实在建中崇宁之间书云吾友迁谪犹居善地疑居袁州时也且其言犹以日录为蔡卞之所托而其后了翁合浦尊尧之书亦未直攻安石也至于大观初年而后四明之论始作进表虽在政和元年然公居明州实大观初年也则其推言所自独归功于杨氏而不及闲乐有不可诬者矣顾其后书虽谓天使安石自写诬悖之心然犹有怼笔増加归过神考之云则终未免于所谓有所回互避就而失之者也又观闲乐此书之指所以罪状安石者至深切矣然考其事不过数条若曰改祖宗之法而行三代之政也废春秋而谓人主有北面之礼也学本出于刑名度数而不足于性命道徳也释经奥义多出先儒而旁引释氏也是数条者安石信无所逃其罪矣然其所以受病之源遗祸之本则闲乐之言有所未及而其所指以为说者亦自不能使人无可恨也今亦无论其他而姑以安石之素行与日录之首章言之则安石行已立朝之大节在当世为如何而其始见神宗也直以汉文帝唐太宗之不足法者为言复以诸葛亮魏元成之不足为者自任此其志识之卓然又皆秦汉以来诸儒所未闻者而岂一时诸贤之所及哉然其为人质虽清介而器本偏狭志虽高远而学实凡近其所论说盖特见闻亿度之近似耳顾乃挟以为高足已自圣不复知以格物致知克已复礼为事而勉求其所未至以増益其所不能是以其于天下之事每以躁率任意而失之于前又以狠愎徇私而败之于后此其所以为受病之原而闲乐未之言也若其所以遗祸之本则自其得君之初而已有以中之使之悦其高骇其竒而意斯人之不可无矣及其任之以事而日聼其言则又有以信夫斯人之果不可无也于是为之力拒群言而一听其所为唯恐其一旦去我而无与成吾事也及其𬣙谟既久渐涵透彻则遂心融神会而与之为一以至于能掣其柄而自操之则其运动弛张又已在我而彼之用舍去留不足为吾重轻矣于是安石卒去而天下之政始尽出于宸𠂻了翁所谓万几独运于元丰闲乐所谓屏弃金陵十年不召者盖皆指此然了翁知其独运而不知其所运者乃安石之机闲乐见安石之身若不用而不知其心之未尝不用也是以凡安石之所为卒之得以附于陵庙之尊托于谟训之重而天下之人愈不敢议以至于鱼烂河决而后已焉此则安石所以遗祸之本而闲乐亦未之言也若闲乐之论祖宗法度但当谨守而不可变尤为痛切是固然矣然祖宗之所以为法盖亦因事制宜以趋一时之便而其仰循前代俯徇流俗者尚多有之未必皆其竭心思法圣智以遗子孙而欲其万世守之者也是以行之既久而不能无弊则变而通之是乃后人之责故庆历之初杜范韩富诸公变之不遂而论者至今以为恨况其后此又数十年其弊固当益甚于前而当时议者亦多以为当变如吕正献公父子家传及河南程氏眉山苏氏之书盖皆可考虽闲乐此论若有不同而不免亦有仁皇之末适当因革之时之说则是安石之变法固不可谓非其时而其设心亦未为失其正也但以其躁率任意而不能熟讲精思以为百全无弊可久之计是以天下之民不以为便而一时元臣故老贤士大夫群起而力争之者乃或未能究其利病之实至其所以为说又多出于安石规模之下由是安石之心愈益自信以为天下之人真莫已若而阴幸其言之不足为已病因遂肆其狠愎倒行逆施固不复可望其能胜已私以求利病之实而充其平日所以自任之本心矣此新法之祸所以卒至于横流而不可救闲乐虽能深斥其非而未察其所以为非者乃由于此此其为说所以不能使人无所恨者一也至谓安石远取三代渺茫不可稽考之事而力行之此又不知三代之政布在方册虽时有先后而道无古今举而行之正不能无望于后之君子但其名实之辨本末之序缓急之宜则有不可以毫厘差者茍能于此察焉而无所悖则其遗法虽若渺茫不可稽考然神而明之在我而已何不可行之有彼安石之所谓周礼乃姑取其附于已意者而借其名高以服众口耳岂真有意于古者哉若真有意于古则格君之本亲贤之务养民之政善俗之方凡古之所谓当先而宜急者曷为不少留意而独于财利兵刑为汲汲耶大本不正名是实非先后之宜又皆倒置以是稽古徒益乱耳岂专渺茫不可稽考之罪哉闲乐不察乎此而断然自画直以三代之法为不可行又独指其渺茫不可稽考者而讥之此又使人不能无恨者二也若安石之废春秋语北面则亦其志识过高而不能穷理胜私之弊是以厌三传凡例条目之烦恶诸儒臆度附致之巧有太过者而不思其大伦大法固有炳如日星而不可诬者也因前圣尊师重道之意以推武王太公之事有太过者而所以考其礼之文者有未详也是其阙于审重而轻为论说直废大典固为可罪然谓其因此而乱君臣之名分又并与孟子迭为賔主之说而非之则亦峻文深诋而矫枉过直矣此又其使人不能无恨者三也若夫道徳性命之与刑名度数则其精粗本末虽若有间然其相为表里如影随形则又不可得而分别也今谓安石之学独有得于刑名度数而道徳性命则为有所不足是不知其于此既有不足则于彼也亦将何自而得其正耶夫以佛老之言为妙道而谓礼法事变为粗迹此正王氏之深蔽今欲讥之而不免反堕其说之中则已误矣又况其于粗迹之谬可指而言者盖亦不可胜数政恐未可轻以有得许之也今姑举其一二而言之若其实有得于刑名度数也则其所以修于身者岂至于与僧卧地而顾客褫衣如钱景谌之所叙乎所以著于篇者岂至于分文析字以为学而又不能辨乎六书之法如字说之书乎了翁以为安石之进字说盖欲布之海内神考虽好其书玩味不忘而不以布于海内者以教化之本不在是也此亦非是夫周礼六艺之教所谓书者不过使人以六书之法分别天下之书文而知此字之声形为如何欲其远近齐同而不乱耳非有真空无相无作之说也安石既废其五法而专以会意为言有所不通则遂旁取后来书传一时偶然之语以为证至其甚也则又远引佛老之言前世中国所未尝有者而说合之其穿凿舛缪显然之迹如此岂但不知性命道徳之本而亦岂可谓其有得于刑名度数之末哉不唯以此自误又以其说上惑人主使其玩味于此而不忘其罪为大了翁之言盖亦踈矣所以施于家者岂至于使其妻穷奢极侈斥逐娣姒而诟叱官吏如林希魏泰之所书岂至于使其子囚首跣足箕踞于前而干预国政如邵伯温之所记乎所以施于政者岂至于乖事理咈民情而于当世礼乐文章教化之本或有失其道理者乃不能一有所正至其小者如䳺鹑公事按问条法亦皆缪戾烦碎而不即于人心乎以此等而推之则如闲乐之所云亦恐其未免于过予而其所以不能使人无可恨者四也若其释经之病则亦以自处太高而不能明理胜私之故故于圣贤之言既不能虚心静虑以求其立言之本意于诸儒之同异又不能反复详密以辨其为说之是非但以已意穿凿附丽极其力之所通而肆为支蔓浮虚之说至于天命人心日用事物之所以然既已不能反求诸身以验其实则一切举而归之于佛老及论先王之政则又骋私意饰奸言以为违众自用剥民兴利斥逐忠贤杜塞公论之地唯其意有所忽而不以为事者则或茍因旧说而不暇择其是非也闲乐于此乃不责其违本旨弃旧说惑异教文奸言之罪而徒讥其奥义多出郑孔意若反病其不能尽黜先儒之说以自为一家之言者则又不能使人无恨者五也夫安石以其学术之误败国殄民至于如此而起自熙丰讫于宣靖六十年间诵说推明按为国是鄙儒俗生随风而靡者既无足道有识之士则孰有不寒心者顾以奸贼蔽蒙禁网严密是以饮气吞声莫敢指议独两陈公乃能出死力以排之其于平居书䟽还往讲论切磨唯恐其言之不尽斯亦可谓贤矣然其所以为说者不过如此岂其所以为学者亦自未得圣贤之门户所以观理制事者犹未免于有蔽而然耶故尝历考一时诸贤之论以求至当则唯龟山杨氏指其离内外判心迹使道常无用于天下而经世之务皆私智之凿者最为近之其论绍述而以为当师其意不当泥其迹者亦能曲尽其理之当而无囘互之失见龟山语录因邹道卿之论而发者虽元城刘公所谓只宗神考者有所不逮刘公语见韩瓘谈录不但两陈公而已也然及其请罢庙学配食之章则又不能如其平日之言以正其罪顾乃屑屑焉偏指凫鹥一义以为实奢汰之原此为获杀人于货之盗而议其窃钩之罪对放饭流歠之客而议其齿决之非视两陈公之言乃反有不能及者是以至今又几百年而其是非之原终未明白往者虽不足论而来者之监亦学者之所不可不知也故窃并著其说以俟同志讲而择焉己未八月因为精舍诸生说偶记庄生语云其所谓道非道则所言之韪不免于非此正王氏之谓也后两日有语予曰荆公正坐为一道徳所误耳予谓之曰一道徳者先王之政非王氏之私说也子何病焉若道此语于荆公之前彼不过相视一笑而言曰正为公不识道徳耳吾恐子之将无词以对也两转语偶与前说相似故笔其后云
  读苏氏纪年
  程弟允夫雅好苏学盖尝以讲于余而终不能无异同之论故其为此书也用心甚苦而独不以见视比其既没乃得见之则有甚陋而可愧者恨不及与之反复其说也姑掇其尤者一二论之以为死者有知尚当有以识余之意尔
  苏黄门言吾暮年于义理无所不通盖悟孔子一以贯之之旨又曰夫子之道一以贯之惟一为能万变而不穷故诸弟子之问或仁或孝或从政或事君所问不同而夫子答之亦无穷者一以贯之故也然夫子不以一贯者告人何哉夫子中道而立彼由此而悟如颜子者其所得亦不过于问仁问为邦尔而终与圣人交臂其它虽未大有所得茍日从事于仁孝从政事君之间亦不失为士君子故曰下学而上逹盖其所学者此而其所逹者亦此非有二也众人未逹疑夫学之外别有形而上者故曰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道岂果若登天之难哉又曰君子之教人不可以同科也譬诸草木大者使之遂其大小者使之成其小区别使各极其分量斯足矣故中人以下姑使之从事于洒扫应对进退可也茍比其大小而同乎一科使学者躐等以为进相诬以为高岂善教者哉若乃圣人则其开端便自远大及其至也亦不过是而已故曰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乎有始有卒非自始以至终言唯圣人然后能始终一致也古史曰善乎子夏之教人也始于洒扫应对进退而不急于道使其来者自尽于学日引月长而道自至故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譬如农夫之殖草木既为之区漑种而时耨之风雨既至大小甘苦莫不咸得其性而农夫无所用巧也孔子曰君子上逹小人下逹逹之有上下出乎其人而非教者之力也异哉今世之教者闻道不明而急于夸世非性命道徳不出于口虽礼乐政刑有所不言矣而况于洒扫应对进退也哉教者未必知而学者未必信务为大言以相欺天下之伪自是而起此子夏所谓诬也又曰公言每夜熟寐至五鼔初即揽衣起坐此即所谓天下何思何虑之时也盖天下本自无思虑但人不具此眼目不能识之尔太史曰道有不可以名言者古之圣人命之曰一寄之曰中舜之禅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圣人之欲以道相诏者至于一与中尽矣昔者孔子与诸弟子言无所不至然而未尝及此也盖尝与子贡言之矣曰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曰然非欤曰非也予一以贯之虽与子贡言之而孔子之言之也难而子贡之受之也未信至于曽子则不然孔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曽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盖孔子之告之也不疑而曽子之受之也不惑则与子贡异矣然曾子以一为忠恕则知门人之不足告也夫及孔子既没曽子传之子思子思因其说而广之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者天下之大本也和者天下之逹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子思之说既出而天下始知一之与中在是矣然子思以授孟子孟子又推之以为性善之论性善之论出而一与中始枝矣乌乎孔子之所以不告诸弟者盖为是欤前两段纪年所载皆其门人所记语意阙略恐于苏公之言有不能无失者不足以极余之辨故考诸古史以足之如此云
  圣人之所谓道者天而已矣天大无外造化发育皆在其间运转流行无少间息虽其形象变化有万不同然其为理一而已矣圣人生知安行与天同徳其于天下之理幽明巨细固无一物之不知而日用之间应事接物动容周旋又无一理之不当然非物物而思之事事而勉之也故曰吾道一以贯之固非块然以守一物于象罔之间如所谓五鼔振衣何思何虑者遂指以为妙道之极而阴秘藏之不以告人而时出其馀以愚学者之未逹使姑为善人君子而已也然夫子之告子贡盖以知而言其告曽子则以行而论至于夫子言之之难易二子闻之之得失则古史之言虽若近之然谓曽子以门人不足告而姑以忠恕为言则是不知忠恕之相为体用正所以明夫一贯之实矣至于游夏之论洒扫应对之云云者乃谓小子之学所当由此而渐进非谓一告以此而遂一听其所为终身无复有所告语也观夫子之与颜渊言至于终日而渊叹之以为善诱循循博文约礼则圣人之所以教人有始有卒盖亦可见但不躐等而已今曰教不可以同科姑使之从事于此而教者遂不复有所与则固昧于教学之序又谓颜子平生所问止于论语所记为仁为邦之二条则其考之又可谓不详矣夫子之言下学而上逹正谓下学于人事之卑近而上逹于天理之精微尔今曰所学者此而其所逹者亦此则是终身下学而未尝上逹也又以子贡为未逹而疑夫学之外别有形而上者以病其犹天不可阶之言则夫形而上下者虽不可以二物言然谓学之外别无形而上者则是但有事而无理但有下学而无可上逹也虽曰人皆可以为尧舜然谓其必可至而无难则是颜子末由也已之叹孟子大而化之之语皆为未逹也其言不急于道而待其自至如农夫区种而无所用巧皆非是独其讥当世言道之失盖指王氏而言则为近之然所谓道者已亦莫之识而未免于诬也盖王氏之诬人以其言者诬之也苏氏之诬人以其不言者诬之也二者虽殊其失则均矣凡此皆其学之所不及而妄言之故其失如此至于天下何思何虑正谓虽万变之纷纭而所以应之各有定理不假思虑而知也今以中夜起坐斯须之顷当之则是日出事生之后此何思何虑者遂为闲废之物而无所用矣彼所谓得一贯之旨者殆不过此岂不陋哉古史所引舜禹授受之言亦非本义盖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亦言精一别于人心道心之间而守其道心始终不贰则其所行自无过不及而合中道耳非以一名道而寄之于中也又谓孟子为性善之论而一与中始枝尤为谬妄今未暇辨后章详之
  记易误
  否之匪人近见一说谓不当有之匪人三字盖由比之匪人而误若以音言则比自去声否自上声字义已不同若以义言则比之匪人为所附非其人否之匪人为否塞非人道语脉又不同决是衍字其彖传之文遂亦因之而误如坎象之樽酒簋簋下复因误读而加贰字也不记是何人说姑记于此云
  记永嘉仪礼误字
  仪礼人所罕读难得善本而郑注贾疏之外先儒旧说多不复见陆氏释文亦甚疏略近世永嘉张淳忠甫校定印本又为一书以识其误号为精密然亦不能无舛谬若其经首冠以郑氏目录而其开卷第一板士冠礼篇中第三行即云主人玄冠朝服则是于天子诸侯之士朝服皮弁素积此诸侯二字按贾疏所载本在天子字上而为句绝自释文所引误倒其文而此本因之遂无文理不复可读盖日视朝之服天子皮弁而诸侯朝服君臣同之故郑氏之意以为此主人玄冠朝服则是诸侯之士若天子之士则当服皮弁素积与此不同耳今释文既误倒之张本又袭其误而不能正则未知其读之如何而为句又如何而为说也又少牢馈食礼日用丁巳乃戊巳之已故注云取其令名自丁宁自变改盖本说文改字从已从支为已有过支之则改之义而下条之注又云不得丁亥则己亥亦可用其理甚明而诸本或写已为辰巳之巳释文遂以祀音张氏亦不能觉其误也其尤甚者则如乡射篇横而奉之奉或误写作拳而释文遂以权音每读令人不觉失笑张亦不能正而曲从之推此而言则其它舛谬计必尚多病倦不暇细考姑记此三条以告观者耳蜀中石本尤多误于此已字三四乃镵灭其体岂亦疑之而未知所决耶
  记乡射疑误
  乡射篇若无大夫则唯賔而注云长一人举觯如燕礼媵爵之为者余始读此尝疑长一人举觯五字本是经文而印本误入注中既而考之凡举觯皆卑且少者为之非賔长之事故此乃主人之赞者二人举觯于賔及大夫若无大夫则于二人长㓜之中但选一人使之举觯于賔而非反使賔长自举觯也至考燕礼小臣请媵爵者而公命长注云长谓选卿大夫中长㓜可使者于是又见长字之义至小臣作下大夫二人媵爵又请致者而公命皆致则序进又知其或命长则但以一人媵爵如此篇之长一人以举觯于賔乃注文所引之明证但其词太略有以致读者之疑耳昔邢子才不喜校书而曰日思其误更是一适刘斯立犹深病之况此书不误而人自误反谓书误而欲妄下雌黄于其间其得罪于信古阙疑之君子当如何耶因感其事又恐后之读者亦或如余之误遂书以识云
  记程门诸子论学同异
  熹读程门诸子之书见其所论为学之方有不同者因以程子之言质之而窃记之如左
  胡氏曰物物致察宛转归已杨氏曰物不可胜穷也反身而诚则举天下之物在我矣
  程子曰所谓穷理者非必尽穷天下之物又非只穷一物而众理皆通但要积累多后脱然有贯通处又曰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不必言因见物而反求诸身也然语其大至天地之所以高厚语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学者皆当理会
  胡氏曰只于已发处用功却不枉费心力杨氏曰未发之际以心体之则中之体自见执而勿失无人欲之私焉发必中节矣
  程子曰思于未发之前求中即是已发但言存养于未发之时则可惟㴠养久则喜怒哀乐之发自中节矣又曰学者莫若先理会敬能敬则自知此矣谢氏曰明道先生先使学者有所知识却从敬入又曰既有知识穷得物理却从敬上涵养出来自然是别正容谨节外面威仪非礼之本
  尹氏曰先生教人只是专令用敬以直内习之既久自然有所得也
  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动容貌整思虑则自然生敬存此久之则自然天理明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又曰敬只是涵养一事必有事焉须当集义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
  右诸说之不同者以程子之言质之唯尹氏之言为近所少者致知集义之功耳不知其言之序有未及耶抑其意果尽于此也然大本既立则亦不患无地以崇其徳矣故愚于此窃愿尽心焉因书其后以自诏云
  记谢上蔡论语疑义
  学而时习之
  学是前一段事既学矣又能时习所以悦也上蔡说得习字好然少发明学字之意似无来历耳悦乃习之之熟义理油然而生处上蔡但云如此则徳聚语亦未莹有朋自远方来观圣人立言正意止为朋友讲习上蔡所推似亦太远人不知而不愠学固非欲人知亦非有意欲人不知是以人知之不加喜人不知不加愠此圣门所发义理之正也老氏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此异端自私之见与圣门气象迥然不同上蔡引之似未察也又云自待者厚亦是语病按此章惟伊川先生之说语约而味长最得圣人本意其次似皆不若尹和靖如上蔡之说非不竒伟然多过中少馀味矣
  其为人也孝弟
  仁至难言故圣贤之言或指其方或语其用未尝直指其体而名言之也上蔡云古人语仁多矣然终非仁也又云孝弟可以论仁而孝弟非仁也正欲发明此意然不觉乘快一向说开了至于其间界分脉络自有相管摄聨属处却不曽分明为人指出故读之者只见旷荡无可捞摸便更向别处走此其立言之病也又云人心之不伪者莫如事亲从兄以是心而充之则无适而非仁矣此语亦皆未安盖性之所有而根于心者莫非真实不但孝弟为不伪也但孝弟乃人心之不可已者所发最亲切所系最重大故行仁之道必自此始非谓充扩孝弟可以求仁也此章之义恐只当从伊川说
  巧言令色
  言自巧色自令不害其为仁好其言令其色便是不仁矣云岂以此为不仁立语恐未安
  道千乘之国
  学者专为记诵之学而不知所用固不可然遂以为不待读书而遽以政学则尤不可大抵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学者分内事而其先后固有序矣读书求义理乃格物致知之事所以发明正心诚意之端也学者不本于此乃欲责成于人民社稷之间求其必当于理而无悖吾见其难矣且天下国家虽有大小之殊然圣人于此亦各止其所焉非有所为而为之也上蔡云古人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则千乘之国亦可见其用心矣此似以为朝诸侯有天下之故而用心于千乘之国之意恐亦有病
  弟子入则孝
  此章指人以所向之方使学者知所先后而已未遽及尽孝弟察人伦也大抵上蔡气象宏阔所见高明微有不屑卑近之意故其说必至此然后已亦一病也
  贤贤易色
  虽曰未学乃假设之辞非指一人而言今直以大舜生知人伦之至言之却似执文害义也且圣贤之语随其浅深各有至理亦不必须一槩说到圣人地位也
  主忠信
  此一节皆学者之事主忠信盖见此实理而不敢违之谓遽以默而成之不言而信释之似亦太高矣
  礼之用和为贵
  殆不若夷俟踞肆之愈此语欲有所矫而不知其过于正
  患不知人
  知人者为大乎人知者为大乎此又渉乎知我希自待厚之私矣近世学者盖有未少有得而俯视等夷者岂非此语之流生祸哉上蔡于公冶长序篇论知人处甚佳此章却有病
  上蔡语中诸如此类甚多此据鄙见论其尤甚者耳后篇随看抄出几于段段有可疑处不欲尽写呈大槩亦只是一种病即此亦可以见其馀也近看诸说惟伊川所解语意涵蓄旨味无穷其次尹氏守得定不走作所少者精神耳夫以上蔡高明之见在程门盖鲜俪焉而其立言不满人意之处尚如此况其馀哉然则吾属于此亦可以深自警矣记疑
  偶得杂书一编不知何人所记意其或出于吾党而于鄙意不能无所疑也惧其流传久远上累师门因窃识之以俟君子考焉淳熙丙申三月乙卯
  先生言于上曰先圣后圣若合符节非传圣人之道传圣人之心也非传圣人之心也传已之心也已之心无异圣人之心广大无垠万善皆备欲传圣人之道扩充此心焉耳
  愚谓此言务为高远而实无用力之地圣贤所以告其君者似不如是也夫学圣人之道乃能知圣人之心知圣人之心以治其心而至于与圣人之心无以异焉是乃所谓传心者也岂曰不传其道而传其心不传其心而传已之心哉且既曰已之心矣则又何传之有况不本于讲明存养之渐而直以扩充为言则亦将以何者为心之正而扩充之耶夫进言于君而其虚夸不实如此是不惟不能有所禆补而适所以启其谈空自圣之弊后之学者尤不可以不戒也
  某初见先生即诲之曰人之所以灵于万物者何也谓之心如何是心谓之性如何是性宜思之
  愚谓此固穷理之事然非所以语初学者
  某问杨文靖公云闻之伊川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如何先生曰是非先生之言不然则初年之说也昔伊川亲批吕与叔中庸说曰不倚之谓中其言未莹吾亲问伊川伊川曰中无倚者某未逹先生曰若说不倚须是有四旁方言不倚得不倚者中立不倚也
  愚谓不偏者明道体之自然即无所倚着之意也不倚则以人而言乃见其不倚于物耳故程子以不偏名中而谓不倚者为未莹今以不倚者之未莹乃欲举不偏者而废之其亦误矣
  问要看喜怒哀乐未发才看便是已发如何见得中曰且只静观
  愚谓此问甚切惜乎答之不善也盖曰静观则固为已发而且与之为二矣程子使人涵养于未发之前而不使人求中于其间其旨深矣
  问伊川先生答鲜于侁之问曰若颜子而乐道则不足为颜子如何曰心上一毫不留若有心乐道即有著矣愚按程子之言但谓圣贤之心与道为一故无适而不乐若以道为一物而乐之则心与道二而非所以为颜子耳某子之云乃老佛绪馀非程子之意也
  自得处岂得分毫进若见则便见明道云才说明日便是悠悠学者拈起一处思量须是要便见若悠悠即玩矣若未有见又且放过
  愚谓学固欲其自得而自得诚不可以分毫论然欲其自得则必其积累渐渍然后有以浃洽而贯通焉尔孟子所谓深造之以道者此也今欲自得而责其便见则无乃狂躁急迫之甚且未知其所见者又果何事也耶程子之言乃因学如不及而言初不为见处发也又曰若未有见又且放过则其进退迟速无所据矣其误后学亦甚矣哉
  到恍然神悟处不是智力求底道理学者安能免得不用力
  恍然神悟乃异学之语儒者则惟有穷理之功积习之久触类贯通而默有以自信耳
  问未见天下归仁且非礼勿视听言动当自有见否曰固是然要便见天下归仁进学在致知涵养在敬不可偏废
  愚按天下归仁程子述孔颜之意亦曰天下皆称其仁而已乃谓躬行实履之效非语其见处也必若以见处言则如问者之言犹为未远而所谓须要便见者则其狂躁而迫切也甚矣进学涵养乃程子语然程子所谓致知正欲其即事穷理而积累贯通非欲其恍然神悟而便见天下归仁也
  问思虑纷扰如何曰人心本无思虑多是忆既往与未来事
  愚谓心之有思乃体之有用所以知来藏往周流贯彻而无一物之不该也但能敬以操之则常得其正而无纷扰之患今患其纷扰而告以本无则固不尽乎心之体用且夫本无之说又恶能止其纷扰之已然哉
  问浩然之气塞乎天地之间曰孟子且如此说耳论其洞逹无间又岂止塞乎天地而已哉
  愚尝深患近世学者躐等之弊发言立论不问其理之当否而惟恐其说之不高今读此书乃知前辈之言既有以启之者矣养气之说学者且当熟讲其方而实用力焉至于事皆合义而无不歉于心则是气浩然充塞天地盖不待言而自喻矣今不论此而遽为浩荡无涯之说以求出乎孟子之上其欺已而诬人亦甚矣哉
  知性即明死生之说性犹水也
  愚谓性即理也其目则仁义礼智是已今不察此而曰知性即明死生之说是以性为一物而往来出没乎生死之间也非释氏之意而何哉
  某问如何是万物皆备于我先生正容曰万物皆备于我某言下有省
  愚观古今圣贤问答之词未有如此之例其学者亦未有如此遽有得者此皆习闻近世禅学之风而慕效之不自知其相率而䧟于自欺也
  学者须是下学而上逹云云
  愚谓此理固然然未尝告以下学之方而遽为此说便有使人躐等欲速而不安于下学之意
  某人自言初疑逝者如斯夫每见先逹必问人皆有说以相告及问先生则曰若说与公只说得我底公却自无所得某遂心服一二年间才见即问先生但曰理是如此其后某人有诗云云至此方有所得
  愚谓川上之叹圣人有感于道体之无穷而语之以勉人使汲汲于进学耳然先儒不明其所感之意故程子特发明之而不暇及乎其他传者不深考遂以圣人此言专为指示道体而发则已误矣今若以其正而言之则问者本无可疑而告者但当告以汲汲进学之意若循其误而言之则学者每见必问才见即问其躐等甚矣告者乃不知抑而反引之于恍惚不可测知之境其凌节亦甚矣且某人者自谓有得而所为诗语乃老佛陈腐之常谈而已恶在其有得耶
  或问儒佛同异先生曰公本来处还有儒佛否
  愚谓天命之性固未尝有儒佛也然儒佛是非之理则已具矣必以未尝有者为言则奚独儒佛也固亦未尝有尧桀也然尧之所以为尧桀之所以为桀则岂可以莫之辨哉今某子之言乃如此是欲以夫本来无有者混儒佛而一之也此禅学末流淫遁之常谈俗学之士从风而靡有不足怪独某子自谓亲承有道而立言如此则为不可解耳
  或问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先生曰参前倚衡非有物也谓之无则不可某人亦有诗云参倚前衡岂易陈只今便了乃相亲昔人求剑寻舟迹大似子张书在绅
  愚谓孔子答子张以忠信笃敬而有参前倚衡之说盖欲其力行二语造次不忘若曰坐见于墙食见于𡙡云耳而近世说者展转怪妄至于如此亦可叹已且其所谓只今便了乃相亲者窃取异学鄙俚之常谈可羞甚矣乃敢下视前贤肆其讥侮不亦无忌惮之甚哉
  或云天下归仁只是物物皆归吾仁先生指窗问曰此还归仁否或人默然某人有诗云大海因风起万沤形躯虽异暗周流风沤未状端何若此处应须要彻头愚按天下归仁说已见前今且以所谓物物皆归吾仁者论之则指窗之问亦应之曰此若不归吾仁则必无故而笺败之矣大凡义理莫不如此皆有体验之实若但如此诗之说则近世禅学之下者类能言之岂孔颜所以相传之实学哉
  颜子闻天下归仁又问克复之目请事斯语所以游泳此理也
  愚谓天下归仁者克复之效问目请事乃其用功之实也某子之言失其序矣
  问尽心知性知天是知之存心养性事天是养之先生曰不然昔尝问伊川造得到后还要涵养否伊川曰造得到后更说甚涵养尽心知性知之至也知之至则心即性性即天天即性性即心所以生天生地此言天之形体化育万物其次则欲存心养性以事天
  愚按问者之言于孟子之文义得之矣某子所引程子之言乃圣人之事非为众人设也程子所谓造得到者正谓足目俱到无所不尽耳而某子乃独以知之为说而又通之众人岂其本发问之时所谓造得到者已如今之所谓而程子不之察耶若使程子于此如孔子于子张之问逹也则所以告之者必不然矣又云心即性性即天天即性性即心此语亦无伦理且天地乃本有之物非心所能生也若曰心能生天之形体是乃释氏想澄成国土之馀论张子尝力排之矣
  先生之门人甲有诗云谁道坚高不易知生来顷刻未尝离乙答之云若道坚高不易知须知此语已成非饶君向此知端的未免犹为我与伊先生以乙之言为是愚按坚高云者颜子形容夫子之道不易窥测之辞尔非有一物顽然而坚峣然而高也今甲已失之而乙又甚焉且皆儇浅无稽绝不类儒者气象某子乃不以甲为非而又以乙为是亦不可晓也已







  晦庵集卷七十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一     宋 朱子 撰杂著
  记和靖先生五事
  学者所以学为人也盖尹和靖语徐丈见尹和靖问曰某有意于学而未知所以为问先生曰此语自好若果有此意归而求之有馀师又尝语人曰放教虚闲自然见道先生在从班时朝士迎天竺观音于郊外先生与往有问何以迎观音也先生曰众人皆迎某安敢违众又问然则拜乎曰固将拜也问者曰不得已而拜之与抑诚拜也曰彼亦贤者也见贤斯诚敬而拜之矣先生日诵金刚经一卷曰是其母所训不敢违也徐丈语及苏氏使民战栗义问曰如何先生艴然曰训经而欲新竒无所不至矣
  右五事熹绍兴二十一年五月谒徐丈于湖州徐丈以语熹因退而书徐丈名度字惇立和靖门人
  记孙觌事
  靖康之难钦宗幸金营金人欲得某文钦宗不得已为诏从臣孙觌为之阴冀觌不奉诏得以为解而觌不复辞一挥立就过为贬损以媚金人而辞甚精丽如宿成者金人大喜至以太宗城卤获妇饷之觌亦不辞其后每语人曰人不胜天久矣古今祸乱莫非天之所为而一时之士欲以人力胜之是以多败事而少成功而身以不免焉孟子所谓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者盖谓此也或戏之曰然则子之在金营也顺天为已甚矣而寿而康也宜哉觌惭无以应闻者快之乙巳八月二十三日与刘晦伯语录记此事因书以识云
  记林黄中辨易西铭
  六月一日林黄中来相访问曰向时附去易解其间恐有未是处幸见谕予应之曰大凡解经但令纲领是当即一句一义之间虽有小失亦无甚害侍郎所著却是大纲领处有可疑者林问如何是大纲领处可疑予曰系辞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是圣人作易纲领次第惟邵康节见得分明今侍郎乃以六画之卦为太极中含二体为两仪又取二互体通为四象又颠倒㸔二体及互体通为八卦若论太极则一画亦未有何处便有六画底卦来如此恐倒说了兼若如此即是太极包两仪两仪包四象四象包八卦与圣人所谓生者意思不同矣林曰惟其包之是以能生之包之与生实一义尔予曰包如人之怀子子在母中生如人之生子子在母外恐不同也林曰公言太极一画亦无即是无极矣圣人明言易有太极而公言易无太极何耶予曰太极乃两仪四象八卦之理不可谓无但未有形象之可言尔故自此而生一阴一阳乃为两仪而四象八卦又是从此生皆有自然次第不由人力安排然自孔子以来亦无一人见得至邵康节然后明其说极有条理意趣可玩恐未可忽更详之林云著此书正欲攻康节尔予笑语之曰康节未易攻侍郎且更子细若此论不改恐终为有识者所笑也林艴然曰正要人笑又论西铭予曰无可疑处却是侍郎未晓其文义所以不免致疑其馀未暇悉辨只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一句全错读了尤为明白本文之意盖曰人皆天地之子而大君乃其适长子所谓宗子有君道者也故曰大君者乃吾父母之宗子尔非如侍郎所说既为父母又降而为子也林曰宗子如何是适长子予曰此正以继祢之宗为喻尔继祢之宗兄弟宗之非父母之适长子而何此事他人容或不晓侍郎以礼学名家岂不晓乎林乃俛首无说而去然意象殊不平黄中西铭说曰近世士人尊横渠西铭过于六经子读而疑之试发难以质焉易曰乾健也坤顺也乾为天为父坤为地为母是以顺健之至性而有天地父母之大功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此之谓也今西铭云干为父坤为母是以乾坤为天地之号名则非易之本义矣既曰干为父坤为母则所谓予兹藐然乃混然中处者于伏羲八卦文王六十四卦为何等名称象类乎方太檏之未散也老耼谓之混然成列庄子谓之混沌是混然无间不可得而名言者也既已判为两仪则轻清者上为天重浊者下为地人居其中与禽兽草木同然而生犹有别也安得与天父地母混然中处乎又曰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此其语脉出于孟子孟子言浩然之气养而勿害则塞乎天地之间又言志气之帅也故志至焉气次焉今舍气而言体则又非孟子之本义矣其意盖窃取于浮屠所谓佛身充满法界之说然彼言佛身谓道体也道之为体扩而充之虽满于法界可也今言吾体则七尺之躯尔谓充塞乎天地不亦妄乎至言天地之帅吾其性尤无所依据孟子以志为帅者谓气犹三军听命于志惟志所之尔今舍志而言性则人生而静未尝感物而动者焉得以议其所之乎其所统帅何如也况于父天母地而以吾为之帅则惟子言而莫之违矣不亦妄乎又曰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犬君者吾父母宗子也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若以其并生乎天地之间则民物皆吾同胞也今谓物吾与者其与同胞何所辨乎与之为名从何立也若言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也其以大君为父母乎为宗子乎书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兹固西铭所本以立其说者也然一以为父母一以为宗子何其亲踈厚薄尊卑之不伦也其亦不思甚矣父母可降而为宗子乎宗子可升而为父母乎是其易位乱伦名教之大贼也学者将何取焉又言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则宗子有相而父母无之非特无相亦无父母矣可不悲哉孟子曰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若邪说诬民充塞仁义将有率兽食人之事予于西铭亦云尊西铭者其不可以无辨予还自临安客有问此曲折者事之既往本无足言而恐学者疑于邵张之学也因命皃辈录此以示之客因有问者曰太极之论则闻之矣宗子之云殆即庄生所谓知天子与我皆天之所子者子不引之以为夫子之助何耶予应之曰庄生知天子与我皆天之所子而不知其适庶少长之别知擎跽曲拳为人臣之礼而不知天理之所自来故常以其不可行于世者为内直而与天为徒常以其不得已而强为者为外曲而与人为徒若如其言则是臣之视其君阴固以为无异于吾之等夷而阳为是不情者以虚尊之也孟子所谓杨氏为我是无君也正谓此尔其与张子之言理一而分殊者岂可同年而语哉昔予书宋君事后当发此意因复并记其说以俟同志考焉
  记濓溪传
  戊申六月在玉山邂逅洪景卢内翰借得所修国史中有濓溪程张等传尽载太极图说盖濓溪于是始得立传作史者于此为有功矣然此说本语首句但云无极而太极今传所载乃云自无极而为太极不知其何所据而増此自为二字也夫以本文之意亲切浑全明白如此而浅见之士犹或妄有讥议若増此字其为前贤之累启后学之疑益以甚矣谓当请而改之而或者以为不可昔苏子容特以为父辨谤之故请删国史所记草头木脚之语而神祖犹俯从之况此乃百世道术渊源之所系耶正当援此为例则无不可改之理矣
  记旌儒庙碑阴语
  欧阳叔弼作集古录目云旌儒庙者秦所坑诸儒之庙也杜佑以为儒者不居其位而是非当世以自取祸及引后汉锢党之事以横议激讦为戒刻于庙碑之阴予以为佑之识趣如此此其所以役于伾文之党而取随人执下之讥也叔弼之为此书但记姓名事目年月州里而独于此详著其语岂亦有所病于其言欤抑以为是而存之也
  偶读谩记
  吴执中传在徽录八十八卷国史九十三卷与其家传皆相应但家传云公縁微病逾月不对已有间之者一日面奏论列边防利害及于一二大臣上不说翌日落职知滁州大观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告下又载十月二十二日奉圣旨吴执中初除中宪议论刚正凡所陈述殊无顾忌颇有古直之操遂降诏褒之厥后仅两月馀日并无建明一日进对奏陈论列殊无根柢惑于邪说顿失所守可落职知和州替蔡嶷仍放谢辞限日下出国门其蔡嶷别与差遣此必见省札而传云先是蔡京忌张康国引执中居言路执中论刘炳兄弟不葬亲成服宋乔年父子过恶相继罢黜炳与乔年皆京党也及上语执政嘉其不阿康国奏意在逐臣已而言康国之章果上上怒执中怀谗出知滁州此事不知何据但语意向背不伦执中本是京引居言路使攻康国则不应先攻京党而后及康国也又家传云政和改元星文示变公以为推寻厥咎之由实自蔡京始因列其命令不信刑罚失中公帑空虚民力困匮农桑失业货财不通而穷荒无用之地追讨兴建无已之罪请降京五官以太子少保退居于杭又载御笔云比以旧弼蔡京擅作威福傲睨弗悛屡致人言褫官斥外申严邦宪足示诫惩尚虑怨仇乘时骋忿据摭旧事论列未休下石相挤弹击不已务快复仇之私忿不思体貌之前规致矫枉过中疾恶已甚宜俾宽宥曲示始终咨尔台僚明听朕命大观四年而传云彗星见上察京奸状欲逐之言者交论京不已执中上章谓进退大臣当存体貌于是为京降诏而京得不重贬此与家传亦不同然执中后以不论张商英贬黜则非蔡氏之党矣未知本传何据书此执中尝举游酢自代又尝差同开封尹一孝寿鞠陈正彚告变事执中平心以处得罪者自以为不冤尝论花石纲诏即罢之后每有所须索必戒左右曰毋令吴某知翰林学士张阁等出守杭州陛辞日乞领花石纲事自是应奉愈炽不可救矣尝论郭天信过恶而言者以为与商英皆天信所荐与吕惠卿为友婿惠卿遭时得君所荐无不㧞用执中在选调未尝附丽以图进取并家传御笔云卿前日上殿奏陈曽任学事见今放罢姓名可亲书实封进入臣伏奉御封云云右臣昨靣奏系是提举荆湖南学事胡安国谨具奏闻一孝之一字一本空
  执中子岩夫政和七年十一月除考功郎官出太师鲁公京门余深尝于彭世英家见其议蔡卞谥文正议魏徵以小戴礼综类不伦更作类礼二十篇数年而成太宗美其书录寘内府今此书不复见甚可惜也王彦霖行蔡确词乃邵武大干高宇所为其家尚有遗藳方伯谟尝见之
  乙卯十一月四日詹元善说去年见李兼济说寿皇曽遣一小珰以中原事问平江何蓑衣蓑衣授以纸笔口诵数语令书以进曰贺新郎贺新郎孙男拖白不终场不终场未便休雄豪分裂争王侯争王侯闹啾啾也须还我一百州寿皇以示兼济之父秀叔参政后数年金储允恭死金主雍亦毙而孙璟袭位即所谓孙男者也岂璟将不终而中原分裂河南北将复我也耶元善又见异书云火龙变化丹蛇腾青羊踯躅乌犍耕玄豨冲突苍鼠平亦莫详其为何等语也姑并记此三年而后出之
  释氏有清草堂者有名丛林间其始学时若无所入有告之者曰子不见猫之捕鼠乎四足据地首尾一直目睛不瞬心无它念唯其不动动则䑕无所逃矣清用其言乃有所入彼之所学虽与吾异然其所以得之者则无彼此之殊学者宜以是而自警也
  闽中人李复字履中及识横渠先生绍圣间为西边使者博记能文今信州有潏水集者即其文也其间有论孟子养气者动必由理故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无忧无惧其气岂不充乎故曰是集义所生者舍是则明有人非幽有鬼责自歉于中气为之䘮矣故曰无是馁也此语虽踈然却得其大旨近世诸儒之论多以过高而失之甚者流于老庄而不知不若此说之为得也惜其乱于诗文博杂之中学者或不之读故表而出之蜀人冯当可之文号缙云集集中有封事末云臣前所言望陛下移跸建康选将练卒用张浚刘锜总统诸军节用损已以充军费皆事也非事之本也惟陛下远便佞踈近习清心寡欲以临事变此兴事造业之根本洪范所谓皇建其有极者也此绍兴庚辰辛巳之间所上其谋画议论皆竒伟的当而所论皇建有极又深明治本而略识经意古今论洪范者少能及也余尝作皇极辩与之暗合因笔其语以证余说旧见汪端明尝称其人甚敬重之今果不谬云
  说文䏌振䏌也从肉入声许讫反东坡疑从入无縁为䏌声而谓舞必八人为列乃谓佾即䏌字从八从肉今按此乃说文之误东坡疑之是也而其所以为说则非若以八字为今而从肉兮省声则正得许讫切矣䏌又从人乃为䏌字盖振则人之振䏌也然今说文不见佾字坡云有之未详其说每详䏌字即肸字故说文但有䏌字而别无肸字坡疑佾即䏌字亦非也班史武纪谓云㞕然如有闻亦肸蚃之义也
  东坡又云宋书乐志论房中乐非后妃事盖周礼注误极有理当考武庚即是禄父东坡以为两人恐别有据已上并见泉州舶司所刻雪堂帖
  东坡手书煮猪肉法引孟子曰心勿忘勿助长知前辈读此皆依古注勿正为句绝非独程先生也作正心者其始于王氏乎然文势亦或有之未可直以为非故予于集注两存之
  会稽官书板本有子华子者云是程本字子华者所作即孔子所与倾盖而语者好竒之士多喜称之以予观之其词故为艰涩而理实浅近其体务为高古而气实轻浮其理多取佛老医卜之言其语多用左传班史中字其粉饰涂泽俯仰态度但如近年后生巧于模拟变撰者所为不惟决非先秦古书亦非百十年前文字也原其所以祗因家语等书有孔子与程子倾盖而语一事而不见其所语者为何说故好事者妄意此人既为先圣所予必是当时贤者可以假托声势眩惑世人遂伪造此书以传合之正如麻衣道者本无言语祗因小说有陈希夷问钱若水骨法一事遂为南康军戴师愈者伪造正易心法之书以托之也麻衣易予亦尝辩之矣然戴生朴陋予尝识之其书鄙俚不足惑人此子华子者计必一能文之士所作其言精丽过麻衣易远甚如论河图之二与四抱九而上跻六与八蹈一而下沈五居其中据三持七巧亦甚矣唯其甚巧所以知其非古书也又以洛书为河图亦仍刘牧之谬尤足以见其为近世之作或云王铚性之姚宽令威多作赝书二人皆居越中恐出其手然又恐非其所能及如子华子者今亦未暇详论其言之得失但观其书数篇与前后三序皆一手文字其前一篇托为刘向而殊不类向它书后二篇乃无名氏岁月而皆托为之号类若世之匿名书者至其首篇风轮水枢之云正是并縁释氏之说其卒章宗君二祥蒲璧等事皆剽剥它书傅会为说其自叙出处又与孔丛子载子顺事略相似孔丛亦伪书也又言有大造于赵宗者即指程婴而言以左传考之赵𦍤既死其家内乱朔之诸弟或放或死而朔之妻乃晋君之女故武从其母畜于公宫安得所谓大夫屠岸贾者兴兵以灭赵氏而婴与杵臼以死卫之云哉且其曰有大造者又用吕相绝秦语其不足信明甚而近岁以来老成该洽之士亦或信之固已可怪至引其说以自证其姓氏之所从出则又诬其祖矣大抵学不知本而眩于多爱又每务欲出于众人之所不知者以为博是以其弊必至于此可不戒哉
  或云程邑在雍州之东二十里王季所居又引苏黄门诗说周之程邑汉扶风安陵县也予按雍州之境东自西河西距黒水延袤数千里不知所谓州东二十里者自何处计此里数若指丰镐而言则经传初不明言其为雍州治所又按汉志安陵在长安北四十里不应言东又按皇矣之诗此诗乃是文王克密之后所作亦不得为王季所居也然意此语必有自来但州字当是衍文耳所谓雍者乃扶风之雍县其地亦在长安之北计与安陵相去不远故得引以相明唯王季之云恐别有所据然亦未知其与诗说孰为得失也当考
  上虞馀姚二邑皆以舜名而上虞村落又有号百官俗传百官牛羊之处也或谓四旁多舜事迹疑其子孙所封理或有之然不可考矣大抵地名古迹亦多沿袭讹谬如子华子后序乃言鬼谷子所居在今信州贵溪县盖其图经之说如此岂有此理哉以它书考之地名鬼谷者凡数处疑特俚俗相传物鬽之区尔未必仪秦之师所居也上虞旁邑嵊县有戈过二姓即少康所灭羿浞之党其子孙乃聚于一邑又近禹葬之地不知其何故也
  俚俗相传疫疾能传染人有病此者邻里断绝不通讯问甚者虽骨肉至亲亦或委之而去伤俗害理莫此为甚或者恶其如此遂著书以晓之谓疫无传染不须畏避其意善矣然其实不然是以闻者莫之信也予尝以为诬之以无染而不必避不若告之以虽有染而不当避也盖曰无染而不须避者以利害言也曰虽染而不当避者以恩义言也告之以利害则彼之不避者信吾不染之无害而已不知恩义之为重也一有染焉则吾说将不见信而彼之避也唯恐其不速矣告之以恩义则彼之不避者知恩义之为重而不忍避也知恩义之为重而不忍避则虽有染者亦知吾言之无所欺而信此理之不可违矣抑染与不染似亦系乎人心之邪正气体之虚实不可一槩论也吾外大父祝公少时邻里有全家病疫者人莫敢亲公为煮粥药日走其家遍饮病者而后归刘宾之官永嘉时郡中大疫賔之日遍走视亲为诊脉候其寒温人与药饵讫事而去不复盥手人以为难后皆无恙云
  沙随有活人书辨当求之
  严州王君仪能以易言祸福其术略如徐复林瑀之说以一卦直一年尝言绍兴壬戌太母当还其后果然人问其故则曰是年晋卦直事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之文也予谓此亦小数之偶中耳若遂以君仪为知易则吾不知其说也沙随春秋例说滕子来朝为自贬而用小国之礼如郑人争承之比最为精当但朝桓公者邾牟葛称人谷邓书名又有不可通者而诸儒之说亦莫之能明也
  孟子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作文取其字数以足对偶而云耳若以水路之实论之便有不通而亦初无所害于理也说者见其不通便欲强为之说然亦徒为穿凿而卒不能使之通也如沈存中引李习之来南录云自淮㳂流至于高邮乃溯于江因谓淮泗入江乃禹之旧迹故道宛然但今江淮已深不能至高邮耳此说甚似其实非也按禹贡淮水出桐柏会泗沂以入于海故以小江而列于四渎正以其能专逹于海耳若如此说则禹贡当云南入于江不应言东入于海而淮亦不得为渎矣且习之沿溯二字似亦未当盖古今往来淮南只行邗沟运河皆筑埭置闸储闭潮汐以通漕运非流水也若使当时自有禹迹故道可通舟楫则不须更开运河矣故自淮至高邮不得为沿自高邮以入江不得为溯而习之又有自淮顺潮入新浦之言则是入运河时偶随淮潮而入有似于沿意其过高邮后又迎江潮而出故复有似于溯而察之不审致此谬误今人以是而说孟子是以误而益误也今按来南录中无此语未详其故近世又有立说以为淮泗本不入江当洪水横流之时排退淮泗然后能决汝汉以入江此说尤巧而尤不通盖汝水入淮泗水亦入淮三水合而为一若排退淮泗则汝水亦见排退而愈不得入江矣汉水自嶓冡过襄阳南流至汉阳军乃入于江淮自桐柏东流会汝水泗水以入于海淮汉之间自有大山自唐邓光黄以下至於潜霍地势隔蓦虽使淮泗横流亦与江汉不相干涉不待排退二水而后汉得入江也大抵孟子之言只是行文之失无害于义理不必曲为之说闲费心力也春秋上辛雩季辛又雩公羊为昭公聚众以攻季氏此说非是昭公失民已久安能聚众不过得游手聚观之人耳又安能逐季氏昭公季氏事见左氏传极有首尾公羊子特传闻想料之言尔何足为据或者乃信其说以解春秋既为谬误又欲引之以解论语樊迟从游舞雩之下一叚问答以为为昭公逐季氏而发者则又误之甚矣此弊盖原于苏氏问社之说而近世又増广之也尝见徐端立文说曽以苏说问尹和靖和靖正色久之乃言曰解经而欲新竒何所不至闻之令人悚然汗下
  或说鱼丽诗云罶笱也笱者寡妇之器也寡妇得鱼而不为富彊所夺则是太平之象而可告功于神明也此因小序而失之固为无理然专以笱为寡妇之器似亦未然盖聚石为梁必有笱以承其阙空乃可得鱼凡取鱼者皆然非但寡妇也但笱易成而易用虽寡妇亦能置之故以为寡妇之笱它人则取鱼之器尚多不专用笱耳非谓它人不得用笱而唯寡妇得用亦非谓寡妇只得用笱而不得更以它物取鱼也谷风小弁之诗皆曰无逝我梁无发我笱岂寡妇之作也哉
  打字今浙西呼如谪耿切之声亦有用去声处大抵方言多有自来亦有暗合古语者如浙人谓不为弗又或转而为否呼若甫云闽人有谓口为苦走为祖者皆合古韵此类尚多不能尽举也
  附子今人未尝不服但熟即已疾生则杀人耳汉淳于衍毒杀许后盖生用也果尔则虽平人亦不免况乳妇乎或者乃以今人有新产而以附子愈疾者遂疑汉史之误过矣予尝中乌喙毒始时头岑岑然久之加烦懑正如许后之证当时在深山中不能得药须臾通身皆黒势甚危恶意必死矣偶记汉质帝语得水尚可活亟令多汲新水连饮之遂大呕泄而解此亦不可不知也或谓李华著论废卜故终失节王涯首议榷茶后亦得祸至如近岁茶商作贼杀人甚众皆涯之罪也予谓废卜固其所见之谬然与失节事不相类榷茶固为有罪然甘露之变死者十馀族岂皆榷茶所至且今村民争田争水劫取谷粟以致杀伤者多矣又可追咎神农后稷耶大抵论事只当言其理之是非不当计其事之利害此等议论虽欲因事设为警戒然其势将有所穷反使世人并与正理而疑之非小失也韦苏州集载秦系诗自署东海钓客试秘书省校书郎而诗有久卧云间已息机青袍忽著狎鸥飞之句盖系尝隐泉州九日山故有东海之号青袍忽著自谓其新授校书郎尔故韦和诗云知掩山扉二十秋鱼须翠碧弄床头正答其意也或者乃谓青袍翠碧皆为韦发既失诗意又谓唐刺史不借服色则又误矣牛丛对宣宗云臣今服绯是刺史所借而白乐天忠州被召时诗言之极详何考之不审耶韦苏州事迹王厚叔序中考之已详近年姚令威又作后序于厚叔外又増补二事然皆失之其一以韦赠人诗有少年游太学之句遂谓韦尝游太学不知韦诗所云乃是谓所赠之人也其一以韦有分竹守南谯之句遂谓韦尝守亳不知南谯乃滁州也其说之误正与青袍者相似夸多之弊至于如此事虽不急亦可戒也
  或说说大人则藐之以藐为自小之意云说大人时当如子弟之对父兄恬然泰然说尽道理不作大事看非谓小视大人也此说甚怪下文更说不行如吾何畏彼哉一句不知却如何说人皆知其不可而或者信之盖正理不明而先入为主故其惑如此亦非止此一条也或云旧见水懴言有行者盗常住食物而变为饥鬼者初不之信近见夷坚志亦有此事乃信理有可推者人理耳若鬼神仙佛事非理可䆒予谓二事一律妄则皆妄真则皆真今乃疑其一于前而信其一于后何耶天下之事巨细幽明莫不有理未有无理之事无事之理不可以内外言也若有不可推者则岂理之谓哉或又云庄列释氏皆有大过人者但为从别路去故不可与校是非予谓既云别路则须自有正路只此正路别路之间便有是非可校何言不可耶
  或读关雎问其训诂名物皆不能言便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云云者余告之曰若如此读诗则只消此八字更添思无邪三字成十一字后便无话可说三百五篇皆成查滓矣因记得顷年汪端明说沈元用问尹和靖伊川先生易传何处是切要处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最切要处后举似李先生先生曰尹说固好然须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处方始说得此话若学者未曽子细理会便与他如此说岂不悮它余闻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无实全不济事自此读书益加详细云
  艮下坎上其卦为蹇蹇难也西南阴方平易之地东北阳方险阻之处当蹇之时利趋平易而不利走险阻又利见大人以济蹇而守正则吉故筮得此卦其占如此以彖传言之云易本义合如此
  礼书此书异时必有两本其据周礼分经传不多取国语杂书迂僻蔓衍之说吾书也其黜周礼使事无统纪合经传使书无间别多取国语杂记之言使传者疑而习者蔽非吾书也刘原父尝病何休以不修春秋百二十国宝书三礼春秋而予反病三书之不传不得深探圣人笔削之意也异时此书别本必将出于信饶之间石桥之野故箱败簏之间其亦足以为予笔削之助乎十月十八夜因读余正父修礼而书
  读杂书偶记三事
  周公玉堂杂记记中朝旧典待诏宣召学士有茶酒接坐之礼今待诏廷参赞喝礼与院吏虽小不同而平时视之全与吏等无由待以茶酒予谓唐用待诏如王伾王叔文辈虽奸邪小人然皆略知文义可兼太子侍读能预公卿议论则其选与今固不同矣计祖宗时所用之人亦必稍加甄择未至如今日之猥贱此其待遇之礼所以异也又自记其当制时有县伯进封郡侯者院吏写云某郡进封开国侯当为正之予谓此正縁待诏不知文义故烦学士点检尔予尝受诏奨谕其首云省奏词免某官已依所乞事具悉者其失正类此而当时学士不之省也又记亲祠之礼至尊升辂则以学士为执绥官一节甚详予按曲礼少仪等书及先儒说绥安也升车者执之以为安也故执绥乃乘车者之事非仆御之职也盖君车已驾则仆者负良绥取贰绥以先升良绥君所执以升者贰绥亦曰散绥御者所执以升者也既升然后以良绥授君君正立执之以升立于左方仆执辔立于车中以御勇力之士升立于御之右以备非常周礼大驭诸右等官即其职也故开元开宝政和礼书亲祠乘辂皆以太仆卿为御千牛将军为右盖放周礼而国史所记国初时事犹云奚屿摄大仆卿备顾问当时中御立乘之礼不知其如何然犹未有执绥之名也今乃条敕差执绥官而以彩绳维于箱柱不知自何时失之甚可笑也又至尊不立乘而设倚以坐不以千牛陪乘而同时降敕差帯甲内侍二人立于御坐之旁凡此既皆失礼而刑馀共载乃袁盎所为变色者尤为乖戾不知历几何时礼官皆不能正儒臣为执绥者亦莫觉其谬而方且夸以为荣何哉
  记尚书三义
  尧典卒章我其试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皆尧言也釐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乃史氏记尧下嫁二女于妫水之旁而为妇于虞氏耳帝曰钦哉者戒敕二女之言犹所谓往之女家必敬必戒者也今自孔传及诸家皆失之殊不成文理也
  舜典肆觐东后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便当属此文下言其见东方诸侯而使各以其物为贽也其下乃云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如五器乃得事之序而文势亦顺如亦齐同之义卒乃复者言既讫事而旋反二句皆张子说也
  棐本木名而借为匪字颜师古注汉书云棐古匪字通用是也天畏匪忱犹曰天难谋尔孔传训作辅字殊无义理尝疑今孔传并序皆不类西京文字气象未必真安国所作只与孔丛子同是一手伪书盖其言多相表里而训诂亦多出小尔雅也此事先儒所未言而予独疑之未敢必其然也姑识其说以俟知者
  记潏水集二事
  同州韩城县北有安国岭东西四十馀里东临大河濒河有禹庙在山断河出处禹凿龙门起于唐张仁愿所筑东受降城之东自北而南至此山尽两岸石壁峭立大河盘束于山硖间千数百里至此山开岸阔豁然奔放怒气喷风声如万雷庙像豕首而冕服旧传鲧入羽渊化为黄熊又云鲧为玄熊熊首类豕肖像以此而庙乃称禹甚非也然乡人不敢以豕肉荐必致神怒大风发屋㧞木百里被害
  旧说禹凿龙门而不详言其所以凿诵说相传但谓因旧修辟去其龃龉以决水势而已今详此说则谓受降以东至于龙门皆是禹所新凿若果如此则禹未凿时河之故道不知却在何处而李氏此说又何所考也李氏之学极博所论禹像豕首当是鲧庙为黄熊之像而不考汉书说启母石处注中言禹亦尝变熊则俚俗相传塑禹像为豕首自不足怪也
  邢恕奏乞下熙河路打造船五百只于黄河顺流放下至会州西小河内藏住熙河路漕使李复奏窃知邢恕欲用此船载兵顺流而下取兴州契勘会州之西小河咸水其阔不及一丈深止于一二尺岂能藏船黄河过会州入韦精山石硖险窄自上乘流直下高数十尺船岂可过至西安州之东大河分为六七道散流谓之南山逆流数十里方再合逆溜水浅滩不胜舟载此声若出必为夏国侮笑事遂寝
  邢恕之䇿果如李复之言可谓妄矣然禹贡所言雍州贡赋之路亦曰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则古来此处河道固通舟楫如恕䇿矣复之言乃如此何也复集中记事甚多特此二条与禹贡相关故录之以备参考云
  记山海经
  浙江出三天子都在其东按地理志浙江出新安黟县南蛮中东入县今钱塘浙江是也在闽西北入海馀暨南馀暨县属会稽为永兴县庐江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泽西彭泽今彭蠡也在浔阳彭泽县一曰天子鄣右出山海经第十三卷按山海经唯此数卷所记颇得古今山川形势之实而无荒诞谲怪之词然诸经皆莫之考而其它卷谬悠之说则往往诵而传之虽陶公不免也此数语者又为得今江浙形势之实但经中浙字汉志注中作浙盖字之误石林已尝辨之更检注中龟中字罗端良所著歙浦志乃作率山未知孰是庐江得名不知何义其入江处西有大山亦以庐名说者便谓即是三天子都此固非是然其名之相因则似不无说也都一作鄣亦未详其孰是但庐江出丹阳郡陵阳县而其旁县有以鄣名者则疑作鄣为是也予尝读山海诸篇记诸异物飞走之类多云东向或云东首皆为一定而不易之形疑本依图画而为之非实纪载此处有此物也古人有图画之学如九歌天问皆其类
  记三苖
  顷在湖南见说溪洞蛮猺略有四种曰獠曰犵曰狑而其最轻捷者曰猫近年数出剽掠为边患者多此种也岂三苖氏之遗民乎古字少而多通用然则所谓三苖者亦当正作猫字耳詹元善说苖民之国三徙其都初在今之筠州次在今之兴国军皆在深山中人不可入而已亦难出最后在今之武昌县则据江山之险可以四出为寇而人不得而近之矣未及问其所据聊并记于此云
  考韩文公与大颠书
  今按杭本不知何人所注疑袁自书也更以䟦尾参之其记欧公之语不谬矣而东坡杂说乃云韩退之喜大颠如喜澄观文畅意非信佛法也而或者妄撰退之与大颠书其词凡鄙虽退之家奴仆亦无此语今一士人又于其末妄题云欧阳永叔谓此文非退之不能作又诬永叔矣苏公此语盖但见集注之出于或人而未见䟦尾之为欧公亲笔也二公皆号一代文宗而其去取不同如此览者不能无惑然方氏尽载欧语而略不及苏说其意可见至吕伯恭乃于文鉴特著苏说以备乙览则其同异之间又益后人之惑矣以余考之所传三书最后一篇实有不成文理处但深味其间语意一二文势抑扬则恐欧袁方意诚不为过但意或是旧本亡逸僧徒所记不真致有脱误欧公特观其大槩故但取其所可取而未暇及其所可疑苏公乃觉其所可疑然亦不能察其为误而直斥以为凡鄙所以其论虽各有以而皆未能无所未尽也若乃后之君子则又往往不能究其本根其附欧说者既未必深知其所以为可信其主苏氏者亦未必果以其说为然也徒幸其言可为韩公解纷若有补于世教故特表而出之耳皆非可与言事而求是者也至如方氏虽附欧说然亦未免曲为韩讳殊不知其言既曰久闻道徳侧承道高又曰所示广大深迥非造次可谕又曰论甚宏博安得谓初无崇信其说之意耶韩公之事余于答孟简书已论其详矣故不复论特从方本载此三书于别集并录欧公二语而附苏说方说于其后且为全载书文于此而考其同异订其谬误如左方以为读者以此观之则其决为韩公之文而非它人之所能作无疑矣
  愈启孟夏渐热惟道体和安愈弊劣无谓坐事贬官到此久闻道徳窃思见颜縁昨来未获参谒倘能暂垂见过实为至幸已帖县令具人船奉迎日久伫瞻不宣某白
  愈启海上穷处无与话言侧承道高思获披接专辄有此咨屈倘恵能降谕惠字疑衍或下有然字而并在能字之下非所敢望也至此三日却归高居亦无不可旦夕渇望不宣某白
  愈启惠匀至辱答问珍悚无已所示广大深迥非造次可谕易大传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终不可得而见耶如此而论读来一百遍一字疑衍苏氏所谓凡鄙盖指此等处耳不如亲颜色随问而对之易了此旬来晴明旦夕不甚热傥能乘闲一访幸甚旦夕驰望愈闻道无凝滞行止系䌸茍非所恋著则山林闲寂与城郭无异大颠师论甚宏博而必守山林义不至城郭自激修行独立空旷无累之地者非通道也劳于一水安于所识道固如是识疑当作适犹言便也虽适之安之语用字略同言一水虽劳而既来则当随其所便无处不安也道固如是即所以结上文道无凝滞之意也不宣某顿首韩公之于大颠既闻其语而为礼益恭如此
  考欧阳文忠公事迹
  余读庐陵欧文新本观其附录所载行状谥议二刻四传皆以先后为次而此事迹者独居其后岂以公诸子之所为而不敢以先于韩吴诸公及一二史臣之作耶此其用意已精而为法亦严矣然综其实则事迹云者正行状之底本而碑志四传所繇出也向使直指先后之次而以冠于附录之篇则彼数书者皆可见其因革损益之次第矣是亦岂不可耶间又从乡人李氏得书一编凡十六条皆记公事大略与此篇相出入疑即其初定之草稿顾其标题乃读公所自记而凡公字皆以丹笔围之此则虽未必然然于此本亦有可相发明者因略考其异同有无之互见者具列于左方
  经术
  李本云公尝谓世之学者好以新意传注诸经而常力诋先儒先儒于经不能无失而其所得者固多矣正其失可也力诋之不可也其语在诗谱后序又谓前儒注诸经唯其所得之多故能独出诸家而行于后世而后之学者各持好胜之心务欲掩人而扬已故不止正其所失虽其是者一切易以已说欲尽废前人而自成一家于是至于以是为非牵彊为说多所乖缪则并其书不为人所取此学者之大患也故公作诗本义止百馀篇而已其馀二百篇无所改易曰毛郑之说是也复何云乎又其作易童子问正王弼之失者才数十事耳其极论系辞非圣人之书然亦多使学者择取其是而舍其非可也便以为圣人之作不敢取舍而尽信之则不可也其公心通论常如此此与定本大旨不异但书先后详略有不同者系辞之说则疑其诸子不敢力主而复自删之也
  醉翁亭记
  李本未有此体下有醉翁亭在琅琊山寺侧记成刻石远近争传疲于模打山僧云寺库有毡打碑用尽至取僧堂卧毡给用凡商贾来供施者亦多求其本僧问作何用皆云所过关征以赠监官可以免税乃属于公作集古录目序之上此条疑以其不急而删去
  修五代史
  李本乱世之书也下有吾用春秋之法师其意不袭其文十三字又其事偹下有议者以谓公不下司马迁又谓笔力驰骋相上下而无驳杂之说至于本纪立法精密则又迁所不及也亦尝自谓我作伶官传岂下滑稽也议者以下疑以不欲凌跨古人而删之
  平心无怨恶
  李本云公自言学道三十年所得者平心无怨恶尔初以范希文事得罪于吕公坐党人远贬三峡流落累年比吕公罢相公始被进擢及后为范公作神道碑言西事时吕公擢用希文盛称二公之贤能释私憾而共力于国家希文子纯仁大以为不然刻石时辄削去此一节云我父至死未尝解仇公叹曰我亦得罪于吕丞相者惟其言公所以信于后世也吾尝闻范公平生自言无怨恶于一人兼其与吕公解仇书见在赘集中岂有父自言无怨恶于一人而其子不使解仇于地下乎父子之性相远如此信乎尧朱善恶异也公为颍州时吕公之子公著为通判为人有贤行而深自晦默时人未甚知公后还朝力荐之奏疏具集中由是渐见擢用陈恭公执中素不善公其知陈州时公自颍移南京过陈陈拒而不见公后还朝作学士陈为首相公遂不造其门已而陈出知亳州寻还使相换观文公当草制陈自谓必不得好词及制出词甚美至云杜门却扫善避权势以远嫌处事执心不为毁誉而更守陈大惊喜曰使与我相知深者不能道此此得我之实也手录一本寄其门下客李师中曰吾恨不早识此人此段疑避吕范二家子弟因并陈恭公事而去之窃谓于此尤可以见欧范之存心与吕陈之悔过恐皆不可遗也
  惟称苏梅
  李本自以为不及下有二人因此名重天下公惟尝因醉戏亲客曰庐山高它人作不得唯韩退之作得琵琶前引退之作不得唯杜子美作得后引子美作不得唯太白作得公诗播人口者甚多唯此三篇其尤自喜者也此叚恐嫌于夸而去之
  修唐书
  李本此段不同者三一则首云公于修唐书最后至局专修纪志而已列传则宋尚书祁所修也朝廷以一书出于两手体不能一遂诏公看详列传令删修为一体二则列官最高者一人下有姓名云某等奉敕撰而九字三则书宋名下有此例皆前所未有自公为始也十一字乃属于宋相闻之之上此但差详疑定本欲删以从简耳
  不从范公之辟
  李本大同小异今不复著
  议不废麟州及许耕弃地
  李本大同而文差略今亦不著
  不诛保州胁从之兵
  李本首著为政仁恕之语大抵与定本别段旨意略同其末乃云其为河北转运使时所活二千馀人先是保州屯兵闭城叛命田况李昭亮等讨之不克卒招降之既开城况等推究反者杀二千馀人投于八井又其次二千馀人不杀者分隶河北州军诸事已定而富相出为宣抚使惧其复为患谋欲密委诸州守将同日悉诛之计议已定方作文书会公奉朝旨权知镇府与冨公相遇于内黄夜半屏人以其事告公公大以为不可曰祸莫大于杀已降昨保州叛卒朝廷已降敕榜许以不死而招之八井之戮已不胜其怨况此二千人者本以胁从故得不死奈何一旦无辜就戮争之不能止因曰今无朝旨而公以便冝处置若诸郡有不逹事机者以公擅杀不肯从命事既参差则必生事是欲除祸于未萌而反趣其为乱也且某至镇州必不从命富公不得已遂止是时小人譛言已入富范势已难安既而富公大阅河北之兵将卒多所升黜譛者献言富某擅命专权自作威福已收却河北军情北兵不复知有朝廷矣于是京师禁军亟亦大阅多所升擢而富公归至国门不得入遂罢枢密知郓州向若遂擅杀二千人其祸何可测也然则公之一言不独活二千人之命亦免富公于大祸也此比定本为详足以尽见事之曲折又譛言已入之下所系更重尤不可阙疑后以不欲形迹当时听谗之失而删去之也
  春帖子
  李本云内臣梁寔尝言在内中祗候见仁宗云云云云是欧阳某必索文书自览是他人当直则否也
  连典大郡
  李本曰公尝语人曰治民如治病彼富医之至人家也仆马鲜明进退有礼为人诊脉按医书述病证口辩如倾听之可爱然病儿服药云无效则不如贫医矣贫医无仆马举止生踈为人言脉口讷不能应对病儿服药云疾已愈矣则便是良医凡治人者不问吏材能否施设何如但民称便即是良吏故公为数郡不见治迹不求声誉以宽简不扰为意故所至民便既去民思如扬州南京青州皆大郡公至三五日间事已十减五六一两月后官府閴然如僧舍或问公为政宽简而事不废弛者何也曰以纵为宽以略为简则弛废而民受其弊矣吾之所谓宽者不为苛急尔所谓简者不为繁碎尔识者以为知言此比定本语意尤详备
  濮议初不出于公及台諌有言公独力辨于朝故议者指公为主议之人公未尝自辨唯曰今人以濮议为非使我独当其罪则韩曽二公宜有愧于我后世以濮议为是而独称我善则我宜愧于二公公又撰濮议四卷悉记当时论议本末甚详又于五代史记书晋出帝父敬儒周世宗父柴守礼事及李彦询传发明人伦父子之道尤为详悉李本有之而此本无疑公诸子后已不敢力主其父之论而删之也
  蔡州妖尼于惠普托佛言人祸福朝中士大夫多往问之所言时有验于是翕然共称为神尼公既自少力排释氏故独以为妖尝有一名公于广坐中称尼灵异云尝有牵二牛过尼前者指示人曰二牛前世皆人也前者是一官人后者是一医人官人尝失入人死罪医人药悮杀人故皆罚为牛因各呼其前世姓名二牛皆应一座闻之皆叹其异公独折之曰谓尼有灵能此有阙文万物之最灵其尤者为聪明圣智皆不能自知其前世而有罪被罚之牛乃能自知乎于是座人皆屈服李本有之所谓名公者疑指富公此本无者盖为贤者讳也
  公尝为杜祁公墓志云簿书出纳为之条目甚密必使吏不得为奸及其施于民者则简而易行公曰我之为政亦如此也李本在连典大郡之后此本无
  梅龙图挚知杭州作有美堂最得登临佳处公为之作记人谓公未尝至杭而所记如目览坐堂上者使之为记未必能如是之详也李本在醉翁亭记之前此本无
  右凡十六条其十二条定本有之而详略先后或不同其四条则定本所无而李本有之其平心保州妖尼三事尤非小补盖公平生学问根源出处大致言行本末皆已略见于此而无遗矣平心保州唐书三事亦见于张邦基墨庄漫录云得之公终建世望之者则其出于公子叔弼之徒所记而学道以下尧朱以上必是著手书本语无疑矣但张误于陈恭公以下别为一事耳独晚年守青州时论执青苖一事尤足以见其刚毅大节始终一致不以既老而少衰而公之诸子乃有所避而不敢书吴丞相作行状因亦不载至韩魏公作墓志乃始见其尝有乞不收息及罢提举官之奏与其辞太原有守拙循常之语元祐之为裕录者又不载志语于附传至叶致远朱本之书出乃反著其不俟报可擅止散钱而有特与放罪之诏又至近岁洪景卢作四朝史传乃尽见其以是深为王安石所诋而遂决归老之计盖此一事凡更六人之手而三书阙焉幸其有肯书者然犹历三手越百馀年而后首末得以粗备然则士之制行不茍合于当时而有待于后世者岂不难哉抑公之言曰后世茍不公至今无圣贤盖俗情之爱恶虽有短长而公论之光明终不泯没此古之君子所以未能以此而易彼也欤因并记其语以补此篇之阙以为有志之士必将有感于斯焉
  晦庵集卷七十一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二     宋 朱子 撰杂著
  北辰辨
  帝座惟在紫微者据北极七十二度常见不隐之中故有北辰之号而常居其所盖天形运转昼夜不息而此为之枢如轮之毂如硙之脐虽欲动而不可得非有意于不动也若太微之在翼天市之在尾摄提之在亢其南距赤道也皆近其北距天极也皆远则固不容于不动而不免与二十八宿同其运行矣故其或东或西或隐或见各有度数仰而观之盖无晷刻之或停也今曰是与在紫微者皆居其所而为不动者四则是一天而四枢一轮而四毂一硙而四脐也分寸一移则其辐裂而瓦碎也无日矣若之何而能为运转之无穷哉此星家浅事不足深辨然或传写之误则不可以不正也
  声律辨
  五声之序宫最大而沉浊羽最细而轻清商之大次宫征之细次羽而角居四者之中焉然世之论中声者不以角而以宫何也曰凡声阳也自下而上未及其半则属于阴而未畅故不可用上而及半然后属于阳而始和故即其始而用之以为宫因其每变而益上则为商为角为变征为征为羽为变宫而皆以为宫之用焉是以宫之一声在五行为土在五常为信在五事为思盖以其正当众声和与未和用与未用阴阳际会之中所以为盛若角则虽当五声之中而非众声之会且以七均论之又有变征以居焉亦非五声之所取正也然自其声之始和者推而上之亦至于变宫而止耳自是以上则又过乎轻清而不可以为宫于是就其两间而细分之则其别又十有二以其最大而沈浊者为黄锺以其极细而轻清者为应锺及其旋相为宫而上下相生以尽五声二变之用则宫声常不越乎十二之中而四声者或时出于其外以取诸律半声之管然后七均备而一调成也黄锺之与馀律其所以为贵贱者亦然若诸半声以上则又过乎轻清之甚而不可以为乐矣盖黄锺之宫始之始中之中也十律之宫始之次而中少过也应锺之宫始之终而中已尽也诸律半声过乎轻清始之外而中之上也半声之外过乎轻清之甚则又外之外上之上而不可为乐者也正如子时初四刻属前日正四刻属后日其两日之间即所谓始之始中之中也然则声自属阴以下亦当默有十二正变半律之地以为中声之前段如子初四刻之为者但无声气之可纪耳由是论之则审音之难不在于声而在于律不在于宫而在于黄锺盖不以十二律节之则无以著夫五声之实不得黄锺之正则十一律者又无所受以为本律之宫也今有极论宫声之妙而无曰黄锺云者则恐其于声音法制之间犹有所未尽也夫以声音法制之粗而犹有未尽则虽有黄帝大舜之君伶伦后䕫之佐亦如之何徒手而可以议大乐之和哉又有为宫当配仁之说者恐亦非是迹其所以盖以仁当四徳之元而有包四者之义耳夫仁木行而角声者也以之cq=622配宫则仁既不安而信亦失据然以为可包四者则不害其有是理也夫五行之序木为之始水为之终而土为之中以河图洛书之数言之则水一木三而土五皆阳之生数而不可易者也故得以更迭为主而为五行之纲以徳言之则木为发生之性水为贞静之体而土又包育之母也故木之包五行也以其流通贯彻而无不在也水之包五行也以其归根反本而藏于此也若夫土则水火之所寄金木之所资居中而应四方一体而载万类者也故孔子赞干之四徳而以贞元举其终始孟子论人之四端而不敢以信者列序于其间盖以为无适而非此也是则宫之统五声仁之包五常盖有并行而不悖者矣何必夺彼以予此然后快于其心哉
  开阡陌辨
  汉志言秦废井田开阡陌说者之意皆以开为开置之开言秦废井田而始开阡陌也故白居易云人稀土旷者宜修阡陌户繁乡狭者则复井田盖亦以阡陌为秦制井田为古法此恐皆未得其事之实也按阡陌者旧说以为田间之道盖因田之疆畔制其广狭辨其纵横以通人物之往来即周礼所谓遂上之径沟上之畛洫上之涂浍上之道也然风俗通云南北曰阡东西曰陌又云河南以东西为阡南北为陌二说不同今以遂人田亩夫家之数考之则当以后说为正盖陌之为言百也遂洫从而径涂亦从则遂间百亩洫间百夫而径涂为陌矣阡之为言千也沟浍横而畛道亦横则沟间千亩浍间千夫而畛道为阡矣阡陌之名由此而得至于万夫有川而川上之路周于其外与夫匠人井田之制遂沟洫浍亦皆四周则阡陌之名疑亦因其横从而命之也然遂广二尺沟四尺洫八尺浍二寻则丈有六尺矣径容牛马畛容大车涂容乘车一轨道二轨路三轨则几二丈矣此其水陆占地不得为田者颇多先王之意非不惜而虚弃之也所以正经界止侵争时畜泄备水旱为永久之计有不得不然者其意深矣商君以其急刻之心行茍且之政但见田为阡陌所束而耕者限于百亩则病其人力之不尽但见阡陌之占地太广而不得为田者多则病其地利之有遗又当世衰法坏之时则其归授之际必不免有烦扰欺隐之奸而阡陌之地切近民田又必有阴据以自私而税不入于公上者是以一旦奋然不顾尽开阡陌悉除禁限而听民兼并买卖以尽人力恳辟弃地悉为田畴而不使其有尺寸之遗以尽地利使民有田即为永业而不复归授以绝烦扰欺隐之奸使地皆为田而田皆出税以核阴据自私之幸此其为计正犹杨炎疾浮户之弊而遂破租庸以为两税盖一时之害虽除而千古圣贤传授精微之意于此尽矣故秦纪鞅传皆云为田开阡陌封疆而赋税平蔡泽亦曰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详味其言则所谓开者乃破坏刬削之意而非创置建立之名所谓阡陌乃三代井田之旧而非秦之所置矣所谓赋税平者以无欺隐窃据之奸也所谓静生民之业者以无归授取予之烦也以是数者合而证之其理可见而蔡泽之言尤为明白且先王疆理天下均以与民故其田间之道有经有纬不得无法若秦既除井授之制矣则随地为田随田为路尖斜屈曲无所不可又何必取其东西南北之正以为阡陌而后可以通往来哉此又以物情事理推之而益见其说之无疑者或乃以汉世犹有阡陌之名而疑其出于秦之所置殊不知秦之所开亦其旷僻而非通路者耳若其适当冲要而便于往来则亦岂得而尽废之哉但必稍侵削之不使复如先王之旧耳或者又以董仲舒言富者连阡陌而请限民名田疑田制之坏由于阡陌此亦非也盖曰富者一家而兼有千夫百夫之田耳至于所谓商贾无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亦以千夫百夫之收而言盖当是时去古未远此名尚在而遗迹犹有可考者顾一时君臣乃不能推寻详究而修复之耳岂不可惜也哉
  九江彭蠡辨
  嶓冡道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又曰岷山导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澧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又曰岷山之阳至于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此皆禹贡之文也古今读者皆以为是既出于圣人之手则固不容复有讹谬万世之下但当尊信诵习传之无穷亦无以核其事实是否为也是以为之说者不过随文解义以就章句如说九江则曰江过寻阳派别为九或曰有小江九北来注之说彭蠡则曰汉水所汇而江水亦往会焉说北江中江则曰汉既汇而出为北江江既会而出为中江也说九江则但指今日江州治所以当之说敷浅原则但以为汉历陵县之传易山在今日为江州之徳安县而已如是而言姑为诵说则可矣若以山川形势之实考之吾恐其说有所不通而不能使人无所疑也若曰派别为九则江流上下洲渚不一今所计以为九者若必首尾短长均布若一则横断一节纵别为九一水之间当有一洲九江之间沙水相间乃为十有七道于地将无所容若曰参差取之不必齐一则又不知断自何许而数其九也况洲渚出没其势不常江陵先有九十九洲后乃复生一洲是岂可以为地理之定名乎此不可通之妄说也若曰旁计横入小江之数则自岷山以东至入海处不知其当为几千百江矣此又不可通之妄说也且经文言九江孔殷正以见其吐吞壮盛浩无津涯之势决非寻常分派小江之可当又继此而后及夫沱潜云梦则又见其决非今日江州甚远之下流此又可以证前二说者为不可通之妄说也若曰汉水汇为彭蠡而江水亦往会焉则彭蠡之为泽也实在大江之南自今江州湖口县南跨南康军饶州之境以接于隆兴府之北弥漫数十百里其源则东自饶徽信州建昌军南自赣州南安军西自袁筠以至隆兴分宁诸邑方数千里之水皆会而归焉北过南康杨澜左里则两岸渐迫山麓而湖面稍狭遂东北流以趋湖口而入于江矣然以地势北高而南下故其入于江也反为江水所遏而不得遂因却而自潴以为是弥漫数十百里之大泽是则彭蠡之所以为彭蠡者初非有所仰于江汉之汇而后成也不唯无所仰于江汉而众流之积日遏日高势亦不复容江汉之来入矣又况汉水自汉阳军大别山下南流入江则其水与江混而为一至此已七百馀里矣今谓其至此而后一先一后以入于彭蠡既汇之后又复循次而出以为二江则其入也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汉水而先行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江水而后会其出也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汉水而今分以之北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江水而今分以居中耶且以方言之则宜曰南会而不应曰北会以实计之则湖口之东今但见其为一江而不见其分流然则所谓汉水汇为彭泽而江水亦往会焉者亦不可通之妄说也此一说者既无一之不穷于是味别洲别之论出焉而终亦不免于穷也盖曰味别则不知凡禹之所为过门不入胼手胝足而不以为病者为欲大济天下昏垫之民使得乎土而居以衣且食而遂其生耶抑如陆羽张又新辈但欲较计毫分于齿颊间以为茗饮一时之快也呜呼彼以是而为说者亦可谓童𫘤不思之甚矣且河之所会漆沮泾渭伊洛瀍涧支川尤多而初无味别之说济之所经或潜或见或止或流其变不一而初无味别之说何独至此而辨之若是悉耶此又可见其为不通之妄说也若曰洲别则又九江之凿吾既辨于前矣若果如此则汉水入江之后便须常有一洲介于其间以为江汉之别而湖口入汇之处又当各分为二以为出入之辨而后可也今皆无之而湖口横度之处予尝过之但见舟北为大江之浊流舟南为彭蠡之清涨而已盖彭蠡之水虽限于江而不得泄然及其既平则亦因其可行之隙而又未尝不相持以东也恶睹所谓中江北江之别乎此又可见其为不通之妄说也若曰古之九江即今之江州古之敷浅原即今之徳安县则汉九江郡本在江北而今所谓江州者实武昌郡之柴桑县后以江北之寻阳并柴桑而立郡又自江北徙治江南故江南得有寻阳之名后又因寻阳而改为江州实非古九江地也又况经言过九江至于东陵而后会于彭蠡则自今江州城下至湖口县才四十里不知东陵的在何处何所表异而其志之繁密促数乃如此又曰过九江至于敷浅原则已自江州顺流东下湖口又复溯流南上彭蠡百有馀里而后至焉亦何说哉此又不可通之妄说也至于今之所谓敷浅原者为山甚小而卑不足以有所表见而其全体正脉遂起而为庐阜则甚高且大以尽乎大江彭蠡之交而所以识夫衡山东过一支之所极者唯是山为宜耳今皆反之则吾恐其山川之名古今或异而传者未必得其真也凡此差舛其类不一读而不思思而不考者既昏愦卤莽而无足言矣其间亦有心知其误而口不敢言乃反为之迁就穿凿以盖其失者则其巧愈甚而其谬愈彰使有识之士读之愈疑而愈不敢信唯国初胡秘监旦近世晁詹事说之皆以九江为洞庭则其援证皆极精博而莆田郑樵渔仲独谓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十三字为衍文亦为得之予既目睹彭蠡有原两江不分之实又参之以此三说者而深以事理情势求之然后果得其所以误也盖洪水之患唯河为甚而兖州乃其中流水曲而流缓地平而土踈故河之患于此为尤甚是以作治之功十有三载然后同于诸州窃计当时唯此等处事急民困势重役烦禹乃亲莅而身督之不可一日而舍去若梁雍荆扬地偏水急不待䟽凿固已通行则分遣官属往而视之其亦可也况洞庭彭蠡之间乃三苖氏之所居当是之时水泽山林深昧不测彼方负其险阻顽不即工则官属之往者固未必遽敢深入其境是以但见彭蠡之为泽而不知其源之甚远而且多但见洞庭下流之已为江而不知其中流之尝为泽而甚广也以此致误宜无足怪若其用字之同异则经之凡例亦自可考顾读书者未深思耳今但删去东汇北江之衍字而止以洞庭为九江更以经之凡例通之则过九江至于东陵者言导岷山之水而是水之流横截乎洞庭之口以至东陵也是汉水过三澨之例也过九江至于敷浅原者言导岷阳之山而导山之人至于衡山之麓遂越洞庭之尾东取山路以至乎敷浅原也是导岍岐荆山而逾于河以尽常碣之例也以是观之则经之文意不亦既明矣乎若更以他书考之则山海经云庐江出三天子都本注云一作鄣今按丹阳故为鄣郡其得名盖以此则作鄣为是入江彭泽西本注云彭泽今彭蠡也在鄱阳彭泽县汉志亦云庐江出陵阳东南北入江盖陵阳者丹阳之属县今宁国府旌徳县有陵阳山而三天子都乃在徽饶之境疑与陵阳腹背相直故庐江者得出其东南而西流北折以为鄱馀二水遂以会于彭蠡而入于江也及其入江则庐山屹立乎其西南而江之北岸即为郡之南境疑江与山盖相因以得名而郡境虽在江北亦以其南直此江此山而名之也然则彭蠡安得为无原而必待汉汇江会而成哉汉志豫章为郡领县十八其彭蠡县下注云禹贡彭蠡泽在西其馀则言水入湖汉者八鄱阳鄱水馀干馀水艾修水涂淦水南城盱水建成蜀水宜春南水南埜彭水入大江者一赣豫章水而湖汉一水则又自雩都东至彭泽入江行千九百八十里也按今地势彭蠡既与江通而豫章诸水不由彭蠡别无入江之路则湖汉者即是彭蠡而其所受众水之原又不止于庐江而已也以此而观则山海经之言犹有未尽且其曰入江彭泽西者本谓迳彭蠡县之西而入江耳而语意不明遂若析江与泽各为一水而一东一西以入江者此亦其立言之疵也汉志又自不知湖汉之即为彭蠡而两言之又不知入大江者亦必潴于彭蠡而别为一例又不知湖汉之为湖正以其泽名之而复兼以汉称则又承禹贡之误而弗深考也至于雩都之水则但见其为一郡众流之最远者而遂推为湖汉之源以主其名则又不知湖汉之名初非一水必自隆兴以北众水皆会潴为大泽然后可以名之非雩都一水所可得而专也至如郑渔仲汉水衍文之说固善矣而其下文江水东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之数言似亦可疑而彼犹未能尽正也呜呼禹贡所载者九州之山川吾之足迹未能遍乎荆扬而见其所可疑者已如此不知耳目见闻之所不及所可疑者又当几何是固不可得而知矣至于经之凡例本自明白而诸儒乃有过为新竒之说以乱之者若论导山而逾于河而以为导岍岐荆山之脉使之度河以为壶口诸山之类则亦不待闻见之及而知其谬矣夫禹之治水随山刊木其所表识诸山之名必其高大可以辨疆域广博可以奠民居故谨而书之以见其施功之次第初非有意推其脉络之所自来若今论葬法者之所言也若必实以山脉言之则亦自有可言而尤足以见其说之谬者盖河北诸山本根脊脉皆自代北寰武岚宪诸州乘高而来其脊以西之水则西流以入龙门为河之上流其脊以东之水则东流而为桑乾道幽冀以入于海其西一支为壶口太岳次一支包汾晋之源而南出以为析城王屋而又西折以为雷首又次一支乃为太行又次一支乃为常山其间各隔沁潞诸川不相连属岂自岍岐跨河东度而反为是诸山哉若过九江至于敷浅原亦有袭其谬者以为衡山之脉东度而来则以见闻所及而知其必不然也盖岷山之脉其一支为衡山者已尽于九江之西其一支又南而东度桂岭者则包湘原而北径潭袁之境以尽于庐阜其一支又南而东度大庾者则包彭蠡之原以北至乎建康其一支则又东包浙江之原而北其首以尽于会稽南其尾以尽乎闽越也岂衡山之脉能度九江而其度也又直为敷浅原而已哉又有欲以扬州之三江即为荆州之中江北江而犹病其阙一乃顾彭蠡之馀波适未有号则姑使之潜冒南江之名以足之且又自谓圣经书法之妙非它人之所及是亦极巧而且新矣然自湖口而下江本无二安得有三且于下文之震泽又悬隔辽夐而不相属也则又安能曲说而彊附之哉问诸吴人震泽下流实有三江以入于海彼既以目验之恐其说之必可信而于今尚可考也因并论之以俟来者有以质焉
  皇极辨
  洛书九数而五居中洪范九畴而皇极居五故自孔氏传训皇极为大中而诸儒皆祖其说余独尝以经之文义语脉求之而有以知其必不然也盖皇者君之称也极者至极之义标准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以极为在中之凖的则可而便训极为中则不可若北辰之为天极脊栋之为屋极其义皆然而礼所谓民极诗所谓四方之极者于皇极之义为尤近顾今之说者既误于此而并失于彼是以其说展转迷缪而终不能以自明也即如旧说姑亦无问其它但即经文而读皇为大读极为中则夫所谓惟大作中大则受之为何等语乎今以予说推之则人君以眇然之身履至尊之位四方辐凑面内而环观之自东而望者不过此而西也自南而望者不过此而北也此天下之至中也既居天下之至中则必有天下之纯徳而后可以立至极之标凖故必顺五行敬五事以修其身厚八政协五纪以齐其政然后至极之标凖卓然有以立乎天下之至中使夫面内而环观者莫不于是而取则焉语其仁则极天下之仁而天下之为仁者莫能加也语其孝则极天下之孝而天下之为孝者莫能尚也是则所谓皇极者也由是而权之以三徳审之以卜筮验其休咎于天考其祸福于人如挈裘领岂有一毛之不顺哉此洛书之数所以虽始于一终于九而必以五居其中洪范之畴所以虽本于五行究于福徳而必以皇极为之主也若箕子之言有曰皇建其有极云者则以言夫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极之标凖于天下也其曰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云者则以言夫人君能建其极则为五福之所聚而又有以使民观感而化焉则是又能布此福而与其民也其曰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云者则以言夫民视君以为至极之标凖而从其化则是复以此福还锡其君而使之常为至极之标凖也其曰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徳惟皇作极云者则以言夫民之所以能有是徳者皆君之有以为至极之标凖也其曰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云者则以言夫君既立极于上而下之从化或有浅深迟速之不同其有谋者有才者有徳者人君固当念之而不忘其或未能尽合而未抵乎大戾者亦当受之而不拒也其曰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云者则以言夫人之有能革面从君而以好徳自名则虽未必出于中心之实人君亦当因其自名而与之以善则是人者亦得以君为极而勉其实也其曰无虐㷀独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云者则以言夫君之于民一视同仁凡有才能皆使进善则人才众多而国赖以兴也其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徳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云者则以言夫凡欲正人者必先有以富之然后可以纳之于善若不能使之有所赖于其家则此人必将陷于不义至其无复更有好徳之心而后始欲教之以修身劝之以求福则已无及于事而其起以报汝唯有恶而无善矣盖人之气禀或清或浊或纯或驳有不可以一律齐者是以圣人所以立极乎上者至严至密而所以接引乎下者至宽至广虽彼之所以化于此者浅深迟速其效或有不同而吾之所以应于彼者长养涵育其心未尝不一也其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云者则以言夫天下之人皆不敢徇其已之私以从乎上之化而会归乎至极之标凖也盖偏陂好恶者已私之生于心者也偏党反侧者已私之见于事者也王之义王之道王之路上之化也所谓皇极者也遵义遵道遵路方会其极也荡荡平平正直则已归于极矣其曰皇极之敷言是彛是训于帝其训云者则以言夫人君以身立极而布命于下则其所以为常为教者皆天之理而不异乎上帝之降衷也其曰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云者则以言夫天下之人于君所命皆能受其教而谨行之则是能不自绝远而有以亲被其道徳之光华也其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云者则以言夫人君能立至极之标凖所以能作亿兆之父母而为天下之王也不然则有其位无其徳不足以首出庶物统御人群而履天下之极尊矣是书也原于天之所以锡禹虽其茫昧幽眇有不可得而知者然箕子之所以言之而告武王者则已备矣顾其词之宏深奥雅若有未易言者然尝试虚心平气而再三反复焉则亦坦然明白而无一字之可疑但先儒未尝深求其意而不察乎人君所以修身立道之本是以误训皇极为大中又见其词多为含洪宽大之言因复误认中为含胡茍且不分善恶之意殊不知极虽居中而非有取乎中之义且中之为义又以其无过不及至精至当而无有毫发之差亦非如其所指之云也乃以误认之中为误训之极不谨乎至严至密之体而务为至宽至广之量其弊将使人君不知修身以立政而堕于汉元帝之优游唐代宗之姑息卒至于是非颠倒贤否贸乱而祸败随之尚何敛福锡民之可望哉呜呼孔氏则诚误矣然迹其本心亦曰姑以随文解义为口耳占毕之计而已不知其祸之至此也而自汉以来迄今千有馀年学士大夫不为不众更历世变不为不多幸而遗经尚存本文可考其出于人心者又不可得而昧也乃无一人觉其非是而一言以正之者使其患害流于万世是则岂独孔氏之罪哉予于是窃有感焉作皇极辨
  冯当可字时行蜀人博学能文其集中有封事云愿陛下远便佞疏近习清心寡欲以临事变此兴事造业之根本洪范所谓皇建其有极者也其论皇极深合鄙意然则予前所谓千有馀年无一人觉其缪而正之者亦近诬矣但专经之士无及之者而文士反能识之岂汨没传注者不免于因陋踵讹而平心诵味者有时而得之文字之外耶庆元丙辰腊月甲寅东斋南窗记
  尹和靖手笔辨
  伊川先生曰某在何必看此书若不得某之心只是记得它意岂不有差
  既云某在不必看则先生不在之时语录固不可废矣不得先生之心而徒记已意此亦学者所当博学审问精思而明辨之不可以一词之失而尽废其馀也但先生在则可以式瞻仪刑亲受音旨自是不必看耳然读焉而质其疑于先生岂不益有助于发明哉如杨遵道录中记李端伯录至大至刚以直之论若使遵道于此废而不观存而不论则亦无以决此语之得失矣伊川所以告和靖者盖就其力量所至而语之惜乎其不复致疑于此而遽诵以终身也
  所见有浅深故所记有工拙失其意者不假一二言也浅拙而失其意者固不足观矣其见深其记工而得其意者岂可以彼之失而遽废之哉
  如世传史评之类皆非先生所著
  史评固非先生所著但当论辨以晓学者不可因此并废语录也
  绍兴初士大夫颇以伊川语录资诵说言事者直以狂怪淫鄙诋之盖难力辨也
  以语录资诵说者当时士大夫之罪以狂怪淫鄙诋之当时言事者之失非语录使然也今恶当时士大夫畏当时言事者而讳语录以为不足观是既助言者以自攻而又无以服当时学者之心也岂不误哉
  掇同门所记仅数十端示之
  愚尝读此书矣类多解释经义之言若程氏之学止于如此则亦无以继孔孟不传之绪前辈言学欲博不欲杂欲约不欲陋诚有味哉
  伊川之学在易传不必他求也
  孔子删诗定书系周易作春秋而其徒又述其言以为论语其言反复证明相为表里未闻其以此而废彼也
  易传所自作也语录它人作也人之意它人能道者几何哉
  如是则孔氏之门亦可以专治春秋而遂废论语矣而可乎
  伊川先生为中庸解疾革命焚于前门人问焉伊川先生曰某有易传在足矣何以多为
  尝见别本记或问和靖据语录先生自言中庸已成书今其书安在和靖曰先生自以为不满意而焚之矣此言恐得其真若无所不满于其意而专恃易传逆废中庸吾恐先生之心不如是之隘也
  杂学辨何叔京䟦语附
  苏氏易解
  干之彖辞发明性命之理与诗烝民维天之命汤诰泰誓中庸孟子相表里而大传之言亦若符契苏氏不知其说而欲以其所臆度者言之又畏人之指其失也故每为不可言不可见之说以先后之务为闪倏滉漾不可捕捉之形使读者茫然虽欲攻之而无所措其辨殊不知性命之理甚明而其为说甚简今将言之而先曰不可言既指之而又曰不可见足以眩夫未尝学问之庸人矣由学者观之岂不适所以为未尝见未尝知之验哉然道衰学绝世颇惑之故为之辨以待后之君子而其它言死生鬼神之不合者亦并附焉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
  苏曰此论元也元之为徳不可见也所可见者万物资始而已天之徳不可胜言也惟是为能统之愚谓四徳之元犹四时之春五常之仁乃天地造化发育之端万物之所从出故曰万物资始言取其始于是也存而察之心目之间体叚昭然未尝不可见也然惟知道者乃能识之是以苏氏未之见耳不知病此顾以已之不见为当然而谓真无可见之理不亦惑之甚与
  云行雨施品物流形
  苏曰此所以为亨也
  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
  苏曰此所以为利也
  愚谓此言圣人体元亨之用非言利也
  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
  苏曰此所以为贞也
  愚谓此兼言利贞而下句结之也
  乃利贞
  苏曰并言之也
  愚谓此结上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之文与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不相蒙苏氏之说亦误矣
  苏曰正直也方其变化各之于情无所不至反而循之各直其性以至于命此所以为贞也
  愚谓品物流形莫非乾道之变化而于其中物各正其性命以保合其大和焉此干之所以为利且贞也此乃天地化育之源不知更欲反之于何地而又何性之可直何命之可至乎若如其说则保合大和一句无所用矣
  苏曰古之君子患性之难见也故以可见者言性以可见者言性皆性之似也
  愚谓古之君子尽其心则知其性矣未尝患其难见也其言性也亦未尝不指而言之非但言其似而已也且夫性者又岂有一物似之而可取此以况彼耶然则苏氏所见殆徒见其似者而未知夫性之未尝有所似也
  苏曰君子日修其善以消其不善不善者日消有不可得而消者焉小人日修其不善以消其善善者日消有不可得而消者焉夫不可得而消者尧舜不能加焉桀纣不能逃焉是则性之所在也又曰性之所在庶几知之而性卒不可得而言也
  愚谓苏氏此言最近于理前章所谓性之所似殆谓是耶夫谓不善日消而有不可得而消者则疑若谓夫本然之至善矣谓善日消而有不可得而消者则疑若谓夫良心之萌蘖矣以是为性之所在则似矣而苏氏初不知性之所自来善之所从立则其意似不谓是也特假于浮屠非幻不灭得无所还者而为是说以幸其万一之或中耳是将不察乎继善成性之所由梏亡反复之所害而谓人与犬羊之性无以异也而可乎夫其所以重叹性之不可言盖未尝见所谓性者是以不得而言之也
  苏曰圣人以为犹有性者存乎吾心则是犹有是心也有是心也伪之始也于是又推其至者而假之曰命命令也君之命曰令天之令曰命性之至者非命也无以名之而寄之命耳
  愚谓苏氏以性存于吾心则为伪之始是不知性之真也以性之至者非命而假名之是不知命之实也如此则是人生而无故有此大伪之本圣人又为之计度隐讳伪立名字以弥缝之此何理哉此盖未尝深考夫大传诗书中庸孟子之说以明此章之意而溺于释氏未有天地已有此性之言欲语性于天地生物之前而患夫命者之无所寄于是为此说以处之使两不相病焉耳使其诚知性命之说矣而欲语之于天地生物之前盖亦有道必不为是支𩀌淫遁之辞也
  苏曰死生寿夭无非命者未尝去我也而我未尝觉知焉圣人之于性也至焉则亦不自觉知而已矣此以为命也又曰命之与性非有天人之辨也于其不自觉知则谓之命
  愚谓如苏氏之说则命无所容命无所容则圣人所谓至命者益无地以处之故为是说以是迷罔又以罔夫世之不知者而已岂有命在我而不自觉知而可谓之圣人哉苏氏又引文言利贞性情之文传会其说皆非经之本旨今不复辨
  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苏氏云云
  愚谓此言圣人体利贞之徳也苏氏说无病然其于章句有未尽其说者
  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苏云阴阳果何物哉虽有娄矌之聪明未有能得其髣髴者也阴阳交然后生物物生然后有象象立而阴阳隐凡可见者皆物也非阴阳也然谓阴阳为无有可乎虽至愚知其不然也物何自生哉是故指生物而谓之阴阳与不见阴阳之髣髴而谓之无有皆惑也
  愚谓阴阳盈天地之间其消息阖辟终始万物触目之间有形无形无非是也而苏氏以为象立而阴阳隐凡可见者皆物也非阴阳也失其理矣逹阴阳之本者固不指生物而谓之阴阳亦不别求阴阳于物象见闻之外也
  苏曰圣人知道之难言也故借阴阳以言之曰一阴一阳之谓道一阴一阳者阴阳未交而物未生之谓也喻道之似莫密于此者矣阴阳一交而生物其始为水水者无有之际也始离于无而入于有矣老子识之故其言曰上善若水又曰水几于道圣人之徳虽可以名而不囿于一物若水之无常形此善之上者几于道矣而非道也若夫水之未生阴阳之未交廓然无一物而不可谓之无有此真道之似也愚谓一阴一阳往来不息举道之全体而言莫著于此者矣而以为借阴阳以喻道之似则是道与阴阳各为一物借此而况彼也阴阳之端动静之机而已动极而静静极而动故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未有独立而孤居者此一阴一阳所以为道也今曰一阴一阳者阴阳未交而物未生廓然无一物不可谓之无有者道之似也然则道果何物乎此皆不知道之所以为道而欲以虚无寂灭之学揣摸而言之故其说如此
  苏曰阴阳交而生物道与物接而生善物生而阴阳隐善立而道不见矣故曰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见道而谓之仁智者见道而谓之智夫仁智圣人之所谓善也善者道之继而指以谓道则不可今不识其人而识其子因之以见其人则可以谓其人则不可故曰继之者善也学道而自其继者始则道不全
  愚谓继之者善言道之所出无非善也所谓元也物得是而成之则各正其性命矣而所谓道者固自若也故率性而行则无往而非道此所以天人无二道幽明无二理而一以贯之也而曰阴阳交而生物道与物接而生善物生而阴阳隐善立而道不见善者道之继而已学道而自其继者始则道不全何其言之缪耶且道外无物物外无道今曰道与物接则是道与物为二截然各据一方至是而始相接则不亦缪乎
  苏曰昔上孟子以为性善以为至矣读易而后知其未至也孟子之于性盖见其继者而已矣夫善性之效也孟子未及见性而见其性之效因以所见者为性犹火之能熟物也吾未见火而指天下之熟物以为火夫熟物则火之效也
  愚谓孟子道性善盖探其本而言之与易之旨未始有毫发之异非但言性之效而已也苏氏急于立说非特不察于易又不及详于孟子故其言之悖如此
  苏曰敢问性与道之辨曰难言也可言其似道之似则声也性之似则闻也有声而后闻耶有闻而后声耶是二者果一乎果二乎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又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性者所以为人者也非是无以成道矣
  愚谓子思子曰率性之谓道邵子曰性者道之形体也与大传此章之旨相为终始言性与道未有若此言之著者也苏氏之言曲譬巧喻欲言其似而不可得岂若圣贤之言直示而无隐耶昔孔子顺谓公孙龙之辨几能令臧三耳矣然谓两耳者甚易而实是也谓三耳者甚难而实非也将从其易而是者乎将从其难而非者乎此言似之矣
  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
  苏曰属目于无形者或见其意之所存故仁者以道为仁意存乎仁也知者以道为智意存乎智也贤者存意而妄见愚者日用而不知是以君子之道成之以性者鲜矣
  愚谓苏氏不知仁智之根于性顾以仁智为妄见乃释老之说圣人之言岂尝有是哉谓之不见其全则或可矣又曰君子之道成之以性者鲜矣文义亦非
  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
  苏曰人所以不知死生之说者骇之耳原始反终使之了然而不骇也
  愚谓人不穷理故不知死生之说不知死生之说故不能不骇于死生之变苏氏反谓由骇之而不知其说失其指矣穷理者原其始之所自出则知其所以生反其终之所于归则知其所以死夫如是凡所以顺生而安死者盖有道矣岂徒以了然不骇为竒哉苏氏于原始反终言之甚略无以知其所谓然以不骇云者验之知其溺于坐亡立化去来自在之说以为竒而于圣人之意则昧矣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
  苏曰物鬼也变神也鬼常与体魄俱故谓之物神无适而不可故谓之变精气为魄魄为鬼志气为魂魂为神故礼曰体魄则降志气在上郑子产曰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古之逹者已知此矣一人而有二知无是道也然而有魄者有魂者何也众人之志不出于饮食男女之间与凡养生之资其资厚者其气彊其资约者其气微故气胜志而为魄圣贤则不然以志一气清明在躬志气如神虽禄之天下穷至匹夫无所损益也故志胜气而为魂众人之死为鬼而圣人为神非有二致也志之所在者异也愚谓精聚则魄聚气聚则魂聚是以为人物之体至于精竭魄降则气散魂游而无不之矣降者屈而无形故谓之鬼游者伸而不测故谓之神人物皆然非有圣愚之异也孔子答宰我之问言之详矣苏氏盖不考诸此而失之子产之言是或一道而非此之谓也
  苏黄门老子解
  苏侍郎晚为是书合吾儒于老子以为未足又并释氏而弥缝之可谓舛矣然其自许甚高至谓当世无一人可以语此者而其兄东坡公亦以为不意晚年见此竒特以予观之其可谓无忌惮者与因为之辨而或者谓苏氏兄弟以文义赞佛乘盖未得其所谓如传灯录解之属其失又有甚焉不但此书为可辨也应之曰予之所病病其学儒之失流于异端不病其学佛未至而溺于文义也其不得已而论此岂好辨哉诚惧其乱吾学之传而失人心之正耳若求诸彼而不得其说则予又何暇知焉
  苏曰孔子以仁义礼乐治天下老子绝而弃之或者以为不同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愚谓道器之名虽异然其实一物也故曰吾道一以贯之此圣人之道所以为大中至正之极亘万世而无弊者也苏氏诵其言不得其意故其为说无一辞之合学者于此先以予说求之使圣人之意晓然无疑然后以次读苏氏之言其得失判然矣
  孔子之虑后世也深故示人以器而晦其道
  愚谓道器一也示人以器则道在其中圣人安得而晦之孔子曰吾无隐乎尔然则晦其道者又岂圣人之心哉大抵苏氏所谓道者皆离器而言不知其指何物而名之也
  使中人以下守其器不为道之所眩以不失为君子愚谓如苏氏此言是以道为能眩人而使之不为君子也则道之在天下适所以为斯人之祸矣
  而中人以上自是以上逹也
  愚谓圣人所谓逹兼本末精粗而一以贯之也苏氏之所谓逹则舍器而入道矣
  老子则不然志于明道而急于开人心
  愚谓老子之学以无为为宗果如此言乃是急急有为惟恐其缓而失之也然则老子之意苏氏亦有所不能窥者矣
  故示人以道而薄于器以为学者惟器之知则道隐矣故绝仁义弃礼乐以明道
  愚谓道者仁义礼乐之总名而仁义礼乐皆道之体用也圣人之修仁义制礼乐凡以明道故也今曰绝仁义弃礼乐以明道则是舍二五而求十也岂不悖哉
  天道不可言可言者皆其似者也逹者因似以识真而昧者执似以陷于伪
  愚谓圣人之言道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不知此言道耶抑言其似者而已耶执此而行亦有所陷者耶然则道岂真不可言但人自不识道与器之未尝相离也而反求之于昏默无形之中所以为是言耳
  故后世执老子之说以乱天下者有之而学孔子者无大过
  愚谓善学老子者如汉文景曹参则亦不至乱天下如苏氏之说则其乱天下也必矣学孔子者所得亦有浅深有过无过未可槩论且如苏氏非不读孔子之书而其著书立言以惑悮天下后世如此谓之无过其可得乎
  因老子之言以逹道者不少而求之于孔子者尝苦其无所从
  愚谓因老子之言以逹道者不少不知指谓何人如何其逹而所逹者何道也且曰不少则非一二人而已逹道者果如是之众耶孔子循循善诱诲人不倦入徳之途坦然明白而曰常苦其无所从入则其未尝一日从事于此不得其门而入可知矣宜其析道与器而以仁义礼乐为无与于道也然则无所从入之言非能病孔子之道而绝学者之志乃所以自状其不知道而妄言之实耳
  二圣人者皆不得已也
  愚谓以孔子老耼并称圣人可乎世人讥太史公先黄老后六经然太史公列孔子于世家而以老子与韩非同传岂不有微意焉其贤于苏氏远矣
  全于此必略于彼矣
  愚谓有彼有此则天下当有二道也
  苏氏后序云六祖所云不思善不思恶即喜怒哀乐之未发也
  愚谓圣贤虽言未发然其善者固存但无恶耳佛者之言似同而实异不可不察
  又云盖中者佛性之异名而和者六度万行之总目也
  愚谓喜怒哀乐而皆中节谓之和而和者天下之逹道也六度万行吾不知其所谓然毁君臣绝父子以人道之端为大禁所谓逹道固如是耶
  又云天下固无二道而所以治人则异君臣父子之间非礼法则乱知礼法而不知道则世之俗儒不足贵也居山林木食涧饮而心存至道虽为人天师可也而以之治世则乱古之圣人中心行道而不毁世法然后可耳
  愚谓天下无二道而又有至道世法之殊则是有二道矣然则道何所用于世而世何所资于道耶王氏有高明处已中庸处人之论而龟山杨公以为如此明是道常无用于天下而经世之务皆私智之凿愚于苏氏亦云
  张无垢中庸解无垢本佛语而张公子韶侍郎之别号也张公以佛语释儒书其迹尤著故正其名如此
  张公始学于龟山之门而逃儒以归于释既自以为有得矣而其释之师语之曰左右既得欛柄入手开导之际当改头换面而随直说法使殊涂同归则世出世间两无遗恨矣然此语亦不可使俗辈知将谓实有恁么事也见大慧禅师与张侍郎书今不见于语录中盖其徒讳之也用此之故凡张氏所论著皆阳儒而阴释其离合出入之际务在愚一世之耳目而使之恬不觉悟以入乎释氏之门虽欲复出而不可得本末指意略如其所受于师者其二本殊归盖不特庄周出于子夏李斯原于荀卿而已也窃不自揆尝欲为之论辨以晓当世之惑而大本既殊无所不异因览其中庸说姑掇其尤甚者什一二著于篇其它如论语孝经大学孟子之说不暇遍为之辨大抵匆遽急迫其所以为说皆此书之类也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张云天命之谓性第赞性之可贵耳未见人收之为已物也率性之谓道则人体之为已物而入于仁义礼智中矣然而未见施设运用也修道之谓教则仁行于父子义行于君臣礼行于宾主知行于贤者而道之等降隆杀于是而见焉
  愚谓天命之谓性言性之所以名乃天之所赋人之所受义理之本原非但赞其可贵而已性亦何待于人赞其贵耶董子曰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质也此可谓庶几子思之意而异乎张氏之言矣且既谓之性则固已自人所受而言之今曰未为已物则是天之生是人也未以此与之而置之他所必是人者自起而收之而后得以为已物也不知未得此性之前其为人也孰使之呼吸食息于天地之间以收此性且夫性者又岂块然一物寓于一处可抟而置之躯壳之中耶仁义礼智性之所有与性为体者也今曰体为已物然后入于仁义礼智之中则是四者逆设于此而后性来于彼也不知方性之未入也是四者又何自而来哉凡此皆不知大本妄意穿凿之言智者观之亦不待尽读其书而是非邪正已判于此章矣仁行于父子义行于君臣是乃率性之道而遽以为修道之教亦失其次序矣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慎其独也
  张云不睹不闻少致其忽宜若无害矣然而怠忽之心已显于心目之间云云不足以惑人动物而招非意之辱莫为之祸焉此君子所以慎其独也
  愚谓君子所以慎其独者非为恐招祸辱而已也今曰不睹不闻之间少致其忽初无所害特恐招祸辱而后慎其独焉非知道者之言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
  张云未发以前戒慎恐惧无一毫私欲
  愚谓未发以前天理浑然戒慎恐惧则既发矣
  君子中庸
  张云方率性时戒慎恐惧此学者之事也及其深入性之本原直造所谓天命在我然后为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教以幸于天下至于此时圣人之功用兴矣
  愚谓率性之谓道言道之所以得名者如此盖曰各循其性之本然即所谓道耳非以此为学者之事亦未有戒慎恐惧之意也修道之谓教通天下而言之圣人所以立极贤人所以修身皆在于此非如张氏之说也又曰深入性之本原直造所谓天命在我理亦有碍且必至此地然后为人伦之教以幸天下则是圣人未至此地之时未有人伦之教而所以至此地者亦不由人伦而入也凡此皆烂漫无根之言乃释氏之绪馀非吾儒之本旨也
  张云率性之谓道未离本位修道之谓教不可以离不离名之也
  愚谓言性有本位则性有方所矣圣贤言性似不如此假如其说则前章云率性所以求中言求则是自此求彼非离正位而何至于以修道为圣人之功用则又曰不可以离不离名之盖其说有所不通而骎骎乎遁矣
  人皆曰予知
  张曰人皆用知于诠品是非而不知用知于戒慎恐惧使移诠品是非之心于戒慎恐惧知孰大焉愚谓有是有非天下之正理而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所以为知之端也无焉则非人矣故诠品是非乃穷理之事亦学者之急务也张氏绝之吾见其任私凿知不得循天理之正矣然斯言也岂释氏所称直取无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之遗意耶呜呼斯言也其儒释所以分之始与
  回之为人
  张云颜子戒慎恐惧超然悟未发己发之几于喜怒哀乐处一得天命之性所谓善者则深入其中人欲都忘我心皆䘮
  愚谓超然悟未发己发之几中庸无此意也喜怒哀乐莫非性也中节则无不善矣不知更欲如何得之而又如何深入其中也若此则是前乎此者未得此性而常在性之外也耶且曰我心皆䘮尤害于理
  张云人第见其拳拳服膺而不知颜子与天理为一无一毫私欲横乎其间不识不知我已且无有矣愚谓此言盖欲极意以䛕颜子而无所凖则不自知其言之过也
  惟圣者能之
  张云予尝求圣人而不可得今乃知止在喜怒哀乐未发处尔
  愚谓有道者见理平常其言雍容闲暇而理致自远似不如此之骇遽而张皇也
  君子之道费而隐
  张云由戒慎恐惧以养喜怒哀乐使为中为和以位天地育万物
  愚谓喜怒哀乐之未发乃本然之中发而中节乃本然之和非人之所能使也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亦理之自然今加以字而倒其文非子思之本意矣此乃一篇之指要而张氏语之辄有差缪尚安得为知言哉
  张云中庸无止法故圣人有所不知不能自谓知能止矣又曰君子之道所以大莫能载小莫能破以其戒慎恐惧察于微茫之功也
  愚谓大学之道在知所止盖无止则高者过卑者陷非所以为中庸矣圣人固未尝自谓知能然非此章之指也盖所谓不知不能莫能载莫能破皆言道体之无穷尔非谓圣人而言亦无察于微茫之意也
  张云戒慎恐惧则未萌之始已致其察至于鸢飞鱼跃而察乃在焉又曰上际下蟠察无不在所以如鸢飞鱼跃察乃随飞跃而见焉
  愚谓中庸引此诗以发明道体之无所不在所谓费而隐也明道上蔡言之已详子思复生不能易也张氏之云不亦异乎且曰未萌之始已致其察则是有事焉而正之也
  张云顾惟此察始于戒慎恐惧以养中和而喜怒哀乐未发己发之间乃起而为中和
  愚谓起而为中和如之何其起也此岂知中和者之语哉
  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张云人即性也以我之性觉彼之性
  愚谓详经文初无此意皆释氏之说也且性岂有彼我乎又如之何其能以也
  张云使其由此见性则自然由乎中庸而向来无物之言不常之行皆扫不见迹矣
  愚谓见性本释氏语盖一见则已矣儒者则曰知性既知之矣又必有以养而充之以至于尽其用力有渐固非一日二日之功日用之际一有懈焉则几微之间所害多矣此克己复礼之所以为难而曽子所以战战兢兢至死而后知其免也张氏之言与此亦不类矣然释氏之徒有既自谓见性不疑而其习气嗜欲无以异于众人者岂非恃夫扫不见迹之虚谈而不察乎无物不常之实弊以至此乎然则张氏之言其渊源所自盖可知矣
  忠恕违道不远
  张云恕由忠而生忠所以责已也知己之难克然后知天下之未见性者不可深罪也又曰知一己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
  愚谓恕由忠生明道谢子侯子盖尝言之然其为说与此不相似也若曰知一己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则是以己之私待人也恕之为义本不如此正蒙曰以责人之心责已则尽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此则物我一致各务循理而无违矣圣贤之言自有凖则所谓以人治人者虽曰以众人望人然而必曰道不远人则所以为众人者亦有道矣以己不能克其私而并容它人使之成其恶则是相率而禽兽也其为不忠不恕孰大于是
  所求乎子句以事父未能也
  张云子事父臣事君弟事兄朋友先施之皆曰求者盖所以致其察也察子之事父吾未能安敢责父之爱子乎
  愚谓此四句当为八句子臣弟友四字是句绝处求犹责也所责乎子者如此然我以之事父则自有所未能正蒙所谓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盖将由是而加勉正身以及物非如上章所云以己难克而并容它人也且又曰察子之事父吾未能则安敢责父之爱子乎则是君臣父子漠然为路人矣昊天之泣小弁之怨又何谓也盖其驰心高妙而于章句未及致详故因以误为此说以求为察亦非文义
  言顾行
  张云顾者察也
  愚按上章以求为察固已无谓此又以顾为察尤为牵合大抵张氏之为是说得一字可推而前者则极意推之不问其至于何处与其可行不可行也篇内所谓戒慎恐惧下章所谓忠恕所谓知仁勇所谓发育峻极皆此类也
  在上位不陵下
  张云君子戒慎恐惧醖醸成中庸之道
  愚谓中庸之道天理自然非如酒醴必醖醸而成也
  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
  张云欲知戒慎恐惧之效当于忠恕卜之欲知忠恕之效当于父母卜之
  愚谓此言皆牵合无理且父母至尊岂人子所以卜忠恕之物乎详味此言可见其二本矣
  鬼神之为徳
  张云天地万物森然鬼神列于中不可违也
  愚按张氏它章之说甚详而此独略将有所疑而不敢尽耶抑其所谓鬼神者特如世俗之论而不之究耶然详味列字之意则以鬼神别为一物明矣岂知鬼神者之言哉
  大徳必受命
  张云言此所以勉天下之为徳也当始一戒慎恐惧而以位禄名寿卜徳之进否
  愚谓徳盛则名位禄寿从之乃理之必然非姑为此言以勉天下之为徳亦非使学者以是四者卜其徳之进否也舜之饭糗茹草若将终身焉其受命也乃不期而自至耳岂曰卜之云乎张氏之说乃谋利计功之尤者学者一有此念存乎胸中则不可以进徳矣
  无忧者其惟文王乎
  张云戒慎恐惧则无适而不在中和中其无忧也必矣中和之中自当有贤父圣子又曰武王之举危道也
  愚谓凡此类皆牵合而此数句尤踈阔无理又以武王之举为危道则是圣人行险以徼幸也是岂知顺天应人之为安哉
  郊社之礼禘尝之义
  张云不知先王居于何地乃知天神自郊求地⽰自社求人鬼自禘尝求哉
  愚谓先王所以知此以其理而已矣不烦更为竒怪之说
  地道敏树
  张云布种下实未及顷刻云云
  愚谓虽天下至易生之物亦未有下种未及顷刻而发生者此可见其矜竒欲速之心矣
  故君子不可不修身不可以不知天
  张云戒慎恐惧深致其察所以知天也
  愚谓戒惧致察既知天而事天之事也未能知天则何所戒惧乎
  张云推知天之心以知人推知人之心以事亲愚按推知天以知人犹之可也推知人以事亲不亦悖乎伊川先生曰不知人则所与或非其人所由或非其道而辱身危亲者有之故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此论不可易也
  所以行之者一也及其知之一也及其成功一也张曰知而未能行是未能运用此诚也
  愚谓知而未能行乃未能得之于巳岂特未能用而已乎然此所谓知者亦非真知也真知则未有不能行者且曰运用此诚亦非知诚者之语盖诚则无为而成初不烦运用矣
  张云行知仁勇者诚也而所以知此诚者非它物也亦即诚也所以行此诚者非它物也亦即诚也此圣人极诚之所在而指之也又云诚字虽同而行知仁勇之诚不若知诚之诚为甚明知诚之诚不若行诚之诚为甚大也
  愚按经文所以行之者一也与及其知之一也及其成功一也两句立语命意不同张氏似误作一例读之故其为说如此文义犹不暇通而遽欲语其精微此其所以失之也且所谓诚者一而已矣今乃裂而三之又于其中相与自为优劣盖不穷天理无所凖则而逞其私智逆探幽深横骛捷出必极其所如往而后己则安得不至于是乎然推其本原则生生化化见见闻闻之绪馀也
  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张云近之为言以不远也不远即在此而已第知所以好学者谁所以力行者谁所以知耻者谁则为知仁勇矣见于言语文字者皆近之而已惟人体之识所以体者为当几而明即事而解则知仁勇岂它物哉
  愚谓上章既言逹徳之名恐学者无所从入故又言其不远者以示之使由是而求之则可以入徳也圣人之言浅深远近之序不可差次如此张氏以为不远者是矣而又曰即在此而已何其言之相戾也盖其所以为说者牵之以入于荒唐缪悠之中其势不得而自己尔夫好学力行知耻在我而已又必求其所以如此者为谁而后为至是是身外复有一身心外复有一心纷纷乎果何时而已耶设使果如其言则所谓谁者一而已矣圣人复何用虚张三者之目使学者徒为是多方以求之耶详求圣人之意决不如是特释氏之说耳此章之指惟吕博士之言渊悫有味庶几得之张氏之徒盖以为浅近而忽之矣然岂知其言近指远其得圣贤之意也与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
  张云如其知仁勇则亦不期于修身尊贤亲亲敬大臣体群臣子庶民来百工柔远人怀诸侯矣又曰九经以次而行皆中其会矣
  愚谓如张氏之云则九经皆剰语矣圣人之道所以异于异端者以其本末内外一以贯之而无精粗之辨也故子思于九经反复三致意焉而张氏忽之如此盖每事欲高于圣贤一等而不知凭虚失实秪其所以卑也
  凡事豫则立
  张云欲学者养诚于平日也
  愚谓先立乎诚则无不豫矣非谓豫养诚也既诚矣则何豫养之云乎
  不诚乎身矣
  张云世之论诚者多错认专为诚夫至诚无息専非诚也以专为诚则是语言寝处应对酬酢皆离本位矣
  愚谓专固不足以尽诚然遂以无息为诚则亦误矣盖惟至诚为无息非因其无息而命之以诚也离本位之言圣人无有已辨于前矣然专亦岂遽离本位哉
  张云世之行诚者类皆不知变通至于诵孝经以御贼读仁王以消灾
  愚谓圣贤惟言存诚思诚未尝言行诚盖思之既得存之既著则其诚在己而见于行事者无一不出于诚谓之行诚则是已与诚为二而自我以行彼诚之为道不如是也如此者其失不但不知变通而已若曰所行既出于诚则又不可谓之行诚而亦无不知变通之理张氏之言进退无所据矣至于诵孝经以御贼盖不知明理而有迂愚之蔽以是为行诚而不知变通然则张氏之所谓诚亦无以异于专矣读仁王经者其溺于邪僻又甚不得与诵孝经者同科矣
  张云格物知至之学内而一念外而万事无不穷其终始穷而又穷以至于极尽之地人欲都尽一旦廓然则性善昭昭无可疑矣
  愚按格物之学二先生以来诸君子论之备矣张氏之云乃释氏看话之法非圣贤之遗旨也吕舍人大学解所论格物正与此同愚亦已为之辨矣
  张云注之于身则身诚注之于亲则亲悦注之于友则友信注之于君于民则获上而民治
  愚谓明乎善则身自诚乃理之自然身诚则亲自悦由是以至于友于君于民皆然乃积盛充实而自致耳今曰注之而然则是设之于此射之于后而冀其必然也其为不诚莫大于是
  张云诚之所在击触转移
  愚谓至诚积于中而事物应于外理之常也然岂若是其惊遽暴疾哉
  张云安得不想孔子孟子再拜以谢其格言乎愚谓观此气象甚矣其粗鄙而轻浮也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张曰博学者戒慎恐惧非一事也问思辨放此愚谓戒慎恐惧乃笃行之事非博学之谓也
  诚明明诚
  张云由上智之自得而合乎圣人之教者性也由遵圣人之教而造乎上智之地者教也上智自得而不合于圣人之教则为异端矣
  愚谓张氏于诚明之说盖未尝深考而为此说以合其素论观其自处傲然已在诚明之域矣然谓上智自得而有不合于圣人之教者则未知其所得果何事也且所谓异端者复谁谓乎夫岂不自知其已失身于此而故为是言者是乃所谓改头换面阴予而阳挤之将以自盖其迹而幸人之不疑已其为不诚莫大于是以是心而语中庸不亦戾乎大哉圣人之道章云荒唐梦幻之学其意亦犹是也后不复重出矣
  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天地参矣
  张云此诚既见已性亦见人性亦见物性亦见天地之性亦见
  愚谓经言惟至诚故能尽性非曰诚见而性见也见字与尽字意义迥别大率释氏以见性成佛为极而不知圣人尽性之大故张氏之言每如此
  其次致曲
  张云礼乐射御书数中直造乎诚之地也
  愚谓直造乎诚则非致曲也
  张云变者此诚忽然而有倏然而无
  愚谓诚若如此何以为物之终始乎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张云既前知之则以诚造化转移变易使祸为福妖为祥亡为兴盖无难也
  愚谓至诚之道非可以者以之则非诚矣夫转祸为福易灾为祥以太戊高宗之事观之则理固有是然不如是之易也是以古之圣贤遇灾而惧严恭祗畏以正厥事犹不敢庶几其万一故曰瞻仰昊天曷惠其寕岂曰转移变易而无难哉然此章之指初亦不为是发也
  不诚无物
  张云吾诚一往则耳目口鼻皆坏矣
  愚谓诚无人我之别不必言吾无彼此之殊不必言往耳目鼻口亦岂有一旦遽坏之理哉此章之说诸先生言之悉矣以彼观此得失可见
  君子诚之为贵
  张云诚未足贵诚而又诚之斯足贵也
  愚谓圣人言天下之理无出于诚而曰诚未足贵何其言之悖也且既诚矣以为未足贵而又诚之乃足贵则前之所谓诚者无乃为弃物与盖縁本不知诚而惟恐其言之小故其言每如此且诚者天之道岂亦未足贵必待诚之者人之道乃足贵耶虽至愚有以知其不然矣
  至诚无息
  张云不见形象而天地自章不动声色而天地自变垂拱无为而天地自成天地亦大矣而使之章使之成皆在于我又曰至诚不息则有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又自此而造化之妙矣
  愚详经意盖谓至诚之理未尝形见而自彰著未尝动作而自变化无所营为而自成就天地之道一言而尽亦不过如此而已张氏乃以为圣人至诚于此能使天地章明变化于彼不惟文义不通而亦本无此理其曰天地自此而造化语尤险怪盖圣人之于天地不过因其自然之理以裁成辅相之而已若圣人反能造化天地则是子孙反能孕育父祖无是理也凡此好大不根之言皆其心术之蔽又原于释氏心法起灭天地之意正蒙斥之详矣
  尊徳性而道问学敦厚以崇礼
  张云自戒慎恐惧而入入而造于发育峻极之地而不敢己则行乎三千三百之中而道问学矣尊徳性而不敢己则又变而为致广大此下不敢己者三又变而为者三知新崇礼又致广大极高明之变名也
  愚按此皆言体道成徳之目无不敢己而又变之意变名之说亦无义理
  张云岂有一毫之变怪以惊眩天下之耳目哉愚按张氏之书变怪惊眩盖不少矣犹以为无有不知更欲如何乃为变怪惊眩
  吾从周
  张云周法已弊其过多矣孔子身非辅相不在尊位所以不敢轻议妄论而曲意以从周之法度
  愚按孔子言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则其从周也亦有道矣非不得已而妄从之也若末世之弊有如拜上之泰则不尽从矣其不得不从者是亦义理之所在斯诚然而从之以为曲意而从非圣人之心也张氏归心乎释氏而曲意于儒者故其所以窥圣人者如此非一辞之失也其所从来远矣
  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张云夫如此指何事而言哉即予所谓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也
  愚按张氏戒慎恐惧二句横贯中庸一篇之中其牵合附会连章累句已不容一一辨正矣至于此章经文所谓如此乃上文君子之道本诸身以下耳张氏欲成其前说乃近舍本章上文之义远指戒慎恐惧于数千字之间未论义理之当否而岂言语文字体势之常哉故特论此一章尤踈漏处以见其馀之皆此类也
  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张云论至于此则夫子盖未尝死也观乎天地此亦夫子之乾坤也
  愚按孔子言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未尝言文王之不死也然言近旨远其味无穷所以为圣人之言也不死之云变怪骇人而实无馀味故程子有言立言当涵蓄意思不使知徳者厌无徳者惑正为此耳
  吕氏大学解
  吕氏之先与二程夫子游故其家学最为近正然未能不惑于浮屠老子之说故其末流不能无出入之弊按正献公神道碑载公进读上语及释老虚寂之旨公曰尧舜虽知此乃以知人安民为急此其所差之端也尧舜之道精粗本末一以贯之其所知者似与释老不相似也以为所知在此而所急在彼是二本也本原如此则其末流之弊岂可胜道哉今论其一二以补其阙盖其他说之近正者则君子犹有取焉
  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吕氏曰异端之学皆不知所先后考索勤苦虽切而终不近故有终始为一道本末为两端者
  愚谓此言似为释氏发然吕氏终身学焉不知以谁为异端而为是说以诋之耶盖其心未必不以为有先后者世间之粗学而无先后者出世间之妙道两者初不相为谋虽并行而不相悖也方其言此故不得不是此而非彼及其为彼则又安知其不是彼而非此哉彼其阳离阴合自以为左右采获而集儒佛之大成矣曽不悟夫言行不类出入支离之为心害而莠乱苗紫夺朱之患又将无所不至也此盖原于所知在此所急在彼之意而其失又甚焉近世之言道者盖多如此其误后学深矣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吕氏曰致知格物修身之本也知者良知也与尧舜同者也理既穷则知自至与尧舜同者忽然自见默而识之
  愚谓致知格物大学之端始学之事也一物格则一知至其功有渐积久贯通然后胸中判然不疑所行而意诚心正矣然则所致之知固有浅深岂遽以为与尧舜同者一旦忽然而见之也哉此殆释氏一闻千悟一超直入之虚谈非圣门明善诚身之实务也其与前章所斥异端之学不知所先后者又何以异哉
  吕氏曰草木之微器用之别皆物之理也求其所以为草木器用之理则为格物草木器用之理吾心存焉忽然识之此为物格
  愚按伊川先生尝言凡一物上有一理物之微者亦有理又曰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小而一物之所以然学者皆当理会吕氏盖推此以为说而失之者程子之为是言也特以明夫理之所在无间于大小精粗而已若夫学者之所以用功则必有先后缓急之序区别体验之方然后积习贯通驯致其极岂以为直存心于一草一木器用之间而与尧舜同者无故忽然自识之哉此又释氏闻声悟道见色明心之说殊非孔氏遗经程氏发明之本意也向以吕氏之博闻彊识而不为是说所迷则其用力于此事半而功必倍矣今乃以其习熟见闻者为馀事而不复精察其理之所自来顾欲置心草木器用之间以伺其忽然而一悟此其所以始终本末判为两途而不自知其非也旧见吕氏晚年尺牍数语有足以证成此义者因系之于后并为之说云
  吕氏曰闻见未彻正当以悟为则所谓致知格物正此事也比来权去文字专务体究尚患杂事纷扰无专一工夫若如伊川之说物各付物便能役物却恐失渉颟顸尔吕自注云其意以为物不可去事不可无正当各任之耳
  愚谓以悟为则乃释氏之法而吾儒所无有吕氏顾以为致知格物之事此其所以误为前说而不知其非也若然则又安得独以不知所先后者为异端之病哉若由吾儒之说则读书而原其得失应事而察其是非乃所以为致知格物之事盖无适而非此理者今乃去文字而专体究犹患杂事纷扰不能专一则是理与事为二必事尽屏而后理可穷也终始二道本末两端孰甚于此则未知吕氏所体所究果何理哉伊川之说正谓物各有理事至物来随其理而应之则事事物物无不各得其理之所当然者如舜之举十六相去四凶也此其所以不为物之所役而能役物岂曰各任之而已哉如曰任之而已则是漫然不察其是非可否而一切听其所为也如此则能不为物之所役者鲜矣顾舍其颟顸而谓人颟顸岂不惑哉先王之世一道徳同风俗故天下之大人无异言家无异学岂复知有异端之害哉及周之衰正道陵迟礼坏乐崩夫子忧之乃绪正六经以明先王之教当是时异端虽不能无犹未有以名家者也及夫子没世道益衰狂僣之士见圣人之有作也遂各逞其聪明竞立异说以自名于世顾与正道并驰而争胜于是天下之人耳目眩瞆而莫知适从矣然诸子百家虽各主其说而其为害则有浅深如老荘之虚浮人固知其无著申韩之刑名人固知其少恩皆不足以惑人也惟杨墨之学假仁义以为名而实为仁义之害惑人之尤甚者也故孟子起而闲先圣之道舍诸子而独辟杨墨以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使天下若醉而醒梦而觉然后正道廓如也噫孟子以来千有馀载儒者溺于词采实不见道徒辩杨墨之非至身为杨墨则不自觉徒恶杨墨之害至躬蹈杨墨则不自知况敢冀其有孟氏之功乎夫浮屠出于夷狄流入中华其始也言语不通人固未之惑也晋宋而下士大夫好竒嗜怪取其侏离之言而文饰之而人始大惑矣非浮屠之能惑人也导之者之罪也今有人于此诡衣冠而谈空无众必止而诟之一旦有贵显名誉之士亦从而效尤则人皆眙愕改观未论其事之是非且以其人而信之矣几何其不胥而为夷狄哉此有识之所忧而永叹也二苏张吕岂非近世所谓贵显名誉之士乎而其学乃不知道徳性命之根原反引老荘浮屠不经之说而紊乱先王之典著为成书以行于世后生既未有所闻必以其人而尊信之渐染既深将如锢疾可不哀乎新安朱元晦以孟子之心为心大惧吾道之不明也弗顾流俗之讥议尝即其书破其疵谬鍼其膏肓使读者晓然知异端为非而圣言之为正也学者苟能因其说而求至当之归则诸家之失不逃乎心目之间非特足以悟疑辨惑亦由是而可以造道焉故余三复而乐为之书云乾道丙戌孟冬晦日台溪何镐谨䟦
  古史馀论
  近世之言史者唯此书为近理而学者忽之予独爱其序言古之帝王皆圣人也其于为善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热其于不为不善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糓非近世论者所能及而所论史迁之失以为浅近而不学踈略而轻信亦中其病顾其本末乃有大不相应者窃以为于此有以识之则其逹于圣贤不远矣作古史馀论
  本纪
  苏子曰古之帝王皆圣人也其道以无为宗万物莫能婴之予窃以为此特以老子浮屠之说论圣人非能知圣人之所以圣者也故其为说空虚无实而中外首尾不相为用若削其其道以下而更之曰其心浑然天徳完具万事之理无一不备而无有一毫人欲之私焉则庶乎其本正而体用可全矣印本皆作以无为为宗而苏子尝云佛书言以无为法者谓以无而为法非谓有无为之法也僧徒拙于文义乃以佛法为无为之法误矣其言如此而其为黄帝纪亦但言以无为宗而为字不再出不应此序无字之下独得有两为字也苏子之言虽非至论而于佛书文义犹为得之今复并失其指故略为之辨云至其所谓其积之中者有馀故推以治天下有不可得而知者则虽非大失而积与推者终非所以言圣人不若易之曰默而该之者既溥博而渊泉故其挥而散之者自以时出而无不当则庶乎轻重浅深之间亦无可得而议也其曰管仲子产叔向之流皆不足以知者是则然矣至谓孔子知之至而未尝言孟子知其一二而人不信则是以夫子之言为有隐孟子之知为未尽也且其谓数子之所未知孟子之所未尽与孔子之所知者皆果为何事耶若但曰以无为宗万物莫能婴之而已则数子之未知也不足恨而孔孟之所知吾恐其非此之谓也其必易之曰至于孔子盖全体焉而孟子之知亦足以至乎其极则庶乎数子之所未知者可得而言耳时以告人时字亦未当当改作然每字呜呼秦汉以来史册之言近理而可观者莫若此书而其所未合犹若此又皆义理之本原而不可失者岂其学之所从入者既己未得其正而其所以讲磨体蹈之者又有所未精是以虽既其文而未既其实虽闻其号而未烛厥理也欤呜呼圣学不传其害可胜言哉
  黄帝纪云其师岐伯明于方士之言医者宗焉然黄帝之书战国之间犹存其言与老子相出入以无为宗其设于世者与时俯仰皆其见于外者也予谓此言尤害于理窃意黄帝聪明神圣得之于天其于天下之理无所不知天下之事无所不能上而天地阴阳造化发育之原下而保神练气愈疾引年之术以至其间庶物万事之理巨细精粗莫不洞然于胸次是以其言有及之者而世之言此者因自托焉以信其说于后世至于战国之时方术之士遂笔之书以相传授如列子之所引与夫素问握竒之属盖必有粗得其遗言之仿佛者如许行所道神农之言耳周官外史所掌三皇五帝之书恐不但若此而已也今苏子乃独指其与老子相出入者为黄帝之本真而其前所叙载制作征诛开物成务之大法下至医方炙刺之属皆以为设于世见于外而与时俯仰者则是圣人之内外心迹判然两途而其文章事业之见于世者皆不出于其中心之实然矣而可乎哉
  舜纪所论三事其一许由者是已然当全载史迁本语以该卞随务光之流不当但斥一许由而已也然太史公又言箕山之上有许由冡则又明其实有是人亦当世之高士但无尧让之事耳此其曲折之意苏子亦有所未及也其一瞽象杀舜盖不可知其有无今但当知舜之负罪引慝号泣怨慕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与夫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父母欲使之未尝不在侧欲求杀之则不可得而已尔不必深辨瞽象杀舜之有无也其一舜禹避朱均而天下归之则苏子虑其避之足以致天下之逆至益避启而天下归启则苏子又讥其避之为不度而无耻于是凡孟子史迁之所传者皆以为诞妄而不之信今固未暇质其有无然苏子之所以为说者类皆以世俗不诚之心度圣贤则不可以不之辨也圣贤之心淡然无欲岂有取天下之意哉顾辞让之发则有根于所性而不能已者苟非所据则虽卮酒豆肉犹知避之况乎秉权据重而天下有归己之势则亦安能无所惕然于中而不远引以避之哉避之而彼不吾释则不获已而受之何病于逆避之而幸其见舍则固得吾本心之所欲而又何耻焉唯不避而彊取之乃为逆偃然当之而彼不吾归乃可耻耳如苏子之言则是凡世之为辞让者皆阴欲取之而阳为逊避是以其言反于事实至于如此而不自知其非也舜禹之事世固不以为疑今不复论至益之事则亦有不能无惑于其说者殊不知若太甲贤而伊尹告归成王冠而周公还政宣王有志而共和罢此类多矣当行而行当止而止而又何耻焉苏子盖贤共伯而尚何疑于益哉若曰受人之寄则当遂有之而不可归归之则为不度而无耻则是王莾曹操司马懿父子之心而杨坚夫妇所谓骑虎之势也乃欲以是而语圣贤之事其亦误矣
  夏纪与贤与子之论孟子言之尽矣彼以好异期圣人者固妄而谓圣人畏天下后世喜名失实之弊而后不敢与贤以为异至累数十百言以辨之者亦浅乎其知圣人矣序文所谓水寒火热驺虞窃脂者又安在哉且于篇首即以苟字为言则其简慢徇情之意胜又以不求为异为主则其同流合污之愿深大抵不知天命人心为义理本原之正而横斜曲直唯其意之所欲此则苏氏膏肓沈痼之疾凡其父子兄弟少日之言若此类者不可胜举而少公资禀稍为静厚故其晚岁粗知省悟而意圣贤之心不徒若是其卑也是以特序此书以救前失然旧习已安未易猝㧞而本原纲领终未明了故其平日之邪论乘间窃发而一时正见之暂明者不足以胜之也若长公之志林则终身不能有以少变于其旧又不逮其弟远矣
  周论之云似矣然细考之有不能无失者请试言之夫民生之初固未始有礼义之文也然自其相生养而有父子则知有相爱之恩矣自其相保聚而有君臣则知有相敬之义矣是则礼义之实岂可谓之无哉今曰民生之初父子无义君臣无礼此其不知道体之言一也父子言义君臣言礼亦非是今以此等处多皆不暇辨也夫人唯其本有礼义之心也是以凡所作为有所凖则而知其安与不安所谓民之秉彛好是懿徳者也今曰无礼义矣则触情而行从欲而动乃其当然无所不可而又谓其戚然有所不宁而后反求诸心以得所安则未知其何所凖则而知之也此其不知道体之言二也且人心固有礼义之实矣然非有圣人全体此心以当君师之寄因其有是实者而品节之则礼义之文亦何自而能立其品节之也虽非彊之以其所不欲然亦非苟徇其私意之所便也今味苏子之言乃若以为天下之人自能为礼而无待于圣人又以为人之为礼但求以即其所安而不论其所安之凖则则其末流之弊必将反有至于裸袒踞肆而后己者此又其不察事理之言也若夫古今之变极而必反如昼夜之相生寒暑之相代乃理之当然非人力之可为者也是以三代相承有相因袭而不得变者有相损益而不可常者然亦唯圣人为能察其理之所在而因革之是以人纲人纪得以传之百世而无弊不然则亦将因其既极而横溃四出要以趋其势之所便而其所变之善恶则有不可知者矣若周之衰文极而弊此当变之时也而圣王不作莫能有变周用夏救僿以忠如孔子董生太史之言者是以文日益胜礼日益繁使常人之情有所不能堪者于是始违则作伪以赴之至于久而不堪之甚则遂厌倦简忽而有横溃四出之患若秦之扫除二帝三王之迹而专为自恣苟简之治以至于今遂有如苏子所谓冠婚䘮祭不为之礼墓祭而不庙室祭而无所者正坐此也而苏子固谓生民以来天下未尝一日不趋于文即是又谓礼俗之变皆唯众人之所自为而圣人之通其变者为无所与于其间也且曰日趋于文矣则又安有秦之苟简与今之无礼如苏子之所病而秦之苟简与今之无礼又岂为治者真有革薄从忠之意而故为不文以从唐虞夏商之质如彼之所讥者耶其言反复自相矛盾此又不察时变不审物情之甚者也然则有圣贤出而欲为今日之礼者宜奈何曰行夏时乘殷辂服周冕乐韶舞此吾夫子之言万世不易之通法也今以继周而言则固当救之以忠更以适时而虑亦恐其未能遽及夫文也亦曰躬行以率之讲学以开之厚其实而粗品节之使其文虽未备而不至于鄙野大纲略举而不至于难行则亦庶乎其有移风易俗之渐矣
  苏子论战国之势以为当是之时虽有桓文之君假仁义挟天子以令之其势将有所不行必得至诚之君子自修而不争如商周之先王庶几可以服之其为秦计则曰因秦之地用秦之民按兵自守修徳以来天下之民彼将襁负其子而至谁与共守此其言皆善矣其视史迁六国年表之云不啻美玉之视碔砆也然其为六国计但以齐魏之不受兵为验则是不知文侯之时秦方以戎翟见摈于中国固未能窥兵于山东君王后之时秦方用远交近攻之术日以三晋荆楚为事故为二国者得以少安而无患若孝公商鞅之后始皇李斯之时则如楚用子兰齐用后胜召之会则会劫之朝则朝今日割五城明日献十邑其事秦岂不甚谨而不争哉而卒以危亡之不暇苏子之䇿亦不足以支矣然则冝奈何曰其亦彊于自治厚于养民博求圣贤之佐以自辅使徳之修于己者秦一巳百秦十巳千固守四方交邻以道使其势出可以征而入可以守汲汲乎以一世生民涂炭䧟溺为己任而不专以求利于吾国为心焉则亦庶乎其可也若姑以自修者借口而实专主于不争以事秦则所谓自修者吾恐区区之杯水不足以救焦邑灭都之火而所谓不争者乃所以稔子兰后胜之祸也彼孟子所以告齐梁之君者其本末次第之详焉如何而其终也又未尝不以无敌于天下为效岂若苏子苟简备数之言而已哉
  始皇纪论封建之不可复其说虽详而大要直谓无故国之可因而已尝试考之商周之初大赉所富已皆善人而其土地广狭随时合度无尾大外彊之患王者世世修徳以临之又皆长久安宁而无仓卒倾摇之变是以诸侯之封皆得传世长久而不可动非以有故国之助而然也秦至无道决无久存之理正使采公卿之议用淳于越之说并建子弟以自藩屏不过为陈吴刘项鱼肉之资虽有故国之助亦岂能以自安也哉至若汉晋之事则或以地广兵彊而逆节萌起或以主昏政乱而骨肉相残又非以无故国之助而亡也苏子之考之也其已不详矣至于又谓后世之封建者举无根之人寄之吏民之上君民不亲一有变故则将漂卷而去亦与秦之郡县何异若使秦能宽刑薄赋与民休息而以郡县治之虽与三代比隆可也夫以君民不亲而有漂卷之患为不异于郡县是固以封建为贤于郡县但后世之封建不能如古之封建故其利害无以异于郡县耳而又必曰以郡县善而治之犹可以比隆于三代至于封建则固以为不可岂封建则不可以善治而必为郡县乃可以善治耶若以无根为虑则吾又有以折之夫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君臣之义根于情性之自然非人之所能为也故谓之君则必知抚其民谓之民则必知戴其君如夫妇之相合朋友之相求既已联而比之则其位置名号自足以相感而相持不虑其不亲也如太公之于齐伯禽之于鲁岂其有根而康叔之于卫又合其再世之深仇而君之然皆传世数十卫乃后周数十年而始亡岂必有根而后能久耶至于项羽初起即战河北其为鲁公未必尝得一日临莅其民也而其亡也鲁人犹且为之城守不下至闻其死然后乃降以至彭越之于梁张敖之于赵其为君也亦暂耳而栾布贯高之徒争为之死以至汉魏之后则已为郡县久矣而牧守有难为之掾属者犹以其死捍之是岂有根而然哉君臣之义固如此也若秦之时六国彊大诚不可以为治既幸有以一之矣则冝继续其宗祀而分裂其土壌以封子弟功臣使之维持参错于其间以义言之既得存亡继绝之美以势言之就使有如苏子之所病则夫故国之助根本之固者又可于此一举而两得之亦何为而不可哉但秦至无道封建固不能待其久而相安而为郡县亦不旋踵而败亡盖其利害得失之算初不系乎此耳苏子乃以其浅狭之心狃习之见率然而立论固未尝察乎天理民彛本有之常性而于古今之变利害之实人所共知而易见者亦复乖戾如此是则不惟其穷理之学未造本原抑其暮年精力亦有所不逮而然也或曰然则为今之计必封建而后可以为治耶而度其势亦可必行而无弊耶曰不必封建而后可为治也但论治体则必如是然后能公天下以为心而逹君臣之义于天下使其恩礼足以相及情意足以相通且使有国家者各自爱惜其土地人民谨守其祖先之业以为遗其子孙之计而凡为宗庙社稷之奉什伍闾井之规法制数度之守亦皆得以久远相承而不至如今日之朝成而暮毁也若犹病其或自恣而废法或彊大而难制则杂建于郡县之间又使方伯连帅分而统之察其敬上而恤下与其违礼而越法者以行庆让之典则曷为而有弊耶

  晦庵集卷七十二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三     宋 朱子 撰杂著
  读虞隐之尊孟辨隐之名允文建安人
  温公疑孟上
  疑曰孟子称所愿学者孔子然则君子之行孰先于孔子孔子历聘七十馀国皆以道不合而去岂非非其君不事欤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岂非非其友不友乎阳货为政于鲁孔子不肯仕岂非不立于恶人之朝乎为定哀之臣岂非不羞污君乎为委吏为乘田岂非不卑小官乎举世莫知之不怨天不尤人岂非遗佚而不怨乎饮水曲肱乐在其中岂非厄穷而不悯乎居乡党恂恂似不能言岂非由由然与之偕而不自失乎是故君子邦有道则见邦无道则隐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非隘也和而不同遁世无闷非不㳟也苟毋失其中虽孔子由之何得云君子不由乎
  辨曰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㳟隘与不㳟君子不由原孟子之言非是瑕疵夷惠也而清和之弊必至于此盖以一于清其流必至于隘一于和其流必至于不㳟其弊如是君子岂由之乎苟得其中虽圣人亦由之矣观吾孔子之行时乎清而清时乎和而和仕止久速当其可而已是乃所谓时中也是圣人之时者也讵可与夷惠同日而语哉或谓伯夷制行以清下惠制行以和救时之弊不得不然亦非知夷惠者苟有心于制行则清也和也岂得至于圣哉夷之清惠之和盖出于天性之自然特立独行而不变遂臻其极至此其所以为圣之清圣之和也孟子固尝以百世之师许之矣虑后之学者慕其清和而失之偏于是立言深救清和之弊大有功于名教疑之者误矣
  观吾夫子之行时乎清而清时乎和而和仕止久速当其可而已是乃所谓时中也是圣人之时者也讵可与夷惠同日而语哉五十八字愚欲删去而补之曰然此不待别求左验而是非乃明也姑即温公之所援以为说者论之固已晓然矣如温公之说岂非吾夫子一人之身而兼二子之长欤然则时乎清而非一于清矣是以清而不隘时乎和而非一于和矣是以和而未尝不㳟其曰圣之时者如四时之运温凉和燠各以其序非若伯夷之清则一于寒凉柳下惠之和则一于温燠而不能相通也以是言之则是温公之所援以为说者乃所以助孟子而非攻也又曰苟有心于制行至章末愚欲删去而易之曰使夷惠有心于制行则方且勉强修为之不暇尚何以为圣人之清和也欤彼其清且和也盖得于不思不勉之自然是以特立独行终其身而不变此孟子所以直以为圣人而有同于孔子也又恐后之学者慕其清和而失之一偏于是立言以救其末流之弊而又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其抑扬开示至深切矣亦何疑之有
  疑曰仲子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盖谓不以其道事君而得之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盖谓不以其道取于人而成之也仲子盖尝諌其兄矣而兄不用也仲子之志以为吾既知其不义矣然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居于于陵于陵之室与粟身织屦妻辟纑而得之也非不义也岂当更问其筑与种者谁欤以所食之鹅兄所受之馈也故哇之岂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耶君子之责人当探其情仲子之避兄离母岂所愿耶若仲子者诚非中行亦狷者有所不为也孟子过之何其甚耶
  辨曰陈仲子弗居不义之室弗食不义之禄夫孰得而非之居于于陵以彰兄之过与妻同处而离其母人则不为也而谓仲子避兄离母岂所愿耶殊不晓其说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离乌得谓之岂所愿耶仲子齐之世家万锺之禄世之有矣不知何为諌其兄以其禄与室为不义而弗食弗居也谓仲子为狷者有所不为避兄离母可谓狷乎孟子深辟之者以离母则不孝避兄则不㳟也使仲子之道行则天下之人不知义之所在谓兄可避母可离其害教也大矣孟子之言履霜之戒也欤
  温公云仲子尝諌其兄而兄不用然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又曰仲子狷者有所不为者也愚谓口非之而身享之一时之小嫌狷者之所不为一身之小节至于父子兄弟乃人之大伦天地之大义一日去之则禽兽不远矣虽复谨小嫌守小节亦将安所施哉此孟子绝仲子之本意隐之云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离愚谓政使不慈不友亦无逃去之理观舜之为法于天下者则知之矣
  疑曰孔子圣人也定哀庸君也然定哀召孔子孔子不俟驾而行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过虚位且不敢不㳟况召之有不往而他适乎孟子学孔子者也其道岂异乎夫君臣之义人之大伦也孟子之徳孰与周公其齿之长孰与周公之于成王成王㓜周公负之以朝诸侯及长而归政北面稽首畏事之与事文武无异也岂得云彼有爵我有徳齿可慢彼哉孟子谓蚳蛙居其位不可以不言言而不用不可以不去已无官守无言责进退可以有馀裕孟子居齐齐王师之夫师者导人以善而救其恶者也岂谓之无官守无言责乎若谓之为贫而仕耶则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仰食于齐非抱关撃柝比也诗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夫贤者所为百世之法也余惧后之人挟其有以骄其君无所事而贪禄位者皆援孟子以自况故不得不疑
  辨曰孟子将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见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可使寡人得见乎探王之意未尝以尊徳乐道为事方且恃万乘之尊而不肻先贤者之屈故辞以疾欲使孟子屈身先之也孟子知其意亦辞以疾者非骄之也身可屈道其可屈乎其与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异矣又孟子曰天下有逹尊三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辅世长民莫如徳夫尊有徳敬耆老乃自古人君通行之道也人君所贵者爵尔岂可慢夫齿与徳哉若夫伊尹之于太甲周公之于成王此乃大臣辅导㓜主非可与逹尊槩而论也又孟子谓蚳蛙为士师职所当谏諌之不行则当去为臣之道当如是也为王之师则异矣记曰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而师处其一尊师之礼诏于天子无北面非所谓有官守有言责者也其进退岂不绰绰然有馀裕哉孟子以道自任一言一行未尝少戾于道意谓人君尊徳乐道不如是则不足与有为而谓挟其有以骄其君无所事而贪禄位者过矣
  温公云孔子圣人也定哀庸君也然定哀召孔子孔子不俟驾而行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过虚位且不敢不恭况召之有不往而他适乎孟子学孔子者也其道岂异乎夫君臣之义人之大伦也孟子之徳孰与周公其齿之长孰与周公之于成王成王㓜周公负之以朝诸侯及长而归政北面稽首畏事之与事文武无异也岂得云彼有爵我有齿徳可慢彼哉愚谓孟子固将朝王矣而王以疾要之则孟子辞而不往其意若曰自我而朝王则贵贵也贵贵义也而何不可之有以王召我则非尊贤之礼矣如是而往于义何所当哉若其所以与孔子异者则孟子自言之详矣恐温公亦未深考耳孟子逹尊之义愚谓逹者通也三者不相值则各伸其尊而无所屈一或相值则通视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故朝廷之上以伊尹周公之忠圣耆老而祗奉嗣王左右孺子不敢以其齿徳加焉至论辅世长民之任则太甲成王固拜手稽首于伊尹周公之前矣其迭为屈伸以致崇极之义不异于孟子之言也故曰通视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唯可与权者知之矣官守言责一职之守耳其进退去就决于一事之得失一言之从违者也若为师则异于是矣然亦岂不问其道之行否而食其禄耶观孟子卒致为臣而归齐王以万锺留之而不可得则可见其出处之大槩矣
  疑曰孟子知燕之可伐而必待能行仁政者乃可伐之齐无仁政伐燕非其任也使齐之君臣不谋于孟子孟子勿预知可也沈同既以孟子之言劝王伐燕孟子之言尚有怀而未尽者安得不告王而止之乎夫军旅之事民之死生国之存亡皆系焉苟动而不得其宜则民残而国危仁者何忍坐视其终危乎
  辨曰沈同问燕可伐孟子答之曰可伐者言燕之君臣擅以国而私与受其罪可伐沈同亦未尝谓齐将伐之也岂可臆度其意预告之以齐无善政不可伐燕欤且言之不可不慎也久矣彼欲伐人之国未尝与已谋苟逆探其意而沮其谋政恐不免贻祸矣或谓其劝齐伐燕孟子已尝自明其说意在激劝宣王使之感悟而行仁政尔孟子答问之际抑扬高下莫不有法读其书者当求其立言垂训之意而䆒其本末可也
  圣贤之心如明鉴止水来者照之然亦照其面我者而已矣固不能探其背而逆照之也沈同之问以私而不及公问燕而不及齐惟以私而问燕故燕之可伐孟子之所宜知也惟不以公而问齐故齐之不可伐孟子之所不宜对也温公疑孟子坐视齐伐燕而不諌隐之以为孟子恐不免贻祸故不諌温公之疑固未当而隐之又大失之观孟子言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然燕之可取不可取决于民之悦否而已使齐能诛君吊民拯之于水火之中则乌乎而不可取哉
  疑曰经云当不义则子不可不争于父传曰爱子教之以义方孟子云父子之间不责善不责善是不谏不教也可乎
  辨曰孟子曰古者易子而教之非谓其不教也又曰父子之间不责善父为不义则争之非责善之谓也传云爱子教之以义方岂自教也哉胡不以吾夫子观之鲤趋而过庭孔子告之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诗与礼非孔子自以诗礼训之也陈亢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孟子之言正与孔子不约而同其亦有所受而言之乎
  子虽不可以不争于父观内则论语之言则其谏也以微隐之说已尽更发此意尤佳
  疑曰告子云性之无分于善不善犹水之无分于东西此告子之言失也水之无分于东西谓平地也使其地东高而西下西高而东下岂决导所能致乎性之无分于善不善谓中人也瞽瞍生舜舜生商均岂陶染所能变乎孟子云人无有不善此孟子之言失也丹朱商均自㓜及长所日见者尧舜也不能移其恶岂人之性无不善乎
  辨曰孟子曰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盖言人之性皆善也繋辞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是则孔子尝有性善之言矣中庸曰天命之谓性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人之性禀于天曷尝有不善哉荀子曰性恶杨子曰善恶混韩子曰性有三品皆非知性者也犠生犂胎龙寄蛇腹岂常也哉性一也人与鸟兽草木所受之初皆均而人为最灵尔由气习之异故有善恶之殊上古圣人固有禀天地刚健纯粹之性生而神灵者后世之人或善或恶或圣或狂各随气习而成其所由来也远矣尧舜之圣性也朱均之恶岂性也哉夫子不云乎唯上智与下愚不移非谓不可移也气习渐染之久而欲移下愚而为上智未见其遽能也讵可以此便谓人之性有不善乎
  温公疑孟下
  疑曰孟子云白羽之白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告子当应之云色则同矣性则殊矣羽性轻雪性弱玉性坚而告子亦皆然之此所以来犬牛人之难也孟子亦可谓以辨胜人矣
  辨曰孟子白羽之白与白雪白玉之同异者盖以难告子生之谓性之说也告子徒知生之谓性言人之为人有生而善生而恶者殊不知惟民生厚因物有迁所习不慎流浪生死而其所禀受亦从以异故有犬牛人性之不同而其本性未始不善也犹之水也其本未尝不清所以浊者土汨之耳澄其土则水复清矣谓水之性自有清浊可乎孟子非以辨胜人也惧人不知性而贼仁害义灭其天理不得已而为之辨孝经曰天地之性人为贵以言万物之性均惟人为贵耳性之学不明人岂知自贵哉此孟子所以不惮谆谆也
  此二章熹未甚晓恐隐之之辨亦有未明处
  疑曰礼君不与同姓同车与异姓同车嫌其偪也为卿者无贵戚异姓皆人臣也人臣之义諌于君而不听去之可也死之可也若之何以其贵戚之故敢易位而处也孟子之言过矣君有大过无若纣纣之卿士莫若王子比干箕子微子之亲且贵也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諌而死孔子曰商有三仁焉夫以纣之过大而三子之贤犹且不敢易位也况过不及纣而贤不及三子者乎必也使后世有贵戚之臣諌其君而不听遂废而代之曰吾用孟子之言也非篡也义也其可乎或曰孟子之志欲以惧齐王也是又不然齐王若闻孟子之言而惧则将愈忌恶其贵戚闻諌而诛之贵戚闻孟子之言又将起而蹈之则孟子之言不足以格骄君之非而适足以为篡乱之资也其可乎
  辨曰道之在天下有正有变尧舜之让汤武之伐皆变也或谓尧舜不慈汤武不义是皆圣人之不幸而处其变也禅逊之事尧舜行之则尽善之哙行之则不善矣征伐之事汤武行之则尽美魏晋行之则不美矣伊尹之放太甲霍光之易昌邑岂得已哉为人臣者非不知正之为美或曰从正则天下危从变则天下安然则孰可苟以安天下为大则必曰从变可唯此最难处非通儒莫能知也尹光异姓之卿擅自废立后世犹不得而非之况贵戚之卿乎纣为无道贵戚如微子箕子比干不忍坐视商之亡而覆宗绝祀反复諌之不听易其君之位孰有非之者或去或奴或諌而死孔子称之曰商有三仁焉以仁许之者疑于大义犹有所阙也三仁固仁矣其如商祚之绝何季札辞国而生乱孔子因其来聘贬而书名所以示法春秋明大义书法甚严可以鉴矣君有大过贵戚之卿反复諌而不听则易其位此乃为宗庙社稷计有所不得已也若进退废立出于群小阍寺而当国大臣不与焉用彼卿哉是故公子光使专诸弑其君僚春秋书吴以弑不称其人不称其国者归罪于大臣也其经世之虑深矣此孟子之言亦得夫春秋之遗意欤
  隐之云三仁于大义有阙此恐未然盖三仁之事不期于同自靖以献于先王而已以三仁之心行孟子之言孰曰不可然以其不期同也故不可以一方论之况圣人之言仁义未尝备举言仁则义在其中矣今徒见其目之以仁而不及义遂以为三子犹有偏焉恐失之蔽也此篇大意已正只此数句未安
  疑曰君子之仕行其道也非为礼貌与饮食也昔伊尹去汤就桀岂能迎之以礼哉孔子栖栖皇皇周游天下佛肸召欲往公山弗扰召欲往彼岂为礼貌与饮食哉急于行道也今孟子之言曰虽未行其言也迎之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是为礼貌而仕也又曰朝不食夕不食君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是为饮食而仕也必如是是不免于鬻先王之道以售其身也古之君子之仕也殆不如此
  辨曰孔子之于鲁卫始接之以礼则仕及不见悦于其君则去岂可谓不为礼貌而仕欤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岂可谓不为饮食而仕欤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孰谓孔子栖栖皇皇不为礼貌与饮食哉孟子曰迎之有礼则就礼貌衰则去又曰朝不食夕不食周之亦可受者则是言也未尝或戾于吾孔子之所行如曰不为饮食则当慕夷齐可也又何仕为圣贤固不专为饮食其所以为饮食云者为礼貌耳而谓古之君子能辟榖者耶不顾廉耻而苟容者耶诵孟子之言而不量其轻重之可否何说而不可疑
  孟子言所就三所去三其上以言之行不行为去就此仕之正也其次以礼貌衰未衰为去就又其次至于不得已而受其赐则岂君子之本心哉盖当是时举天下莫能行吾言矣则有能接我以礼貌而周我之困穷者岂不善于彼哉是以君子以为犹可就也然孟子盖通上下言之若君子之自处则在所择矣孟子于其受赐之节又尝究言之曰饥饿不能出门戸则周之亦可受也明未至于如是之贫则不可受免死而已矣言受之有限不求嬴馀明不多受以是而观则温公可以无疑于孟子矣而隐之所辨引孔子事为证恐未然也
  疑曰所谓性之者天与之也身之者亲行之也假之者外有之而内实亡也尧舜汤武之于仁义也皆性得而身行之也五霸则强焉而已夫仁所以治国家而服诸侯也皇帝王霸皆用之顾其所以殊者大小高下远近多寡之间耳假者文具而实不从之谓也文具而实不从其国家且不可保况于霸乎虽久假而不归犹非其有也
  辨曰仁之为道有生者皆具有性者同得顾所行如何耳尧舜之于仁生而知之率性而行也汤武之于仁学而知之体仁而行也五伯之于仁困而知之意谓非仁则不足以治国家服诸侯于是假而行之其实非仁也而谓皇帝王霸皆用之顾其所以殊者大小高卑远近多寡之间耳何所见之异也孟子之言曰尧舜性之汤武身之五霸假之假之而不归乌知其非有正合中庸所谓或安而行或利而行或勉强而行及其成功一也孟子之意以勉其君为仁耳惜乎五伯假之而不能久也
  隐之以五伯为困知勉行者愚谓此七十子之事非五伯所及也假之之情与勉行固异而彼于仁义亦习闻其号云尔岂真知之者哉温公云假者文具而实不从之谓也文具而实不从其国家且不可保况于霸乎虽久假而不归犹非其有也愚谓当时诸侯之于仁义文实俱䘮惟五霸能具其文耳亦彼善于此之谓也又有大国资强辅因窃仁义之号以令诸侯则孰敢不从之也哉使其有王者作而以仁义之实施焉则爝火之光其息久矣孟子谓久假不归乌知其非有止谓当时之人不能察其假之之情而遂以为真有之耳此正温公所惑而反以病孟子不亦误哉
  疑曰虞书称舜之徳曰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所贵乎舜者为其能以孝和谐其亲使之进进以善自治而不至于恶也如是则舜为子瞽瞍必不杀人矣若不能止其未然使至于杀人执于有司乃弃天下窃之以逃狂夫且犹不为而谓舜为之乎是特委巷之言也殆非孟子之言也且瞽瞍既执于皋陶矣舜乌得而窃之虽负而逃于海滨皋陶外虽执之以正其法而内实纵之以予舜是君臣相予为伪以欺天下也恶得为舜与皋陶哉又舜既为天子矣天下之民戴之如父母虽欲遵海滨而处民岂听之哉是皋陶之执瞽瞍得法而亡舜也所亡益多矣故曰是特委巷之言殆非孟子之言也
  辨曰桃应之问乃设事耳非谓已有是事也桃应之意盖谓法者天下之大公舜制法者也皋陶守法者也脱或舜之父杀人则如之何孟子答之曰执之者士之职所当然也舜不敢禁者不以私恩废天下之公法也夫有所受云者正如为将阃外之权则专之君命有所不受士之守法亦然盖以法者先王之制与天下公共为之士者受法于先王非可为一人而私之舜既不得私其父将寘之于法则失为人子之道将寘而不问则废天下之法宁并弃天下愿得窃负而逃处于海滨乐以终其身焉更㤀其为天子之贵也当时固无是事彼既设为问目使孟子不答则其理不明孟子之意谓天下之富天子之贵不能易事父之孝遂答之以天下可忘而父不可暂舍所以明父子之道也其于名教岂曰小补之哉
  龟山先生尝言固无是事此只是论舜心耳愚谓执之而已矣非洞见皋陶之心者不能言也此一章之义见圣贤所处无所不用其极所谓止于至善者也隐之之辩专以父子之道为言郤似实有此事于义未莹
  史剡曰尧以二女妻舜百官牛羊事舜于畎亩之中瞽瞍与象犹欲杀之使舜涂廪而纵火舜以两笠自捍而下又使舜穿井而实以土舜为匿空出他人井剡曰顽嚚之人不入徳义则有之矣其好利而畏害则与众不殊也或者舜未为尧知而瞽瞍欲杀之则可矣尧已知之四岳举之妻以二女养以百官方且试以百揆而禅天下焉则瞽瞍岂不欲利其子之为天子而尚欲杀之乎虽欲杀之亦不可得已藉使得杀之瞽瞍与象将随踵而诛虽甚愚人必不为也此特闾父里妪之言而孟子信之过矣后世又承以为实岂不过甚矣哉史剡又一篇疑舜与益无避之之事辨在后常语中
  辨曰万章问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床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予于治继曰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已欤孟子答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又问曰然则舜伪喜者欤答曰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且夫舜未为尧知瞽瞍与象杀之可也尧既知之象焉得而杀之温公云闾父里妪之言固然矣万章既以为诚有是事如谓其必无而不答则兄弟之道孰与明之乎孟子答之云云者以见圣人之心不藏怒不宿怨惟知有兄弟之爱而已使天下后世明兄弟之道者孟子之功大矣读孟子者不求其明教之意而谓其信之过是亦不思之甚也
  则兄弟之道孰与明之乎以下至终篇愚欲易之曰然因其所问而告之亦可以见仁人之于兄弟之心矣盖仁人之于兄弟不藏怒不宿怨惟知有兄弟之爱而已今不求孟子之意而以信之太过疑之是以筋骨形容之不善而弃天下马也李公常语上太伯
  常语曰尧传之舜舜传之禹禹传之汤汤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如何曰孔子死不得其传矣彼孟子者名学孔子而实背之者也焉得传敢问何谓也曰孔子之道君君臣臣也孟子之道人皆可以为君也天下无王霸言伪而辨者不杀诸子得以行其意孙吴之智苏秦之诈孟子之仁义其原不同其所以乱天下一也
  辨曰大道之传至吾夫子然后大成夫子没百馀岁杨朱墨翟各持所见以惑后学朱之为我则偏于为义翟之兼爱则偏于为仁圣人之道自是而晦孟轲氏出以仁义之言解其蔽斯道复明不幸六艺之文厄于秦火由汉以来佛老显行圣道不绝如线韩愈氏断然号于世曰轲之死不得传夫道不可斯湏离而其在于人心者固常自若岂真不传哉盖以道之大要不外乎仁义自孟子没未有唱为仁义之说者此道所以为不传也谓孟子名学孔子而实偝之妄矣又谓孙吴之智苏张之诈与孟子之仁义一于乱天下且仁义之与智诈不啻冰炭之异非可槩而论遂并以仁义为乱天下所见之谬如是乌知帝王所传之道哉
  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此非深知所传者何事则未易言也夫孟子之所传者何哉曰仁义而已矣孟子之所谓仁义者何哉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如斯而已矣然则所谓仁义者又岂外乎此心哉尧舜之所以为尧舜以其尽此心之体而已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传之以至于孟子其间相望有或数百年者非得口传耳授密相付属也特此心之体隐乎百姓日用之间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小而体其全且尽则为得其传耳虽穷天地亘万古而其心之所同然若合符节由是而出宰制万物酬酢万变莫非此心之妙用而其时措之宜又不必同也故尧舜与贤而禹与子汤放桀文王事殷武王杀受孔子作春秋以翼衰周孟子说诸侯以行王道皆未尝同也又何害其相传之一道而孟子之所谓仁义者亦不过使天下之人各得其本心之所同然者耳李氏以苏张孙吴班焉盖不足以窥孟子之籓篱而妄议之也推此观之则其所蔽亦不难辨矣
  常语曰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吾以为孟子者五霸之罪人也五霸率诸侯事天子孟子劝诸侯为天子苟有人性者必知其逆顺耳矣孟子当周显王时其后尚且百年而秦并之呜呼孟子忍人也其视周室如无有也
  辨曰孟子说列国之君使之行王政者欲其去暴虐行仁义而救民于水火耳行仁义而得天下虽伊尹太公孔子说其君亦不过此彼五霸者假仁义而行阳尊周室而阴欲以兵强天下孟子不忍斯民死于闘战遂以王者仁义之道诏之使当时之君不行仁义而得天下孟子亦恶之矣岂复劝诸侯为天子哉大抵入人之罪必文致其事巧为鍜錬无所不至谓孟子为忍人入罪也多矣其知有天诛鬼责之事乎李氏罪孟子劝诸侯为天子正为不知时措之宜隐之之辩已得之但少发明时措之意又所云行仁义而得天下虽伊尹太公孔子说其君亦不过如此语亦未尽善若云行仁义而天下归之乃理势之必然虽欲辞之而不可得也又辨云大抵入人之罪以下疑可删去
  常语曰孔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而孟子谓以齐王犹反手也功烈如彼其卑故曰管仲曽西之所不为呜呼是犹见人之斗者而笑曰胡不因而杀之货可得也虽然他人之斗者耳桓公管仲之于周救父祖也而孟子非之奈何
  辩曰孔子谓管仲如其仁言仲之似仁而非仁也又谓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言仲有攘郤夷狄之功也至谓其小器奢僣不知礼言仲之不能图大致远也夫奢僣不知礼之人岂得为仁乎其所以九合诸侯者假仁而行以济其不仁耳宜曾西之所不为也昔成汤以七十里为小国之诸侯伊尹相之以王于天下齐以千里之国而相管仲管仲得君之专行国政之久功烈如彼其卑童子且羞称之况大贤乎有好功利者必喜管仲仁者不为也管仲急于图霸藉周室以为之资耳谓桓公管仲之于周如救父祖吾弗信之矣
  夫子之于管仲大其功而小其器邵康节亦谓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知此者可与论桓公管仲之事矣夫子言如其仁者以当时王者不作中国衰夷狄横诸侯之功未有如管仲者故许其有仁者之功亦彼善于此而已至于语学者立心致道之际则其规模宏远自有定论岂曰若管仲而休耶曾西之耻而不为盖亦有说矣李氏又有救斗之说愚以为桓公管仲救父祖之斗而私其财以为子舍之藏者也故周虽小振而齐亦寝强矣夫岂诚心恻怛而救之哉孟子不与管仲或以是耳隐之以为小其不能相桓公以王于天下恐不然齐桓之时周徳虽衰天命未改革命之事未可为也孟子言以齐王犹反手自谓当年事势且言已志非为管仲发也
  常语曰或曰然则汤武不为欤曰汤武不得已也契相土之时讵知其有桀哉后稷公刘古公之时讵知其有纣哉夫所以世世种徳以善其身以及其国家而已汤武之生不幸而遭桀纣放之杀之而莅天下岂汤武之愿哉仰畏天俯畏人欲遂其为臣而不可得也由孟子之言则是汤武修仁行义以取桀纣尔呜呼吾乃不知仁义之为篡器也又仲虺之诰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徳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孔子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彼顺天应人犹臲卼如此而孟子固求之其心安乎哉
  辨曰仁义者人心之所同好不仁不义者人心之所同恶岂惟人心好恶为然天心亦如之汤武为顺天应人之举放桀伐纣岂得已哉孟子悯战国之际人之道不立矢口成言无非仁义而谓孟子以仁义为篡器斯言一发天下以谈仁义为讳则人将遗其亲后其君为忍心害理之归矣言其可不慎乎汤有惭徳仲虺之诰言之详孔子虽以武为未尽善而终宪章之故彖易之革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其论仁政徳教必以三代为称首曷尝谓汤武不可为欤惜乎战国之君以孟子为迂阔不能求为汤武三代之治不可复见此僻儒得以妄生讥议也
  隐之此辩甚精但所云矢口而言无非仁义两句说事意不尽不若云教诸侯行仁义以救百姓倒悬之急因言其效以为苟能行此则天下必将归之至于仁孚义逹而天下之人各得其本心之所同然者则虽三代之治何以加此
  常语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已矣又曰有君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书序伊尹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孟子亦曰五就汤五就桀伊尹也夫周显王未闻有恶行特微弱尔非纣也而齐梁不事之非桀也而孟子不就之呜呼孟子之欲为佐命何其躁也
  辨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者文王亦俟上天之休命尔使其历数在躬天命之人归之文王虽欲尽臣节予知其不能焉此武王所以谓文王诞膺天命九年而大勲未集也伊尹乐尧舜之道而耕莘汤三聘之乃幡然而改意其五就云者是必汤得伊尹而贡之使之事桀聘问往来至于五就也且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则知王者之赏罚不行乎天下而自列于侯邦也周之衰微久矣仲尼生灵王之时犹不去鲁而事周至于显王则又微弱矣孟子安得去齐而事周乎今有人焉父不能主其家诸子各营别业不事其父有以孝悌之道训之使其子知有孝悌虽未能事其父则亦不敢悖逆矣苟不知出此乃相其父曰汝为父之尊曷不治其子使事已欤吾恐诸子悖逆之心自是而生矣是无异刘文公与苌弘欲合诸侯以城成周与夫张仪欲挟天子以令天下也孟子肻为是举乎借使当时有汤武为之君孟子为之佐命兴仁义之化则天下复见商周之盛治而三王可四矣何其幸耶夫何孟子不遇其时不见诸行事徒托之空言犹足扶卫圣道七篇之著与诗书相为表里曷谓其躁哉
  李氏谓周显王未闻有恶行特微弱尔而孟子不使齐梁事之以是咎孟子愚谓周以失道寖微寖灭孔子作春秋虽云尊周然贬天子以逹王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亦屡书矣至于显王之时天下不知有周室盖人心离而天命改久矣是时有王者作亦不待灭周而后天下定于一也圣人心与天同而无所适莫岂其拳拳于已废之衰周而使斯人坐蒙其祸无已哉皋陶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逹于上下敬哉有土知此则知天矣圣人之心岂异是耶隐之只以衰微二字断周之不可事正在李氏诋骂中而所谓以孝悌训之则子必能事其父乃谓使诸侯事周也孟子本无此意
  常语曰大哉孔子之作春秋也援周室于千仞之壑使天下昭然知无二王削吴楚之葬辟其僣号也讳茅戎之战言莫敢敌也微孔子则春秋不作微春秋则京师不尊为人臣子不当如是哉呜呼孟子其亦闻之也哉首止之会殊会王世子尊之也其盟复举诸侯尊王世子而不敢与盟也洮之盟王人微者也序乎诸侯之上贵王命也美哉齐桓其深知君臣之礼如此夫使孟子谋之则桓公偃然在天子之位矣世子王人为亡人之不暇孰与诸侯相先后哉
  辨曰春秋之时周室衰微天王不能自立以至下堂而见诸侯当是时徒拥其虚位尔孔子历聘七十二君未尝说之使尊周室及夫公山氏之召乃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此圣人之知几也呜呼知几其神矣乎苟惟说诸侯使之尊周诸侯不得自肆而彊者必生变则是速其灭周也先见之几岂陋儒所能知哉或曰齐晋尊周非欤曰齐晋志在霸业不得不尊周也孟子距孔子之时又百有馀岁则周之微弱可知矣若管仲之功可为孔子为之矣孔子不为孟子安得为之乎孔子作春秋寓一王之法正天下之名分使乱臣贼子知所惧孟子以王者仁义之道说诸侯使之知有君臣父子而杜僣窃篡弑之祸正得夫春秋之旨但学者有所未究尔又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以徳行仁者王孟子未尝不欲当时之君尚徳而不尚力岂复使诸侯偃然在天子之位哉齐桓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任贤之专固无愧于汤武惜乎桓公无王者量管仲无王佐才徒相与谋托周室以号天下而成霸者之业尔为君而内乱丑恶为臣而亡礼僣奢何足道哉首止之会尊王世子复举诸侯而不敢与盟洮之盟序王人于诸侯之上以尊王命君臣之礼固尽矣其志在于图霸不得不尔盗亦有道其是之谓乎
  孔子尊周孟子不尊周如冬裘夏葛饥食渇饮时措之异宜尔此齐桓不得不尊周亦迫于大义不得不然夫子笔之于经以明君臣之义于万世非专为美桓公也孔孟易地则皆然李氏未之思也隐之以孟子之故必谓孔子不尊周又似诸公以孔子之故必谓孟子不合不尊周也得时措之宜则并行而不相悖矣
  常语曰或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吾子何为曰衣裳之会十有一春秋也非仲尼修乎木瓜卫风也非仲尼删乎正而不谲鲁语也非仲尼言乎仲尼亟言之其徒虽不道无歉也呜呼霸者岂易与哉使齐桓能有终管仲能不侈则文王太公何恧焉诗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盖圣人之意也
  辨曰周衰王者之赏罚不行乎天下诸侯擅相侵伐强凌弱众𭧂寡是非善恶由是不明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吾夫子忧之乃因鲁史而修春秋以代王者之赏罚是是而非非善善而恶恶诛奸䛕于既死发潜徳之幽光是故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观夫二百四十二年之间书会者无国无之惟齐之会以尊王室为辞夫子屡书之攘戎狄而封卫人思之作木瓜之诗夫子取之伐楚责包茅之贡不入问昭王南征不复夫子有正而不谲之言夫子亟言之者以是时无能尊王室故进之尔然以权诈有馀而仁义不足功止于霸此夫子之徒所以无道之也儗人必于其伦谓使齐桓能有终管仲能不侈则文王太公何恧过矣
  春秋序桓绩盖所谓彼善于此论语论桓文之事犹曰师也过商也不及使当日无公西华之问则今之说者必有优劣之分矣诗录木瓜即春秋序绩之意亦以善卫人之情也岂以齐桓之事为尽可法哉李氏诋孟子而甚畏齐桓尊管仲至以文王太公比之反易颠倒如此良由不识圣贤所传本心之体故不知王道之大而易怵于功利之浅尔
  李公常语下
  常语曰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曰纣一人恶耶众人恶耶众皆善而纣独恶则去纣久矣不待周也夫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同之者可遽数耶纣存则逋逃者曷归乎其欲拒周者人可数耶血流漂杵未足多也或曰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故荀卿曰杀者皆商人非周人也然则商人之不拒周审矣曰如皆北也焉用攻又曰甚哉世人之好异也孔子非吾师乎众言驩驩千径百道幸存孔子吾得以求其是虞夏商周之书出于孔子其谁不知孟子一言人皆畔之畔之不已故今人之取孟子以断六经矣呜呼信孟子而不信经是犹信他人而疑父母也
  辩曰鲁语曰爼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孔子之意可见矣客有问陶弘景注易与本草孰先陶曰注易误不至杀人注本草误则有不得其死者世以为知言唐子西尝曰弘景知本草而未知经注本草误其祸疾而小注六经误其祸迟而大前世儒臣引经误国其祸至于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武成曰血流漂杵武王以此自多之辞当时倒戈攻后杀伤固多非止一处岂止血流漂杵乎孟子深虑战国之君以此借口故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而谓血流漂杵未足为多岂示训之意哉经注之祸正此类也反以孟子为畔经是亦惑矣谓虞夏商周之书出于孔子人宜取信诗非孔子之删乎云汉之诗曰周馀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则是周无遗民也请以此说为证
  常语曰或曰然则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禹避舜之子于阳城何如曰尧不聼舜让舜受终于文祖舜不聼禹让禹受命于神宗或二十有八载或十有七年历数在躬既决定矣天下之心既固结矣又何避乎禹舜未相避也由孟子之言则古之圣人作伪者也好名者也王莽执孺子手流涕歔欷何足哂哉
  辨曰舜受尧之逊禹受舜之逊虽经历年久然舜格于文祖乃在卒尧䘮之后书曰月正元日者言是月始即正云尔则禹之即正从可知也舜禹服䘮毕退而避之归其位于子理所宜然孟子之言盖非臆说亦必有所据舜禹大圣人也岂固欲为天子哉天与之人与之有不可得而辞避者如以此为伪则舜让于徳弗嗣禹拜稽首固辞皆以其作伪可乎
  此二段辨已得之无可议者矣
  常语曰或曰以徳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何如曰皆孟子之过也大雅曰瑟彼玉瓒黄流在中九命然后锡以玉瓒秬鬯帝乙之时王季为西伯以功徳受此赐周自王季中分天下而治之矣奚百里而已哉商颂曰玄王桓拨受小国是达受大国是达率履不越遂视既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帝命不违至于汤齐契之时已受大国相土承之入为王官伯出长诸侯威武烈烈四海之外率服截尔整齐商自相土威行乎海外矣奚七十里而已哉呜呼孟子之教人已不知量也哉
  辨曰孟子曰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盖言亳丰皆小国也虽王季相土尝为伯以长诸侯而其受封之初乃七十里百里尔固未尝辟土地并吞诸侯之国也而谓大雅曰瑟彼玉瓒黄流在中九命然后受此赐王季为西伯中分天下而治矣奚止于百里商颂曰相土烈烈海外有截契之时已受大国相土承之入为王官伯以长诸侯威行乎海外矣奚止七十里遂以是为孟子之过教人已不知量余所未喻瑟彼玉瓒黄流在中诗说恐未然就使如其言则隐之之辩已得之矣
  常语曰或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床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予于治有诸曰书云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又不格奸又曰负罪引慝祗载见瞽瞍䕫䕫齐栗瞽瞍亦允若瞽象未尝欲杀舜也瞽象欲杀舜刃之可也何其完廪浚井之迂其亦有所虐矣象犹能虑则谓二嫂者帝女也夺而妻之可乎尧有百官牛羊仓廪以备事舜于畎亩之中而不能卫其女乎虽其见夺又无吏士无刑以治之乎舜以父母之不爱号泣于旻天父母欲杀之幸而得脱而遽鼔琴何其乐也是皆委巷之说而孟子之聼不聪也此一叚辨在温公史剡
  常语曰舜诞敷文徳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苖格则孟子之讥武成宜矣哉曰以天下征一国以天子征诸侯如孟贲抟童子迟速在我修文徳以待其来可也大雅曰以尔钩援与尔临冲以伐崇墉临冲闲闲崇墉言言执讯连连攸馘安安文王以诸侯伐诸侯固有讯有馘武王以诸侯伐天子奚不用战哉牧野诗云檀车煌煌驷𫘪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是也此一叚无辨太伯著书立言非诋前贤有识见未到处宜与之辨明如前叚云瞽象欲杀舜刅之可也何其完廪浚井之迂此可为训耶又谓武王以诸侯伐天子奚不用战其言之不祥如是何足辨之哉
  常语曰或曰孟子之言诸侯奚不聼也谓迂阔者乎曰迂阔有之矣亦足惮也孟子谓诸侯能以取天下矣位卿大夫岂不能取一国哉为其君不亦难乎然滕文公尝行孟子之道矣故许行陈相目之曰仁政曰圣人其后寂寂不闻滕侯之得天下也孟子之言固无验也辨曰滕文公尝行孟子之道矣既而许子为神农之言告文公文公与之处孟子盖尝辟之以从许子之道是相率而为伪恶能治国家则知文公行孟子之道不克终矣当是时许行称之曰仁政曰圣人亦不可谓行孟子之言无验其后不闻滕侯之得天下夫天下大物也岂可必得哉然滕侯亦未尝礼孟子使为辅相而授以国政此不足为孟子疵
  辨已得之
  常语曰孔子与宾牟贾言大武曰声淫及商何也对曰非武音也有司失其传也若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武王之志犹不贪商而孟子曰文王望道而未之见谓商之禄未尽也病其有贤臣也文王贪商如此其甚则事君之小心安在哉岂孔子之妄言哉孔子不妄孟子之诬文王也
  辨曰孟子曰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盖言文王之仁望治道而未之见尔赵岐释之曰殷录未尽尚有贤臣道未得至故望而不致诛于纣此岐之失也读孟子而识其意正岐之失可也而乃用岐之说攻孟子谓孟子诬文王之贪商岂理也哉欲加人以罪援引他事以实之其不仁甚矣
  望道而未之见而与如古人多通用此句与上文视民如伤为对孟子之意曰文王保民之至而视之犹如伤体道之极而望之犹如未之见其纯亦不已如是愚意谓然不审隐之以为如何
  常语曰或曰孟子之心以天下积乱矣诸侯皆欲自雄苟说之以臣事周孰能喜也故掲仁义之竿而汤武为之饵幸其速售以拯斯民而已矣曰孟子不肻枉尺直㝷谓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其肻屑就之如此乎夫仁义又岂速售之物也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固知有周室矣天之所废必若桀纣周室其为桀纣乎盛之有衰若循环然圣王之后不能无昏乱尚赖臣子扶救之尔天下之地方百里者有几家家可以行仁义人人可以为汤武则六尺之孤可托者谁乎孟子自以为好仁吾知其不仁甚矣
  辨曰汤居毫小国也伊尹相汤使之伐夏救民桀虽无道天子也君也汤有道诸侯也臣也伊尹胡不说汤率诸侯而朝夏乎行李往来至于五就观时察变盖已熟矣不得已为伐夏之举致汤于王道固非盛徳之事后世莫有非之者以能躬行仁义顺天应人故也自非伊尹之圣安能任其责哉文王在丰亦小国也文王之于纣与汤之于桀事体均也其所以异者时焉而已观其得太公而师事之伐崇遏莒戡黎虽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亦以历数未归得以尽其臣节至武王则赫然有剪商之志又况商纣罪恶贯盈又过于桀而此十乱之贤为之辅相虽欲率诸侯遵文考之道而事纣莫可得矣此所以兴牧野之师而建王业也孟子之于列国说之以行仁政者不过言治岐之事而已说之使为汤武者不过以徳行仁而已说之以行王道者不过乎使民养生䘮死无憾而已未尝说之使伐某国诛某人开疆拓土大綂天下而为王也若孟子者真圣人之徒欤识通变之道达时措之宜不肻枉尺直寻奈何时君咸谓之迂阔于事终莫能聼纳其说仁义之道不获见于施设以济斯民所以不免后世纷纷之议呜呼说其君使为汤武以为不仁乃以桓公管仲为仁乖谬如是安得有道之士与之正曲直哉
  辨已得之但李氏所云家家可以行王道人人可以为汤武则六尺之孤可托者谁乎此三句当略与之辨愚谓王道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相传之道由周公而上上而为君由孔子而下下而为臣固家家可以得而行矣汤武适遭桀纣故不幸有征诛之事若生尧舜之时则岂将左洞庭右彭蠡而悍然有不服之心耶其在九官群后之列济济而和可知矣如此则人人为汤武又何不可之有
  常语曰孟子曰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故久而后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齐人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今时则易然也今之学者曰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得以行王道孟子说诸侯行王道非取王位也应之曰行其道而已乎则何必纣之失之也何忧乎善政之存何畏乎贤人之辅尺地一民皆纣之有何害诸侯之行王道哉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行王政而居明堂非取王位而何也君亲无将不容纎芥于其间而学者纷纷强为之辞
  辨曰不谈王道樵夫犹能笑之孰谓学而为士反不知道乎谓之王道者即仁义也君行王道者以仁义而安天下也君行霸道者以诈力而服天下也孟子说其君以仁义不犹愈于说其君尚诈力欤且天下不可以诈力得也尚矣得民心斯得天下假仁义而行民心且不可得况能王天下乎仁义之道万世之所常行天下之所共由民生之所日用也今乃谓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得以行王道为非果何理耶观其应学者之言皆增损其词而非议孟子君子无取焉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孔子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鲁自文公废朝享之礼祭而孔子不去其羊者欲使后世见其羊犹能识其礼羊亡礼亦亡矣孟子欲勿毁明堂其意亦犹是也明堂在泰山之下周天子巡狩朝诸侯之所适在齐地非齐之建立也存之不为僣亦可以见王政之大端如以为诸侯不用而毁之则后世之君不惟不知王政将谓后世不可复行矣此孟子所以劝齐勿毁之也而谓孟子劝齐宣居明堂取王位抑何烛理不明而厚诬孟子欤
  李氏此叚之意不谓天子庶人不可并行王道但谓孟子所论文王与纣之事为不然尔当辩之曰孟子之时有信行王道者必有天下其势与文王不同非谓文王计欲取纣而不能也人人可行王道已辩于前但孟子行王道者必有天下其时措之不同又不可执一而论隐之之辩似未中李氏之失也
  常语曰学者又谓孟子权以诱诸侯使进于仁义仁义逹则尊君亲亲周室自复矣应之曰言仁义而不言王道彼说之而行仁义固知尊周矣言仁义可以王彼说之则假仁义以图王唯恐行之之晚也尚何周室之顾哉呜呼今之学者雷同甚矣是孟子而非六经乐王道而㤀天子吾以为天下无孟子可也不可无六经无王道可也不可无天子故作常语以正君臣之义以明孔子之道以防乱患于后世尔人知之非我利人不知非我害悼学者之迷惑聊复有言
  辨曰泰伯曰天下无孟子可也不可无六经无王道可也不可无天子噫是果㤗伯之说耶使其说行害理伤教也大矣余请易之曰无六经则不可而孟子尤不可无无天子则不可而王道尤不可无尝试言之易诗书礼乐春秋之六经所以载帝王之道为致治之成法固不可无也孟子则辟杨墨距诐行放淫辞使邪说者不得作然后异端以息正道以明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业不坠此孟子所以为尤不可无也经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史曰天子建中和之极其可无之乎夫所谓王道者天子之所行六经之所载孟子之所说者是也孰谓其可无哉无王道则三纲沦九法斁人伦废而天理灭矣世之学者稍有识见不为此言岂好事者假设淫辞诡贤者之名以行于世乎学者宜谨思之
  李氏难学者谓孟子以权诱诸侯之说孟子本无此意是李氏设问之过当略明辨之天下可无孟子不可无六经可无王道不可无天子隐之之辨已得之愚又谓有孟子而后六经之用明有王道而后天子之位定有六经而无孟子则杨墨之仁义所以流也有天子而无王道则桀纣之残贼所以祸也故尝譬之六经如千斛之舟而孟子如运舟之人天子犹长民之吏而王道犹吏师之法今曰六经可以无孟子天子可以无王道则是舟无人吏无法将焉用之矣李氏自以为悼学者之迷惑而为是言曾不知己之迷惑也亦甚哉
  郑公艺圃折𠂻叔友
  折𠂻曰孟轲非贤人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三宿出昼于予心犹以为速沈同问燕可伐欤吾应之曰可此孟子之罪也
  辨曰周衰之末战国纵横用兵争疆以相侵夺当时处士务先权谋以为上贤先王大道陵迟堕废异端并起若杨朱墨翟放荡之言以干时惑众者非一此赵岐之说也天下岂复有王道哉岂复知有仁义哉幸而有唱为仁义之说者犹足以使乱臣贼子逡巡退缩不敢自肆而况孟子治儒术承三圣以仁义之道说于诸侯思济斯民不幸而其说不行而商周之盛治不可复见其与假仁而行急于霸功者有间矣可谓非贤人乎又举数条以为孟子之罪余于温公疑孟李公常语辨之矣诛一夫纣即泰誓所谓独夫纣也三宿出昼即孔子去鲁之意也如之何以为孟子之罪乎
  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闻诛一夫纣矣沈同问燕可伐此三事已辩于疑孟常语中矣唯出昼一事当于第九叚辩之此叚辩孟轲非贤人之句亦湏引孟子所传之说今只以赵氏题辞为据恐未足以折谈者之锋也
  折𠂻曰春秋书王存周也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此仲尼之本心也孟轲非周民乎履周之地食周之粟常有无周之心学仲尼而叛之者也周徳之不竞亦已甚矣然其虚位犹拱而存也使当时有能唱威文之举则文武成康之业庸可庶几乎为轲者徒以口舌求合自媒利禄盍亦使务是而已乎奈何今日说梁惠明日说齐宣说梁襄说滕文皆㗖之使为汤文武之为此轲之贼心也譬之父病亟虽使商臣为子未有不望其生者如之何其直寘诸不救之地哉轲忍人也辩士也仪秦之雄也其资薄其性慧其行轻其说如流其应如响岂君子长者之言哉其自免于苏张范蔡申韩李斯之党者挟仲尼以欺天下也使数子者皆咈其素矫其习窃仁义两字以借口是亦孟轲而已矣要之战国纵横捭阖之士皆发冡之人而轲能以诗礼也是故孟轲诵仁义犹老录公之诵法也老录公诵法卖法者也轲诵仁义卖仁义者也安得为仲尼之徒欤嗟夫孔子生而周尊孟轲生而周绝何世人一视孔孟之心记曰儗人必于其伦宁从汉儒曰孔墨
  辨曰父子主乎亲君臣主乎义不可以一槩论先儒谓宗子有君道试摭其说古者诸侯之子弟异姓之卿大夫立嫡子为大宗族人宗之有人焉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则立为大宗百世不迁也不幸大宗者恣为骄侈荒耽酒色横逆残𭧂子弟不能堪谏诤之不聼益又甚焉夫欲说其族者将使之率子弟事之助其为恶欤将使之躬行孝弟收合其亲属欤至于众族归已而易其大宗于义苟可为亦不得辞此伊尹之相汤吕望之相武而其用心正有类此自平王以东周徳不竞为天子者虽无骄侈残𭧂之事然不能振皇纲但拥虚位而已孔子历聘七十二君未尝一言说其君率诸侯而尊周以力假仁为霸者事孔子不肻为也而所以作春秋者为天下之无主也不然何以降黍离于国风乎其所以降雅为风者亦其自取也孔子岂有心哉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乎疑词其不为东周也明矣公山弗扰召孔子孔子欲往遂言如有用我不为东周则说之以西周之王道也必矣又尝有其或继周者之语孔子岂能必其周之祚不移乎逮战国时周室衰微抑又甚矣孟子则学孔子者也讵肻效管仲假仁而图霸哉又况当时之君争地争城侵夺篡弑不复知有君父矣其视仁义为何等事耶天下之民死于战斗死于赋敛死于徭役不知其几孟子说梁惠齐宣梁襄滕文使之为汤武行仁义其心在于救民尔未尝说之以富国彊兵用征伐而取天下也乃谓孟子叛仲尼之道有无周之心妄矣又谓孟子为卖仁义而有贼心不犹愈于不知仁义而非之乎墨氏兼爱不知有父乃欲从汉儒曰孔墨误后之学者必此之言夫此与李氏常语所以谤孟子者大指略同前之辩详矣辨云父子主亲君臣主义不可一槩论甚当但喻宗子事云恣为骄侈以下数句不类周衰事体当微改之乃为尽善郑引孔子言吾其为东周乎为字当作去声读先儒有作平声读者隐之之说是也但谓欲说弗扰以王道则非孔子之心也降黍𩀌作春秋不知果有继周之意否此一节更望见教也郑以孔孟并称为不伦而欲以墨配孔则益非其伦也大抵未知孟子所传者何事故其论诡僻颠倒如此也
  折𠂻曰吉人惟知为善而已未尝望其报也为善而望其报是今世委巷溺浮图者之处心也孟子劝滕文公曰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是心何心哉武王伐纣而利之非太王王季文王之本心也孔子谓㤗伯三以天下让亦曰周之有天下㤗伯不袭封也其逊国也秪其所以为天下也欤夫㤗伯虽知季历之贤可以继绪保邦而吾不若也如使㤗伯包藏祸商之心也夫何至徳之足云
  辨曰善者福之淫者祸之天之道也吉人为善固不望报而天必报之以福可以天道难信而不足信欤孟子劝滕文公为善谓后世子孙必有王者非但告之以周家之事是亦以天道告之也使周不积徳行仁则子孙未必蕃衍虽欲伐纣而利之不可得矣况能卜世三十卜年八百于公治狱多阴徳犹能逆知其子孙必有兴者当战国之际人伦弃而天理灭不知为善之利今以孟子之言为非则将何以劝其君耶乃谓周之天下由泰伯之不袭封也使人人逊国如㤗伯无季历之贤以继之则覆宗绝祀矣季札之事可不监诸
  孟子言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矣初无望报之心也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乃为太王避狄而言易大传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亦岂望报乎
  折𠂻曰孟子谓沈同曰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有士于此而子悦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则可乎大夫爵禄制于诸侯是诚古之道也孟轲既教齐梁滕之君使自为汤武则是诸侯未尝受命于天子也沈同不敢以爵禄私人齐制之也子哙不敢以燕私人将复谁制之哉何孟轲独能约燕以王制而不能约齐梁滕于古道也
  辨曰孟子告沈同曰子哙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哙有士于此而子悦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而私受之于子则可乎者是约燕于王制也其意曷尝不存周哉劝齐梁滕之为汤武者正欲其行仁义而知有王制云尔岂可谓夏商在上而汤武不得行仁义欤汤武行仁义无一言及之唯罪汤武之征伐掩善扬恶岂得为公论亦可谓处变事而不知其权者也劝其君行仁义以为不道者余知之矣彼非以仁义为不美也但急于近功谓仁义为迂阔不切时务不若进富国彊兵之术也若其诚然商鞅之徒为之孟子不为也诸侯受国于天子故子哙之让为无王天子受命于天故文王受命作周不受于纣而无罪辩谓郑氏以仁义为迂阔则未然苐恐若商鞅之谈帝道尔
  折𠂻曰今之诸侯取于民虽不义不可谓御人于国门之外取非其有贼义也取充其类尽义也是轻重之等也是孟轲原情以处罪也至未能什一去关市之征复与攘鸡同科何任情出入而前后自戻也如此
  辨曰孟子谓今之诸侯赋敛于民不由其道而与御人而夺之货何异取非其有为盗取充其类为义之尽犹未为盗是轻重之等是诚孟子能原情以处罪也至于戴盈之问未能什一去关市之征请轻之以待来年孟子设攘鸡之喻以答之而曰如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者意谓戴盈徒知其非而不能速改故以此讥之岂得谓任情出入前后自戾欤郑氏专以偏见曲说而非诋孟子学无师承其蔽也如此卒为名教之罪人也惜哉
  辨得之矣
  折𠂻曰析直薪者不费斧讼直理者不费词鲁论二十篇如圣君咨俞如严父教戒庄而亲简而当焉孟轲以游辞曲说簧鼓天下其答陈代告子万章公孙丑之问皆困而遁遁而支离想当时酬酢之际必沮气赧颜无所不至所谓浩然者安在哉近世欧阳永叔王介甫苏子瞻者徒癖好其书呜呼斯文衰矣
  辨曰析直薪者不费斧讼直理者不费词为是说者正俗所谓不哭之孩孰不能抱是知常而不知变者也战国之时处士横议异端并起闻孟子谈仁义其不骇且疑者几希陈代告子万章公孙丑之徒见识不及孔子门弟子远甚酬答之际安得不谆复告之理苟明矣何患乎辞之费乃谓欧阳永叔王介甫苏子瞻僻好孟子之书为斯文之衰识见之优劣可知矣
  疑欧阳氏王氏苏氏未得为真知孟子者亦随其所见之浅深志焉而乐道之尔馀隐之之辩已得之矣
  折𠂻曰悟云迷失也安云病人也治云乱世也喜之之辞也无忧无惧喜孰因来哉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皥皥如也愚曰王者之民驩虞如也帝者之民皥皥如也齐晋驱民于锋镝汤武拯民于涂炭唐虞措俗于恬愉是故商周之书若有矜喜色虞书二典如平居对语庆贺之容不形焉
  辨曰孟子劝齐梁滕之君为汤武乃痛诋之谓孟子卖仁义纳君于不道而欲易孟子之言曰王者之民驩虞如也帝者之民皥皥如也又云齐晋驱民于锋镝汤武拯民于涂炭抑何前后之言自相戾欤已不能事父兄而责人以孝弟之道有未至亦其蔽也寐而狂言秪足以骇童稚及长者闻之付一笑尔此辨甚善但已不能事父兄以下文意隐晦似未条畅愚谓学者当先识圣人相传大体同处然后究其所至之深浅则不出乎大方而义理精矣帝王无二道而民之蒙化不能无浅深使孟子言之固当有辨但郑谓王者之民驩虞如也则是未识王者气象彼语尧舜亦徒好高尔非真知尧舜者也
  折𠂻曰孙子十三篇不惟武人之根本文士亦当尽心焉其词约而缛易而深畅而可用论语易大传之流孟荀杨著书皆不及也以正合以竒胜非善也正变为奇奇变为正非善之善也即奇为正即正为奇善之善也辨曰昔吾夫子对卫灵公以军旅之事未之学答孔文子以甲兵之事未之闻及观夹谷之会则以兵加莱人而齐侯惧费人之乱则命将士以伐之而费人北尝曰我战则克而冉有亦曰圣人文武并用孔子岂有真未学未闻哉特以军旅甲兵之事非所以为训也乃谓孙子十三篇不惟武人根本文士所当尽心其词可用论语易大传之流孟荀杨著书皆不及是启人君穷兵黩武之心庸非过欤叛吾夫子已甚矣何立言之不审也
  此叚本不必辨但斯人薄三王罪孟子而尊尧舜似矣乃取孙武之书厕之易论语之列何其驳之甚欤愚前所谓郑氏未能真知尧舜而好为太高之论以骇世若商鞅之谈帝道于是信矣
  折𠂻曰京师坐鬻者愚远方之人直百必索千酬之当其直则售意其知价也知价不可复愚酬之过其直则不售意其不知价也不知价则唯吾之愚必极其所索而后售孟轲抱纵横之具餙以仁义行鬻于齐齐王酬之以客卿且曰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飬弟子以万锺轲意齐王不知价者遂愚齐王求极所索而后售齐王徐而思轲之言曰王如用予则齐王犹反掌开辟以来无是理是必索高价者悔而不酬轲亦觉齐王之稍觉也卷而不售抱之以他徐而自思曰齐王之酬我其直矣矫然不售行将安鬻迟迟吾行三宿出昼冀齐王呼已而还直是又市井贩妇行鬻渔盐果菜之态京师坐鬻犹有体小儿方啼而怒进以饭推而不就徐其怒歇而饥也睨然望人进之矣轲之去齐留齐儿态也夫辨曰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求善价而沽cq=623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吾夫子大圣人也犹待价而沽况孟子乎孟子抱仁义之道较其美非止荆玉之比也急于求售而献非其人未免刖足尔孰若珍其货而后市乎孟子三宿去齐乃孔子去鲁之意万一齐王省悟聼纳其说举安天下之民而其价岂止十五城之重哉乃谓孟子索直于齐如市贩妇儿之态不若京师坐鬻者犹有体其言过矣诋孟子未有若此言之丑者虽欲自绝而于日月何伤乎有不必辨已然欲与之辨则亦有说矣孟子之称孔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而孔子之自言曰无可无不可又曰我待价者也今以夫子之事观之则斯言皆非虚语矣孟子学孔子而得其传焉其去齐之果而出昼之迟皆天理之自然而未尝有毫发私心也非知其所传者何事则何足以语是哉
  折𠂻曰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欲无夷狄韩愈欲无释老孟子欲无杨墨甚哉未之思也天不唯庆云瑞云景风时雨而霜雹降焉地不唯五糓桑麻而荑稗钩吻生焉山林河海不唯龟龙鳞鳯而鸱枭豺狼蛟鼍出焉古今岂有无小人之国哉作易者其知道乎
  辨曰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欲无夷狄是皆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之过孟子欲无杨墨韩子欲无释老岂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一则为义之偏其过至于无君一则为仁之偏其过至于无父先王大道由是榛塞孟子辞而辟之然后廓如也释氏生西竺汉明帝始求事之老氏生周末西汉窦后始好尚之自晋梁以及于唐其教显行韩公力排斥之然后大道得不泯绝有识之士谓洪水之害害于人身邪说之害害于人心身之害为易见尚可避者心之害为难知溺其说者形存而生亡矣自非知识高明孰知其害而务去之乎韩公谓孟子距杨墨而其功不在禹下唐之史臣谓韩公排释老而其功与孟子齐而力倍之讵不信夫且夫唐虞三代之盛时未尝有所谓释老杨墨者苟欲其无亦不为过而谓地不唯五榖桑麻而荑稗钩吻生焉世岂有种五榖桑麻而不去荑稗钩吻者欤若孟子者正务去荑稗钩吻之害而欲五榖桑麻之有成也今乃立异论以攻之是诚何心哉予惧圣道之不明故不得不与之辨或曰二三君子近世最为知名者后学多宗其议论孟子之书讲之熟矣非之诋之不徒为是纷纷也理有窒碍可得而隐乎子辨则辨矣其如招咎何答之曰余贫且贱固知其不免也然吾夫子之道得孟氏而益尊使其可非可诋则吾夫子之道何能而益尊欤世之学者贵耳贱目厌常好怪往往喜其立论之异诚以孟子为不足学羞称王道耻言仁义叛道乱伦沦胥为禽兽之归矣予为此忧不得已而与之辨务明仁义而已矣是我咎我遑恤乎哉遑恤乎哉
  知尧舜孔孟所传之正然后知异端之为害也深而息邪距诐之功大矣彼曰景风时雨与戾气旱蝗均出于天五榖桑麻与荑稗钩吻均出于地此固然矣人生其间混然中处尽其爕理之功则有景风时雨而无戾气旱蝗有五榖桑麻而无荑稗钩吻此人所以参天地赞化育而天地所以待人而为三才也孟子之辟异端如宣王之攘夷狄其志亦若此而已岂秦始皇汉武帝之比哉圣人作易以立人极其义以君子为主故为君子谋而不为小人谋观㤗否剥复名卦之意则可见矣而曰古今岂有无小人之国哉呜呼作易者其知道乎其不知易者甚哉
  胡子知言疑义
  知言曰天命之谓性性天下之大本也尧舜禹汤文王仲尼六君子先后相诏必曰心而不曰性何也曰心也者知天地宰万物以成性者也六君子尽心者也故能立天下之大本人至于今赖焉不然异端并作物从其类而瓜分孰能一之
  熹谓以成性者也此句可疑欲作而綂性情也如何栻曰綂字亦恐未安欲作而主性情如何
  熹谓所改主字极有功然凡言删改者亦且是私窃讲贯议论以为当如此耳未可遽涂其本编也如何熹按孟子尽心之意正谓私意脱落众理贯通尽得此心无尽之体而自是扩充则可以即事即物而无不尽其全体之用焉尔但人虽能尽得此体然存养不熟而于事物之间一有所蔽则或有不得尽其用者故孟子既言尽心知性又言存心养性盖欲此体常存而即事即物各用其极无有不尽云尔以大学之序言之则尽心知性者致知格物之事存心养性者诚意正心之事而夭寿不貮修身以俟之者修身以下之事也此其次序甚明皆学者之事也然程子尽心知性不假存养其唯圣人乎者盖惟圣人则合下尽得此体而用处自然无所不尽中间更不湏下存养充扩节次功夫然程子之意亦指夫始条理者而为言非便以尽心二字就功用上说也今观此书之言尽心大抵皆就功用上说又便以为圣人之事窃疑未安旧说未明今别改定如此 祖谦曰成性固可疑然今所改定乃兼性情而言则与本文设问不相应来谕以尽心为集大成者之始条理则非不可以为圣人事但胡子下者也两字却似㫁定尔若言六君子由尽其心而能立天下之大本如此 熹谓论心必兼性情然后语意完备若疑与所设问不相应而者也二字亦有未安则熹欲别下语云性固天下之大本而情亦天下之逹道也二者不能相无而心也者知天地宰万物而主性情者也六君子惟尽其心故能立天下之大本行天下之逹道人至于今赖焉云云不知更有病否若所谓由尽其心者则词恐太狭不见程子所谓不假存养之意
  知言曰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进修君子宜深别焉
  熹按此章亦性无善恶之意与好恶性也一章相类似恐未安盖天理莫知其所始其在人则生而有之矣人欲者梏于形杂于气狃于习乱于情而后有者也然既有而人莫之辨也于是乎有同事而异行者焉有同行而异情者焉君子不可以不察也然非有以立乎其本则二者之几微瞹万变夫孰能别之今以天理人欲混为一区恐未允当 祖谦曰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者却似未失盖降𠂻秉彛固纯乎天理及为物所诱人欲滋炽天理泯灭而实未尝相离也同体异用同行异情在人识之尔 熹再详此论胡子之言盖欲人于天理中拣别得人欲又于人欲中便见得天理其意甚切然不免有病者盖既谓之同体则上面便著人欲两字不得此是义理本原极精微处不可少差试更子细玩索当见本体实然只一天理更无人欲故圣人只说克己复礼教人实下工夫去却人欲便是天理未尝教人求识天理于人欲汨没之中也若不能实下功夫去却人欲则虽就此识得未尝离之天理亦安所用乎
  知言曰好恶性也小人好恶以己君子好恶以道察乎此则天理人欲可知
  熹按此章即性无善恶之意若果如此则性但有好恶而无善恶之别矣君子好恶以道是性外有道也察乎此则天理人欲可知是天理人欲同时并有无先后宾主之别也然则所谓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彛好是懿徳者果何谓乎龟山杨子曰天命之谓性人欲非性也却是此语直截而胡子非之误矣 栻曰好恶性也此一语无害但著下数语则为病矣今欲作好恶性也天理之公也君子者循其性者也小人则以人欲乱之而失其则矣 熹谓好恶固性之所有然直谓之性则不可盖好恶物也好善而恶恶物之则也有物必有则是所谓形色天性也今欲语性乃举物而遗则恐未得为无害也
  知言曰心无不在本天道变化为世俗酬酢参天地备万物人之为道至大也至善也放而不知求耳闻目见为己蔽父子夫妇为己累衣裘饮食为己欲既失其本矣犹皆曰我有知论事之是非方人之短长终不知其䧟溺者悲夫故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熹按人之为道至善也至大也此说甚善若性果无善恶则何以能若是耶 栻曰论性而曰善不足以名之诚为未当如元晦之论也夫其精微纯粹正当以至善名之龟山谓人欲非性亦是见得分明故立言直截耳遗书中所谓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则如之何譬之水澄清者其本然者也而或浑焉则以夫俪滓之杂也方其浑也亦不可不谓之水也夫专善而无恶者性也而其动则为情情之发有正有不正焉其正者性之常也而其不正者物欲乱之也于是而有恶焉是岂性之本哉其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者盖言其流如此而性之本然者亦未尝不在也故善学者化其滓以澄其初而已 熹详此论性甚善但明道所谓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是说气禀之性观上下文可见 熹又看此章云本天道变化为世俗酬酢疑世俗字有病犹释子之谓父母家为俗家也改作日用字如何 熹又细看虽改此字亦为未安盖此两句大意自有病圣人下学而上逹尽日用酬酢之理而天道变化行乎其中耳若有心要本天道以应人事则胸次先横了一物临事之际著意将来把持作弄而天人之际终不合矣大抵自谢子以来虽说以洒扫应对为学然实有不屑卑近之意故才说洒扫应对便湏急作精义入神意思想像主张惟恐其滞于小也如为朱子发说论语乃云圣门学者敢以天自处皆是此个意思恐不免有病也又云以其小者移于小物作日用工夫正是打成两截也
  知言曰或问性曰性也者天地之所以立也然则孟轲氏荀卿氏扬雄氏之以善恶言性也非欤曰性也者天地鬼神之奥也善不足以言之况恶乎哉或又曰何谓也曰宏闻之先君子曰孟子所以独出诸儒之表者以其知性也宏请曰何谓也先君子曰孟子道性善云者叹美之词不与恶对或问心有死生乎曰无死生曰然则人死其心安在曰子既知其死矣而问安在耶或曰何谓也曰夫惟不死是以知之又何问焉或者未逹胡子笑曰甚哉子之蔽也子无以形观心而以心观心则其知之矣
  熹按性无善恶心无死生两章似皆有病性有善恶前此论之已详心无死生则几于释氏轮回之说矣天地生物人得其秀而最灵所谓心者夫虚灵知觉之性犹耳目之有见闻耳在天地则通古今而无成坏在人物则随形气而有始终知其理一而分殊则亦何必为是心无死生之说以骇学者之聼乎 栻曰心无死生章亦当删去
  知言曰凡天命所有而众人有之者圣人皆有之人以情为有累也圣人不去情人以才为有害也圣人不病才人以欲为不善也圣人不绝欲人以术为伤徳也圣人不弃术人以忧为非逹也圣人不忘忧人以怨为非弘也圣人不释怨然则何以别于众人乎圣人发而中节而众人不中节也中节者为是不中节者为非挟是而行则为正挟非而行则为邪正者为善邪者为恶而世儒乃以善恶言性邈乎辽哉
  熹按圣人发而中节故为善众人发不中节故为恶世儒乃以善恶言性邈乎辽哉此亦性无善恶之意然不知所中之节圣人所自为耶将性有之耶谓圣人所自为则必无是理谓性所固有则性之本善也明矣 栻曰所谓世儒殆指荀杨荀杨盖未知孟子所谓善也此一叚大抵意偏而词杂当悉删去 熹谓此叚不可尽删但自圣人发而中节以下删去而以一言㫁之云亦曰天理人欲之不同尔 栻曰所谓轻诋世儒之过而不自知其非恐气未和而语伤易析理当极精微毫厘不可放过至于尊让前辈之意亦不可不存也 熹观此论切中浅陋之病谨已删去讫
  知言曰彪居正问心无穷者也孟子何以言尽其心曰惟仁者能尽其心居正问为仁曰欲为仁必先识仁之体曰其体如何曰仁之道弘大而亲切知者可以一言尽不知者虽设千万言亦不知也能者可以一事举不能者虽指千万事亦不能也曰万物与我为一可以为仁之体乎曰子以六尺之躯若何而能与万物为一曰身不能与万物为一心则能矣曰人心有百病一死天下之物有一变万生子若何而能与之为一居正竦然而去他日某问曰人之所以不仁者以放其良心也以放心求心可乎曰齐王见牛而不忍杀此良心之苗裔因利欲之间而见者也一有见焉操而存之存而养之养而充之以至于大大而不已与天同矣此心在人其发见之端不同要识之而已
  熹按欲为仁必先识仁之体此语大可疑观孔子答门人问为仁者多矣不过以求仁之方告之使之从事于此而自得焉尔初不必使先识仁体也又以放心求心之问甚切而所答者反若支离夫心操存舍亡间不容息知其放而求之则心在是矣今于己放之心不可操而复存者置不复问乃俟异时见其发于他处而后从而操之则夫未见之间此心遂成间断无复有用功处及其见而操之则所操者亦发用之一端耳于其本源全体未尝有一日涵养之功便欲扩而充之与天同大愚窃恐其无是理也 栻曰必待识仁之体而后可以为仁不知如何而可以识也学者致为仁之功则仁之体可得而见识其体矣则其为益有所施而亡穷矣然则答为仁之问宜莫若敬而已矣 祖谦曰仁体诚不可遽语至于答放心求心之问却自是一说盖所谓心操存舍亡间不容息知其放而求之则心在是矣者平时持养之功也所谓良心之苗裔因利欲而见一有见焉操而存之者随事体察之功也二者要不可偏废苟以此章欠说涵养一叚未见之间此心遂成间㫁无复用功处矣是若曰于已放之心置不复问乃俟其发见于他处而后从而操之语却似太过盖见牛而不忍杀乃此心之发见非发见于他处也又谓所操者亦发用之一端胡子固曰此良心之苗裔固欲人因苗裔而识本根非徒认此发用之一端而已 熹谓二者诚不可偏废然圣门之教详于持养而略于体察与此章之意正相反学者审之则其得失可见矣孟子指齐王爱牛之心乃是因其所明而导之非以为必如此然后可以求仁也夫必欲因苗裔而识本根孰若培其本根而聼其枝叶之自茂耶
  知言曰天地圣人之父母圣人天地之子也有父母则有子矣有子则有父母矣此万物之所以著见道之所以名也非圣人能名道也有是道则有是名也圣人指明其体曰性指明其用曰心性不能不动动则心矣圣人传心教天下以仁也
  熹按心性体用之云恐自上蔡谢子失之此云性不能不动动则心矣语尤未安凡此心字皆欲作情字如何栻曰心性分体用诚为有病此若改作性不能不动
  动则情矣一语亦未安不若伊川云自性之有形者谓之心自性之有动者谓之情语意精密也此一叚似亦不必存 熹详此段诚不必存然性不能不动此语却安但下句却有未当尔今欲存此以下而颇改其语云性不能不动动则情矣心主性情故圣人教人以仁所以传是心而妙性情之徳又按伊川有数语说心字皆分明此一段却难晓不知有形二字合如何说





  晦庵集卷七十三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四     宋 朱子 撰杂著
  更同安县学四斋名
  学旧有四斋许同年去其半以省长谕具员之冗故今唯两斋而四门如故又皆错乱不得其所至于命名之义亦有未安盖如彚征之名乃学优而仕之事非学者所宜先也揭而名之是以利禄诱人岂敩学者之意哉今欲复四斋之旧以志道据德依仁游艺目之东西相次自北而南诵习之区各仍旧贯易日新长谕为志道长谕彚征长谕为游艺长谕其据德依仁两斋请学谕直学选本位学生不系教养人权充斋长或斋谕许随众升堂听讲本学更不差人以塞希觊之路诸职事以为如何幸与诸生议以见告条其不便者熹且罢行之
  同安县谕学者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此君子所以孜孜焉爱日不倦而竞尺寸之阴也今或闻诸生晨起入学未及日中而各已散去此岂爱日之意也哉夫学者所以为己而士者或患贫贱势不得学与无所于学而已势得学又不为无所于学而犹不勉是亦未尝有志于学而已矣然此非士之罪也教不素明而学不素讲也今之世父所以诏其子兄所以勉其弟师所以教其弟子弟子之所以学舍科举之业则无为也使古人之学止于如此则凡可以得志于科举斯已尔所以孜孜焉爱日不倦以至乎死而后己者果何为而然哉今之士唯不知此以为苟足以应有司之求矣则无事乎汲汲为也是以至于惰游而不知反终身不能有志于学而君子以为非士之罪也使教素明于上而学素讲于下则士者固将有以用其力而岂有不勉之患哉熹是以于诸君之事不欲举以有司之法而姑以文告焉诸君苟能致思于科举之外而知古人之所以为学则将有欲罢而不能者熹所企而望也
  谕诸生
  古之学者八岁而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十五而入大学学先圣之礼乐焉非独教之固将有以养之也盖理义以养其心声音以养其耳采色以养其目舞蹈降登疾徐俯仰以养其血脉以至于左右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其所以养之之具可谓备至尔矣夫如是故学者有成材而庠序有实用此先王之教所以为盛也自学绝而道丧至今千有馀年学校之官有教养之名而无教之养之之实学者挟䇲而相与嬉其间其杰然者乃知以干禄蹈利为事至于语圣贤之馀旨究学问之本原则罔乎莫知所以用其心者其规为动息举无以异于凡民而有甚者焉呜呼此教者过也而岂学者之罪哉然君子以为是亦有罪焉尔何则今所以异于古者特声音采色之盛舞蹈降登疾徐俯仰之容左右起居盘盂几杖之戒有所不及为至推其本则理义之所以养其心者故在也诸君日相与诵而传之顾不察耳然则此之不为而彼之久为又岂非学者之罪哉仆以吏事得与诸君游今期年矣诸君之业不加进而行谊无以自著于州里之间仆心愧焉今既増修讲问之法盖古者理义养心之术诸君不欲为君子耶则谁能以是强诸君者苟有志焉是未可以舍此而他求也幸愿留意毋忽
  谕诸职事
  尝谓学校之政不患法制之不立而患理义之不足以悦其心夫理义不足以悦其心而区区于法制之末以防之是犹决湍水注之千仭之壑而徐翳萧苇以捍其冲流也亦必不胜矣诸生蒙被教养之日久矣而行谊不能有以信于人岂专法制之不善哉亦诸君子未尝以礼义教告之也夫教告之而不从则学者之罪苟为未尝有以开导教率之则彼亦何所趋而兴于行哉故今増修讲问之法诸君子其专心致思务有以渐摩之无牵于章句无滞于旧闻要使之知所以正心诚意于饮食起居之间而由之以入于圣贤之域不但为举子而已岂不美哉然法制之不可后者亦既议而起之矣惟诸君子相与坚守而力持之使义理有以博其心规矩有以约其外如是而学者犹有不率风俗犹有不厚则非有司之罪惟诸君留意
  补试榜谕
  盖闻君子之学以诚其身非直为观听之美而已古之君子以是行之其身而推之以教其子弟莫不由此此其风俗所以淳厚而德业所以崇高也近世之俗不然自父兄所以教其子弟固已使之假手程文以欺罔有司矣新学小生自为儿童时习见其父兄之诲如此因恬不以为愧而安受其空虚无实之名内以傲其父兄外以骄其闾里终身不知自力以至卒就小人之归者未必不由此也故今劝谕县之父兄有爱其子弟之心者其为求明师良友使之究义理之指归而习为孝弟驯谨之行以诚其身而已禄爵之不至名誉之不闻非所忧也何必汲汲使之俯心下首务欲因人成事以幸一朝之得而贻终身之羞哉今兹试补县学弟子员属熹典领故兹劝谕各宜知悉
  策试榜谕
  孟子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而答问居一焉今发策以观二三子之所蕴而折中之是乃古之所谓答问者非徒相与以为谀也自今诸生条对所问宜湛思正论于答问之际审加意焉若夫朝廷之事则非草茅所宜言而师生相与之诚意亦不当数见于文字之间也二三子慎之
  策问
  问古之学者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此言知所以为士则知所以为圣人矣今之为士者众而求其至于圣人者或未闻焉岂亦未知所以为士而然耶将圣人者固不出于斯人之类而古语有不足信者耶颜子曰舜何人哉予何人哉孟子所愿则学孔子二子者岂不自量其力之所至而过为斯言耶不然则士之所以为士而至于圣人者其必有道矣二三子固今之士是以敢请问焉
  问建首善自京师始而达于四方郡邑海隅障徼之远莫不有学此三代之制与今皆然也然考其风俗之流有薄有厚有失有得则其不相逮至远岂古今之所以学者异耶将所以学者不必异特业之有至有不至耶二三子释菜之初愿陈二者之说分别而审言之以观二三子所以来之意也
  问孟子曰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近世以学名家如海陵胡先生欧阳文忠公王文公司马文正公苏编礼父子程御史兄弟其立言具在二三子固尝读而诵之矣其于先贤圣人之遗旨孰为得其宗者耶愿与闻之
  问孔子曰友其士之仁者又曰就有道而正焉又曰以友辅仁盖学者之于师友其不可以后如此而孟子曰子归而求之有馀师又曰君子欲其自得之必如是是岂师友之所能与哉孟子学孔子者而其立言如此岂有异旨哉幸详言之以观二三子所以从事于斯者如何也
  问世言圣人生知安行不待学而知且能也若孔子者可谓大圣人矣而曰我学不厌又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又曰不如丘之好学非有待于学耶抑所以学者异乎人之所谓学者耶然则夫子之所以学者果何以也至如称颜子以好学则曰不迁怒不贰过语学者以好学则曰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至其他纵言至于学者难遍以疏举不其与夫子之所以自谓者有辨耶其无辨也幸详陈之
  问唐开元释奠仪设先圣神位于堂西东向先师位其东北南向初不云有像设及从祀诸子也今以当时人文章所记著考之则皆为夫子南面像门人亦像十子而图其馀于壁是则开元之制施用于当时者亦无几耳二三子试实其所以然而断其得失以对
  问圣人远矣六经或在或亡诸子各自为家与夫诸儒之说经者又皆杂乱而无所统一士之有意于圣人者舍是三者亡以见之矣是将因是以求之耶则其绝亡者不可以属其杂乱者又易以惑人求以自通不亦难哉或者又以为道非言说所载顾力行如何耳二者之论仆未能得其中亦诸君所宜讲而思也
  问古以孝廉举士今废其科入官者一于进士与夫公卿大夫之世而已而所以驭其行者则于参选问其葬父母与否于荐举使举者任其不犯入已赃此孝廉之遗意而责之则已恕矣然犹有不能者何也将所以厉之者非其本与抑法废不修而然也今欲献言于上请以古制举士而严今之法以御其末流二三子以为便则具其施行之语为有司陈之
  问大学之序将欲明明德于天下必知于正心诚意而求其所以正心诚意者则曰致知格物而已然自秦汉以来此学绝讲虽躬行君子时或有之而无曰致知格物云者不识其心果已正意果已诚未耶若以为未也则行之而笃化之而从矣以为己正且诚耶则不由致知格物以致之而何以致然也愿二三子言其所以而并以致知格物之所宜用力者为仆一二陈之
  问先王之世选举之法书其德行道艺者起于乡闾容或不公而唐虞以来至于成周数百年之间书传所记无以选举不实累其上者何耶逮至后世变而任以一切之法若糊名窜书而校其一日之长者亦可谓至公矣而属者廷议犹谓禁防少弛权幸因以躐取世资者何耶
  问书称尧平章百姓百姓昭明说者以为百姓者百官族姓云尔夫以百官族姓无不昭明则尧之所与共天职者富矣及其畴咨廷臣欲任以事则放齐称子朱驩兜举共工四岳荐鲧恶在其昭明也耶夫子叙书断自尧典将以遗万世大法而其言若此此又何耶夫子尝称观人至于察其所安则人焉廋哉帝尧之圣岂独昧此耶以帝尧之举而三人者若此然则三代选举之法书其德行道艺始于乡闾者其可尽信也耶二三子其辨明之
  问台谏天子耳目之官于天下事无所不得言十馀年来用人出宰相私意尽取当世顽顿嗜利无耻之徒以充入之合党缔交共为奸慝乃者天子灼知其弊既斥去之乃咨人望使任斯职又下明诏以申警之士怀负所学以仕于世至此可谓得所施矣而崇论弘议未能有所闻于四方何耶今天下之事众矣二三子试以身代诸公而任其责以为所当言者何事为大
  问官材取士之法三代尚矣汉魏以来至于晋唐郡国选举公府辟召其法不同然上之所取乎下者其路博故下之所学以待问者亦各有所以而不专于文艺之一长也至国朝始专以进士入官虽间设科目如所谓贤良方正博学宏词者然亦不过文艺而已夫文者士之末其在君子小人无常分士或怀负道德而不能此与虽能而耻不屑就者国家安得而用之耶今诚欲复取古制施行之则二三子之意以何者为便
  问汉世专门之学如欧阳大小夏侯孔氏书齐鲁韩毛诗后氏戴氏礼董氏春秋梁丘费氏易今皆亡矣其仅有存者又已列于学官其亦可以无恶于专门矣而近世议者深斥之将谓汉世之专门者耶抑别有谓也今百工曲艺莫不有师至于学者尊其所闻则斥以为专门而深恶之不识其何说也二三子陈之
  问泉之为州旧矣其粟米布缕力役之征岁入于公者盖有定计禄士廪军自昔以来量是以为出不闻其不足也有不足则不为州久矣而比年以来困竭殊甚帑藏萧然无旬月之积二千石每至往往未及下车而惟此之问然文符益繁县益急民益贫财赋益屈此其故何耶诸君熟计可行之策无为文词而已
  问夫子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夫天之与上帝其果有异耶抑不异也后世郑康成王肃之徒各以其所闻为说甚者至流于䜟纬谲怪不可质究皆圣贤所不道其果有可取耶抑无取也恭惟国家承百王之流弊稽古礼文之事既久而后大备二三子考先儒之论而折中之以圣制宜有定矣陈之毋隐
  问经废不讲久矣士之贤者亦或留意焉而其所以用力者则异而不同也盖或不求甚解而笃意于近思或恃为考证而昧于至理务深眇者放宕而不根干利禄者涉猎而无本是四者之于经其得失孰甚二三子言之
  问汉艺文志春秋家列左氏传国语皆出鲁太史左丘明盖自司马子长刘子骏已定为丘明所著班生从而实之耳至唐柳宗元始斥外传为淫诬不槩于圣非出于左氏近世刘侍读敞又以论语考之谓丘明自夫子前人作春秋内外传者乃左氏非丘明也诸家之说既异而柳子之为是论又自以为有得于中庸二三子论其是非焉
  问荀子著书号其篇曰性恶以诋孟子之云性善者而曰涂人可以为禹夫禹大圣人也语其可知之质可能之具乃在夫涂之人耳人之性也岂果为恶哉然且云尔者何也二三子推其说以告
  问李师锡者以书抵韩子称其所为不违孔子不以雕琢为工而韩子报之曰愈将有深于是者与吾子乐之今韩子之书具在所谓深于是者果何所指而言耶问夫子讲教洙泗之间三千之徒七十之贤所学者何业所习者何事其言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所隐者复何说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所乐者抑又何谓耶
  问忠信所以进德而夫子之所以教与夫曽子所以省其身亦无不曰忠信云者而夫子又斥言必信行必果者为小人孟子亦谓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二端异焉然则学者将何所蹈而可将不必信且果者耶则子路有欺天之失微生有乞酰之讥将必信且果耶则硁硁之号非所以饰其身也二三子其扬㩁之
  问顷与二三子从事于论语之书凡二十篇之说者二三子尽观之矣虽未能究其义如其文然不可谓未尝用意于此也惟其远者大者二三子固已得诸心而施诸身矣亦可以幸教有司者耶不然则二三子之相从于此非志于道利焉而已耳非所望于二三子也问仁之体诚深矣自孔门弟子之所以问夫子之所以答与夫后之诸子之所以笔之于书者皆未尝同也二三子总其所论而折中之必有得矣其有以幸教问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诸君子今日之所学他日之所以行其可得闻欤
  问汉大司农丞夀昌议常平之法而御史大夫望之奏以为非是二者孰为合于先王之意而施于当今亦孰为宜耶二三子欲通当世之务不可以不熟察而别言之
  问国朝官材取士之法进士而已虽间设科目如所谓贤良方正博学宏词者特以疑文隐义困于所不知如此则贤且良矣至以博学宏词自命而试于礼部者则又可笑盖迟明裹饭揭箧而坐于省门以俟漏启钥而入视所命题退发箧搜之则其中古今事目次辑鳞比而亦有成章矣其平居讲学专乎此甚者至于不复读书也进士之得人已疏阔矣而所设二科者又如此然则士有怀负道艺以陆沉乎下者其势必耻乎此而亦庸有不能者国家安得而用之耶二三子策以为如何而可
  问三代学校之制自家塾党庠遂序以至于国则有学焉其选士兴贤之法父师少师之教见于周官王制礼家之说者尚可考也今家塾党庠遂序之制未立是以州县虽有学而士之耕养于田里者远不能至独城阙之子得以家居廪食而出入以嬉焉至其补弟子员则去留之节又一决于文艺使士之静厚原悫者以木讷见罢而偶能之者虽纎浮佻巧无不与在选中如此是学之为教己不能尽得可教之才而教之者又非有父师少师之齿德也噫法之未能如古则学校之为益亦少哉愿二三子考其所闻于古而今可行者悉著于篇将摭其施行之语以观二三子于当世之务如何也问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而夫子之于告朔爱其一羊而不忍去于齐闻韶至于三月而不知肉味何也抑其所以如此者其意乃有所属而非玉帛钟鼓之谓耶然则果何所属也幸二三子详陈之
  问间者天子数下宽大诏书弛民市征口筭与夫逃赋役者之布又诏税民毋会其踦赢以就成数又诏郡国毋得以羡馀来献求幸媚恭惟圣天子所以加惠此民者可谓无不至矣外是数者亦可以议蠲复以助广圣治之万分者乎愿与二三子预讲明之以待召问而发焉
  问先王之世士出于田里者有党庠遂序之教而公卿大夫之子弟则又有成均之法以养之盖无不学之人则无不治之官矣后世士不皆业于学校而学校所以教之者亦非复古法至于卿大夫之子弟则又有块然未尝读书识字而直为王官者如是而欲吏称民安化行俗美于谁责而可哉今欲使之学者必出于庠序世其禄者必出于成均而所以教之者必自洒扫应对进退以至于义精仁熟格物致知以至于治国平天下又当皆合乎先王之意不但为文词而已二三子考于经以为如之何而可也详以著于篇无所隐
  问瑞应之说所从来久如凤凰嘉禾驺虞麟趾皆载于书咏于诗其为瑞也章章矣而或者谓休符不于祥于其仁而已至引白雉黄犀之属以为不祥莫大焉此其说与诗书异矣其亦有所本耶前世祥瑞或以改元纪号或以被之弦歌又或自以德薄抑而不当凡此数者又孰为得失耶愿二三子陈之
  问世谓庄周之学出于老氏故其书规模本趣大略相似也至韩子退之始谓子夏之学其后有田子方子方之后流而为庄周然则周者未尝学老耼也至以其书之称子方者考之则子方之学子夏周之学子方者皆不可见韩子之言何据耶又礼经记孔子之言有得于老耼者亦与今道德上下篇绝不相似而庄生之言则实近之皆不可晓敢请问于诸君焉
  白鹿书堂策问
  孔子殁七十子丧杨墨之徒出孟子明孔子之道以正之而后其说不得肆千有馀年诸生皆诵说孔子而独荀卿杨雄王通韩愈号为以道鸣者然于孟子或非之或自比焉或无称焉或尊其功以为不在禹下其归趣之不同既如此而是数子者后议其前或以为同门而异戸或无称焉或以为大醇而小疵而不得与于斯道之传者其于杨墨或微议其失或无称焉或取焉以配孔子其取予之不同又如此是亦必有说矣本朝儒学最盛自欧阳氏王氏苏氏皆以其学行于朝廷而胡氏程氏亦以其学传之学者然王苏本出于欧阳而其末有大不同者胡氏孙氏亦不相容于当时而程氏尤不合于王与苏也是其于孔子之道孰得孰失岂亦无有可论者耶杨墨之说则熄矣然其说之流岂亦无有未尽泯灭者耶后世又有佛老之说其于杨墨之说同耶异耶自扬雄以来于是二家是非之论盖亦多不同者又孰为得其正耶二三子其详言之
  问吕伯恭三礼篇次
  仪礼附记上篇
  士冠礼冠义附     士㛰礼婚义附
  士相见礼      乡饮酒礼乡饮酒义附
  乡射礼射义附     燕礼燕义附
  大射礼       聘礼聘义附
  公食大夫礼     觐礼
  仪礼附记下篇
  丧服丧服小记大传月服问间传附  士丧礼
  既夕礼       士虞礼丧大记奔丧问表曽子问檀弓附
  特牲馈食礼     少牢馈食礼
  有司祭义祭统附
  礼记篇次
  曲礼内则玉藻少衣投壶深衣六篇为一类
  王制月令祭法三篇为一类
  文王庶子礼运礼器郊特牲明堂位大传与丧小记误处多当厘正
  乐记七篇为一类
  经解哀公问仲尼燕居坊记儒行六篇为一类
  学记中庸表记缁衣大学五篇为一类
  以上恐有未安幸更详之
  记解经
  凡解释文字不可令注脚成文成文则注与经各为一事人唯看注而忘经不然即须各作一畨理会添却一项功夫窃谓须只似汉儒毛孔之流略释训诂名物及文义理致尤难明者而其易明处更不须贴句相续乃为得体盖如此则读者㸔注即知其非经外之文却须将注再就经上体会自然思虑归一功力不分而其玩索之味亦益深长矣
  修韩文举正例
  大书本文定本上下文无同者即只出一字有同字者即并出上一字疑似多者即出全句
  字有差互即注云某本作某某本作某二字及全句下即注首加本字后放此今按云云当从某本本同者即前云某某本后云某等本后放此字有多少即注云某本有某本无字有颠倒即注云某某字某本作某某今按以下并同
  史馆修史例
  先以历内年月日下刷出合立传人姓名排定总目次将就题名内刷出逐人拜罢年月注于本目之下次将取到逐人碑志行状奏议文集之属附于本目之下各注起某年终某年
  次将总目内刷出收索到文字人姓名略具乡贯履历镂版行下诸州晓示搜访取索仍委转运司专一催督每月上旬差人申送本院不得附递恐有损失如本月内无收到文字亦仰依限差人申报
  置诸路申送文字格眼簿一路一扇一月一眼如有申到记当日内收附勾销注于总目本姓名下依前例
  读书之要
  或问程子通论圣贤气象之别者数条子既著之精义之首而不列于集注之端何也曰圣贤气象高且远矣非造道之深知德之至邻于其域者不能识而辨之固非始学之士所得骤而语也乡吾著之书首所以尊圣贤今不列于篇端所以严科级亦各有当焉尔且吾于程子之论读是二书之法则既掇其要而表之于前矣学者诚能深考而用力焉尽此二书然后乃可与议于彼耳曰然则其用力也奈何曰循序而渐进熟读而精思可也曰然则请问循序渐进之说曰以二书言之则先论而后孟通一书而后及一书以一书言之则其篇章文句首尾次第亦各有序而不可乱也量力所至约其程课而谨守之字求其训句索其旨未得乎前则不敢求其后未通乎此则不敢志乎彼如是循序而渐进焉则意定理明而无疏易凌躐之患矣是不惟读书之法是乃操心之要尤始学者之不可不知也曰其熟读精思者何耶曰论语一章不过数句易以成诵成诵之后反复玩味于燕间静一之中以须其浃洽可也孟子每章或千百言反复论辨虽若不可涯者然其条理疏通语意明㓗余读而以意随之出入往来以十百数则其不可涯者将可有以得之于指掌之间矣大抵观书先须熟读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继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尔至于文义有疑众说纷错则亦虚心静虑勿遽取舍于其间先使一说自为一说而随其意之所之以验其通塞则其尤无义理者不待观于他说而先自屈矣复以众说互相诘难而求其理之所安以考其是非则似是而非者亦将夺于公论而无以立矣大抵徐行却立处静观动如攻坚木先其易者而后其节目如解乱绳有所不通则姑置而徐理之此读书之法也
  孟子纲领
  或问纲领诸说孰为要曰程子之言之要皆已见于序说矣其以藐大人圣夷惠为非孟子语则恐其未必然也张子之言亦多可观但未成性之语自其论易大传而失之矣后不能悉辨也曰谢氏心性之说如何曰性本体也其用情也心则统性情该动静而为之主宰也故程子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盖谓此也今直以性为本体而心为之用则情为无所用者而心亦偏于动矣且性之为体正以仁义礼智之未发者而言不但为视听作用之本而已也明乎此则吾之所谓性者彼佛氏固未尝得窥其仿彿而何足以乱吾之真哉
  论语课会说
  古之学者潜心乎六艺之文退而考诸日用有疑焉则问问之弗得弗措也古之所谓传道授业解惑者如此而已后世设师弟子员立学校以群之师之所讲有不待弟子之问而弟子之听于师又非其心之所疑焉汎然相与以具一时之文耳学问之道岂止于此哉自秦汉以迄今盖千有馀年所谓师弟子者皆不过如此此圣人之绪言馀旨所以不白于后世而后世之风流习尚所以不及于古人也然则学者欲求古人之所至其可以不务古人之所为乎今将以论语之书与诸君相从学而惟今之所讲者不足事也是以不敢不以区区薄陋所闻告诸君诸君苐因先儒之说以逆圣人之所志孜孜焉蚤夜以精思退而考诸日用必将有以自得之而以幸教熹也其有不合熹请得为诸君言之诸君其无势利之急而尽心于此一有得焉守之以善其身不为有馀推之以及一乡一国而至于天下不为不足熹不肖不敢以是欺诸君也
  讲礼记序说
  熹闻之学者博学守先王六艺之文诵焉以识其辞讲焉以通其意而无以约之则非学也故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何谓约礼是也礼者履也谓昔之诵而说者至是可践而履也故夫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颜子之称夫子亦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礼之为义不其大哉然古礼非必有经盖先王之世上自朝廷下达闾巷其仪品有章动作有节所谓礼之实者皆践而履之矣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则岂必简策而后传哉其后礼废儒者惜之乃始论著为书以传于世今礼记四十九篇则其遗说已学而求所以约之者不可以莫之习也今柯君直学将为诸君诵其说而讲明之诸君其听之毋忽易曰知崇礼卑礼以极卑为事故自饮食居处洒扫欬唾之间皆有仪节闻之若不厌行之若琐碎而不纲然唯愈卑故愈约与所谓极崇之智殆未可以差殊观也夫如是故成性存存而道义出矣此造约之极功也诸君其听之毋忽新安朱熹云
  白鹿洞书院揭示
  父子有亲   君臣有义    夫妇有别长幼有序   朋友有信
  右五教之目尧舜使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学者学此而已而其所以学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左
  博学之    审问之     慎思之
  明辨之    笃行之
  右为学之序学问思辨四者所以穷理也若夫笃行之事则自修身以至于处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左
  言忠信行笃敬  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右修身之要
  正其义不谋其利 明其道不计其功
  右处事之要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行有不得反求诸已
  右接物之要
  熹窃观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之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钩声名取利禄而已也今人之为学者既反是矣然圣贤所以教人之法具存于经有志之士固当熟读深思而问辨之苟知其理之当然而责其身以必然则夫规矩禁防之具岂待他人设之而后有所持循哉近世于学有规其持学者为已浅矣而其为法又未必古人之意也故今不复以施于此堂而特取凡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大端条列如右而揭之楣间诸君其相与讲明遵守而责之于身焉则夫思虑云为之际其所以戒谨而恐惧者必有严于彼者矣其有不然而或出于此言之所弃则彼所谓规者必将取之固不得而略也诸君其亦念之哉
  玉山讲义
  先生曰熹此来得观学校鼎新又有灵芝之瑞足见贤宰承流宣化兴学诲人之美意不胜慰喜又承特设讲座俾为诸君诵说虽不敢当然区区所闻亦不得不为诸君言之盖闻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故圣贤教人为学非是使人缀缉言语造作文辞但为科名爵禄之计须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而推之以至于齐家治国可以平治天下方是正当学问诸君肄业于此朝夕讲明于此必已深有所得不然亦须有疑今日幸得相会正好商量彼此之间皆当有益时有程珙起而请曰论语多是说仁孟子却兼说仁义意者夫子说元气孟子说阴阳仁恐是体义恐是用先生曰孔孟之言有同有异固所当讲然今且当理会何者为仁何者为义晓此两字义理分明方于自已分上有用力处然后孔孟之言有同异处可得而论如其不晓自已分上元无工夫说得虽工何益于事且道如何说个仁义二字底道理大凡天之生物各付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个道理之在我者耳故性之所以为体只是仁义礼智信五字天下道理不出于此韩文公云人之所以为性者五其说最为得之却为后世之言性者多杂佛老而言所以将性字作知觉心意看之非圣贤所说性字本指也五者之中所谓性者是个真实无妄底道理如仁义礼智皆真实而无妄者也故信字更不须说只仁义礼智四字于中各有分别不可不辨盖仁则是个温和慈爱底道理义则是个断制裁割底道理礼则是个恭敬撙节底道理智则是个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于人心乃是性之本体方其未发漠然无形象之可见及其发而为用则仁者为恻隐义者为羞恶礼者为恭敬智者为是非随事发见各有苗脉不相殽乱所谓情也故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恭敬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谓之端者犹有物在中而不可见必因其端绪发见于外然后可得而寻也盖一心之中仁义礼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体用又自各有分别须是见得分明然后就此四者之中又自见得仁义两字是个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实不过于一阴一阳而已于此见得分明然后就此又自见各仁字是个生底意思通贯周流于四者之中仁固仁之本体也义则仁之断制也礼则仁之节文也智则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气贯彻四时春则生之生也夏则生之长也秋则生之收也冬则生之藏也故程子谓四德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正谓此也孔子只言仁以其专言者言之也故但言仁而仁义礼智皆在其中孟子兼言义以其偏言者言之也然亦不是于孔子所言之外添入一个义字但于一理之中分别出来耳其又兼言礼智亦是如此盖礼又是仁之著智又是义之藏而仁之一字未尝不流行乎四者之中也若论体用亦有两说盖以仁存于心而义形于外言之则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而以仁义相为体用若以仁对恻隐义对羞恶而言则就其一理之中又以未发已发相为体用若认得熟看得透则玲珑穿穴纵横颠倒无处不通而日用之间行著习察无不是著功夫处矣珙又请曰三代以前只是说中说极至孔门答问说著便是仁何也先生曰说中说极今人多错会了他文义今亦未暇一一详说但至孔门方说仁字则是列圣相传到此方渐次说亲切处尔夫子所以贤于尧舜于此亦可见其一端也然仁之一字须更于自已分上实下功夫始得若只如此草草说过无益于事也先生因举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一章而遂言曰所谓性者适固已言之矣今复以一事譬之天之生此人如朝廷之命此官人之有此性如官之有此职朝廷所命之职无非使之行法治民岂有不善天之生此人无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理亦何尝有不善但欲生此物必须有气然后此物有以聚而成质而气之为物有清浊昏明之不同禀其清明之气而无物欲之累则为圣禀其清明而未纯全则未免微有物欲之累而能克以去之则为贤禀其昏浊之气又为物欲之所蔽而不能去则为愚为不肖是皆气禀物欲之所为而性之善未尝不同也尧舜之生所受之性亦如是耳但以其气禀清明自无物欲之蔽故为尧舜初非有所増益于性分之外也故学者知性善则知尧舜之圣非是强为识得尧舜做处则便识得性善底规模样子而凡吾日用之间所以去人欲复天理者皆吾分内当然之事其势至顺而无难此孟子所以首为文公言之而又称尧舜以实之也但当战国之时圣学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己性之本善圣贤之可学闻是说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复致疑于其间若文公则虽未能尽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与进善之萌芽也孟子故于其去而复来迎而谓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告之曰夫道一而已矣盖古今圣愚同此一性则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笃信力行则天下之理虽有至难犹必可至况善乃人之所本有而为之不难乎然或气禀昏愚而物欲深固则其势虽顺且易亦须勇猛著力痛切加功然后可以复于其初故孟子又引商书之言曰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若但悠悠似做不做则虽本甚易而反为至难矣此章之言虽甚简约然其反复曲折开晓学者最为深切诸君更宜熟读深思反复玩味就日用间便著实下功夫始得中庸所谓尊德性者正谓此也然圣贤教人始终本末循循有序精粗巨细无有或遗故才尊德性便有个道问学一叚事虽当各自加功然亦不是判然两事也中庸曰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然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是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盖道之为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无一物之不在焉故君子之学既能尊德性以全其大便须道问学以尽其小其曰致广大极高明温故而敦厚则皆尊德性之功也其曰尽精微道中庸知新而崇礼则皆道问学之事也学者于此固当以尊德性为主然于道问学亦不可不尽其力要当使之有以交相滋益互相发明则自然该贯通达而于道体之全无欠阙处矣今时学者心量窄狭不耐持久故其为学略有些少影响见闻便自主张以为至是不能遍观博考反复参验其务为简约者既荡而为异学之空虚其急于功利者又溺而为流俗之卑近此为今日之大弊学者尤不可以不戒熹又记得昔日曽参见端明汪公见其自少即以文章贯多士致通显而未尝少有自满之色日以师友前辈多识前言往行为事及其晚年德成行尊则自近世名卿鲜有能及之者乃是此邦之人诸君视之丈人行耳其遗风馀烈尚未远也又知县大夫当代名家自其先正温国文正公以盛德大业为百世师所著资治通鉴等书尤有补于学者至忠㓗公扈从北狩固守臣节不污伪命又以忠义闻于当世诸君盖亦读其书而闻其风矣自今以往傥能深察愚言于圣贤大学有用力处则凡所见闻寸长片善皆可师法而况于其乡之先达与当世贤人君子之道义风节乎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愿诸君留意以副贤大夫教诲作成之意毋使今日之讲徒为空言则区区之望也
  沧洲精舍谕学者
  老苏自言其初学为文时取论语孟子韩子及其他圣贤之文而兀然端坐终日以读之者七八年方其始也入其中而惶然以博观于其外而骇然以惊又其久也读之益精而其胸中豁然以明若人之言固当然者然犹未敢自出其言也历时既久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制试出而书之已而再三读之浑浑乎觉其来之易矣予谓老苏但为欲学古人说话声响极为细事乃肯用功如此故其所就亦非常人所及如韩退之柳子厚辈亦是如此其答李翊韦中立之书可见其用力处矣然皆只是要作好文章令人称赏而已究竟何预已事却用了许多岁月费了许多精神甚可惜也今人说要学道乃是天下第一至大至难之事却全然不曽著力盖未有能用旬月功夫熟读一人书者及至见人泛然发问临时揍合不曽举得一两行经传成文不曽照得一两处首尾相贯其能言者不过以己私意敷演立说与圣贤本意义理实处了无干渉何况望其更能反求诸已真实见得真实行得耶如此求师徒费脚力不如归家杜门依老苏法以二三年为期正襟危坐将大学论语中庸孟子及诗书礼记程张诸书分明易晓处反复读之更就自已身心上存养玩索著实行履有个入处方好求师证其所得而订其谬误是乃所谓就有道而正焉者而学之成也可冀矣如其不然未见其可故书其说以示来者云
  又谕学者
  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唯有志不立直是无著力处只如而今贪利禄而不贪道义要作贵人而不要作好人皆是志不立之病直须反复思量究见病痛起处勇猛奋跃不复作此等人一跃跃出见得圣贤所说千言万语都无一事不是实语方始立得此志就此积累功夫迤逦向上去大有事在诸君勉旃不是小事
  増损吕氏乡约
  凡乡之约四一曰德业相劝二曰过失相规三曰礼俗相交四曰患难相恤众推有齿德者一人为都约正有学行者二人副之约中月轮一人为直月都副正不与置三籍凡愿入约者书于一籍德业可劝者书于一籍过失可规者书于一籍直月掌之月终则以告于约正而授于其次
  德业相劝
  德谓见善必行闻过必改能治其身能治其家能事父兄能教子弟能御童仆能肃政教能事长上能睦亲故能择交游能守廉介能广施惠能受寄托能救患难能导人为善能规人过失能为人谋事能为众集事能解鬭争能决是非能兴利除害能居官举职
  业谓居家则事父兄教子弟待妻妾在外则事长上接朋友教后生御童仆至于读书治田营家济物畏法令谨租赋好礼乐射御书数之类皆可为之非此之类皆为无益
  右件德业同约之人各自进修互相劝勉会集之日相与推举其能者书于籍以警励其不能者过失相规
  过失谓犯义之过六犯约之过四不修之过五
  犯义之过一曰酗博斗讼酗谓纵酒喧竞博谓赌博财物斗谓鬭殴骂詈讼谓告人罪恶意在害人诬赖争诉得已不已者若事干负累及为人侵损而诉之者非二曰行止逾违逾礼违法众恶皆是三曰行不恭逊侮慢齿德者持人短长者恃强凌人者知过不改闻谏愈甚者四曰言不忠信或为人谋事陷人于恶或与人要约退即背之或妄说事端荧惑众听者五曰造言诬毁诬人过恶以无为有以小为大面是背非或作嘲咏匿名文书及发扬人之私隐无状可求及喜谈人之旧过者六曰营私太甚与人交易伤于掊克者专务进取不恤馀事者无故而好干求假贷者受人寄托而有所欺者
  犯约之过一曰德业不相劝二曰过失不相规三曰礼俗不相成四曰患难不相恤
  不修之过一曰交非其人所交不限士庶但凶恶及游惰无行众所不齿者而已朝夕与之游处则为交非其人若不得已而暂往还者非二曰游戏怠惰游谓无故出入及谒见人止务闲适者戏谓戏笑无度及意在侵侮或驰马击鞠而不赌财物者怠惰谓不修事业及家事不治门庭不㓗者三曰动作无仪谓进退大疏野及不恭者不当言而言及当言而不言者衣冠太华饰及一不完整者不衣冠而入街市者四曰临事不恪主事废忘期会后时临事怠慢者五曰用度不节谓不计有无过为多费者不能安贫非道营求者右件过失同约之人各自省察互相规戒小则密规之大则众戒之不听则会集之日直月以告于约正约正以义理诲谕之谢过请改则书于籍以俟其争辨不服与终不能改者皆听其出约礼俗相交
  礼俗之交一曰尊幼辈行二曰造请拜揖三曰请召送迎四曰庆吊赠遗
  尊幼辈行凡五等 曰尊者谓长于己三十岁以上在父行者曰长者谓长于己十岁以上在兄行者曰敌者谓年上下不满十岁者长者为稍长少者谓稍少曰少者谓少于己十岁以下者曰幼者谓少于己二 谓长于己三十岁十岁以下者 一本作二十岁
  造请拜揖凡三条 曰凡少者幼者于尊者长者岁首冬至四孟月朔辞见贺谢皆为礼见皆具门状用幞头公服腰带靴笏无官具名纸用幞头襕衫腰带系鞋唯四孟通用帽子皂衫腰带 凡当行礼而有恙故皆先使人白之或遇雨雪则尊长先使人谕止来者此外候问起居质疑白事及赴请召皆为燕见深衣凉衫皆可尊长令免即去之尊者受谒不报岁首冬至具已名榜子令子弟报之如其服长者岁首冬至具榜子报之如其服馀令子弟以己名榜子代行凡敌者岁首冬至辞见贺谢相往还门状名纸同上唯止服帽子凡尊者长者无事而至少者幼者之中唯所服深衣凉衫道服帽子可也敌者燕见亦然曰凡见尊者长者门外下马俟于外次乃通名凡往见人入门必问主人食否有他客否有他干否展无所妨乃命展刺有妨则少俟或且退后皆放此主人使将命者先出迎客客趋入至庑间主人出降阶客趋进主人揖之升堂礼见四拜而后坐燕见不拜旅见则旅拜少者幼者自为一列幼者拜则跪而扶之少者拜则跪扶而荅其半若尊者长者齿德殊绝则少者幼者坚纳拜请尊者许则立而受之长者许则跪而扶之拜讫则揖而退主人命之坐则致谢讫揖而坐退凡相见主人语终不更端则告退或主人有倦色或方干事而有所俟者皆告退可也后皆放此则主人送于庑下若命之上马则三辞许则揖而退出大门乃上马不许则从其命凡见敌者门外下马使人通名俟于庑下或厅侧礼见则再拜稍少者先拜旅见则特拜退则主人请就阶上马徒行则主人送于门外凡少者以下则先遣人通名主人具衣冠以俟客入门下马则趋出迎揖升堂来报礼则再拜谢客止之则止退则就阶上马客徒行则迎于大门之外送亦如之仍随其行数步揖之则止望其行远乃入 曰凡遇尊长于道皆徒行则趋进揖尊长与之言则对否则立于道侧以俟尊长已过乃揖而行或皆乘马于尊者则回避之于长者则立马道侧揖之俟过乃揖而行若己徒行而尊长乘马则回避之凡徒行遇所识乘马者放此若己乘马而尊长徒行望见则下马前揖己避亦然过既远乃上马若尊长令上马则固辞遇敌者皆乘马则分道相揖而过彼徒行而不及避则下马揖之过则上马遇少者以下皆乘马彼不及避则揖之而过彼徒行不及避则下马揖之于幼者则不必下可也
  请召迎送凡四条 曰凡请尊长饮食亲往投书礼薄则不必书专召他客则不可兼召尊长既来赴明日亲往谢之召敌者以书简明日交使相谢召少者用客目明日客亲往谢曰凡聚会皆乡人则亦以齿非士类则不若有亲则必叙若有他客有爵者则坐以爵不相妨者坐以齿若有异爵者虽乡人亦不以齿异爵谓命士大夫以上今陞朝官是若特请召或迎劳出饯皆以专召者为上客如婚礼则姻家为上客皆不以齿爵为序 曰凡燕集初坐别设卓子于两楹间置大杯于其上主人降席立于卓东西向上客亦降席立于卓西东向主人取杯亲洗上客辞主人置杯卓子上亲执酒斟之以器受执事者遂执杯以献上客上客受之复置卓子上主人西向再拜上客东向再拜兴取酒东向跪祭遂饮以杯授赞者遂拜主人答拜若少者以下为客饮毕而拜则主人跪受如常上客酢主人如前仪主人乃献众賔如前仪唯献酒不拜若众宾中有齿爵者则特献如上客之仪不酢若婚会姻家为上客则虽少亦答其拜曰凡有远出远归者则迎送之少者幼者不过五里敌者不过三里各期会于一处拜揖如礼有饮食则就饮食之少者以下俟其既归又至其家省之
  庆吊赠遗凡四条 曰凡同约有吉事则庆之冠子生子预荐登科进官之属皆可贺婚礼虽曰不贺然礼亦曰贺娶妻者盖但以物助其宾客之费而已有凶事则吊之丧葬水火之类每家只家长一人与同约者俱往其书问亦如之若家长有故或与所庆吊者不相接则其次者当之 曰凡庆礼如常仪有赠物用币帛酒食果实之属众议量力定数多不过三五千少至一二百如情分厚薄不同则从其厚薄或其家力有不足则同约为之借助器用及为营干凡吊礼闻其初丧闻丧同未易服则率同约者深衣而往哭吊之此吊尊者则为首者致辞而旅拜敌以下则不拜主人拜则答之少者以下则扶之不识死者则不吊不识死者则不哭且助其凡百经营之事主人既成服则相率素幞头素襕衫素带皆以白生纱绢为之具酒果食物而往奠之死者是敌以上则拜而奠以下则奠而不拜主人不易服则亦不易服主人不哭则亦不哭情重则虽主人不变不哭亦变而哭之赙礼用钱帛众识其数如庆礼及葬又相率致赗俟发引则素服而送之赗如⿰贝专礼或以酒食犒其役夫及为之干事及率哭及小祥及大祥皆常服吊之 曰凡丧家不可具酒食衣服以待吊客吊客亦不可受 曰凡闻所知之丧或远不能往则遣使致奠就外次衣吊服再拜哭而送之唯至亲笃友为然过期年则不哭情重则哭其墓右礼俗相交之事直月主之有期日者为之期日当纠集者督其违慢凡不如约者以告于约正而告之且书于籍
  患难相恤
  患难之事七一曰水火小则遣人救之甚则亲往多率人救且吊之二曰盗贼近者同力追捕有力者为告之官司其家贫则为之助出募赏三曰疾病小则遣人问之甚则为访医药贫则助其养疾之费四曰死丧阙人则助其干办乏财则赙赠借贷五曰孤弱孤遗无依者若能自赡则为之区处稽其出内或闻于官司或择人教之及为求婚姻贫者恊力济之无令失所若有侵欺之者众人力为之辨理若稍长而放逸不检亦防察约束之无令陷于不义六曰诬枉有为人诬枉过恶不能自伸者势可以闻于官府则为言之有方略可以救解则为解之或其家因而失所者众共以财济之七曰贫乏有安贫守分而生计大不足者众以财济之或为之假贷置产以岁月偿之
  右患难相恤之事凡有当救恤者其家告于约正急则同约之近者为之告约正命直月遍告之且为之纠集而程督之凡同约者财物器用车马人仆皆有无相假若不急之用及有所妨者则不必借可借而不借及逾期不还及损坏借物者论如犯约之过书于籍邻里或有缓急虽非同约而先闻知者亦当救助或不能救助则为之告于同约而谋之有能如此者则亦书其善于籍以告乡人
  以上乡约四条本出蓝田吕氏今取其他书及附己意稍増损之以通于今而又为月旦集会读约之礼如左方曰凡预约者月朔皆会朔日有故则前期三日别定一日直月报会者所居远者惟赴孟朔又远者岁一再至可也直月率钱具食每人不过一二百孟朔具果酒三行面饭一会馀月则去酒果或直设饭可也会日夙兴约正副正直月本家行礼若会族罢皆深衣俟于乡校设先圣先师之象于北壁下无乡校则择一宽间处先以长少叙拜于东序凡拜尊者跪而扶之长者跪而答其半稍长者俟其俯伏而答之同约者如其服而至有故则先一日使人告于直月同约之家子弟虽未能入籍亦许随众序拜未能序拜亦许侍立观礼但不与饮食之会或别率钱略设点心于他处俟于外次既集以齿为序立于门外东向北上约正以下出门西向南上约正与齿是尊者正相向揖迎入门至庭中北面皆再拜约正升堂上香降与在位者皆再拜约正升降皆自阼阶揖分东西向立如门外之位约正三揖客三让约正先升客从之约正以下升自阼阶馀人升自西阶皆北面立约正以下西上馀人东上约正少进西向立副正直月次其右少退直月引尊者东向南上长者西向南上皆以约正之年推之后放此西向者其位在约正之右少进馀人如故约正再拜凡在位者皆再拜此拜尊者尊者受礼如仪惟以约正之年为受礼之节退北壁下南向东上立直月引长者东面如初礼退则立于尊者之西东上此拜长者拜时惟尊者不拜直月又引稍长者东向南上约正与在位者皆再拜稍长者答拜退立于西序东向北上此拜稍长者拜时尊者长者不拜直月又引稍少者东面北上拜约正约正答之稍少者退立于稍长者之南直月以次引少者东北向西北上拜约正约正受礼如仪拜者复位又引幼者亦如之既毕揖各就次同列未讲礼者拜于西序如初顷之约正揖就坐约正坐堂东南向约中年最尊者坐堂西南向副正直月次约正之东南向西上馀人以齿为序东西相向以北为上若有异爵者则坐于尊者之西南向东上直月抗声读约一过副正推说其意未达者许其质问于是约中有善者众推之有过者直月纠之约正询其实状于众无异辞乃命直月书之直月遂读记善籍一过命执事以记过籍遍呈在坐各默观一过既毕乃食食毕少休复会于堂或说书或习射讲论从容讲论须有益之事不得陈道神怪邪僻悖乱之言及私议朝廷州县政事得失及扬人过恶违者直月纠而书之至晡乃退
  休致后客次咨目
  荥阳吕公尝言京洛致仕官与人相接皆以闲居野服为礼而叹外郡或不能然其指深矣熹衰朽无状虽幸已叨误恩许致其事而前此或蒙宾客不鄙下访初亦未敢遽援此例便以老大野逸自居近缘久病难于动作屈伸俯仰皆不自由遂不免遵用旧京故俗辄以野服从事然而上衣下裳大带方履比之凉衫自不为简其所便者但取束带足以为礼解带可以燕居免有拘绊纒绕之患脱著疼痛之苦而已切望深察恕此病人且使穷乡下邑得以复见祖宗盛时京都旧俗其美如此亦补助风教之一端也至于筋骸挛缩转动艰难迎候不时攀送不及区区之意亦非敢慢并冀有以容之又大幸也熹𢙀恐拜闻
  熹衰病之馀不堪拜跪岁时享祀已废其礼亲旧相访亦望察此非应受之者并告权免庶几还答之间不至欠阙礼数而又可以免于趋避覆跌之虞千万幸甚熹又上闻











  晦庵集卷七十四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五     宋 朱子 撰序
  泉州同安县学故书目序
  同安学故有官书一匮无籍记文书官吏转以相承不复訾省至熹始发视则皆故敝残脱无复次第独视其终篇皆有识焉者曰宣德郎守秘书丞知县事林姓而名亡矣按县治壁记及故庙学记林君名渎字道源以治平四年为是县明年熙宁初元始新庙学聚图书是岁戊申距今绍兴二十五年乙亥才八十有八年不幸遭官师之懈弛更水火盗窃之馀其磨灭而仅存者止是耳而使之与埃尘虫鼠共敝于故箱败箧之间以至于泯泯无馀而后己其亦不仁也哉因为之料简其可读者得凡六种一百九十一卷又下书募民间得故所藏去者复二种三十六卷更为装禠为若干卷著之籍记而善藏之如故加严焉复具刻著卷目次第阙其所失亡者揭之使此县之人于林君之德尚有考也而熹所聚书因亦附见其后云
  禆正书序
  禆正书三卷唐陈昌晦撰凡四十九篇熹所校定可缮写初熹被府檄访境内先贤碑碣事传悉上之府是后得此书及墓表于其家表文猥近不足观然述其世次为详书杂晚唐偶俪之体而时出竒涩殆难以句读也相传䆮久又多伪谬无善本可相参校特以意私定其一二而其不可知者盖阙焉观其洁身江海之上不污世俗之垢纷次辑旧闻以为此书虽非有险竒放绝之行瓌怪伟丽之文然其微词感厉时有发明理义之致而切于名教者亦可谓守正循理不惑之士矣操行之难而姓名曽不少槩见于世亦足悲夫诗之序曰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若昌晦者可谓近之故熹因校其书而为序其意如此后有君子得以览焉
  家藏石刻序
  予少好古金石文字家贫不能有其书独时时取欧阳子所集录观其序跋辨证之辞以为乐遇适意时恍然若手摩挲其金石而目了其文字也既又怅然自恨身贫贱苦处屏远弗能尽致所欲得如公之为者或寝食不怡竟日来泉南又得东武赵氏金石录观之大略如欧阳子书然铨序益条理考证益精博予心亦益好之于是始胠其橐得故先君子时所藏与熹后所増益者凡数十种虽不多要皆竒古可玩悉加标饰因其刻石大小施横轴悬之壁间坐对循行卧起恒不去目前不待披筐箧卷书把玩而后为适也盖汉魏以前刻石制度简朴或出竒诡皆有可观存之足以佐嗜古之癖良非小助其近世刻石本制小者或为横卷若书帙亦以意所便也盖欧阳子书一千卷赵氏书多倍之而予欲以此数十种者追而与之并则诚若不可冀然安知积之久则不若是其富也耶姑首是书以俟绍兴二十六年岁次丙子八月二十二日壬辰吴郡朱熹序
  许升字序
  易象有之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盖因其固然之理而无容私焉者顺之谓也由是而之则其进德也孰御许生名升与予学予察其得于内者盖如是故因其名之义而敬字曰顺之云绍兴戊寅十一月十二日新安朱熹仲晦父书
  谢上蔡语录后序
  右上蔡先生语录三篇先生姓谢氏名良佐字显道学于程夫子昆弟之门笃志力行于从游诸公间所见最为超越有论语说行于世而此书传者盖鲜焉熹初得友人括苍吴任写本一篇题曰上蔡先生语录后得吴中板本一篇题曰逍遥先生语录陈留江读之作序云得之先生兄孙少卿伋及夫隐之子希元者二家之书皆温陵曽恬天隐所记最后得胡文定公家写本二篇于公从子籍溪先生题曰谢子雅言凡书四篇以相参校胡氏上篇五十五章记文定公问答皆他书所无有而提纲挈领指示学者用力处亦卓然非他书所及下篇四十七章与板本吴氏本略同然时有小异盖损益曽氏所记而精约过之辄因其旧定著为二篇且著曽氏本语及吴氏之异同者于其下以备参考独板本所増多犹百馀章然或失本指杂他书其尤者五十馀章至诋程氏以助佛学直以或者目程氏而以予曰自起其辞皆荒浪无根非先生所宜言亦不类答问记述之体意近世学佛者私窃为之以亢其术偶出于曽氏杂记异闻之书而传者弗深考遂附之于先生传之久远疑误后学使先生为得罪于程夫子而曽氏为得⿱自幸于先生者则必是书之为也故窃不自知其固陋辄放而绝之虽或被之以僭妄之罪而不敢辞也其馀所谓失本指杂他书甚者亦颇刊去而得先生遗语三十馀章别为一篇然记录不精仅存仿彿非复前篇比矣凡所定者书三篇已校定可缮写因论其所以然之意附见其后以俟知言有道君子考而择焉绍兴二十九年三月庚午新安朱熹谨书
  赠徐端叔命序
  世以人生年月日时所值支干纳音推知其人吉凶夀天穷达者其术虽若浅近然学之者亦往往不能造其精微盖天地所以生物之机不越乎阴阳五行而已其屈伸消息错综变化固已不可胜穷而物之所赋贤愚贵贱之不同特昏明厚薄毫厘之差耳而可易知其说哉徐君尝为儒则尝知是说矣其用志之密微而言之多中也固宜世之君子倘一过而问焉岂惟足以信徐君之术而振业之亦足以知夫得于有生之初者其赋与分量固已如是富贵荣显固非贪慕所得致而贫贱祸患固非巧力所可辞也直道而行致命遂志一变末俗以复古人忠厚廉耻之馀风则或徐君之助也虽然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臣言依于忠夭夀固不贰矣必修身以俟之乃可以立命徐君其亦谨其所以言者哉绍兴壬午十月九日新安仲晦朱熹书
  论语纂训序
  论语纂训书无卷第合一篇凡古今论语训义见录者十四家而大抵宗程氏盖熹外兄丘子野所述子野亦以意附见其是非取舍之说熹读之其不合于圣人者寡矣因为之序论曰士生乎圣人既没数千百岁之下而欲明圣人之心于数千百岁之上推其立言垂训之旨约其辞义于众说殽乱之中以为一家之书而又欲其是非取舍不谬于圣人亦难矣盖圣人之书其为意微其为辞约苟不明乎其宗而识乎其本多见其以私见臆说乱之也昔之大儒其犹有不免乎此者况后世之纷纷乎此其所以难也抑又有甚难者焉孔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此其所以为甚难者也夫其所以难者如此所以为甚难者又如此则是书之作亦将以明乎其所难者求至乎其所甚难而已其可已乎故其求之能博取之能审推是言之其寡过矣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此之谓已如是则后圣人数千百岁而生而欲明其心于数千百岁之上无难矣夫学之所以尽其心如此又安有放其邪心以穷乎外物之患哉其行之也不远矣则其所以为甚难者又得而庶几焉熹是以乐道之而为之序所以明子野之为是书其难如此而亦以著其从事于圣人者不易焉绍兴三十二年十月十八日序
  送黄子衡序
  熹生十五年当绍兴之癸亥始得与子衡游于潭溪之上是时子衡生亦十五年与余同师相好也予生后子衡者五月以故兄事之自是几二十年矣其游日以久故其好日以笃所居又为东西邻弦歌诵说之声相闻其间阔不以朝夕见者非行役在外则或事之萦系而不得肆尔其馀则是聚而语六经百氏之奥立身行事之方与当世之得失无不讲以求其至而及乎文章之趣字画伎艺之工否者皆其馀也子衡若以余为可与语者予亦赖子衡以自进故虽间而为一日之别未尝不勤勤然相向慕以别为可惜也今子衡一旦自以为学未足以充其资去而之三山从师学焉曩余与子衡游观其颕利明达沈酣乎载籍之文而从事乎道德之实固已知其中有以大过人者矣然犹惧其以是而自足也盖至乎今日然后知其中之果有以大过人也盖学之患莫甚于自足莫害于无师幸得师而承之于是又患其未知所以学也今子衡之行不以千里为远不以颖利明达之资为贤于人其志岂止优于今之为士者哉顾知所以求师而亦素得之矣则予之所道者亦岂复有他求哉亦愿子衡自今息其所以能而求其所以未学者于师而已诚能如是言者则虽暌离之叹有甚于一日之别而予与子衡不可以介然于怀也则予之所以与子衡者其亦可知矣夫子衡之所以责于我者其亦可以无负矣夫绍兴三十二年十有二月从表弟新安朱熹序
  论语要义目录序
  鲁论语二十篇古论语二十一篇分尧曰下章子张问别一篇鲁共王毁孔子旧宅得之齐论语二十二篇有问王知道二篇魏何晏等集汉魏诸儒之说就鲁论篇章考之齐古为之注本朝至道咸平间又命翰林学士邢昺等取皇甫偘疏约而修之以为正义其于章句训诂名器事物之际详矣熙宁中神祖垂意经术始置学官以幸学者而时相父子逞其私智尽废先儒之说妄意穿凿以利诱天下之人而涂其耳目一时文章豪杰之士盖有知其是非而傲然不为之下者顾其所以为说又未能卓然不叛于道学者趋之是犹舍夷貉而适戎蛮也当此之时河南二程先生独得孟子以来不传之学于遗经其所以教人者亦必以是为务然其所以言之者则异乎人之言之矣熹年十三四时受其说于先君未通大义而先君弃诸孤中间历访师友以为未足于是遍求古今诸儒之说合而编之诵习既久益以迷眩晚亲有道窃有所闻然后知其穿凿支离者固无足取至于其馀或引据精密或解析通明非无一辞一句之可观顾其于圣人之微意则非程氏之传矣隆兴改元屏居无事与同志一二人从事于此慨然发愤尽删馀说及其门人朋友数家之说补缉订正以为一书目之曰论语要义盖以为学者之读是书其文义名物之详当求之注疏有不可略者若其要义则于此其庶几焉学者苐熟读而深思之优游涵泳久而不舍必将有以自得于此本既立矣诸家之说有不可废者徐取而观之则其支离诡谲乱经害性之说与夫近世出入离遁似是而非之辨皆不能为吾病呜呼圣人之意其可以言传者具于是矣不可以言传者亦岂外乎是哉深造而自得之特在夫学者加之意而已矣因取凡要义名氏大槩具列如左而序其意云
  论语训蒙口义序
  予既序次论语要义以备览观暇日又为儿辈读之大抵诸老先生之为说本非为童子设也故其训诂略而义理详初学者读之经之文句未能自通又当遍诵诸说问其指意茫然迷眩殆非启蒙之要因为删录以成此编本之注疏以通其训诂参之释文以正其音读然后会之于诸老先生之说以发其精微一句之义系之本句之下一章之指列之本章之左又以平生所闻于师友而得于心思者间附见一二条焉本末精粗大小详略无或敢偏废也然本其所以作取便于童子之习而已故名之曰训蒙口义盖将藏之家塾俾儿辈学焉非敢为他人发也呜呼小子来前予幼获承父师之训从事于此二十馀年材资不敏未能有得今乃妄意采掇先儒有所取舍度德量力夫岂所宜然施之汝曹取其易晓本非述作以是庶几其可幸无罪焉尔夫其训释之详且明也日讲焉则无不通矣义理之精而约也日诵焉则无不识去声下同矣通者已知而时习识者未解而勿忘予之始学亦若斯而已矣呜呼小子其𢡟敬之哉汲汲焉而毋欲速也循循焉而毋敢惰也毋牵于俗学而绝之以为迂且淡也毋惑于异端而躐之以为近且卑也圣人之言大中至正之极而万世之标凖也古之学者其始即此以为学其卒非离此而为道穷理尽性修身齐家推而及人内外一致盖取诸此而无所不备亦终吾身而已矣舍是而他求夫岂无可观者然致远恐泥昔者吾几陷焉今裁自脱故不愿汝曹之为之也呜呼小子其𢡟戒之哉
  送陈宗之序
  建阳陈君宗之一旦过熹而言曰万年之曾大父起诸生事仁宗皇帝得执法殿中当是时天子春秋高储尚未建二三大臣以为忧而议之未能得坚决也殿中君一旦沐浴抗疏极言未报而以暴卒闻于是古灵陈公为志其墓其后丞相温国文正公又以言之于朝今以二公之言及其疏考之知其以死谏无疑也而朝廷每修嘉祐定策之功大者铭鼎彛小者登竹帛顾殿中君独不与焉万年不肖诚不胜其愤懑尝具其事以闻于朝章幸已下而任事者莫或哀之今将复进而有言且病其不能遂也子以是为何如哉熹谨对曰先祖有善而子孙弗能知是不明也然而弗能暴白以传于后是不仁也然则子之为是汲汲亦其宜也虽然予窃闻之古之君子思所以显其亲者惟立身扬名之为足恃是以不求诸人而求诸已不务其外而务其内若殿中君之节诚高矣然其所以传世而垂后者岂独以一朝忼慨死职为谅哉予尝得其平生之遗文伏而读之其言之粹皆可讲而思也其行之纯皆可则而象也以吾子之才之志而用其力于此不以贵乎已而闻于人者乱焉久之而弗渝也是亦殿中君而已矣于以立身扬名而显其亲岂不有馀地乎不此之图顾乃捐书废业触犯寒暑仆仆焉奔走尘埃之中而曰吾将以暴白吾祖之德善而求闻于后世为计无乃下乎虽然宗之行矣以殿中君之忠吾子之孝而任事者曽不以动其心则世之所可愿者无复有以动其心矣方今朝廷清明耆俊在服子之所病殆其不然吾知子之行也其必有以借手而归以拜殿中君之墓矣抑吾前所道古之君子所以显其亲云者亦岂遽为无所用之空言哉或者宗之终有意焉则亦庶乎其犹可及也既以是对于其行又书以赠之诗曰维其有之是以似之予于宗之盖不能无望焉尔隆兴二年夏六月壬午新安朱熹序
  困学恐闻编序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夫生知者尧舜孔子也学知者禹稷颜回也困也者行有不得之谓也知其困而学焉以増益其所不能此困而学之之事也亦以卑矣然能从事于斯则其成犹不在善人君子之后不能从事于斯则靡然流于下民而不知反均之困其于二者相去之间如是之远学与不学之异耳可不𢡟哉可不𢡟哉予尝以困学名予燕居之室而来吾室者亦未尝不以此告之目其杂记之编曰困学恐闻盖又取夫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之意以为困而学者其用力宜如是也读是书者以下民为忧而以未能行其所闻为恐则予将取以辅吾仁焉
  戊午谠议序
  君臣父子之大伦天之经地之义而所谓民彛也故臣之于君子之于父生则敬养之没则哀送之所以致其忠孝之诚者无所不用其极而非虚加之也以为不如是则无以尽乎吾心云尔然则其有君父不幸而罹于横逆之故则夫为臣子者所以痛愤怨疾而求为之必报其雠者其志岂有穷哉故记礼者曰君父之雠不与共戴天寝苫枕干不与共天下也而为之说者曰复雠者可尽五世则又以明夫虽不当其臣子之身而苟未及五世之外则犹在乎必报之域也虽然此特庶民之事耳若夫有天下者承万世无疆之统则亦有万世必报之雠非若庶民五世则自高祖以至玄孙亲尽服穷而遂已也国家靖康之祸二帝北狩而不还臣子之所痛愤怨疾虽万世而必报其雠者盖有在矣太上皇帝受命中兴誓雪父兄之辱虽其间亦或为奸谋之所前郤而圣志益坚至于绍兴之初贤才并用纲纪复张诸将之兵屡以捷告恢复之势盖已什八九成矣金人于是始露和亲之议以沮吾计而宰相秦桧归自朔庭力主其事当此之时人伦尚明人心尚正天下之人无贤愚无贵贱交口合辞以为不可独士大夫之顽钝嗜利无耻者辈起而和之清议不容诟詈唾斥欲食其肉而寝处其皮则其于桧可知矣而桧乃独以梓宫长乐借口攘却众谋荧惑主听然后所谓和议者翕然以定而不可破自是以来二十馀年国家忘仇敌之寇而怀宴安之乐桧亦因是藉外权以专宠利窃主柄以遂奸谋而向者冒犯清议希意迎合之人无不夤缘骤至通显或乃踵桧用事而君臣父子之大伦天之经地之义所谓民彛者不复闻于搢绅之间矣士大夫狃于积衰之俗徒见当时国家无事而桧与其徒皆享成功无后患顾以亡雠忍辱为事理之当然主议者慕为桧游谈者慕其徒一雄唱之百雌和之癸未之议发言盈庭其曰金世雠不可和者尚书张公阐左史胡公铨而止耳其馀盖亦有谓不可和者而其所以为说不出乎利害之间又其馀则虽平时之贤士大夫慨然有六千里为雠人役之叹者一旦进而立乎庙堂之上顾乃惘然如醉如幼而忘其畴昔之言厥或告之则曰此处士之大言耳呜呼秦桧之罪所以上通于天万死而不足以赎者正以其始则唱邪谋以误国终则挟敌势以要君使人伦不明人心不正而末流之弊遗君后亲至于如此之极也夫惟三纲不立是以众志无所统系而上之人亦无所凭借以为安斯乃有识之士所为长虑却顾而凛然以寒心者而说者犹曰姑以众论之从违而卜事理之可否则今日士大夫是和者之多盖不下前日非和者之众也独安得以前日之不可而害今日之可哉呜呼是未知前日人伦之明而今日之不明前日人心之正而今日之不正也且若必以人之众寡为胜负则夫所谓士大夫是和之多者又孰若六军万姓之为多耶今六军万姓之言则是二公之言而已盖君臣父子之大伦天之经地之义而所谓民彛者其于世也有明晦其在人也无存亡是以虽当颓坏废弛之馀邪议四起无复忌惮而亦不能斩伐销铄使之无也奈何不听于此顾反决得失于前日所谓顽钝嗜利无耻者之馀谋此已坠之三纲所以未能复振已隳之万事所以未能复理而上之人终亦未能有所凭借以成安彊之势也今南北再懽中外无事迂愚左见所谓万世必报之雠者固已无所复发其口矣窃伏田间不胜愤叹因读魏元履所叙次戊午谠议为之慨然流涕盖伤其祸殃自此始也怀不能已姑论其始终梗槩如此以发明元履所为叙次之意并以致草野孤臣毕义愿忠之诚谋国者傥有取焉则犹足以禆庙谋之万一而非区区所敢望也乾道改元六月戊戌新安朱熹序
  赠李尧举序
  日者李君以五行七政推知人生夀夭穷达循其已然而逆断其将然虽数十年之远无一辞之差顾于予称说云云则若有可疑者岂其言之空多所以不能无失耶不然是殆见吾厄穷之久意其所不堪而姑为是言以悦之耳嗟乎士之辱于草野泥涂之中不幸而类予者何可胜数生虽爱之而不忍其穷然必欲人人揣其所欣厌以为避就则可以信吾术于当世矣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彼为此者其殆必有以乐乎此生又安知其果以吾言动其心哉余为生计莫若直其辞而已矣生一直其辞在我者既无枉道诎身之辱而天下无不服吾术之精且又使吾之所爱敬慕悦而不欲其久穷者益有以自信而忘其穷之为累岂不真有助哉生将有所适因书以授之生行四方且久其更事寖多必将深有感予言者矣乾道元年十一月朔旦丹阳朱仲晦父书
  魏甥恪字序
  商颂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作之言为也恪之言敬也夫人饱食逸居而无所作为于世则蠢然天地之一蠧也故人不可以无作然作而不敬其所作也终无成矣魏氏甥茂孙善读书能讲说然余患其无所作为之志恪敬之心因其来请名字也名之曰恪而以有作字之恪也其敬听余言毋怠毋忽乾道二年正月二十有一日朱熹仲晦父书
  林用中字序
  古田林子用中过予于屏山之下以道学为问甚勤予不能有以告也然与之言累日知其志之高力之久所闻之深而所至之不可量也一日语予求所以易其名与字者予曰名者子生三月而父命之非朋友所得变字虽可改然前辈有言名字者已所假借以自称道亦人所假借以称道己之辞尔奚以求胜为哉林子曰不然用中之名在中庸实舜之事非后学所宜假借以自名者故常病其大而不自安非敢小之而复求胜也且亦素请于家君矣愿得一言若可用以自警者而称焉则所望也予嘉其礼与辞之善也则告之曰舜诚大圣人不可及也而古之人有颜子者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夫岂不知舜之不可以几及而必云尔者盖曰学所以求为圣人不以是为标的则无所望走而之焉耳子诚能志颜子之志而学其学则亦何歉于名之大而必曰易之邪且子不观于子思之中庸耶中庸之书上言舜下言颜子用其中者舜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者颜子也夫颜子之学所以求为舜者亦在乎精择而敬守之耳盖择之不精则中不可得守不以敬则虽欲其一日而有诸已且将不能尚何用之可致哉今子必将道颜而之舜则亦自夫择者始而敬以终之无他事矣故予谓子之名则无庸改而请奉字曰择之又曰敬仲二字惟所称子以是为足以有警乎无也林子曰子之教敢不奉以周旋予因稍次序其语书以赠之乾道二年三月癸亥
  送张仲隆序
  士大夫狃于宴安无事而不为经世有用之学者几年于兹矣属者天子慨然发愤以恢复土疆报雪雠耻为己任思得天下卓然可用之实材而器使之夙寤晨兴当食屡叹于是天下之士祗承德意始复相与刮摩淬厉务精其能以待选择盖自庙堂侍从之英下至韦布刍荛之贱奋然并起求以治军旅商财利之术自献者一时争出头角盖人材之众多且适于实用未有若今日之盛而国势之重轻强弱视前日亦既有分矣然予窃闻之古圣贤之言治必以仁义为先而不以功利为急夫岂固为是迂阔无用之谈以欺世眩俗而甘受实祸哉盖天下万事本于一心而仁者此心之存之谓也此心既存乃克有制而义者此心之制之谓也诚使是说著明于天下则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人人得其本心以制万事无一不合宜者夫何难而不济不知出此而曰事求可功求成吾以苟为一切之计而已是申商吴李之徒所以亡人之国而自灭其身国虽富其民必贫兵虽彊其国必病利虽近其为害也必远顾弗察而已矣吾党张侯仲隆材气绝人志节甚伟方举世晏然溺于无事之时其为有用之学固已久矣及其哄然竞于有事之际则反深自闭匿若无能者然其试于百里则善良怀其惠而奸盗慑其威退而闲处则杜门读书以斟酌世故而亲仁尚友以培本根廓廓乎其未尝有叹老嗟卑之念也然则其于古圣贤仁义之说殆亦槩乎其有闻矣今天子闻其为人且欲召而见之岂徒然者哉行矣张侯彊饭自爱平生之学从容为上一二言之明主且恨见公之晚惟无忘所谓仁义云者则庶乎有以慰友朋之望矣乾道四年春二月丙申新安朱熹序
  程氏遗书后序
  右程氏遗书二十五篇二先生门人记其所见闻答问之书也始诸公各自为书先生没而其传寖广然散出并行无所统一传者颇以已意私窃窜易历时既久殆无全编熹家有先人旧藏数篇皆著当时记录主名语意相承首尾通贯盖未更后人之手故其书最为精善后益以类访求得凡二十五篇因稍以所闻岁月先后第为此书篇目皆因其旧而又别为之录如此以见分别次序之所以然者然尝窃闻之伊川先生无恙时门人尹焞得朱光庭所抄先生语奉而质诸先生先生曰某在何必读此书若不得某之心所记者徒彼意耳尹公自是不敢复读夫以二先生倡明道学于孔孟既没千载不传之后可谓盛矣而当时从游之士盖亦莫非天下之英材其于先生之嘉言善行又皆耳闻目见而手记之宜其亲切不差可以行远而先生之戒犹且丁宁若是岂不以学者未知心传之要而滞于言语之间或者失之毫厘则其谬将有不可胜言者乎又况后此且数十年区区掇拾于残编坠简之馀传诵道说玉石不分而谓真足以尽得其精微严密之旨其亦误矣虽然先生之学其大要则可知已读是书者诚能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进其知使本立而知益明知精而本益固则日用之间且将有以得乎先生之心而于疑信之传可坐判矣此外诸家所抄尚众率皆割裂补缀非复本篇异时得其所自来当复出之以附今录无则亦将去其重复别为外书以待后之君子云尔
  程氏遗书附录后序
  右附录一卷明道先生行状之属凡八篇伊川先生祭文一篇奏状一篇皆其本文无可议者独伊川行事本末当时无所论著熹尝窃取实录所书文集内外书所载与凡他书之可证者次其后先以为年谱既不敢以意形容又不能保无谬误故于每事之下各系其所从得者今亦辄取以著于篇合为一卷以附于二十五篇之后呜呼学者察言以求其心考迹以观其用而有以自得之则斯道之传也其庶几乎乾道四年岁在著雍困敦夏四月壬子新安朱熹谨记
  赠徐师表序
  南浦徐君师表论五行精极建安今年新进士数人大抵皆其所尝称许序引具存可覆视也一日见予屏山之下因以所知十馀人者验之夀夭穷达之间中者八九以是知诸君之誉徐君也不为妄而徐君之得诸人也不为幸其挟诸人者不为夸矣将行求予言以赠予惟人之所赋薄厚淹速有不可易者如此而学士大夫犹欲以智力求之至于义理之所当为君子所不谓命则又未闻其有必为者何哉徐君之所从游多吾党之士坐语从容试以是说谂之庶乎其有益也乾道己丑孟夏既望新安朱熹仲晦父书
  家礼序
  凡礼有本有文自其施于家者言之则名分之守爱敬之实其本也冠昏丧祭仪章度数者其文也其本者有家日用之常礼固不可以一日而不修其文又皆所以纪纲人道之终始虽其行之有时施之有所然非讲之素明习之素熟则其临事之际亦无以合宜而应节是不可以一日而不讲且习焉也三代之际礼经备矣然其存于今者宫庐器服之制出入起居之节皆已不宜于世世之君子虽或酌以古今之变更为一时之法然亦或详或略无所折衷至或遗其本而务其末缓于实而急于文自有志好礼之士犹或不能举其要而困于贫窭者尤患其终不能有以及于礼也熹之愚盖两病焉是以尝独观古今之籍因其大体之不可变者而少加损益于其间以为一家之书大抵谨名分崇爱敬以为之本至其施行之际则又略浮文敦本实以窃自附于孔子从先进之遗意诚愿得与同志之士熟讲而勉行之庶几古人所以修身齐家之道谨终追远之心犹可以复见而于国家所以敦化导民之意亦或有小补云
  东归乱稿序
  始予与择之陪敬夫为南山之游穷幽选胜相与咏而赋之四五日间得凡百四十馀首既而自咎曰此亦足以为荒矣则又推数引义更相箴戒者久之其事见于倡酬前后序篇亦已详矣自与敬夫别遂偕伯崇择之东来道涂次舍舆马杖屦之间专以讲论问辨为事盖已不暇于为诗而间隙之时感事触物又有不能无言者则亦未免以诗发之盖自槠州历宜春汎清江泊豫章涉饶信之境缭绕数千百里首尾二十八日然后至于崇安始尽胠其橐掇拾乱稿才得二百馀篇取而读之虽不能当义理中音节然视其间则交规自警之词愈为多焉斯亦吾人所欲朝夕见而不忘者以故不复毁弃姑序而存之以见吾党直谅多闻之益不以游谈燕乐而废至其时或发于一偏不能一出于正者亦皆存而不削庶乎后日观之有以惕然自省而思所以改焉是则此稿之存亦未可以为无益而略之也若夫江山景物之竒阴晴朝暮之变幽深杰异千状万态则虽所谓二百篇犹有所不能形容其仿彿此固不得而记云乾道丁亥冬十月二十有一日新安朱熹序
  周子太极通书后序
  右周子之书一编今舂陵零陵九江皆有本而互有同异长沙本最后出乃熹所编定视他本最详密矣然犹有所未尽也盖先生之学其妙具于太极一图通书之言皆发此图之蕴而程先生兄弟语及性命之际亦未尝不因其说观通书之诚动静理性命等章及程氏书之李仲通铭程邵公志颜子好学论等篇则可见矣故潘清逸志先生之墓叙所著书特以作太极图为称首然则此图当为书首不疑也然先生既手以授二程本因附书后祁宽居之云使者见其如此遂误以图为书之卒章不复厘正使先生立象尽意之微旨暗而不明而骤读通书者亦复不知有所总摄此则诸本皆失之而长沙通书因胡氏所传篇章非复本次又削去分章之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于书之大义虽若无所害然要非先生之旧亦有去其目而遂不可晓者如理性命章之类又诸本附载铭碣诗文事多重复亦或不能有所发明于先生之道以示学者故今特据潘志置图篇端以为先生之精意则可以通乎书之说矣至于书之分章定次亦皆复其旧贯而取公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记先生行事之实删去重复合为一篇以便观者盖世所传先生之书言行具此矣潘公所谓易通疑即通书而易说独不可见向见友人多蓄异书自谓有传本亟取而观焉则浅陋可笑皆舍法时举子葺绪馀与图说通书绝不相似不问可知其伪独不知世复有能得其真者与否以图书推之知其所发当极精要微言湮没甚可惜也熹又尝读朱内翰震进易说表谓此图之传自陈搏种放穆修而来而五峯胡公仁仲作通书序又谓先生非止为种穆之学者此特其学之一师耳非其至者也夫以先生之学之妙不出此图以为得之于人则决非种穆所及以为非其至者则先生之学又何以加于此图哉是以尝窃疑之及得志文考之然后知其果先生之所自作而非有所受于人者公盖皆未见此志而云云耳然胡公所论通书之指曰人见其书之约而不知其道之大也见其文之质而不知其义之精也见其言之淡而不知其味之长也人有真能立伊尹之志修颜子之学则知此书之言包括至大而圣门之事业无穷矣此则不可易之至论读是书者所宜知也因复掇取以系于后云乾道己丑六月戊申新安朱熹谨书
  语孟集义序初曰精义后改名集义
  论孟之书学者所以求道之至要古今为之说者盖已百有馀家然自秦汉以来儒者类皆不足以与闻斯道之传其溺于卑近者既得其言而不得其意其骛于高远者则又支离蹐驳或乃并其言而失之学者益以病焉宋兴百年河洛之间有二程先生者出然后斯道之传有继其于孔子孟氏之心盖异世而同符也故其所以发明二书之说言虽近而索之无穷指虽远而操之有要使夫读者非徒可以得其言而又可以得其意非徒可以得其意而又可以并其所以进于此者而得之其所以兴起斯文开悟后学可谓至矣间尝搜辑条流以附本章之次既又取夫学之有同于先生者若横渠张公范氏二吕氏谢氏游氏杨氏侯氏尹氏凡九家之说以附益之名曰论孟精义以备观省而同志之士有欲从事于此者亦不隐焉抑尝论之论语之言无所不包而其所以示人者莫非操存涵养之要七篇之指无所不究而其所以示人者类多体验充扩之端夫圣贤之分其不同固如此然而体用一源也显微无间也是则非诚先生之学之至其孰能知之呜呼兹其所以奋乎百世绝学之后而独得夫千载不传之传也欤若张公之于先生论其所至窃意其犹伯夷伊尹之于孔子而一时及门之士考其言行则又未知其孰可以为孔氏之颜曽也今录其言非敢以为无少异于先生而悉合乎圣贤之意亦曰大者既同则其浅深疏密毫厘之间正学者所宜尽心耳至于近岁以来学于先生之门人者又或出其书焉则意其源远末分醇醨异味而不敢载矣或曰然则凡说之行于世而不列于此者皆无取已乎曰不然也汉魏诸儒正音读通训诂考制度辨名物其功传矣学者茍不先涉其流则亦何以用力于此而近世二三名家与夫所谓学于先生之门人者其考证推说亦或时有补于文义之间学者有得于此而后观焉则亦何适而无得哉特所以求夫圣贤之意者则在此而不在彼耳若夫外自托于程氏而窃其近似之言以文异端之说者则诚不可以入于学者之心然以其荒幻浮夸足以欺世也而流俗颇已乡之矣其为害岂浅浅哉顾其语言气象之间则实有不难辨者学者诚用力于此书而有得焉则于其言虽欲读之亦且有所不暇矣然则是书之作其率尔之诮虽不敢辞至于明圣传之统成众说之长折俗流之谬则窃亦妄意其庶几焉乾道壬辰月正元日新安朱熹谨书
  林允中字序
  始予得古田林生用中爱其通悟修谨嗜学不倦因其请字字之曰择之一日择之又请曰用中之弟允中亦知有志于学而其才小不足愿推所以见命之意字之曰扩之何如予时未识允中而以择之之言知其为人也则应曰诺明年扩之亦来视其志与其才信乎其如择之之言也自是从予游今四五年矣徐深察之则其为人盖晦外而明于内朴外而敏其中是以予有取焉今年还自吴中过予潭溪之上留语三日则闻见益广而将有以充其才矣间请予文以序其字顾予言何足取然尝闻之动静相循如环无端而圣贤之学必主乎静盖火之宿者用之壮水之滀也决之长其理然也扩之诚自病其才之未充而欲卒大之耶则亦反其本务其实而已矣扩之唯唯遂书以授之乾道壬辰九月丙午新安朱熹序
  资治通鉴纲目序
  先正温国司马文正公受诏编集资治通鉴既成又撮其精要之语别为目录三十卷并上之晚病本书太详目录太简更著举要历八十卷以通厥中而未成也至绍兴初故侍读南阳胡文定公始复因公遗稿修成举要补遗若干卷则其文愈约而事愈备矣然往者得于其家而伏读之犹窃自病记识之弗彊不能有以领其要而及其详也故尝过不自料辄与同志因两公四书别为义例増损櫽括以就此编盖表岁以首年逐年之上行书外某甲子遇甲字子字则朱书以别之虽无事依举要以备岁年而因年以著统凡正统之年岁下大书非正统者两行分注大书以提要凡大书有正例有变例正例如始终兴废灾祥㳂革及号令征伐杀生除拜之大者变例如不在此例而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皆特书之也而分注以备言凡分注有追原其始者有遂言其终者有详陈其事者有备载其言者有因始终而见者有因拜除而见者有因事类而见者有因家世而见者有温公所立之言所取之论有胡氏所收之说所著之评而两公所遗与夫近世大儒先生折衷之语今亦颇采以附于其间云使夫岁年之久近国统之离合辞事之详略议论之同异通贯晓析如指诸掌名曰资治通鉴纲目凡若干卷藏之巾笥姑以私便检阅自备遗忘而已若两公述作之本意则有非区区所敢及者虽然岁周于上而天道明矣统正于下而人道定矣大纲槩举而监戒昭矣众目毕张而几微著矣是则凡为致知格物之学者亦将慨然有感于斯而两公之志或庶乎其可以默识矣因述其指意条例如此列于篇端以俟后之君子云乾道壬辰夏四月甲子新安朱熹谨书
  八朝名臣言行录序
  予读近代文集及记事之书观其所载国朝名臣言行之迹多有补于世教然以其散出而无统也既莫究见始终表里之全而又汨于虚浮诡诞之说予常病之于是掇取其要聚为此录以便记览尚恨书籍不备多所遗阙嗣有所得当续书之
  中和旧说序
  余蚤从延平李先生学受中庸之书求喜怒哀乐未发之旨未达而先生没余窃自悼其不敏若穷人之无归闻张钦夫得衡山胡氏学则往从而问焉钦夫告余以所闻余亦未之省也退而沉思殆忘寝食一日喟然叹曰人自婴皃以至老死虽语默动静之不同然其大体莫非已发特其未发者为未尝发尔自此不复有疑以为中庸之旨果不外乎此矣后得胡氏书有与曽吉父论未发之旨者其论又适与余意合用是益自信虽程子之言有不合者亦直以为少作失传而不之信也然间以语人则未见有能深领会者乾道己丑之春为友人蔡季通言之问辨之际予忽自疑斯理也虽吾之所默识然亦未有不可以告人者今析之如此其纷紏而难明也听之如此其冥迷而难喻也意者乾坤易简之理人心所同然者殆不如是而程子之言出其门人高弟之手亦不应一切谬误以至于此然则予之所自信者其无乃反自误乎则复取程氏书虚心平气而徐读之未及数行冻解冰释然后知情性之本然圣贤之微旨其平正明白乃如此而前日读之不详妄生穿穴凡所辛苦而仅得之者适足以自误而已至于推类究极反求诸身则又见其为害之大盖不但名言之失而已也于是又窃自惧亟以书报钦夫及尝同为此论者惟钦夫复书深以为然其馀则或信或疑或至于今累年而未定也夫忽近求远厌常弃新其弊乃至于此可不戒哉暇日料检故书得当时往还书稿一编辄序其所以而题之曰中和旧说盖所以深惩前日之病亦使有志于学者读之因予之可戒而知所戒也独恨不得奉而质诸李氏之门然以先生之所已言者推之知其所未言者其或不远矣壬辰八月丁酉朔新安朱熹仲晦云
  记论性答稿后此篇杂出问答书中今以附此
  此篇出于论定之初徒以一时之见骤正累年之失其向背出入之际犹有未服习者又持孤论以当众贤心亦不自安故自今读之尚多遗恨如广仲之言既以静为天地之妙又论性不可以真妄动静言是知言所谓叹美之善而不与恶对者云尔应之宜曰善恶也真妄也动静也一先一后一彼一此皆以对待而得名者也不与恶对则不名为善不与动对则不名为静矣既非妄又非真则亦无物之可指矣今不知性之善而未始有恶也真而未始有妄也主乎静而涵乎动也顾曰善恶真妄动静凡有对待皆不可以言性而对待之外别有无对之善与静焉然后可以形容天性之妙不亦异乎当时酬对既不出此而他所自言亦多旷阙如论性无不该不可专以静言此固是也然其说当云性之分虽属乎静而其蕴则该动静而不偏故乐记以静言性则可如广仲遂以静字形容天性之妙则不可如此则语意圆矣如论程子真静之说以真为本体静为未感此亦是也然当云下文所谓未发即静之谓也所谓五性即真之谓也然则仁义礼智信云者乃所谓未发之蕴而性之真也欤如此则文义备矣答敬父书所谓复艮二卦亦本程子之意而释之疑思虑未萌者是坤卦事不应以复当之予谓此乃易传所谓无间可容发一作息处夫思虑未萌者固坤也而曰知觉不昧则复矣此虽未为有失而词意有未具择之之疑虽过然其察之亦密矣又所谓周子主静之说则中正仁义之动静有未当其位者当云以中对正则正为本以仁配义则义为质乃无病尔此稿中间亦屡有改定处今不能复易因题其后以正其失云壬辰仲秋日书
  尹和静言行录序
  程夫子有言涵养必以敬进学则在致知二言者夫子所以教人造道入德之大端而不可以偏废焉者也若和静尹公先生者其学于夫子而有得于敬之云乎何其说之约而居之安也其门人冯氏祁氏吕氏记其绪言各为一书熹尝得而伏读之所以收放心而伐邪气者几微之际所助深矣顾其记录之间尚多抵牾至于人名事迹亦或不同然则其于精微之意岂得无可疑者惜乎其不得亲见先生而面质之也书之篇首以告同志其亦熟玩而审取之哉乾道癸巳孟夏初吉新安朱熹序
  送李伯谏序
  国家建立学校之官遍于郡国盖所以幸教天下之士使之知所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而待朝廷之用也此其德意可谓厚矣然学不素明法不素备选用乎上者以科目词艺为足以得人受任乎下者以规绳课试为足以尽职盖在上者不知所以为人师之德而在下者不知所以为人师之道是以学校之官虽遍天下而游其间者不过以追时好取世资为事至于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则寂乎其未有闻也是岂国家所为立学教人之本意哉吾友李君伯谏敦洁好修笃志问学其于古之大学所以修己治人之道讲之熟矣今也受命于朝而将掌教于蕲之学吾知其所以为尽职者其必有异于世俗之为矣然伯谏方且欿然自以不足乎人师之德为忧而辱顾于予以为问惟予言之浅陋固已无足陈者抑自其与伯谏游而讲于斯也亦三年矣凡持守之要玩索之端巨细精粗盖已无所不论今使之言其又何以加此然有一焉主敬致知摧骄破吝谨之于细微杂乱之域而养之于虚闲静一之中是则虽屡言之而岂患乎其渎哉感伯谏下问之勤不能默默因叙前说而并书之祖行之朝奉以为别伯谏行乎哉今而后闻蕲之士其有慨然兴起于学而明乎所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者是则伯谏之德之修之验也夫
  程氏外书后序
  右程氏外书十二篇熹所序次可缮写始熹序次程氏遗书二十五篇皆诸门人当时记录之全书足以正俗本纷更之缪而于二先生之语则不能无所遗也于是取诸集录参伍相除得此十有二篇以为外书夫先生之言非有精粗之异而两书皆非一手所记其浅深工拙之未可以一槩论其曰外书云者特以取之之杂或不能审其所自来其视前书学者尤当精择而审取之耳乾道癸巳六月乙亥新安朱熹书
  中庸集解序
  中庸之书子思子之所作也昔者曽子学于孔子而得其传矣孔子之孙子思又学于曽子而得其所传于孔子者焉既而惧夫传之久远而或失其真也于是推本所传之意质以所闻之言更相反复作为此书孟子之徒实受其说孟子没而不得其传焉汉之诸儒虽或擎诵然既杂乎传记之间而莫之贵又莫有能明其所传之意者至唐李翺始知尊信其书为之论说然其所谓灭情以复性者又杂乎佛老而言之则亦异于曽子子思孟子之所传矣至于本朝濂溪周夫子始得其所传之要以著于篇河南二程夫子又得其遗旨而发挥之然后其学布于天下然明道不及为书今世所传陈忠肃公之所序者乃蓝田吕氏所著之别本也伊川虽尝自言中庸今已成书然亦不传于学者或以问于和靖尹公则曰先生自以不满其意而火之矣二夫子于此既皆无书故今所传特出于门人记平居问答之辞而门人之说行于世者唯吕氏游氏杨氏侯氏为有成书若横渠先生若谢氏尹氏则亦或记其语之及此者耳又皆别自为编或颇杂出他记盖学者欲观其聚而不可得固不能有以考其异而会其同也熹之友会稽石君𡼖子重乃始集而次之合为一书以便观览名曰中庸集解复第其录如右而属熹序之熹惟圣门传授之微旨见于此篇者诸先生言之详矣熹之浅陋盖有行思坐诵没世穷年而不得其所以言者尚何敢措一辞于其间然尝窃谓秦汉以来圣学不传儒者惟知章句训诂之为事而不知复求圣人之意以明夫性命道德之归至于近世先知先觉之士始发明之则学者既有以知夫前日之为陋矣然或乃徒诵其言以为高而又初不知深求其意甚者遂至于脱略章句陵藉训诂坐谈空妙展转相迷而其为患反有甚于前日之为陋者呜呼是岂古昔圣贤相传之本意与夫近世先生君子之所以望于后人者哉熹诚不敏私窃惧焉故因子重之书特以此言题其篇首以告夫同志之读此书者使之毋跂于高无骇于竒必沉潜乎句读文义之间以会其归必戒惧乎不睹不闻之中以践其实庶乎优柔厌饫真积力久而于博厚高明悠久之域忽不自知其至焉则为有以真得其传而无徒诵坐谈之弊矣抑子重之为此书采掇无遗条理不紊分章虽因众说然去取之间不失其当其谨密详审盖有得乎行远自迩登高自卑之意唯哀公问政以下六章据家语本一时问答之言今从诸家不能复合然不害于其脉理之贯通也又以简帙重大分为两卷亦无他义例云乾道癸巳九月辛亥新安朱熹谨书
  王梅溪文集序代刘共父作
  知人之难尧舜以为病而孔子亦有听言观行之戒然以予观之此特为小人设耳若皆君子则何难知之有哉盖天地之间有自然之理凡阳必刚刚必明明则易知凡阴必柔柔必暗暗则难测故圣人作易遂以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其所以通幽明之故类万物之情者虽百世不能易也予尝窃推易说以观天下之人凡其光明正大疏畅洞达如青天白日如高山大川如雷霆之为威而雨露之为泽如龙虎之为猛而麟凤之为祥磊磊落落无纎芥可疑者必君子也而其依阿淟涊回互隐伏纠结如蛇蚓锁细如虮虱如鬼蜮狐蛊如盗贼诅祝闪倏狡狯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君子小人之极既定于内则其形于外者虽言谈举止之微无不发见而况于事业文章之际尤所谓粲然者彼小人者虽曰难知而亦岂得而逃哉于是又尝求之古人以验其说则于汉得丞相诸葛忠武侯于唐得工部杜先生尚书颜文忠公侍郎韩文公于本朝得故参知政事范文正公此五君子其所遭不同所立亦异然求其心则皆所谓光明正大疏畅洞达磊磊落落而不可揜者也其见于功业文章下至字画之微盖可以望之而得其为人求之今人则如太子詹事王公龟龄其亦庶几乎此者矣公始以诸生对策庭中一日数万言被遇太上皇帝亲擢以冠多士遂取其言施行之及佐诸侯入册府事今上皇帝于初潜又皆以忠言直节有所禆补上亦雅敬信之登极之初即召以为侍御史纳用其说公知上意以必复土疆必雪雠耻为己任其所言者莫非修德行政任贤讨军之实而于分别邪正之际尤致意焉寻以边兵失律廷议不咸上疏自劾除吏部侍郎不拜去为数郡布上恩恤民隐蚤夜孜孜如饥渴嗜欲之切于已去之日民思之如父母其处闺门居乡党则又亲亲敬故隆信义务敦朴虽家人孺子亦皆蔼然有忠厚廉逊之风平居无所嗜好顾喜为诗浑厚质直恳恻条畅如其为人不为浮靡之文论事取极已意然其规模宏阔骨骼开张出入变化俊伟神速世之尽力于文字者往往反不能及其他片言半简虽或出于脱口肆笔之馀亦无不以仁义忠孝为归而皆出于肺腑之诚然非有所勉强慕效而为之也盖其所禀于天者纯乎阳德刚明之气是以其心光明正大疏畅洞达无有隐蔽而见于事业文章者一皆如此海内有志之士闻其名诵其言观其行而得其心无不敛衽心服至于小人虽以一时趋向之殊或敢巧为谤诋然其极口不过以为迂阔近名不切时务至其大节之伟然者则不能有以毫发点污也然则公于五君子者迹虽未必皆同而心实似之故自其布衣时尝和韩诗数十百篇守番及䕫则又适在葛杜颜范之遗墟皆尝新其祠宇以致歆慕之意盖亦每自比焉呜呼公之必为君子盖不待孔孟尧舜而知之矣予昔官中秘直西省皆得与公为寮辱公知顾甚厚及来守建康则公殁几十年而其子闻诗适官府下相与道旧感慨歔欷一日出公遗文三十二卷属余序之予盖三复焉而拊卷太息也公之行事今某官莫侯子齐既状之而故端明殿学士汪公圣锡取以志其墓矣故余因不复著独论其心如此列于篇端以告天下之士使有以识其所谓光明正大疏畅洞达者言言凛凛初未尝随死而亡也以是胜私起懦而相与师慕其万一在朝廷则以犯颜纳谏为忠仕州县则以勤事爱民为职内外交修不遗馀力使君德日跻于上民生日遂于下国步安彊隐然真有恢复之势则公虽云亡而其精爽之可畏者为无憾于九原矣呜呼其亦可悲也夫闻诗亦好学有立能守其家云









  晦庵集卷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六     宋 朱子 撰序
  傅伯拱字序
  盈天地之间所以为造化者阴阳二气之终始盛衰而已阳生于北长于东而盛于南阴始于南中于西而终于北故阳常居左而以生育长养为功其类则为刚为明为公为义而凡君子之道属焉阴常居右而以夷伤惨杀为事其类则为柔为暗为私为利而凡小人之道属焉圣人作易画卦系辞于其进退消长之际所以示人者深矣而又于其制礼之时所以依象取类而立教者亦莫不审诸此故凡吉礼则尚左其变则尚右自夫手之拱以拜也以及夫祝号诏相之所由也咸率是而分焉盖不惟其理象之然有不可易者抑所以使夫天下之人平居暇日宗庙朝廷之上族党庠序之中君臣父子师友宾主之间一拜一揖一进一退视其所尚而有以不忘乎君子之道焉此其所以立教之微指夫又岂不深切而著明哉今建宁傅公之季子伯拱以其名来请字予惟拱之为礼略矣然奉手当膺端行正立则其心固已肃然而主于一矣从而论其平居吉礼之所尚则夫所以尊阳抑阴而使之不忘乎君子之道者其精微之意又如此故请得奉字曰景阳而遂书其说以授之景阳风骨秀爽异于常儿而亦既从事乎日数方名逊让之学矣盍亦识夫尊君所以命己者而不忘乎恭敬之守异时少进则又因夫朋友所以字谓己者而益求所以择善固执之方焉必使阳明胜而德性用阴浊去而物欲消刚不屈而明不伤公足以灭私而义足以胜利则庶乎其不迷于入德之途而有以进夫君子之域也无疑矣淳熙改元孟夏甲子新安朱熹仲晦父序
  送郭拱辰序
  世之传神写照者能稍得其形似已得称为良工今郭君拱辰叔瞻乃能并与其精神意趣而尽得之斯亦竒矣予顷见友人林择之游诚之称其为人而招之不至今岁惠然来自昭武里中士夫数人欲观其能或一写而肖或稍稍损益卒无不似而风神气韵妙得其天致有可笑者为予作大小二象宛然麋鹿之姿林野之性持以示人计虽相闻而不相识者亦有以知其为予也然予方将东游雁荡窥龙湫登玉霄以望蓬莱西历麻源经玉笥据祝融之绝顶以临洞庭风涛之壮北出九江上庐阜入虎溪访陶翁之遗迹然后归而思自休焉彼当有隐君子者世人所不得见而予幸将见之欲图其形以归而郭君以岁晚思亲不能久从予游矣予于是有遗恨焉因其告行书以为赠淳熙元年九月庚子晦翁书
  送夏医序
  予尝病世之为论者皆以为天下之事宜于今者不必根于古谐于俗者不必本于经及观夏君之医而又有以知其决不然也盖夏君之医处方用药奇怪绝出有若不近人情者而其卒多验及问其所以然者则皆据经考古而未尝无所自也予于是窃有感焉因书遗之以信其术于当世又以风吾党之不师古而自用者云淳熙元年秋九月庚子晦翁书
  诗集传序
  或有问于余曰诗何谓而作也余应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则不能无思既有思矣则不能无言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馀者必有自然之音响节族而不能已焉此诗之所以作也曰然则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者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或感之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恊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巡守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后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孔子生于其时既不得位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去其重复正其纷乱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恶之不足以为戒者则亦刊而去之以从简约示久远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师之而恶者改焉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而其教实被于万世是则诗之所以为教者然也曰然则国风雅颂之体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闻之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惟周南召南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发于言者乐而不过于淫哀而不及于伤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自邶而下则其国之治乱不同人之贤否亦异其所感而发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齐而所谓先王之风者于此焉变矣若夫雅颂之篇则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语和而庄其义宽而密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于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病俗之所为而圣人取之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诗之为经所以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不具也曰然则其学之也当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国以尽其变正之于雅以大其规和之于颂以要其止此学诗之大旨也于是乎章句以纲之训诂以纪之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察之情性隐微之间审之言行枢机之始则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问者唯唯而退余时方辑诗传因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
  再定太极通书后序
  右周子太极图并说一篇通书四十一章世传旧本遗文九篇遗事十五条事状一篇熹所集次皆已校定可缮写熹按先生之书近岁以来其传既益广矣然皆不能无谬误唯长沙建安板本为庶几焉而犹颇有所未尽也盖先生之学之奥其可以象告者莫备于太极之一图若通书之言盖皆所以发明其蕴而诚动静理性命等章为尤著程氏之书亦皆祖述其意而李仲通铭程邵公志颜子好学论等篇乃或并其语而道之故清逸潘公志先生之墓而叙其所著之书特以作太极图为首称而后乃以易说易通系之其知此矣按汉上朱震子发言陈抟以太极图传种放放传穆修修传先生衡山胡宏仁仲则以为种穆之传特先生所学之一师而非其至者武当祁宽居之又谓图象乃先生指画以语二程而未尝有所为书此盖皆未见潘志而言若胡氏之说则又未考乎先生之学之奥始卒不外乎此图也先生易说久已不传于世向见两本皆非是其一卦说乃陈忠肃公所著其一系词说又皆佛老陈腐之谈其甚陋而可笑者若曰易之冒天下之道也犹狙公之罔众狙也观此则其决非先生所为可知矣易通疑即通书盖易说既依经以解义此则通论其大旨而不系于经者也特不知其去易而为今名始于何时尔然诸本皆附于通书之后而读者遂误以为书之卒章使先生立象之微旨暗而不明骤而语夫通书者亦不知其纲领之在是也长沙本既未及有所是正而通书乃因胡氏所定章次先后辄颇有所移易又刊去章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皆非先生之旧若理性命章之类则一去其目而遂不可晓其所附见铭碣诗文视他本则详矣然亦或不能有以发明于先生之道而徒为重复故建安本特据潘志置图篇端而书之序次名章亦复其旧又即潘志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记先生行事之实删去重复参互考订合为事状一端其大者如蒲碣云屠奸剪弊如快刀健斧而潘志云精密严恕务尽道理蒲碣但云母未葬而潘公所为郑夫人志乃为水啮其墓而改葬若此之类皆从潘志而蒲碣又云慨然欲有所施以见于世又云益思以竒自名又云朝廷躐等见用奋发感厉皆非知先生者之言又载先生称颂新政反复数十言恐亦非实若此之类皆削去至于道学之微有诸君子所不及知者则又一以程氏及其门人之言为正以为先生之书之言之行于此亦略可见矣然后得临汀杨方本以校而知其舛陋犹有未尽正者如柔如之当作柔亦如之师友一章当为二章之类又得何君营道诗序及诸尝游舂陵者之言而知事状所叙濂溪命名之说有失其本意者何君既见遗事篇内又按濂溪广汉张栻所跋先生手帖据先生家谱云濂溪隐居在营道县荣乐乡锺贵里石塘桥西濂盖溪之旧名先生寓之庐阜以示不忘其本之意而邵武邹旉为熹言尝至其处溪之源自为上下保先生故居在下保其地又别自号为楼田而濂之为字则疑其出于唐刺史元结七泉之遗俗也今按江州濂溪之西亦有石塘桥见于陈令举庐山记疑亦先生所寓之名云覆校旧编而知笔削之际亦有当录而误遗之者如蒲碣自言初见先生于合州相语三日夜退而叹曰世乃有斯人耶而孔文仲亦有祭文序先生洪州时事曰公时甚少玉色金声从容和毅一府尽倾之语蒲碣又称其孤风远操寓怀于尘埃之外常有高栖遐遁之意亦足以证其前所谓以竒自见等语之谬又读张忠定公语而知所论希夷种穆之传亦有未尽其曲折者按张忠定公尝从希夷学而其论公事之有阴阳颇与图说意合窃疑是说之传固有端绪至于先生然后得之于心而天地万物之理钜细幽明高下精粗无所不贯于是作为此图以发其秘尔尝欲别加是正以补其阙而病未能也兹乃被命假守南康遂获嗣守先生之馀教于百有馀年之后顾德弗类惭惧已深瞻仰高山深切寤叹因取旧袠复加更定而附著其说如此锓板学宫以与同志之士共焉淳熙己亥夏五月戊午朔新安朱熹谨书
  吕氏家塾读诗记后序
  诗自齐鲁韩氏之说不得传而天下之学者尽宗毛氏毛氏之学传者亦众而王述之类今皆不存则推衍说者又独郑氏之笺而已唐初诸儒为作疏义因讹踵陋百千万言而不能有以出乎二氏之区域至于本朝刘侍读欧阳公王丞相苏黄门河南程氏横渠张氏始用已意有所发明虽其浅深得失有不能同然自是之后三百五篇之微词奥义乃可得而寻绎盖不待讲于齐鲁韩氏之传而学者已知诗之不专于毛郑矣及其既久求者益众说者愈多同异纷纭争立门户无复推让祖述之意则学者无所适从而或反以为病今观吕氏家塾之书兼总众说巨细不遗挈领提纲首尾该贯既足以息夫同异之争而其述作之体则虽融会通彻浑然若出于一家之言而一字之训一事之义亦未尝不谨其说之所自及其断以己意虽或超然出于前人意虑之表而谦让退托未尝敢有轻议前人之心也呜呼如伯恭父者真可谓有意乎温柔敦厚之教矣学者以是读之则于可群可怨之旨其庶几乎虽然此书所谓朱氏者实熹少时浅陋之说而伯恭父误有取焉其后历时既久自知其说有所未安如雅郑邪正之云者或不免有所更定则伯恭父反不能不置疑于其间熹窃惑之方将相与反复其说以求真是之归而伯恭父已下世矣呜呼伯恭父已矣若熹之衰颓汨没其势又安能复有所进以独决此论之是非乎伯恭父之弟子约既以是书授其兄之友丘侯宗卿而宗卿将为板本以传永久且以书来属熹序之熹不得辞也乃略为之说因并附其所疑者以与四方同志之士共之而又以识予之悲恨云尔淳熙壬寅九月己卯新安朱熹序
  刘甥瑾字序
  古之君子学以为己非求人之知也故从师亲友以求先王之道心思口讲而躬行之既自得于己矣而谦虚晦默若无有焉今之人则反是是以譬之古之君子如抱美玉而深藏不市后之人则以石为玉而又衒之也刘氏甥瑾自其先大父大夫公而予之名矣将冠以其父命来求字予字之曰怀甫告之以古人之意瑾也勉旃毋以石为玉而又衒之也朱熹仲晦父书
  丞相李公奏议后序
  呜呼天之爱人可谓甚矣惟其感于人事之变而迫于气数屈信消息之不齐是以天下不能常治常安而或至于乱然于其乱也亦未尝不为之预出能弭是乱之人以拟其后盖将以使夫生民之类不至于糜烂泯灭靡有孑遗而为之君者犹有所恃赖凭依以保其国是则古今事变之所同然而天之所以为天者其心固如此也呜呼若宣和靖康之变吾有以知其非天心之所欲而一时人物若故丞相陇西公者其所谓能弭是乱之人非耶盖闻政宣之际国家之隆盛极矣而都城一日大水猝至举朝相顾莫有敢以变异为言公独知其必有外至兵戎之祸上疏极言冀有以消弭于未然者不幸谪官以去而间不七年敌骑遂薄都城公于此时又方以眇然一介放逐之馀出负天下山岳万钧之重首陈至策而徽宗决内禅之计继发大论而钦庙坚城守之心任公不疑遂却彊敌然自重围既解众人之心无复远虑而争为割地讲和之说以苟目前之安公独以为不然而数陈出师邀击之可以必胜与其得气再入之不可以不忧则谗间蜂起远谪遐荒而不数月间都城亦失守矣建炎再造首登庙堂慨然以修政事攘干戈为已任诛僭逆定经制宽民力变士风通下情改弊法招兵买马经理财赋分布要害缮治城壁建遣张所抚河北傅亮收河东宗泽守京城西顾关陜南葺樊邓且将益据形便以为必守中原必还二圣之计然在位才七十馀日而又遭谗以去其在绍兴因事献言亦皆畏天恤民自彊自治之意而深以议和退避为非策恳扣反复以终其身盖既薨而诸子集其平生奏草得凡八十卷其言正大明白而纎微曲折究极事情绝去雕饰而变化开阖卓荦竒伟前后二十馀年事变不同而所守一说如出于立谈指顾之间今少傅丞相福国陈公序其篇端所以发挥引重固已尽其美矣公之孙晋复使熹书其后以推明之熹谢不敢而其请愈力不得辞也顾尝论之以为使公之言用于宣和之初则都城必无围迫之忧用于靖康则宗国必无颠覆之祸用于建炎则中原必不至于沦陷用于绍兴则旋轸旧京汛扫陵庙以复祖宗之宇而卒报不共戴天之雠其已久矣夫岂使王业偏安于江海之澨而尚贻吾君今日之忧哉顾乃使之数困于庸夫孺子之口而不得卒就其志岂天之爱人有时而不胜夫气数之力抑亦人事之感或深或浅而其相推相荡因有以迭为胜负之势而至于然欤呜呼痛哉昔蒯通每读乐毅书未尝不废书而泣安知异时不有掩卷太息而垂涕于斯者耶虽然今天子方总群策以图恢复之功使是书也得备清问之燕而幸有以当上心者焉则有志之士将不恨其不用于前日而知天之所以生公者真非偶然矣因次其说以附于八十卷之末使览者无疑于福公之言云淳熙十年十月丙午既望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台州崇道观朱熹谨书
  资治通鉴举要历后序
  清源郡旧刻温国文正公之书有文集及资治通鉴举要历皆八十卷历篇之首有绍兴参知政事上蔡谢公克家所记于其删述本指传授次第以及宣取投进所以然者甚悉然其传布未甚广而朝命以其版付学省则下吏不谨乃航海而没焉独文集仅存而历数十年未有能补其亡者淳熙壬寅公之曽孙龙图阁待制伋来领郡事始至而视诸故府则文集者亦已漫灭而不可读矣乃用家本雠正移之别板且将次及举要之书而未遑也一日过客有以为言者龙图公矍然曰吾固已志之矣亟命出藏本刻焉逾年告成则又以书来语熹曰是书之成不惟区区得以嗣承先志而修此邦故事之阙抑亦吾子之所乐闻也其为我记其后熹窃闻之资治通鉴之始奏篇也神宗皇帝实亲序之则既有博而得要简而周事之褒矣然公之意犹惧夫本书之所以提其要者有未切也于是乎有目录之作以备检寻既又惧夫目之所以周于事者有未尽也于是乎有是书之作以见本末盖公之所以爱君忠国稽古陈谟之意丁宁反复至于再三而不能已者尤于此书见之顾以成之之晚既未及以闻于上而党论继作科禁日繁则又不得以布于下是以三十馀年之间学士大夫进而议于朝退而语于家皆不克以公书从事而背道反理之言盈天下其效至于谗谀得志上下相蒙驯致祸乱有不可忍言者然后公凡所陈符验章灼而其出于煨烬之馀者乃得进登王府启廸天衷既以助成皇家再造之业而其摹印诵习又得以垂法戒于无穷盖公之志于此亦庶几少伸焉不幸中间又更放失以迄于今乃有闻孙适守兹土然后复得大传于世以永休烈熹诚乐闻其事而又窃有感焉因悉著其说以附书后后之君子盍亦视其书之显晦而考其所以关于时运者为如何则公之所为反复再三而不能自已之心当有可为太息而流涕者矣十有一年冬十有二月乙未日南至新安朱熹敬书
  张南轩文集序
  孟子没而义利之说不明于天下中间董相仲舒诸葛武侯两程先生屡发明之而世之学者莫之能信是以其所以自为者鲜不溺于人欲之私而其所以谋人之国家则亦曰功利焉而已尔爰自国家南渡以来乃有丞相魏国张忠献公唱明大义以断国论侍读南阳胡文定公诵说遗经以开圣学其托于空言见于行事虽若不同而于孟子之言董葛程氏之意则皆有所谓千载而一辙者若近故荆州牧张侯敬夫者则又忠献公之嗣子而胡公季子五峰先生之门人也自其幼壮不出家庭而固已得夫忠孝之传既又讲于五峰之门以会其归则其所以默契于心者人有所不得而知也独其见于论说则义利之间毫厘之辨盖有出于前哲之所欲言而未及究者措诸事业则凡宏纲大用巨细显微莫不洞然于胸次而无一毫功利之杂是以论道于家而四方学者争乡往之入侍经帷出临藩屏则天子亦味其言嘉其绩且将倚以大用而敬夫不幸死矣敬夫既没其弟定叟裒其故稿得四巨编以授予曰先兄不幸蚤世而其同志之友亦少存者今欲次其文以行于世非子之属而谁可予受书愀然开卷亟读不能尽数篇为之废书太息流涕而言曰世复有斯人也耶无是人而有是书犹或可以少见其志然吾友平生之言盖不止此也因复益为求访得诸四方学者所传凡数十篇又发吾箧出其往还书疏读之亦多有可传者方将为之定著缮写归之张氏则或者已用别本摹印而流传广矣遽取观之盖多曏所讲焉而未定之论而凡近岁以来谈经论事发明道要之精语反不与焉予因慨念敬夫天资甚高闻道甚蚤其学之所就既足以名于一世然察其心盖未尝一日以是而自足也比年以来方且穷经会友日反诸心而验诸行事之实盖有所谓不知年数之不足者是以其学日新而无穷其见于言语文字之间始皆极于高远而卒反就于平实此其浅深疏密之际后之君子其必有以处之矣顾以序次之不时使其说之出于前而弃于后者犹得以杂乎篇帙之间而读者或不能无疑信异同之惑是则予之罪也已夫于是乃复亟取前所搜辑参伍相校断以敬夫晚岁之意定其书为四十四卷呜呼使敬夫而不死则其学之所至言之所及又岂予之所得而知哉敬夫所为诸经训义唯论语说晩尝更定今已别行其他往往未脱稿时学者私所传录敬夫盖不善也以故皆不著其立朝论事及在州郡条奏民间利病则上意多乡纳之亦有颇施行者以故亦不著独取其经筵口义一章附于表奏之后使敬夫所以尧舜吾君而不愧其父师之传者读者有以识其端云淳熙甲辰十有二月辛酉新安朱熹序
  向芗林文集后序
  张子房五世相韩韩亡不爱万金之产弟死不葬为韩报雠虽博浪之谋不遂横阳之命不延然卒藉汉灭秦诛项以摅其愤然后弃人间事导引辟榖托意寓言将与古之形解销化者相期于八纮九垓之外使千载之下闻其风者想像叹息不知其心胸面目为如何人其志可谓壮哉陶元亮自以晋世宰辅子孙耻复屈身后代自刘裕篡夺势成遂不肯仕虽其功名事业不少槩见而其高情逸想播于声诗者后世能言之士皆自以为莫能及也盖古之君子其于天命民彛君臣父子大伦大法之所在惓惓如此是以大者既立而后节槩之高语言之妙乃有可得而言者如其不然则纪逡唐林之节非不苦王维储光羲之诗非不翛然清远也然一失身于新莽禄山之朝则其平生之所辛勤而仅得以传世者适足为后人嗤笑之资耳愚尝以是观于古而验于今而于芗林居士向公之书窃有感也公之世家自丞相文简公始以旷度绝识左右真宗而钦圣宪肃皇后遂以任姒之德母仪天下自是以来庆流宗支蝉聨赫奕不可称数然逮公之仕则已当靖康建炎之际而国家之变故艰危于是极矣观其绝僣叛之音邮而縻其家族宣霸府之号令而畅其威灵以至拥羸卒守孤城以抗彊敌百胜之锋遏群盗横流之势身皆危于九死而志不可夺及绍兴初大臣始决忘雠辱国之计则又慨然上疏再三指言其失无所回避至于疾病且死而犹劝上以深念创业之艰难不可遽以小康而遂忘大计也此其平生始终大节岂不凛乎其有子房元亮之心哉然二子当时皆不得位而为之于不可为之后是以大义虽明而不及有益于人之国若公乃幸犹得竭股肱之力以依日月之光宗社再安与有劳烈较其所就则于二子又有光焉是以中年乞身以自放于江湖之上而学士大夫靡然咸服其高一觞一咏悠然若无意于工拙而其清夷闲旷之姿魁竒跌宕之气虽世之刻意于诗者不能有以过也呜呼是岂徒以其绝俗离世之难发兴吐词之工而然哉盖必有其本矣始公之薨而五峰先生胡公实状其行后十馀年而端明学士汪公始铭诸幽其于公之志行本末则既详矣又后二十馀年而公之季子大夫公乃以公之文集三十卷者属熹使为之序自惟晚出辄序公文而又列名二公之次皆有非其分之所安者盖尝以是辞焉而弗获也因窃叙其心之所感者如此以附书之左方后有君子得以考焉大夫名某少以公命受学南阳胡文定公之门今年七十有六谢事而老于家亦已十八年矣淳熙十二年春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
  谢监庙文集序
  故监西岳庙谢君绰中者建之政和人也熹先君子太史公尉政和时以公事行乡落间闻田舍中有诵书声属耳颇异亟下车入其舍则一少年书生方对案危坐吟讽自若先君子前揖问读何书生起对曰仪礼也是时士方专治王氏学非三经字说日录老庄之书不读而生之业乃如此先君子固已竒之引坐与语酬应敏给使出其文词气亦不凡近问其姓名则曰谢姓誉名绰中字也先君子大喜即与俱归日授以经史百家之言而勉其业之所未至未几记诵益广文字益工先君子益叹重之遂中绍兴二年进士第调主邵武之泰宁簿归领祠官年四十六以卒先君子盖深惜之君性耿介与世俗多不合而居家极孝友既得官即尽以先畴奉其兄娶妻得田自随一旦亦举而归之还自泰宁自以不能随俗俯仰慨然愿就闲秩以便亲养然君之所以自许与先君子所以期君者盖未尝不以经纶之业为言也则其志岂自以为止于此而已哉君没之年先君子亦弃诸孤后四十三年而君之子东卿乃以君之遗文一编过熹于武夷精舍熹读其书得其志既叹君之不幸又念先君子之门人宾客如君者盖无几人今亦无复存者而熹与东卿又皆伉拙不偶不能有以成其先人之志相与太息流涕久之既而东卿请序其文遂书其本末如此君平生为文甚多东卿未能读父书而孤故其所得止于此其间又多舛缪脱落不敢辄改惧失其真览者详焉可也淳熙乙巳四月既望新安朱熹序
  赠周道士序
  清江道士周君抱琴来访属余有功衰之戚不得听其抑按然视其貌接其言知其所志有深于是者岂欧阳子所谓理身如理琴正声不可干以邪者耶于其行书此赠之君还江西有问余者以此示之淳熙乙巳十月甲寅晦翁书
  金华潘公文集序
  天地之化包括无外运行无穷然其所以为实不越乎一阴一阳两端而已其动静屈伸往来阖辟升降浮沉之性虽未尝一日不相反然亦不可以一日而相无也圣人作易以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其所以为说者亦若是焉耳矣然及其推之人事而拟诸形容则常以阳为君子而引翼扶奖惟恐其不盛阴为小人而排摈抑黜惟恐其不衰何哉盖阳之德刚阴之德柔刚者常公而柔者常私刚者常明而柔者常暗刚者未尝不正而柔者未尝不邪刚者未尝不大而柔者未尝不小公明正大之人用于世则天下蒙其福私暗邪僻之人得其志则天下受其祸此理之必然也且非独于易之说为然盖凡自古圣贤之言杂出于传记者亦未有不好刚而恶柔者若夫子所谓刚毅近仁而又尝深以未见刚者为叹及乎或人之对则又直以有欲病枨也之不得为刚盖专以是为君子之德也呜呼若故中书舍人金华潘公者其真孔子所谓未见者哉熹虽不幸而不及扫洒其门然读其书而犹喜于有以得其所存之仿彿也盖公自宣和初为博士则已不肯托昏富贵之家而独尝论斥大臣蒙蔽之奸矣及为馆职又不肯游蔡京父子间使淮南又不肯与中官同燕席靖康召对因论时宰何㮚唐恪不可用恐悮国事以是谪去曽不旋踵而言果验建炎初召为右司谏首论乱臣逆党当用重典以正邦法壮国威且及当时用事者奸邪之状大为汪黄所忌书奏三日而左迁以去其言虽不大传然刘观所草责词直以揣摩诋訾为罪则其事固可知已绍兴入为都司又忤时相以归复为左史一日直前奏曰先王之所以致治者以其合于大公至正之道比年之所以致乱者以其反此而已陛下今日诚宜仰思祖宗创业之难二帝蒙尘之久俯念生灵涂炭之苦土地侵削之多夙寤晨兴不敢少置每行一事必先念此然后发之务以合于所谓大公至正之道而勿以一毫私意曲徇人情则天下庶有休息之期矣服丧还朝又以廷叱奏事官而忤旨以去自是之后秦桧擅朝则公遂废于家而不复起矣然公平生廉介自将自少至老出入三朝而前后在官不过八百六十馀日所居仅庇风雨郭外无尺寸之田经界法行独以丘墓之寄输帛数尺而已其清苦贫约盖有人所不堪者而处之超然未尝少屈于桧其子熺暴起鼎贵势倾内外亦未尝与通问也常诵君子三戒之言而深以在得之规痛自儆饬至于造次之间一言一行凡所以接朋友教子弟亦未尝不以孝弟忠敬节俭正直防微谨独之意为本其读书磨镜之喻切中学者之病当世盖多传之而所论汲长孺盖宽饶之为人尤足以见其志之所存也呜呼若公之清明直谅确然亡欲其真可谓刚毅而近仁矣夫以三代之时圣人之世而夫子已叹刚者之不可见况于百世之下幸有如公者焉而不得少伸其志以没其条奏草稿有补于时可为后法者又以公自焚削而不复存其平生之言颇可见者独有赋咏笔札之馀数十百篇而已后之君子盖将由此以论公之世其可使之没没无传而遂已乎公之兄子今广州使君畤谓熹盍序其书而传之熹不敢当而亦不得辞也于是三复其书而剟其梗槩附于书首以告观者且将时出而伏读之以自厉焉公讳某字义荣一字子贱自号默成居士集凡十有五卷广州字德鄜少学于公植志行身甚有家法数为郡守部使者爱民戢奸不惮大吏所至皆有风绩云淳熙丙午春三月己卯朔旦具位新安朱熹谨序
  易学启蒙序
  圣人观象以画卦揲蓍以命爻使天下后世之人皆有以决嫌疑定犹豫而不迷于吉凶悔吝之涂其功可谓盛矣然其为卦也自本而干自干而支其势若有所迫而自不能己其为蓍也分合进退纵横顺逆亦无往而不相值焉是岂圣人心思智虑之所得为也哉特气数之自然形于法象见于图书者有以启于其心而假手焉耳近世学者类喜谈易而不察乎此其专于文义者既支离散漫而无所根著其涉于象数者又皆牵合傅会而或以为出于圣人心思智虑之所为也若是者予窃病焉因与同志颇辑旧闻为书四篇以示初学使毋疑于其说云淳熙丙午暮春既望云台真逸手记
  律吕新书序
  古乐之亡久矣然秦汉之间去周未远其器与声犹有存者故其道虽不行于当世而其为法犹未容有异论也逮于东汉之末以接西晋之初则已寖多说矣历魏周齐隋唐五季论者愈多而法愈不定爰及我朝功成治定理宜有作建隆皇祐元丰之间盖亦三致意焉而和胡阮李范马刘扬诸贤之议终不能以相一也而况于崇宣之季奸谀之会黥涅之馀而能有以语夫天地之和哉丁未南狩今六十年神人之愤犹有未摅是固不遑于稽古礼文之事然学士大夫因仍简陋遂无复以锺律为意者则已甚矣吾友建阳蔡君元定季通当此之时乃独心好其说而力求之旁搜远取巨细不捐积之累年乃若冥契著书两卷凡若干言予尝得而读之爱其明白而渊深缜密而通畅不为牵合傅会之谈而横斜曲直如珠之不出于盘其言虽多出于近世之所未讲而实无一字不本于古人已试之成法盖若黄锺围径之数则汉斛之积分可考寸以九分为法则淮南太史小司马之说可推五声二变之数变律半声之例则杜氏之通典具焉变宫变徴之不得为调则孔氏之礼疏因亦可见至于先求声气之元而因律以生尺则尤所谓卓然者而亦班班杂见于两汉之志蔡邕之说与夫国朝会要以及程子张子之言顾读者不深考其间虽或有得于此者而又不能无失于彼是以晦蚀纷拏无复定论大抵不拘挛于习熟见闻之近即肆其胸臆妄为穿穴而无所据依季通乃能奋其独见超然远览爬梳剔抉参互考寻用其平生之力以至于一旦豁然而融会贯通焉斯亦可谓勤矣及其著论则又能推原本根比次条理管括机要阐究精微不为浮词滥说以汨乱于其间亦庶几乎得书之体者予谓国家行且平定中原以开中天之运必将审音恊律以谐神人当此之时受诏典领之臣能得此书而奏之则东京郊庙之乐将不待公孙述之瞽师而后备而参摹四分之书亦无待乎后世之子云而后知好之矣抑季通之为此书词约理明初非难读而读之者往往未及终篇辄已欠伸思睡固无由了其归趣独以予之顽钝不敏乃能熟复数过而仅得指意之仿彿季通以是亦许予为能知己志者故属予以序引而予不得辞焉季通更欲均调节族被之筦弦别为乐书以究其业而又以其馀力发挥武侯六十四阵之图绪正邵氏皇极经世之历以大备乎一家之言其用意亦健矣予虽老病傥及见之则亦岂非千古之一快也哉淳熙丁未正月朔旦新安朱熹序
  小学题辞
  元亨利贞天道之常仁义礼智人性之纲凡此厥初无有不善蔼然四端随感而见爱亲敬兄忠君弟长是曰秉彛有顺无强惟圣性者浩浩其天不加毫末万善足焉众人嗤嗤物欲交蔽乃颓其纲安此暴弃惟圣斯则建学立师以培其根以达其枝小学之方洒扫应对入孝出弟动罔或悖行有馀力诵诗读书咏歌舞蹈思罔或逾穷理修身斯学之大明命赫然罔有内外德崇业广乃复其初昔非不足今岂有馀世远人亡经残教弛蒙养弗端长益浮靡乡无善俗世乏良材利欲纷拏异言喧豗幸兹秉彛极天罔坠爰辑旧闻庶觉来裔嗟嗟小子敬受此书匪我言耄惟圣之谟
  题小学
  古者小学教人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爱亲敬长隆师亲友之道皆所以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而必使其讲而习之于幼稚之时欲其习与知长化与心成而无扞格不胜之患也今其全书虽不可见而杂出于传记者亦多读者往往直以古今异宜而莫之行殊不知其无古今之异者固未始不可行也今颇搜辑以为此书受之童蒙资其讲习庶几有补于风化之万一云尔
  大学章句序
  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然其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聪明睿智能尽其性者出于其间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使之治而教之以复其性此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所以继天立极而司徒之职典乐之官所由设也三代之隆其法浸备然后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则自天子之元子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学而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已治人之道此又学校之教大小之节所以分也夫以学校之设其广如此教之之术其次第节目cq=624之详又如此而其所以为教则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馀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彛伦之外是以当世之人无不学其学焉者无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职分之所当为而各俛焉以尽其力此古昔盛时所以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贤圣之君不作学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风俗颓败时则有若孔子之圣而不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于是独取先王之法诵而传之以诏后世若曲礼少仪内则弟子职诸篇固小学之支流馀裔而此篇者则因小学之成功以著大学之明法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而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者也三千之徒盖莫不闻其说而曽氏之传独得其宗于是作为传义以发其意及孟子没而其传泯焉则其书虽存而知者鲜矣自是以来俗儒记诵词章之习其功倍于小学而无用异端虚无寂灭之教其高过于大学而无实其他权谋术数一切以就功名之说与夫百家众技之流所以惑世诬民充塞仁义者又纷然杂出乎其间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闻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泽晦盲否塞反复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坏乱极矣天运循环无往不复宋德隆盛治教休明于是河南程氏两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传实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为之次其简编发其归趣然后古者大学教人之法圣经贤传之指粲然复明于世虽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与有闻焉顾其为书犹颇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辑之间亦窃附已意补其阙略以俟后之君子极知僭逾无所逃罪然于国家化民成俗之意学者修已治人之方则未必无小补云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为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其见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尧之一言至矣尽矣而舜复益之以三言者则所以明夫尧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几也盖尝论之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难见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从事于斯无少间断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著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际丁宁告戒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之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然当是时见而知之者惟颜氏曽氏之传得其宗及曽氏之再传而复得夫子之孙子思则去圣远而异端起矣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互演绎作为此书以诏后之学者盖其忧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虑之也远故其说之也详其曰天命率性则道心之谓也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其曰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世之相后千有馀年而其言之不异如合符节历选前圣之书所以提絜纲维开示蕴奥未有若是其明且尽者也自是而又再传以得孟氏为能推明是书以承先圣之统及其没而遂失其传焉则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语文字之间而异端之说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则弥近理而大乱真矣然而尚幸此书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续夫千载不传之绪得有所据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盖子思之功于是为大而微程夫子则亦莫能因其说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为说者不传而凡石氏之所辑录仅出于其门人之所记是以大义虽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门人所自为说则虽颇详尽而多所发明然倍其师说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岁即尝受读而窃疑之沉潜反复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领者然后乃敢会众说而折其中既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复取石氏书删其繁乱名以辑略且记所尝论辨取舍之意别为或问以附其后然后此书之旨支分节解脉络贯通详略相因巨细毕举而凡诸说之同异得失亦得以曲畅旁通而各极其趣虽于道统之传不敢妄议然初学之士或有取焉则亦庶乎行远升高之一助云尔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李存诚更名序
  李君棐忱相见于政和余问其名上字之义则曰先儒之训以为辅也余谓不然古字多假借棐盖与匪通用颜监之释班史有是言矣余尝以是考之凡书之言棐者皆当为匪其义乃通李君曰然则以匪忱为名愚之所不安也请有以易之余曰去匪而存忱可已李君曰诺乃书以遗之而字之曰存诚云绍熙元年二月十八日朱熹仲晦父书
  云龛李公文集序
  士君子所以立于斯世者不难于文而难于实不难于小而难于大此愚所以每窃有感于参知政事陇西文敏李公之文而病世之所以知公者殊浅也盖自我宋之兴百有馀年累圣相承专以文治而其盛极于崇观政宣之间一时学士大夫执简秉笔争以文字相高其所以歌咏泰平藻饰治具者杂然并出如金石互奏宫征相宣未有能优劣之者而李公以杰出之材雍容其间发大诏令草大笺奏富赡雄特精能华妙愈出而愈无穷直将关众俊之口而夺之气斯已竒矣然使公之所立独恃此而无其实或徒规规然务为小廉曲谨以投世俗之耳目而其大者无称焉则亦何足以名于一世而垂无穷哉而公扈跸临安适遭己酉三月五日之变当是之时一旦猝然事出非意群公愕贻不知所以为策公独挺身赴难神采毅然逆折凶渠喻以大义退而阴赞宰府为所以离贰逆党尊复明辟之计者甚悉是以平贼之功虽由外济而高宗皇帝察公之忠首擢以为尚书左丞而又赐之手札至有万众动色具臣䩄颜之语呜呼天地之间理义之实孰有大于君臣之际者而公于是乃能竭其股肱之力以有成功是其所立岂独以其文而已哉然公功成不居退而老于江海之上杜门终日绝口不道前事虽所以告其子弟者亦常欿然退托如有不足之意是以世之君子鲜或知之其所可考而必信者独赖圣谟神翰炳若日星是以天下之公论至于久而后定耳以是观之则世之独以文字知公者岂非浅哉顷年公孙故建康通守谊尝以公之遗文属熹为序熹以不文谨谢不敢今年通守之弟齐安史君訦又以为请且曰訦之请非有他独愿得一言以发明公之大节使后世之知公者不独以其文而已尔熹于是乃敢拜受其书而三复焉因窃论其所感者如此以附篇后盖公尝受学于其世父右史乐静先生而乐静之学又得之高邮孙中丞眉山苏承旨其丁宁付授之意今略见公所撰乐静文集后语中有本者固如是也绍熙元年冬十有一月某日具位朱熹序
  丰清敏遗事后序
  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其词约而旨微矣而孟子论其所取之意乃直以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者言之非其深造默识有以得乎圣人之心孰能知其所说之如此而有志之士欲有为于此世者又岂可以不察乎此而先立其本哉然自圣贤既远道学不明士大夫不知用心于内以立其本而徒恃其意气才力之盛以能有为于世者盖亦多矣彼其见闻之博词令之美论议之韪节槩之高一时之间从其外而观之岂不诚有以过人者然探其中而责其实要其久而待其归求其充然有以慰满于人心而无一瑕之可指者则什伯之中未见其可以一二数也呜呼若礼部尚书缙云清敏公者其真所谓有本者欤观其平居暇日所以治心养气而修诸身者盖天下之物无足以累其志是以为子则孝为吏则廉进而立乎本朝则上自宗庙以及人主之身内自禁掖近幸之私而外及乎朝廷卿相之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盖有当时法家拂士所为低回迁就而诡词以幸济者公独正色诵言无少顾避退未尝以语乎家而其计虑之明谏说之切所以不谐于时而卒验于后者乃反因深文巧诋之笔而后显及其出而赋政乎外退处乎乡以至流放转徙于荒寒寂寞之滨而遂奄然以没其世则其所以处乎巨细显微之间者又皆清明纯洁而无一毫之歉是非所谓原泉混混而放乎四海者耶孔子之叹孟氏之言于是而益见其不我欺矣熹愚不肖生长穷乡闻公之名而乡往之久矣独恨未能尽得其行事之本末前年公之曽孙中散大夫某持节南来亟往请焉大夫公出是书而遂以其序见属熹不得辞也因次是说以附于章贡李公跋语之后虽于公之懿德驯行刚毅大节无能有所发明然使读公之书而仰高山行景行者知循其本而用力焉则亦世道人材之一助而非独为丰氏之私也大夫公清苦廉直勤事爱民屡为刺史二千石入居郎省皆有显闻然多不得久于其官盖有公之风烈云绍熙二年夏四月戊寅朔朝散郎直宝文阁权发遣漳州军州事朱熹序
  孙稽仲文集序
  苏台孙侯稽仲示予以其所为文曰谷桥愚稿者十巨编曰予之用力于此深矣子其为我评之熹不能文不知所以赞也然尝读稽仲兵要之书矣观其述作之体不为文字之空言而必要于实用此其志岂独求以文鸣于世而已哉今得此编而读之则其律令之严关键之密又若未能无意于文者然其不为空言而必求有以发于物色事情之实则犹兵要也意翻空而易竒文征实而难工昔之用力于文者盖已病之是以谷桥之篇骤而读之初若艰深严苦而不谐于俚耳至其合处则又从容闲暇流畅发越若律吕之相和雌雄之相应此其用力之浅深世当有能识之者不待予言而后信也至于谈经之趣足以见其文之所以为本论事之章足以见其学之所以为用又皆明白磊落闻见层出于其间呜呼是亦富矣异时有志之士盖必将有考焉又不当专以文章利病而言也绍熙癸丑七月既望新安朱熹书
  武夷图序
  武夷君之名著自汉世祀以干鱼不知果何神也今建宁府崇安县南二十馀里有山名武夷相传即神所宅峰峦嵓壑秀拔竒伟清溪九曲流出其间两崖绝壁人迹所不到处往往有枯查插石鏬间以庋舟船棺柩之属柩中遗骸外列陶器尚皆未坏颇疑前世道阻未通川壅未决时夷落所居而汉祀者即其君长盖亦避世之士生为众所臣服没而传以为仙也今山之群峰最高且正者犹以大王为号半顶有小丘焉岂即君之居耶然旧记相传诡妄不经不足考信故有版图迫迮漶漫亦难辨识今冲佑羽人高君文举始复更定此本于其乡背隐显之间为能有以尽发其秘且属隐屏精舍仁智堂主为题其首以祛旧传之惑云
  韩文考异序
  南安韩文出蒲田方氏近世号为佳本予读之信然然犹恨其不尽载诸本同异而多折衷于三本也原三本之见信杭蜀以旧阁以官其信之也则宜然如欧阳公之言韩文印本初未必误多为校雠者妄改亦谓如罗池碑改步为涉田氏庙改天明为王明之类耳观其自言为儿童时得蜀本韩文于随州李氏计其岁月当在天禧中年且其书已故弊脱略则其摹印之日与祥符杭本盖未知其孰先孰后而嘉祐蜀本又其子孙明矣然而犹曰三十年间闻人有善本者必求而改正之则固未尝必以旧本为是而悉从之也至于秘阁官书则亦民间所献掌故令史所抄而一时馆职所校耳其所传者岂真作者之手稿而是正之者岂尽刘向扬雄之伦哉读者正当择其文理意义之善者而从之不当但以地望形势为重轻也抑韩子之为文虽以力去陈言为务而又必以文从字顺各识其职为贵读者或未得此权度则其文理意义正自有未易言者是以予于此书姑考诸本之同异而兼存之以待览者之自择区区妄意虽或窃有所疑而不敢偏有所废也
  书韩文考异前
  此集今世本多不同惟近岁南安军所刊方氏校定本号为精善别有举正十卷论其所以去取之意又他本之所无也然其去取以祥符杭本嘉祐蜀本及李谢所据馆阁本为定而尤尊馆阁本虽有谬误往往曲从他本虽善亦弃不录至于举正则又例多而辞寡览者或颇不能晓知故今辄因其书更为校定悉考众本之同异而一以文势义理及他书之可验者决之苟是矣则虽民间近出小本不敢违有所未安则虽官本古本石本不敢信又各详著其所以然者以为考异十卷庶几去取之未善者览者得以参伍而笔削焉
  林贯之字序
  莆田林井伯之子小字转翁间以谓余请有以易之余曰日月山川隐疾之外何适而非名唯毋曰翁者以去自尊之嫌斯可已乃请井伯姑仍上字而字以贯之且告之曰车之所以转者轮也轮之所以转者牙之圜也牙之所以转者辐之直而甾于毂也毂之所以转者内空以贯乎轴而外能使辐以指牙也然自毂之外虽能转物而未免自转于物唯轴则承轸载物以贯夫毂而未尝有所动焉是以不转于物而物之可转者皆唯我之所转而莫能违也呜呼人之为学至于有以自立其心而不为物之所转则其日用之间所以贯夫事物之中者岂富贵所能淫贫贱所能移威武所能屈哉井伯家传奥学所以教其子者固宜熟于此矣贯之其必以余言为不谬云
  黄子厚诗序
  余年十五六时与子厚相遇于屏山刘氏之斋馆俱事病翁先生子厚少余一岁读书为文略相上下犹或有时从余切磋以进其所不及后三四年余犹故也而子厚一旦忽踊跃骤进若不可以寻尺计出语落笔辄惊坐人余固叹其超然不可追逐而流辈中亦鲜有能及之者自尔二十馀年子厚之诗文日益工琴书日益妙而余日益昏惰乃不能及常人亦且自念其所旷阙又有急于此者因遂绝意一以顽鄙自安固不暇复与子厚度长絜大于文字间矣既而子厚一再徙家崇安浦城会聚稍希阔然每得其诗文笔札必为之把玩赏叹移日不能去手盖子厚之文学太史公其诗学屈宋曹刘而下及于韦应物视柳子厚犹以为杂用今体不好也其隶古尤得魏晋以前笔意大抵气韵豪爽而趣味幽洁萧然无一点世俗气中年不得志于场屋遂发愤谢去杜门读书清坐竟日间辄曳杖行吟田野间望山临水以自适其于骚词能以楚声古韵为之节族抑扬高下俛仰疾徐之间凌厉顿挫幽眇回郁闻者为之感激慨叹或至泣下由是其诗日以高古遂与世亢至不复可以示人或者得之亦不省其为何等语也独余犹以旧习未忘之故颇能识其用意深处盖未尝不三复而深悲之以为子厚岂真坐此以穷然亦不意其遂穷以死也衰莫疾痛馀日㡬何而交旧零落无复可与语此者方将访其遗稿椟而藏之以为后世必有能好之者而一日三山许闳生来访袖出子厚手书所为诗若干篇别抄又若干篇以示余其间盖又有余所未见者然后益知子厚晚岁之诗其变化开阖恍惚微妙又不止余昔日之所知也为之执卷流涕而识其后如此子厚名铢姓黄氏世家建之瓯宁中徙颕昌且再世母孙读书能文昆弟皆有异材而子厚所立卓然尤足以自表见顾乃不遇而厄穷以死是可悲也许生尝学诗于子厚得其戸牖收拾遗文其多乃至于此拳拳缀缉师死而不忍倍之是又可嘉也已庆元己未七月壬子云谷老人书
  楚辞后语目录序
  右楚辞后语目录以鼂氏所集录续变二书刊补定著凡五十二篇鼂氏之为此书固主于辞而亦不得不兼于义今因其旧则其考于辞也宜益精而择于义也当益严矣此余之所以兢兢而不得不致其谨也盖屈子者穷而呼天疾痛而呼父母之词也故今所欲取而使继之者必其出于幽忧穷蹙怨慕凄凉之意乃为得其馀韵而宏衍钜丽之观懽愉快适之语宜不得而与焉至论其等则又必以无心而冥会者为贵其或有是则虽远且贱犹将汲而进之一有意于求似则虽迫真如杨柳亦不得已而取之耳若其义则首篇所著荀卿子之言指意深切词调铿锵君人者诚能使人朝夕讽诵不离于其侧如卫武公之抑戒则所以入耳而著心者岂但广厦细旃明师劝诵之益而已哉此固余之所为眷眷而不能忘者若高唐神女李姬洛神之属其词若不可废而皆弃不录则以义裁之而断其为礼法之罪人也高唐卒章虽有恩万方忧国害开圣贤辅不逮之云亦屠儿之礼佛倡家之读礼耳几何其不为献笑之资而何讽一之有哉其息夫躬柳宗元之不弃则鼂氏已言之矣至于扬䧺则未有议其罪者而余独以为是其失节亦蔡琰之俦耳然琰犹知愧而自讼若雄则反讪前哲以自文宜又不得与琰比矣今皆取之岂不以夫琰之母子无绝道而于雄则欲因反骚而著苏氏洪氏之贬词以明天下之大戒也陶翁之词鼂氏以为中和之发于此不类特以其为古赋之流而取之是也抑以其自谓晋臣耻事二姓而言则其意亦不为不悲矣序列于此又何疑焉至于终篇特著张夫子吕与叔之言盖又以告夫游艺之及此者使知学之有本而反求之则文章有不足为者矣其馀微文碎义又各附见于本篇此不暇悉著云
  楚辞集注序
  右楚词集注八卷今所校定其第录如上盖自屈原赋离骚而南国宗之名章继作通号楚辞大抵皆祖原意而离骚深远矣窃尝论之原之为人其志行虽或过于中庸而不可以为法然皆出于忠君爱国之诚心原之为书其辞旨虽或流于跌宕怪神怨怼激发而不可以为训然皆生于缱绻恻怛不能自己之至意虽其不知学于北方以求周公仲尼之道而独驰骋于变风变雅之末流以故醇儒庄士或羞称之然使世之放臣屏子怨妻去妇𢪛泪讴唫于下而所天者幸而听之则于彼此之间天性民彛之善岂不足以交有所发而増夫三纲五典之重此予之所以每有味于其言而不敢直以词人之赋视之也然自原著此词至汉未久而说者已失其趣如太史公盖未能免而刘安班固贾逵之书世复不传及隋唐间为训解者尚五六家又有僧道骞者能为楚声之读今亦漫不复存无以验其说之得失而独东京王逸章句与近世洪兴祖补注并行于世其于训诂名物之间则已详矣顾王书之所取舍与其题号离合之间多可议者而洪皆不能有所是正至其大义则又皆未尝沈潜反复嗟叹咏歌以寻其文词指意之所出而遽欲取喻立说旁引曲证以强附于其事之已然是以或以迂滞而远于性情或以迫切而害于义理使原之所为抑郁而不得伸于当年者又晦昧而不见白于后世予于是益有感焉疾病呻吟之暇聊据旧编粗加櫽括定为集注八卷庶几读者得以见古人于千载之上而死者可作又足以知千载之下有知我者而不恨于来者之不闻也呜呼悕矣是岂易与俗人言哉
  赠画者张黄二生
  乡人新作聚星亭欲画荀陈遗事于屏间而穷乡僻陋无从得本友人周元兴吴和中共称张黄二生之能因俾为之果能考究车服制度想像人物风采观者皆叹其工二生因请为记其事予以为二生更能远游以广其见闻精思以开其胸臆则其所就当不止此予老矣尚能为生印之庆元庚申正月二十四日晦庵病叟书赠张彦悦黄某
  周深父更名序
  水之深者渊回澄澹人莫能测其源底之所极其或未然则必濬之而后深此理之必然也深父更名以避前圣其意则已善矣而其所欲名者又即其字而得夫所以深之之道焉岂不又甚可嘉也哉自今以往因称自警而日有以深乎其内使相与游者但见其渊回澄澹有异于前而莫际其极是则深父之果能为深而不负乎此名也夫庆元庚申闰月初吉晦庵病叟书
  赠笔工蔡藻
  予性不善书尤不能用兔毫弱笔建安蔡藻以笔名家其用羊毫者尤劲健予是以悦之藻若去此而游于都市盖将与曹忠辈争先云淳熙元年八月五日朱仲晦父书
  三先生论事录序
  昔顾子敦尝为人言欲就山间与程正叔读通典十年世之以是病先生之学者盖不独今日也夫法度不正则人极不立人极不立则仁义无所措仁义无所措则圣人之用息矣先生之学固非求子敦之知者而为先生之徒者吾惧子敦之言遂得行于其间因取先生兄弟与横渠相与讲明法度者录之篇首而集其平居议论附之目曰三先生论事录夫岂以为有补于先生之学顾其所自警者不得不然耳

  晦庵集卷七十六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七     宋 朱子 撰记
  高士轩记
  同安主簿廨皆老屋支拄殆不可居独西北隅一轩为亢爽可喜意前人为之以待夫治簿书之暇日而燕休焉然视其所以名则若有不屑居之之意予以为君子当无入而不自得名此非是因更以为高士轩而客或难予曰汉世高士不为主簿者实御史属汉官御史府典制度文章大夫位上卿亚丞相主其簿书者名秩亦不卑矣彼犹以为凂已而不顾焉故足以为高也今子仆仆焉在尘埃之中左右朱墨蒙犯棰楚以主县簿于此而以高士名其居不亦戾乎予曰固也是其言也岂不亦曰士安得独自高其不遭则可无不为已乎予于其言盖尝窃有感焉然亦未尝不病其言之未尽也盖谓士之不遭可无不为若古之乘田委吏抱关击柝者焉可也谓士不能独自高则若彼者乃以未睹夫高也夫士诚非有意于自高然其所以超然独立乎万物之表者亦岂有待于外而后高耶知此则知主县簿者虽甚卑果不足以害其高而此轩虽陋高士者亦或有时而来也顾予不足以当之其有待于后之君子云尔客唯唯而退因书之壁以为记
  泉州同安县学官书后记
  绍兴二十有五年春正月熹以檄书白事大都督府廷中已事而言于连帅方公曰熹为吏同安得兼治其学事学有师生诵说而经籍弗具学者四来无所业于其间愿得抚府所有书以归使学者得肄习焉公幸哀其愚不以为不可即日减省少府用度金钱属工官抚以予县凡九百八十五卷熹与诸生既受赐则相与群议所以敛藏守视出内凉暴之禁戒以复于公报皆施行如章熹窃惟公之举是赐也盖将以幸教此县之人而非私于熹之请熹乃幸得以菲薄奉承惧不能称且无以垂示久远故敢具刻公所出教而并叙其指意如此揭之以视县之父兄子弟与学官弟子之有秩于典领者使承公志永永不怠此熹之职守也夏四月丁丑具位谨记
  射圃记
  同安县西北门射圃者监盐税曹侯沆所为也绍兴二十五年夏县有警令丞以下部吏士分城以守而曹侯与予备西北异时寇至常陷西北然则曹侯与子所守者盗冲也侯一日与予登城四望慷慨相语曰是不能守吾属死无处所不可不勉则分背去行所部循勉慰饬喻意吏士士皆感奋为用侯又曰兵家有之曲道险厄则剑楯利仰高临下则弓矢便是则射者固婴城之具而其为技必习之于无事之时然后缓急可赖而用也今蜂蚁之屯虽未能傅吾城而陈而吾之士固将徇我以死亡我其可以不素教而用之哉于是相与相城之隅得隙地斥以为射圃袤六十步三分其袤而广得一焉属其徒日射其间其后盗虽已溃去圃因不废间往射如初侯谓予是圃之作吾二人力也众人不能见将然其以吾二人者为无事而勤民矣盍记其意以视后予曰诺哉曹侯字德广武惠王诸孙世将习兵喜文词通吏事盖慨然有志于功名者而予新安朱熹仲晦也时为主簿于此是为记云
  苏丞相祠记
  熹少从先生长者游闻其道故相苏公之为人以为博洽古今通知典故伟然君子长者也熙宁中掌外制时王丞相用事尝欲有所引拔公以其人不可用且非故事封上之用此罢归不自悔守益坚当世高其节与李才元宋次道并称三舍人云后得毗陵邹公所撰公行状又知公始终大节盖章章如是以是心每慕其为人属来为吏同安同安公邑里也以公所为问县人虽其族家子不能言而泉人往往反喜道曽宣靖蔡新州吕太尉事以为盛予不能识其何说也然尝伏思之士患不学耳而世之学者或有所怵于外则眩而失其守如公学至矣又能守之终其身一不变此士君子之所难而学者所宜师也因为之立祠于学岁时与学官弟子拜祠焉而记其意如此以视邑人云
  漳州教授厅壁记
  教授之为职其可谓难矣惟自任重而不苟者知之其以为易而无难者则苟道也何也曰教授者以天子之命教其邦人凡邦之士廪食县官而充弟子员者多至五六百馀少不下百十数皆惟教授者是师其必有以率厉化服之使躬问学蹈绳榘出入不悖所闻然后为称此非反之身而何以哉是可不谓难矣乎不特此尔又当严先圣先师之典祀领䕶庙学而守其图书服器之藏其体至重下至金谷出内之纎悉亦皆独任之呜呼是亦难矣然凡仕于今者无大小莫不有所临制总摄其任无剧易必皆具文书使可覆视是以虽甚弛者亦有所难而不敢肆独教授官虽有统若其任之本诸身者则非簿书期会之所能察至其具于有司而可考者上之人又以其儒官优容之虽有不合不问以是为便故今之仕者反利焉而喜为之而孰知所以充其任者如彼其难哉故曰惟自任重而不苟者知之其以为易而无难者则苟道也予尝以事至漳其教授陈君与予有故馆予于其寓直之舍因得尽观陈君所施于学者予谓若陈君则可谓知其难矣时陈君方将刻前人名氏于壁属予记予辞谢不能者再三既不得命乃退而书其所闻见如此以为记且以厉后之君子云尔绍兴二十六年七月甲子新安朱熹记
  一经堂记
  绍兴二十三年秋七月予来同安明年乃得柯君而与之游相乐也时君以避地邑居教授常百馀人属予治学事因得引君以自助君行峻不为苟合由是众始有所严惮至他事亦多赖以济焉又明年君将反其先人之庐因旧葺坏以居而取扬子所谓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通一经者号其寝居曰一经之堂间谒予记之予谢渉学未久文且下将不能有所发明于吾子之意愿更属可者如是非复一再至今年冬予将辞吏以去而君又以为请既不得辞乃为之言曰予闻古之所谓学者非他耕且养而已矣其所以不已乎经者何也曰将以格物而致其知也学始乎知惟格物足以致之知之至则意诚心正而大学之序推而达之无难矣若此者世亦徒知其从事于章句诵说之间而不知其所以然者固将以为耕且养者资也夫岂用力于外哉柯君名翰字国材为人孝谨诚悫介然有以自守于经无不学今将隐矣而其志不自足如此是盖终身焉则其造诣之极非予所敢量也姑次比是说为之记云绍兴二十六年闰月辛丑新安朱熹记
  芸斋记
  友人徐元聘有田舍一区旁治轩窗明洁可喜暇日与子弟讲学其间而问名于熹熹故为农知田意尝谓孟子言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最为善喻今徐君课其子弟而学于田间姑以芸名斋使学者即事而思之则内外之分定而力之所肆不于人之田矣霜露既繁实而食之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徐君以熹言为然故书以遗之云绍兴二十六年闰月五日癸卯新安朱熹书
  畏垒庵记
  绍兴二十六年之秋予吏同安适三年矣吏部所使代予者不至而廨署日以隳敝不可居方以因葺之宜为请于县会予奉檄走旁郡因得并载其老幼身送之东归涉春而反则门庑列舍已摧压而不可入矣于是假县人陈氏之馆居焉自县西北折行数百步入委巷中垣屋庳下无钜丽之观然其中粗完洁有堂可以接宾友有室可以备栖息诵书史而佳花异卉蔓药盆荷之属又皆列莳于庭下亦足以娱玩耳目而自适其意焉予独处其间稍捐外事命友生之嗜学者与居其下拼除井灶之役愿留者亦无几人若常时车马之客与胥吏之有事于官府者则无所为而来矣客或谓予所以处此庶乎庚桑子之居畏垒也因名予居曰畏垒之庵自是闭门终日翛然如在深谷之中不自知身之系官于此既岁满而不能去也如是又累月代予者卒不至法当自勉归而陈氏谒予记其事曰使后之人知夫子之尝居于是也予惟庚桑子盖庄周列御寇所谓有道者予之学既不足以知之而太史公记又谓凡周所称畏累虚亢桑子之属皆空言无事实然则亡是公非有先生之伦也此皆不可考独周之书辞指经竒有可观者予是以窃取其号而不辞遂书以畀陈氏陈氏世为医请予记者名良杰为人谨笃周慎能通其家学云绍兴二十七年夏六月十一日新安朱熹记
  存斋记
  予吏同安而游于其学尝私以所闻语其士之与予游者于是得许生升之为人而敬爱之比予之辞吏也请与俱归以共卒其讲业焉一日生请于予曰升之之来也吾亲与一二昆弟相为筑环堵之室于敝庐之左将归翳蓬藋而居焉惟夫子为知升之志敢请所以名之者而幸教之则升之愿也予辞谢不获因念与生相从于今六七年视其学专用心于内而世之琐屑一毫不以介于其间尝窃以为生之学盖有意乎孟氏所谓存其心者于是以存名其斋而告之曰予不敏何足以知吾子然今也以是名子之斋则于吾子之志窃自以为庶几焉耳矣而曰必告子以其名之之说则是说也吾子既自知之予又奚以语吾子抑尝闻之人之所以位天地之中而为万物之灵者心而已矣然心之为体不可以闻见得不可以思虑求谓之有物则不得于言谓之无物则日用之间无适而非是也君子于此亦将何所用其力哉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则存之之道也如是而存存而久久而熟心之为体必将了然有见乎参倚之间而无一息之不存矣此予所以名斋之说吾子以为如何生作而对曰此固升之所愿学而病未能者请书而记诸屋壁庶乎其有以自砺也予不获让因书以授之俾归刻焉绍兴二十八年九月甲申新安朱熹记
  牧斋记
  余为是斋而居之三年矣饥寒危迫之虑未尝一日弛于其心非有道路行李之劳疾病之忧则无一日不取六经百氏之书以诵之于兹也以其志之笃事之勤如此宜其智益加明业益加进而不知智益昏而业益堕也以是自咎故尝间而思之夫挟其饥寒危迫之虑以从事于圣人之门而又杂之以道路行李之劳疾病之忧有事物之累无优游之乐其于理之精微索之有不得尽其事之是非古今之成败兴废之故考之有不得其详矣况古人之学所以渐涵而持养之者固未尝得施诸其心而措诸其躬也如此则凡所为早夜孜孜以冀事业之成而诏道德之进者亦可谓妄矣然古之君子一箪食瓢饮而处之泰然未尝有戚戚乎其心而汲汲乎其言者彼其穷于当世有甚于余矣而有以自得于已者如此必其所以用心者或异于予矣孔子曰贫而乐又曰古之学者为已其然也岂以饥寒者动其志岂以挟策读书者而谓之学哉予方务此以自达于圣人也因述其所以而书其辞于壁以为记
  归乐堂记
  予尝为吏于泉之同安而与仙游朱侯彦实同寮相好也其后予罢归且五六年病卧田间浸与当世不相闻知独朱侯时时书来访问缱绻道语旧故如平生驩一日书抵予曰吾方筑室先庐之侧命之曰归乐之堂盖四方之志倦矣将托于是而自休焉子为我记之予惟幼而学强而仕老而归归而乐此常物之大情而士君子之所同也而或者怵迫势利眷眷轩冕印韨之间老而不能归或归矣而酣豢之馀厌苦淡泊顾慕畴昔不能忘情方且咨嗟戚促自以为不得其所而岂知归之为乐哉或知之矣而顾其前日从官之所为有不能无愧悔于心者则于其所乐虽欲暂而安之其心固不能也然则仕而能归归而能乐斯亦岂不难哉朱侯名卿子少有美材学问慷慨入官三十年以彊直自遂独行所志不为势屈以故浮沈选调行年五十乃登王官然予视其簿书期会之馀日盖无一日不命宾友从子侄登山临水弦歌赋诗放浪于尘埃之外而无几微留落不偶之意见于言面则其于势利如何哉其仕而能归归而能乐不待斯堂之作而可信无疑矣顾予未获一登斯堂而览其胜槩然其林壑之美泉石之饶足以供徙倚馆宇之邃启处之适足以宁燕休图史之富足以娱心目而幽人逸士往来于东阡北陌者足以析名理而商古今又不待接于耳目而知侯之乐有在乎是也是以承命不辞而记其意如此如天之福异时获从游于堂上尚能为侯赋之绍兴三十年十二月乙卯
  建宁府学游御史祠记
  故监察御史游公先生讳酢字定夫此邦之建阳人而河南程氏之高第弟子也徽庙初为御史未几去为郡江淮间又退而闲居以卒隆兴初元岁在癸未先生之殁于是四十有一年矣今敷文阁待制延平陈公实为此邦谓德学之盛有如先生者而无祠于其乡之学非独乡人子弟之过长民者亦有罪焉乃为堂于府学之东偏立像致祠而以书属熹使记其意熹辞谢弗堪屡返而公不听于是退考旧闻按龟山杨文靖公所为先生墓志之辞曰予元丰中受学明道先生兄弟之门有友二人焉曰上蔡谢显道公其一也初伊川先生以事至京师一见公谓其资可与适道是时明道知扶沟县事先生兄弟方以唱明道学为已任设庠序聚邑人子弟教之召公来职学事公欣然往从之得其微言于是尽弃其学而学焉其后得邑河清予往见之伊川谓予曰游君德器粹然问学日进政事亦绝人远甚于师门见称如此其所造可知矣公自幼不群读书一过目辄成诵比壮益自力心传目到不为世儒之习诚于中形于外仪容辞令粲然有文望之知其为成德君子也其事亲无违交朋友有信莅官遇僚吏有恩意虽人乐于自尽而无敢慢其令者惠政在民戴之如父母故去则见思愈久而不忘若其道学足以觉斯人馀润足以泽天下遭时清明不及用而死此士论共惜之非予之私言也所著书有中庸义易说诗二南义论孟杂解各一卷文集十卷藏于家盖杨公所记如此熹惟知先生之深而言足以命其德且信于后宜莫逾于杨公者然则先生之道学德行于此可以观其详矣又念每获侍坐于陈公而闻其语先正忠肃公之与先生游也笑谈论议书疏辞章昔所亲见而闻之者至今尚能诵之其雍容仰俯之间又能并得其深微之意使闻者恍然若将复见其人焉此其于先生之道如何哉然则公之所以命祀先生盖将推其所得于已者以幸教此邦之人非徒致钦慕之意以修故事而已也熹既不获终辞乃悉论著杨公本语而不敢辄赞一辞于其间且复揆公指意所出者如是而并书之以承公命庶乎其可幸无罪云耳呜呼先生远矣学者登是堂而拜其像于是记也考其师友之渊源退访其书而读之于以求先生之所以学者果恶乎在幸而有以自得之则亦无以异乎亲而灸之矣诗曰人之好我视我周行又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熹虽不敏愿与承学之士勉焉以无忘陈公之德也八月甲子具位朱熹记
  通鉴室记
  士之所以能立天下之事者以其有志而已然非才则无以济其志非术则无以辅其才是以古之君子未有不兼是三者而能有为于世者也然而所谓术者又岂阴险诡仄朝三暮四之谓哉亦语夫所以处事之方而已矣营丘张侯仲隆慷慨有气节常以古人功名事业自期许不肯碌碌随世俗上下至其才器闳博则又用无不宜盖临大事变而愈益精神指麾处画无一不中几会者是其志与其材虽未尽见施设而人知其有馀矣然未尝以是自足也方且博观载籍记览不倦盖将酌古揆今益求所以尽夫处事之方者而施之非特如世之学士大夫兀兀陈编掇拾华靡以为谈听之资至其施诸事实则泛然无据而已也尝客崇安之光化精舍暇日新一室于门右不置馀物独取资治通鉴数十帙列其中焚香对之日尽数卷盖上下若干年之间安危治乱之机情伪吉凶之变大者纲提领挈细者缕析毫分心目了然无适而非吾处事之方者如是盖三年矣而其起居饮食宴娱谈笑亦无一日而不在是也室之前轩俯视众山下临清流邑屋台观园林陂泽之胜月星雨露风烟云物之竒反若有以开涤灵襟助发神观者尤于读是书也为宜于是直以通鉴榜之而属予记予闻之古今者时也得失者事也传之者书也读之者人也以人读书而能有以贯古今定得失者仁也盖人诚能即吾一念之觉者默识而固存之则目见耳闻无非至理而况是书先正温公之志其为典刑总会简牍渊林有如神祖圣诏所褒者是亦岂不足以尽其心乎今侯有当世之志当世之才又能因是书以求尽其术此岂茍然而已哉然予犹欲进于行著习察之涂使异时见于用者无毫厘之差也则愿以仁之说为侯诵之是以承命不辞而记其本末因附以所闻如此乾道三年秋七月新安朱熹记
  南岳游山后记
  南岳唱酬讫于庚辰敬夫既序其所以然者而藏之矣癸未发胜业伯崇亦别其群从昆弟而来始闻水帘之胜将往一观以雨不果而赵醇叟胡广仲伯逢季立甘可大来饯云峯寺酒五行剧论所疑而别丙戌至槠州熹与伯崇择之取道东归而敬夫自此西还长沙矣自癸未至丙戌凡四日自岳宫至槠州凡百有八十里其间山川林野风烟景物视向来所见无非诗者而前日既有约矣然亦念夫别日之迫而前日所讲盖有既开其端而未竟者方且相与思绎讨论以毕其说则其于诗固有所不暇者焉丙戌之莫熹谂于众曰诗之作本非有不善也而吾人之所以深惩而痛绝之者惧其流而生患耳初亦岂有咎于诗哉然而今远别之期近在朝夕非言则无以写难喻之怀然则前日一时矫枉过甚之约今亦可以罢矣皆应曰诺既而敬夫以诗赠吾三人亦各荅赋以见意熹则又进而言曰前日之约已过矣然其戒惧警省之意则不可忘也何则诗本言志则宜其宣畅湮郁优柔平中而其流乃几至于丧志群居有辅仁之益则宜其义精理得动中伦虑而犹或不免于流况乎离群索居之后事物之变无穷几微之间毫忽之际其可以营惑耳目感移心意者又将何以御之哉故前日戒惧警省之意虽曰小过然亦所当过也由是而扩充之庶几乎其寡过矣敬夫曰子之言善其遂书之以诏毋忘于是尽录赠处诸诗于篇而记其说如此自今暇日时出而观焉其亦足以当盘盂几杖之戒也夫丁亥新安朱熹记
  转运司蠲免盐钱记
  皇帝陛下临御之五年朝廷清明众职修理乃眷南顾闵兹远黎某月诏以太常少卿臣某为福建转运副使而付以盐䇲使访其利病以闻臣某既承诏奔走即事则与判官臣某爰暨属僚博询审订具以条奏越明年春遂有旨免本道属州县逋负盐课之缗钱九十七万又诏岁入钞盐缗钱二十二万者其罢之而使漕司岁以缗钱七万补经费之阙臣某承命懽喜北向顿首言福建盐法之弊久矣臣等问诸故府窃见祖宗盛时本道盐息岁入缗钱十万而三分之以其一予漕司佐州县用度且市贡金其一为钞法则商人岁输京师者为钱六万六千有竒而已其后钞法中弛浮议交煽因尽以委漕司而増其额于是纲运猥并盐泄不时而民始受弊中间盖尝减损然什不能去其三又他用之取具于盐者亦且数倍旧制顾以岁出有常因不敢议至州县或不能供又不得以时蠲除新故相仍转相督趣重为民病历年滋多今乃幸遇陛下仁圣俭慈不遗遐远既幸听愚臣言而又推之以及其所未言者盖德音再下而钞额复祖宗之旧逋负捐累岁之积使州县之吏无所旁缘以渔猎其民民得休息恩泽隆厚不可胜量臣等驽钝不材奉使无状乃幸得奉承圣诏以布于下诚欢诚喜敢不悉力究宣谨察所部无或不䖍以废明命犹惧不称无以昭示永久则取尚书所下诏旨刻石台门以谂来者而窃敬识其下方如此又惟陛下躬德神圣天运日新其约已厚民之心终日乾乾有进无已窃计经制大定上下与足盖可以日月期矣然则臣等前日所不敢议者且将复有望焉敢昧万死并记其说而俯伏以俟乾道四年三月
  谢上蔡语录后记
  熹顷年校定上蔡先生语录三篇未及脱稿而或者传去遂锓木于赣上愚意每遗恨焉比因闲暇复为定著此本然亦未敢自以为可传也因念往时削去版本五十馀章特以理推知其决非先生语初未尝有所左验亦不知其果出于何人也后籍溪胡先生入都于其学者吕祖谦得江民表辨道录一篇读之则尽向所削去五十馀章者首尾次序无一字之差然后知其为江公所著而非谢氏之语益以明白夫江公行谊风节固当世所推高而陈忠肃公又尝称其论明道先生有足目相应之语盖亦略知吾道之可尊矣而其为言若此岂差之毫厘则夫千里之缪有所必至而不能已者耶因书以自警且示读者使毋疑旧传谢先生与胡文定公手柬今并掇其精要之语附三篇之后云乾道戊子四月壬寅熹谨记
  建宁府崇安县学二公祠记
  崇安建之岩邑故宫师赵清献公尝为之宰故侍读胡文定公又其邑里人也两公之德后学仰之旧矣然数十年之间为是邑者不知其几何人无能表而出之以化于邑者乾道三年今知县事温陵诸葛侯始至则将葺新学校以教其人而深以两公之祠未立为已病于是访求遗像因新学而立祠焉明年五月甲子讫功命诸生皆入于学躬率丞掾与之释菜于先圣先师而奠于两公之室三献成礼揖诸生而进之曰学则孔孟尚矣然居是邦语其风声气俗之近则乡大夫乡先生之贤者岂可以不知其人哉惟赵公孝弟慈祥履绳蹈矩为政有循良之迹立朝著蹇谔之风清节至行为世标表固诸公之所逮闻也至于胡公闻道伊洛志在春秋著书立言格君垂后所以明天理正人心扶三纲叙九法者深切著明体用该贯而其正色危言据经论事刚大正直之气亦无所愧于古人则诸君岂尽知之乎吾承乏于此过不自料常欲与诸君相励以圣贤之事今幸因吾民之馀力校室以修方将日与诸君者从容俯仰乎其间顾念古昔圣贤远矣则欲诸君自其近者而达之是以象两公于此堂也诸君自今以来盖亦望其容貌而起肃敬之心考其言行以激贪懦之志然后精思熟讲反之于心以求至理之所在而折衷焉庶几学明行尊德久业大果能达于圣贤之事是则两公私淑后来之本意而亦区区平日所望于诸君也诸君岂有意乎诸生皆拜曰诸生不敏敢不敬蚤夜以思无辱先生之诲于是既退而诸葛侯使人以是说走山间属熹为之记熹惟今之为政者固已不遑于学校之事其或及之而不知所以教则徒以禄利诱人而纳之卑洿浅陋之域是乃贼之而于教何有今诸葛侯于兹邑既新其学而语之以圣贤之事又能尊事两公俾学者由是而达焉则可谓知所以教矣此其志岂特贤于今之为政者而已哉既不得辞乃具书其本末以视同志愿相与勉焉以无负诸葛侯之教也是月癸未新安朱熹记
  克斋记
  性情之德无所不备而一言足以书其妙曰仁而已所以求仁者盖亦多术而一言足以举其要曰克已复礼而已盖仁也者天地所以生物之心而人物之所得以为心者也惟其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是以未发之前四德具焉曰仁义礼智而仁无不统已发之际四端著焉曰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而恻隐之心无所不通此仁之体用所以涵育浑全周流贯彻专一心之妙而为众善之长也然人有是身则有耳目鼻口四肢之欲而或不能无害夫仁人既不仁则其所以灭天理而穷人欲者将益无所不至此君子之学所以汲汲于求仁而求仁之要亦曰去其所以害仁者而已盖非礼而视人欲之害仁也非礼而听人欲之害仁也非礼而言且动焉人欲之害仁也知人欲之所以害仁者在是于是乎有以拔其本塞其源克之克之而又克之以至于一旦豁然欲尽而理纯则其胸中之所存者岂不粹然天地生物之心而蔼然其若春阳之温哉默而成之固无一理之不具而无一物之不该也感而通焉则无事之不得于理而无物之不被其爱矣呜呼此仁之为德所以一言而可以尽性情之妙而其所以求之之要则夫子之所以告颜渊者亦可谓一言而举也与然自圣贤既远此学不传及程氏两先生出而后学者始得复闻其说顾有志焉者或寡矣若吾友会稽石君子重则闻其说而有志焉者也故尝以克名斋而属予记之予惟克复之云虽若各为一事其实天理人欲相为消长故克已者乃所以复礼而非克已之外别有复礼之功也今子重择于斯言而独以克名其室则其于所以求仁之要又可谓知其要矣是尚奚以予言为哉自今以往必将因夫所知之要而尽其力至于造次颠沛之顷而无或怠焉则夫所谓仁者其必盎然有所不能自己于心者矣是又奚以予言为哉顾其所以见属之勤有不可以终无言者因备论其本末而书以遗之幸其朝夕见诸屋壁之间而不忘其所有事焉者则亦庶乎求仁之一助云尔乾道壬辰月日新安朱熹谨记
  味道堂记
  武阳何君镐叔京一日以书来谓熹曰吾先君子辰阳府君少事东平马公先生受中庸之说服习践行终身不懈间尝榜其燕居之堂曰味道盖亦取夫中庸所谓莫不饮食鲜能知味之云也今不肖孤既无以嗣闻斯道惟是朝夕粪除䖍居恪处不敢忘先人之志子其为我记之以告于后之人而镐也亦得出入览观焉庶乎其有以自励也熹惟何公实先君子太史公同年进士熹不及拜其床下独幸得从叔京游而兄事之因得闻其学行之懿顾虽不德不文不足以称述传信然慕仰之深愿得托名于其屋壁之间以为幸因不敢以不能对谨按公讳某字太和始为小吏南方会马公以御史宣慰诸道一见贤之奏取为属因授以所闻于程夫子之门者且悉以平生出处大节告之详焉既马公以言事谪死公归守其学终身不少变其端已接物发言造事盖无食息之顷而不惟中庸是依也乡人爱敬至以中庸何公目之于他经亦无所不学而尤尽心于易作集传若干卷其忠纯笃厚之姿廉静直方之操得于天而成于学充于内而不暴于外世之君子莫能知也晚以马公移书伪楚斥使避位之节列上史官宰相恶其分已功逮系诏狱削籍投荒而终不自悔以殁其身此其于道真可谓饮食而知其味矣惟其知之深是以守之固而行之乐行之乐是以益味其腴而弗能去也然公之所谓道者又岂若世之俗儒习见老佛虚无寂灭之说而遂指以为道也哉考诸公之中庸亦曰五品之民彛而已熹愚不肖诚不足以窥大人君子所存之万一然窃意其名堂之意有在于是也是以敢备书之以承叔京之命后之君子得以考焉抑叔京之清夷恬旷不累世纷既闻道于家庭又取友于四方以益求其所未至其衔训嗣事而居此堂也可无愧矣今又欲由是益自励焉是其进之锐而至之远其可量哉其可量哉此于法当得附书因并识于此云乾道癸巳二月甲申新安朱熹记
  刘氏墨庄记
  乾道四年秋熹之友刘清之子澄罢官吴越相过于潭溪之上留语数日相乐也一旦子澄拱而起立且言曰清之之五世祖磨勘工部府君仕太宗朝佐邦计者十馀年既殁而家无馀赀独有图书数千卷夫人陈氏指以语诸子曰此乃父所谓墨庄也海陵胡公先生闻而贤之为记其事其后诸子及孙比三世果皆以文章器业为时闻人中更变乱书散不守清之之先君子独深念焉节食缩衣悉力营聚至绍兴壬申岁而所谓数千卷者始复其旧故尚书郎徐公兢吴公说皆为大书墨庄二字以题其藏室之扁不幸先人弃诸孤清之兄弟保藏増益仅不失坠以至于今然清之窃惟府君夫人与先君子之本意岂不曰耕道而得道仁在夫熟之而已乎而不知者意其所谓或出于青紫车马之间清之不肖心窃病焉愿得一言以发明先世之本意于以垂示子孙丕扬之义之训甚大惠也熹闻其说则窃自计曰子澄之意诚美矣然刘氏自国初为名家所与通书记事者尽儒先长者矧今子澄所称又其开业传家之所自于体为尤重顾熹何人乃敢以其无能之辞度越众贤上纪兹事于是辞谢不敢当而子澄请之不置既去五六年书疏往来以十数亦未尝不以此为言也熹惟朋友之义有不可得而终辞者乃䌷绎子澄本语与熹所以不敢当之意而叙次之如此呜呼非祖考之贤孰能以诗书礼乐之积厚其子孙非子孙之贤孰能以仁义道德之实光其祖考自今以来有过刘氏之门而问墨庄之所以名者于此乎考之则知其土之所出庐之所入者在此而不在彼矣盖磨勘公五子皆有贤名中子主客郎中实生集贤舍人兄弟皆以文学大显于时而名后世第四子秘书监资简严识大体有传于英宗实录子澄之先君子即其曽孙也讳某字某官至某仕既不遭无所见于施设今独其承家焘后之意于此尚可识也生二子长曰靖之子和其季则子澄皆孝友廉静博学有文而子澄与熹游尤笃志于义理之学所谓耕道而熟仁者将于是乎在九年二月丙戌新安朱熹记
  尽心堂记
  予友范伯崇始仕为庐陵属邑主簿不小其官遇事亡所茍遂以干敏闻州藉其才奏取以代录事之病不能事者庐陵民素嚚讼治狱者常患不能得其情伯崇既尽心焉而又廉勤以揵于下恳恻以伸于上于是小冤必白而奸民无所幸免一郡称之官以无事则以暇日葺其问事之堂而取君子尽心之云者榜之又大书噬嗑之卦于屏上且辟其后为方丈之室以会友讲学焉一日书来曰愿有以记此堂而名其室以幸教我且使来者与有闻焉予惟王制之篇虽传以为汉博士官所出然其所谓刑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者语约而意周教明而戒密其或者古之遗言也与今伯崇既躬行之而又以名其堂欲其出入起居仰而见之常有以自警也以为未足又取大易电雷之象明断之义与夫刚柔上下浅深难易之说金矢黄金艰贞贞厉之戒揭于坐右而以蚤夜览观焉此其志岂以一得其情而遽喜者哉然犹惧夫学之未至而于父子之亲君臣之义纎微之间有所未察则虽欲悉其聪明致其忠爱而不知所以权之故又为退食燕居之所于其后以便讲学此则尤非今之为吏者所能及也昔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此言近是而夫子恶之然则仕本于学而学必读书固孔门之遗法也因请命其室曰读书之室而悉记其本末如此以遗之伯崇家传正学于道有闻而其小试之效又已孚于上下如此此其所以读书者必有以异乎人之读之矣伯崇平居退然若不能言遇事汎然若无所主予虽知之深亦未尝不喜其温厚之有馀而忧其强毅之不足也今一行作吏其所以自树立者乃如此而世之聪明才智之士计其当官之效宜可以远过于伯崇者或乃反不能及予于此又窃独有感焉因并书之以风当世且以厉来者于无穷伯崇名念德建安人与予有世旧且有连又相好也乾道癸巳二月丁亥新安朱熹记
  蕲州教授厅记
  乾道八年秋予友建安李君宗思为蕲州学官始至入学释菜召诸生坐堂上而告之曰朝廷立学建官所以教养人才而待其用德意甚美宗思不佞得备选焉深惟浅陋惧不能称今将有以告二三子者而相与朝夕乎古人为已之学庶以无负朝廷教养之意二三子其亦有意于斯乎诸生起而对曰诸生不敏惟先生有以教之则幸甚于是李君退即其居则距学且十里所李君顾而叹曰学官宜朝夕于学与诸生相切磋者其相距之远可若是耶翌日相学之东偏有废壤焉请于州愿得为屋以居而日往来于学以供厥事于是通守北海王侯某实领州符嘉李君之意而悉其力以相之役不逾时遂以备告然后李君得以日至于学进诸生而教诲之盖使之潜思乎论语孟氏之书以求理义之要又考诸编年资治之史以议夫事变之得失焉日力有程不躐不惰探策而问劝督以时凡以使之知所以明善修身之方齐家及国之本而于词艺之习则后焉而不之急也既又礼其士之贤有德者李君之翰而与之居凡学之教治悉使听焉由是蕲之为士者始知所以为士之事而用其力李君亦喜其教之行而将有成也砻石于堂考前为是官者得自某人以下若干人之名氏岁月刻之而以书属予使因记其所以然者予惟李君之教可能也而其所以教者则非世儒之所及王侯之垂意于学可及也而其不以李君之说为迂阔于事者则非俗吏之所能是皆宜书以诏于后盖非独使继李君而居此者有所考法抑亦承流千里而师帅其民者之所宜知也于是悉书其本末如此俾刻寘题名之首云九年秋七月壬子新安朱熹记
  建宁府建阳县主簿厅记
  县之属有主簿秩从九品县一人掌县之簿书凡戸租之版出内之会符檄之委狱讼之成皆总而治之勾检其事之稽违与其财用之亡失以赞令治盖主簿之为职如此而予尝窃论之以为县之治虽狭而于民实甚亲主其簿书者秩虽卑而用人之得失其休戚于民实甚重顾今铨曹所领员以百数既不容有所推择而为令者又往往私其政不以及其属是以官多不得其人而人亦不得其职举天下之县偶能其官者计百不一二然亦不过能取夫戸租之版而朱墨之耳若其他则固不得而与焉而亦莫或知其职之旷也建阳县主簿之廨故在县治西墉下自建炎中火于盗而寓于浮屠之舍距县且三里所盖主簿之不得司其局者四十有馀年矣今右通直郎池阳王君某来知县事则计复焉而未克举及主簿括苍叶君某至而尤以不得蚤夜其职为忧乃请于县而卒成之自经始以至迄事凡百馀日为屋若干楹其费得县之羡钱五十万粟斛百凡故地之入于民居者则皆正于旧籍而不之夺也明年叶君以书具本末属予记予佳王君之不私其政与叶君之能忧其职也则为推本其所以设官之意并叙其事而书之以告来者俾无旷于其职既又因叶君之请取孔子为委吏时语名其东偏之室曰当斋其意盖与此相表里云乾道九年秋八月辛酉朔新安朱熹记
  南劔州尤溪县学记
  乾道九年九月尤溪县修庙学成知县事会稽石君𡼖以书来语其友新安朱熹曰县之学故在县东南隅其地隆然以高面山临流背嚣尘而挹清旷于处士肄业为宜中徙县北源上后又毁而复初然其复也士子用阴阳家说为门斜指寅卯之间以出而自门之内因短就狭遂无一物不失其正者𡼖始至而病焉顾以敩学之初未遑外事岁之正月乃始撤而新之既使夫门堂斋序库庾庖湢无一不得其正而又度作重屋于堂之东以奉先贤以尊古训唯殿为因其旧然亦缭以重櫩严其陛楯而凡像设之不稽于古者则使视诸太学而取正焉靡金钱盖四十万用人力三万工不资诸士不取诸民而事以时就意者吾子亦乐闻之傥辱记焉以幸教其学者于无穷是则𡼖之幸也熹惟石君之为是役也则固已可书矣抑熹尝得游于石君而知其所以学者盖皆古人为已之学又尝以事至于其邑而知其所以教者又皆深造自得之馀是则其为可书盖有大于此役者熹虽不敏诚窃乐得推本而备论之是以承命而不辞焉盖熹闻之天生斯人而予之以仁义礼智之性而使之有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所谓民彛者也惟其气质之禀不能一于纯秀之会是以欲动情胜则或以陷溺而不自知焉古先圣王为是之故立学校以教其民而其为教必始于洒扫应对进退之间礼乐射御书数之际使之敬恭朝夕修其孝弟忠信而无违也然后从而教之格物致知以尽其道使知所以自身及家自家及国而达之天下者盖无二理其正直辅翼优游渐渍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不失其性不乱其伦而后已焉此二帝三王之盛所以化行俗美黎民醇厚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也自汉以来千有馀岁学校之政与时盛衰而其所以为教者类皆不知出此至于所以劝勉惩督之者又多不得其方甚者至或使之重失其性益乱其伦而不悟是不亦可悲也哉至于我宋文治应期学校之官遍于郡县其制度详密规模宏远盖已超轶汉唐而娓娓乎唐虞三代之隆矣而有司无仲山甫将明之材不能祗承德意若稽治古使学校之所以为教者卓然有以远过于近代儒先君子或遗恨焉今石君乃独能学乎古之学而推之以行于今使其学者惟知修身穷理以成其性厚其伦之为事而视世俗之学所以干时取宠者有不屑焉是则石君所以敷教作人可书之大者其视葺新庙学一时之功为如何哉然是役也石君之意亦将以尊严国家教化之宫而变其学者之耳目使之有以养于外而齐其内非徒以夸壮观饰游声而已也盖其敷教作人之功于是为备惜乎所试者小而所及之不遐也故特序其本末而悉书之盖非特明石君之志以厉其学者且将以风天下之凡为郡县者使其皆以石君之心为心焉则圣人之道圣人之化将不忧其不明于天下矣是岁冬十月庚申朔记
  建宁府崇安县五夫社仓记
  乾道戊子春夏之交建人大饥予居崇安之开耀乡知县事诸葛侯廷瑞以书来属予及其乡之耆艾左朝奉郎刘侯如愚曰民饥矣盍为劝豪民发藏粟下其直以振之刘侯与予奉书从事里人方幸以不饥俄而盗发浦城距境不二十里人情大震藏粟亦且竭刘侯与予忧之不知所出则以书请于县于府时敷文阁待制信安徐公嚞知府事即日命有司以船粟六百斛溯溪以来刘侯与予率乡人行四十里受之黄亭步下归籍民口大小仰食者若干人以率受粟民得遂无饥乱以死无不悦喜欢呼声动旁邑于是浦城之盗无复随和而束手就擒矣及秋徐公奉祠以去而直敷文阁东阳王公淮继之是冬有年民愿以粟偿官贮里中民家将辇载以归有司而王公曰岁有凶穰不可前料后或艰食得无复有前日之劳其留里中而上其籍于府刘侯与予既奉教及明年夏又请于府曰山谷细民无盖藏之积新陈未接虽乐岁不免出倍称之息贷食豪右而官粟积于无用之地后将红腐不复可食愿自今以来岁一敛散既以纾民之急又得易新以藏俾愿贷者出息什二又可以抑侥幸广储蓄即不欲者勿强岁或不幸小饥则弛半息大祲则尽蠲之于以惠活鳏寡塞祸乱原甚大惠也请著为例王公报皆施行如章既而王公又去直龙图阁仪真沈公度继之刘侯与予又请曰粟分贮民家于守视出纳不便请放古法为社仓以储之不过出捐一岁之息宜可办沈公从之且命以钱六万助其役于是得籍坂黄氏废地而鸠工度材焉经始于七年五月而成于八月为仓三亭一门墙守舍无一不具司会计董工役者贡士刘复刘得舆里人刘瑞也既成而刘侯之官江西幕府予又请曰复与得舆皆有力于是仓而刘侯之子将仕郎琦尝佐其父于此其族子右修职郎玶亦廉平有谋请得与并力府以予言悉具书礼请焉四人者遂皆就事方且相与讲求仓之利病具为条约会丞相清源公出镇兹土入境问俗予与诸君因得具以所为条约者迎白于公公以为便则为出教俾归揭之楣间以视来者于是仓之庶事细大有程可久而不坏矣予惟成周之制县都皆有委积以待凶荒而隋唐所谓社仓者亦近古之良法也今皆废矣独常平义仓尚有古法之遗意然皆藏于州县所恩不过市井惰游辈至于深山长谷力穑远输之民则虽饥饿濒死而不能及也又其为法太密使吏之避事畏法者视民之殍而不肯发往往全其封𫔎递相付授至或累数十年不一訾省一旦甚不获已然后发之则已化为浮埃聚壌而不可食矣夫以国家爱民之深其虑岂不及此然而未之有改者岂不以里社不能皆有可任之人欲一听其所为则惧其计私以害公欲谨其出入同于官府则钩校靡密上下相遁其害又必有甚于前所云者是以难之而有弗暇耳今幸数公相继其爱民虑远之心皆出乎法令之外又皆不鄙吾人以为不足任故吾人得以及是数年之间左提右挈上说下教遂能为乡闾立此无穷之计是岂吾力之独能哉惟后之君子视其所遭之不易者如此无计私害公以取疑于上而上之人亦毋以小文拘之如数公之心焉则是仓之利夫岂止于一时其视而效之者亦将不止于一乡而已也因书其本末如此刻之石以告后之君子云淳熙甲午夏五月丙戌新安朱熹记


  晦庵集卷七十七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八     宋 朱子 撰记
  百丈山记
  登百丈山三里许右俯绝壑左控垂崖叠石为磴十馀级乃得度山之胜盖自此始循磴而东即得小涧石梁跨于其上皆苍藤古木虽盛夏亭午无暑气水皆清澈自高淙下其声溅溅然度石梁循两崖曲折而上得山门小屋三间不能容十许人然前瞰涧水后临石池风来两峡间终日不绝门内跨池又为石梁度而北蹑石梯数级入庵庵才老屋数间卑庳迫隘无足观独其西阁为胜水自西谷中循石罅奔射出阁下南与东谷水并注池中自池而出乃为前所谓小涧者阁据其上流当水石峻激相抟处最为可玩乃壁其后无所睹独夜卧其上则枕席之下终夕潺潺久而益悲为可爱耳出山门而东十许步得石台下临峭岸深昧险绝于林薄间东南望见瀑布自前岩穴瀵涌而出投空下数十尺其沫乃如散珠喷雾日光烛之璀璨夺目不可正视台当山西南缺前揖芦山一峯独秀出而数百里间峯峦高下亦皆历历在眼日薄西山馀光横照紫翠重叠不可殚数旦起下视白云满川如海波起伏而远近诸山出其中者皆若飞浮来往或涌或没顷刻万变台东径断乡人凿石容磴以度而作神祠于其东水旱祷焉畏险者或不敢度然山之可观者至是则亦穷矣余与刘充父平父吕叔敬表弟徐周宾游之既皆赋诗以纪其胜余又叙次其详如此而最其可观者石磴小涧山门石台西阁瀑布也因各别为小诗以识其处呈同游诸君又以告夫欲往而未能者年月日记
  云谷记
  云谷在建阳县西北七十里籚山之颠处地最高而群峯上蟠中阜下踞内宽外密自为一区虽当晴昼白云坌入则咫尺不可辨眩忽变化则又廓然莫知其所如往乾道庚寅予始得之因作草堂其间榜曰晦庵谷中水西南流七里所至安将院东茂树交阴涧中巨石相倚水行其间奔迫澎湃声震山谷自外来者至此则已神观萧爽觉与人境隔异故榜之曰南涧以识游者之所始循涧北上山益深树益老涧多石底高下斗绝曲折回互水皆自高泻下长者一二丈短亦不下数尺或诡匿侧出层累相承数级而下时有支涧自两旁山谷横注其中亦皆喷薄溅洒可观行里馀俛入荟翳百馀步巨石临水可跂而息涧西危石侧立藓封蔓络佳木异草上偃旁缀水出其下淙散激射于涧中特为幽丽下流曲折十数腾蹙沸涌西抵横石如龈腭者乃曳而长演迤徐去欲为小亭临之取陆士衡招隐诗语命以鸣玉而未暇也自此北去历悬水三四处高者至五六丈聚散广狭各有姿态皆可为亭以赏其趣又北舍涧循山折而东行脚底草树胶葛不可知其浅深其下水声如雷计应犹有佳处而亦未暇寻也行数百步得石壁高广皆百馀尺瀑布当中而下远望如垂练视涧中诸悬水为最长径当其委跣揭而度回视所历群山皆抚其顶独西北望半山立石丛木名豺子岩者槎牙突兀如在天表然石瀑穷源北入云谷则又已俯而视之矣地势高下大略于此可见谷口距狭为关以限内外两翼为轩窗可坐可卧以息游者外植丛篁内疏莲沼梁木跨之植杉绕径西循小山而上以达于中阜沼上田数亩其东欲作田舍数间名以云庄径缘中阜之足北入泉峡历石池山楹药圃井泉东寮之西折旋南入竹中得草堂三间所谓晦庵也山楹前直两峯峭耸杰立下瞰石池东起层嶂其胁可耕者数十亩寮有道流居之自中阜以东可食之地无不辟也草堂前隙地数丈右臂绕前起为小山植以椿桂兰蕙峭蒨岑蔚南峯出其背孤圆贞秀莫与为拟其左亦皆茂树修竹翠密环拥不见间隙俯仰其间不自知其身之高地之迥直可以旁日月而临风雨也堂后结草为庐稍上山顶北望俯见武夷诸峯欲作亭以望度风高不可久乃作石台名以怀仙小山之东径绕山腹穿竹树南出而西下视山前村墟井落隐隐犹可指数然亦不容置屋复作台名以挥手南循冈脊下得横径径南即谷口小山其上小平田甿即以祈年因命之曰云社径东属杉径西入西崦西崦有地数十亩亦有道流结茅以耕其间曰西寮其西山之脊蟠绕东下与南峯西垂相啮而谷口小山介居其间如巨人垂手拱玩珠璧两原之水合于其前出为南涧东寮北有桃蹊竹坞漆园度北岭有茶坡东北行攀危石履侧径行东峯之颠下而复上乃至绝顶平处劣丈馀四𬯎皆巉削下数百丈使人眩视悸不自保然俯而四瞰面各数百里连峯有无远近环合彩翠云涛昏旦万状亦非世人耳目所尝见也予尝名湘西岳麓之顶曰赫㬢台张伯和父为大书甚壮伟至是而知彼为不足以当之将移刻以侈其胜绝顶北下有魏林横带半岩木气辛烈可已痞疾疑即方家所用阿魏者林下岩中滴水成坎大如杯椀不竭不溢里人谓之显济水旱祷焉又下为北涧有巨石二对立涧旁嶙峋𡷾崒古木弥覆藤卉蒙络最为山北竒处里人名其左曰仁右曰义岁时奉祠如法闻自是东北去有瀑布出油幢峯下石崖隒下水泻空中数十丈势尤竒壮东南别谷有石室三皆可居其一尤胜比两房中通侧戸旁近水泉可引以漱濯然皆未暇往观自东嶂南出小岭下数十步有巨石赑屃下瞰绝壑古木丛生樛枝横出是为中溪别径下入村落其中路及始入南涧西崖小瀑之源各有石田数亩村民以远且瘠弃不耕皆以赀获之岁给守者以其馀奉増葺费势若可以无求于外而足者盖此山自西北横出以其脊为崇安建阳南北之境环数百里之山未有高焉者也此谷自下而上得五之四其旷然者可望其奥然者可居昔有王君子思者弃官栖遁学练形辟谷之法数年而去今东寮即其居之遗址也然地高气寒又多烈风飞云所霑器用衣巾皆湿如沐非志完神王气盛而骨强者不敢久居其四面而登皆缘崖壁援萝葛﨑岖数里非雅意林泉不惮劳苦者则亦不能至也自予家西南来犹八十馀里以故他人绝不能来而予亦岁不过一再至独友人蔡季通家山北二十馀里得数往来其间自始营葺迄今有成皆其力也然予常自念自今以往十年之外嫁娶亦当粗毕即断家事灭景此山是时山之林薄当益深茂水石当益幽胜馆宇当益完美耕山钓水养性读书弹琴鼓缶以咏先王之风亦足以乐而忘死矣顾今诚有所未暇姑记其山水之胜如此并为之诗将使画者图之时览观焉以自慰也山楹所面双峯之下昔有方士吕翁居之死而不腐其地亦孤绝殊胜本属山北民家今亦得之名曰休庵盖凡耕且食于吾山者皆翁之徒也往往淳质清净能劳筋骨以自给人或犯之不校也有少年弃妻子从之问其所授受笑不肯言然久益坚苦无怨悔之色呜呼是其绝灭伦类虽不免得罪于先王之教然其视世之贪利冒色湛溺而不厌者则既贤矣因附记之且以自警云淳熙乙未秋七月既望晦翁书
  名堂室记
  紫阳山在徽州  里尝有隐君子居焉今其上有老子祠先君子故家婺源少而学于郡学因往游而乐之既来闽中思之独不置故尝以紫阳书堂者刻其印章盖其意未尝一日而忘归也既而卒不能归将没始命其孤熹来居潭溪之上今三十年矣贫病苟活既不能反其故乡又不能大其阖闾以奉先祀然不敢忘先君子之志敬以印章所刻榜其所居之听事庶几所谓乐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者后世犹有考焉先君子又每自病其卞急害道尉尤溪时尝取古人佩韦之义榜其听事东偏之室曰韦斋以燕处而读书焉延平罗公先生仲素实记之而沙阳曹君令德又为之铭官署中更盗火无复遗迹近岁熹之友石君子重知县事始复榜焉且刻记铭于石以示后来熹惟先君子之志不可以不传于家而熹之躁迫滋甚尤不可以忘先人之戒则又取而揭之于寝以自鞭策且示子孙盖听事寝堂家之正处今皆以先君子之命命之呜呼熹其敢不夙兴夜寝陟降在兹无或不䖍以忝先训晦堂者燕居之所也熹生十有四年而先君子弃诸孤遗命来学于籍溪胡公先生草堂屏山二刘先生之门先生饮食教诲之皆无不至而屏山独尝字而祝之曰木晦于根春容晔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腴后事延平李公先生先生所以教熹者盖不异乎三先生之说而其所谓晦者则犹屏山之志也熹惟不能践修服行是以颠沛今乃以是名堂以示不敢忘诸先生之教且志吾晦而自今以始请得复从事于斯焉堂旁两夹室暇日默坐读书其间名其左曰敬斋右曰义斋盖熹尝读易而得其两言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以为为学之要无以易此而未知其所以用力之方也及读中庸见其所论修道之教而必以戒慎恐惧为始然后得夫所以持敬之本又读大学见其所论明德之序而必以格物致知为先然后得夫所以明义之端既而观夫二者之功一动一静交相为用又有合乎周子太极之论然后又知天下之理幽明钜细远近浅深无不贯乎一者乐而玩之固足以终吾身而不厌又何暇夫外慕哉因以敬义云者名吾二斋且历叙所以名夫堂室之意以见熹之所以受命于父师与其区区讲学之所逮闻者如此书之屋壁出入观省以自诏云
  建康府学明道先生祠记
  资政殿大学士建安刘公某居守建康之明年春某月始立明道先生之祠于学而以书走新安之婺源抵熹曰吾少读程氏书则已知先生之道学德行实继孔孟不传之统顾学之虽不能至而心乡往之及来此邦属邑有上元者先生少日宦游处也考之书记均田塞堤及民之政为多脯龙折竿教民之意亦备然问诸故老以稽其实则兵革变故之馀风声气俗盖已无复有传者矣始至慨然即欲奉祠以致吾意使此邦之为士者有以兴于其学为吏者有以法于其治为民者有以不忘于其德不幸岁适大祲救饥之事方急于今乃克成其志以吾子之尝诵其诗而读其书也故愿请文以记之既而府学教授孙君某沈君某亦以书来申致公意且具道公始之所以焦劳而未及与今之所以暇豫而得为者其语详焉熹发书喟然仰而叹曰尊贤尚德公之志则美矣既富而教公之政则得矣属笔于我公之意则勤矣虽然先生之学自其大者而言之则其所谓考诸前圣而不谬百世以俟后圣而不惑者盖不待言而喻自其小者而言之则上元之政于先生之远者大者又惧其未足以称扬也吾何言哉于是伏而思之先生之学固高且远矣然其教人之法循循有序而尝病世之学者舍近求远处下窥高所以轻自大而卒无得焉则世之徒悦其大者有所不察也上元之政诚若狭而近矣然其言有曰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则其中之所存者又乌得以大小而议之哉区区不敏窃愿以是承公之命庶几于公之志先生之学两有补焉又惟公之忠言大虑既已效于朝廷今虽在外而其所以救菑弭患者又如此其汲汲也则于先生之所存必有深感而默契于中者矣其祠之也岂独以致其尊贤尚德之意使民不忘而已哉若夫推公之志而以先生之所以教者教其人使之从事于为已爱人之实而无虚言躐等之弊是则孙沈二君之任也欤二君勉旃熹于是其有望焉耳矣淳熙三年夏四月丙申新安朱熹记
  徽州婺源县学藏书阁记
  道之在天下其实原于天命之性而行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其文则出于圣人之手而存于易书诗礼乐春秋孔孟氏之籍本末相须人言相发皆不可以一日而废焉者也盖天理民彛自然之物则其大伦大法之所在固有不依文字而立者然古之圣人欲明是道于天下而垂之万世则其精微曲折之际非托于文字亦不能以自传也故自伏羲以降列圣继作至于孔子然后所以垂世立教之具粲然大备天下后世之人自非生知之圣则必由是以穷其理然后知有所至而力行以终之固未有饱食安坐无所猷为而忽然知之兀然得之者也故傅说之告高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而孔子之教人亦曰好古敏以求之是则君子所以为学致道之方其亦可知也已然自秦汉以来士之所求乎书者类以记诵剽掠为功而不及乎穷理修身之要其过之者则遂绝学捐书而相与驰骛乎荒虚浮诞之域盖二者之蔽不同而于古人之意则胥失之矣呜呼道之所以不明不行其不以此与婺源学官讲堂之上有重屋焉榜曰藏书而未有以藏莆田林侯□知县事始出其所宝大帝神笔石经若干卷以塡之而又益广市书凡千四百馀卷列庋其上俾肄业者得以讲教而诵习焉熹故邑人也而客于闽兹以事归而拜于其学则林侯已去而仕于朝矣学者犹指其书以相语感叹久之一旦遂相率而踵门谓熹盍记其事且曰比年以来乡人子弟愿学者众而病未知所以学也子诚未忘先人之国独不能因是而一言以晓之哉熹起对曰必欲记贤大夫之绩以诏后学垂方来则有邑之先生君子在熹无所辱命顾父兄子弟之言又熹之所不忍违者其敢不敬而诺诸于是窃记所闻如此以告乡人之愿学者使知读书求道之不可已而尽心焉以善其身齐其家而及于乡达之天下传之后世且以信林侯之德于无穷也是为记云淳熙三年丙申夏六月甲戌朔旦邑人朱熹记
  衢州江山县学记
  建安熊君可量为衢之江山尉始至以故事见于先圣先师之庙视其屋皆坏漏弗支而礼殿为尤甚因问其学校之政则废坠不修又已数十年矣于是俯仰叹息退而以告于其长汤君悦请得任其事而一新焉汤君以为然予钱五万曰以是经其始熊君则遍以语于邑人之宦学者久之乃得钱五十万遂以今年正月癸丑始事首作大成之殿逾月讫功栋宇崇丽貌象显严位序丹青应图合礼熊君既以复于其长合群吏率诸生而释菜焉则又振其馀财以究厥事列置门棘扁以奎文生师之舍亦葺其旧于是熊君乃复揖诸生而进之使程其业以相次第官居廪食弦诵以时邑人有识者皆嗟叹之以为尉本以逐捕盗贼为官茍食焉而不旷其事则亦足矣庙学兴废岂其课之所急哉而熊君乃能及是是其志与材为如何耶熹时适以事过邑闻其言则以语熊君曰吾子之为是役则善矣而子之所以为教则吾所不得而闻也抑先圣之言有之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二者之分实人材风俗盛衰厚薄之所系而为教者不可以不蕃焉者也顾予不足以议此子之邑故有儒先曰徐公诚叟者受业程氏之门人学奥行高讲道于家弟子自远而至者常以百数其去今未远也吾意大山长谷之中隘巷穷阎之下必有独得其传而深藏不市者为我访而问焉则必有以审乎此而知所以为教之方矣熊君谢曰走则敬闻命矣然此意也不可使是邑之人无传焉愿卒请文以识兹役而并列之熹不得而辞也因悉记其事且书其说如此俾刻焉既以励熊君且以视其徒又以告凡后之为师弟子而食于此者使知所以自择云尔淳熙三年秋七月丙辰新安朱熹记
  拙斋记
  临川太守赵侯景明视事之明年政通人和郡以无事暇日相便坐之北循庑而西入丛竹间得前人所为秋声斋者老屋数椽人迹罕至而其倾欹庳狭又特甚意欣然乐之因稍易其腐败挠折之尤者而日居焉闲独仰而叹曰是室之陋非予之拙则孰宜居之哉乃更题其榜曰拙斋而以书走武夷谒予记曰吾之拙甚惧不足以为理吾子因是而予之一言庶乎其有以自警也方是之时予盖未始得游于赵侯也然其直谅之操多闻之美则闻有日矣及其为政于此邦也奉法遵职不作聪明而吏畏民安境内称治则又闻之而加乡往焉今也乃于其言而得其志如此则乡之所闻者于侯抑馀事也诚窃乐闻其说且复自念若予之鄙朴顽钝盖有甚于侯者则亦仰而叹曰赵侯所以名其斋者为足以见其志矣然而非予之拙则亦孰宜记之哉抑尝闻之天下之事不可胜穷其理则一而已矣君子之学所以穷是理而守之也其穷之也欲其通于一其守之也欲其安以固以其一而固也是以近于拙盖无所用其巧智之私而唯理之从极其言则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亦拙而已矣赵侯之学盖将进此然其所以托名者则已卑矣且犹不轻自信而必求所以警其心焉则其志为如何哉若予之拙乃其材之不足而何足以语此顾辄自予为足以记侯之斋者视侯之为愧亦甚矣虽欲善其辞说其又何以为观省之助乎然侯之所以见属有不可虚者姑亦书此以致予之意焉淳熙丙申冬十月壬申朔新安朱熹记
  复斋记
  昔者圣人作易以拟阴阳之变于阳之消于上而息于下也为卦曰复复反也言阳之既往而来反也夫大德敦化而川流不穷岂假夫既消之气以为方息之资也哉亦见其绝于彼而生于此而因以著其往来之象尔唯人亦然太和保合善端无穷所谓复者非曰追夫已放之心而还之录夫已弃之善而属之也亦曰不肆焉以骋于外则本心全体即此而存固然之善自有所不能已耳呜呼圣人于复之卦所以赞其可见天地之心而又以为德之本者其不以此欤吾友黄君仲本以复名斋而谒于予曰愿得吾子之言以书于壁庶乎其有以目在之而不忘也予不敢辞而请其所名之意仲本则语予曰吾之幼而学也家公授以程氏之书读之而有不得于其说者则以告而愿请益焉公曰思之又问则曰反诸尔之身以求焉可也自吾之得是言也居处必恭执事必敬其与人也必忠如是以求之三年而后有得也然其存之也未熟是以充之不周往者不循其本顾欲杂乎事物之间以求之或反牵于外而亦眩于内今也既扫一室于家庭之侧揭以是名而日居之盖将悉其温凊定省之馀力以从事于旧学庶乎真积力久而于动静语默之间有以贯乎一而不为内外之分焉然犹惧其怠而不能以自力是以愿吾子之相之也予惟仲本所以名斋之意盖与予之所闻者合然其守之固而行之力则吾党之士皆有愧焉则起谢曰仆之言未有以进于吾子而子之赐于仆则已厚矣且将铭诸心移诸同志以警夫空言外徇之敝而岂敢有所爱于子之求哉抑予闻之古人之学博文以约礼明善以诚身必物格而知至而后有以诚意而正心焉此夫子颜曽子思孟子所相授受而万世学者之准程也仲本诚察于此有以两进而交养焉则夫道学之体用圣贤之德业不在仲本而安归乎愿书此言以记于壁且将因其过庭之际而就正焉予亦庶乎其又有以自新也淳熙丙申冬十月戊寅新安朱熹记
  江州重建濂溪先生书堂记
  道之在天下者未尝亡惟其托于人者或绝或续故其行于世者有明有晦是皆天命之所为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夫天高地下而二气五行纷纶错糅升降往来于其间其造化发育品物散殊莫不各有固然之理而最其大者则仁义礼智之性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之伦是已是其周流充塞无所亏间夫岂以古今治乱为存亡者哉然气之运也则有醇漓判合之不齐人之禀也则有清浊昏明之或异是以道之所以托于人而行于世者惟天所畀乃得与焉决非巧智果敢之私所能亿度而强探也河图出而八卦画洛书呈而九畴叙而孔子于斯文之兴丧亦未尝不推之于天圣人于此其不我欺也审矣若濂溪先生者其天之所畀而得乎斯道之传者与不然何其绝之久而续之易晦之甚而明之亟也盖自周衰孟轲氏没而此道之传不属更秦及汉历晋隋唐以至于我有宋圣祖受命五星集奎实开文明之运然后气之漓者醇判者合清明之禀得以全付乎人而先生出焉不繇师传默契道体建图属书根极领要当时见而知之有程氏者遂扩大而推明之使夫天理之微人伦之著事物之众鬼神之幽莫不洞然毕贯于一而周公孔子孟氏之传焕然复明于当世有志之士得以探讨服行而不失其正如出于三代之前者呜呼盛哉非天所畀其孰能与于此先生姓周氏讳惇颐字茂叔世家舂陵而老于庐山之下因取故里之号以名其川曰濂溪而筑书堂于其上今其遗墟在九江郡治之南十里而其荒茀不治则有年矣淳熙丙申今太守潘侯慈明与其通守吕侯胜已始复作堂其处揭以旧名以奉先生之祀而吕侯又以书来属熹记之熹愚不肖不足以及此独幸尝窃有闻于程氏之学者因得伏读先生之书而想见其为人比年以来屏居无事常欲一泛九江入庐阜濯缨此水之上以致其高山景行之思而病不得往诚不自意乃今幸甚获因文字以托姓名于其间也于是窃原先生之道所以得于天而传诸人者以传其事如此使后之君子有以观考而作兴焉是则庶几乎两侯之志也云尔四年丁酉春二月丙子记
  静江府学记
  古者圣王设为学校以教其民由家及国大小有序使其民无不入乎其中而受学焉而其所以教之之具则皆明其天赋之秉彛而为之品节以开导而劝勉之使其明诸心修诸身行于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而推之以达乎君臣上下人民事物之际必无不尽其分焉者及其学之既成则又兴其贤且能者寘之列位是以当是之时理义休明风俗醇厚而公卿大夫列士之选无不得其人焉此先王学校之官所以为政事之本道德之归而不可以一日废焉者也至于后世学校之设虽或不异乎先王之时然其师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学则皆忘本逐末怀利去义而无复先王之意以故学校之名虽在而其实不举其效至于风俗日敝人材日衰虽以汉唐之盛隆而无以仿彿乎三代之叔季然犹莫有察其所以然者顾遂以学校为虚文而无所与于道德政理之实于是为士者求道于老子释氏之门为吏者责治乎簿书期会之最盖学校之仅存而不至于遂废者亦无几耳乃者圣上慨然悯其如此亲屈銮路临幸学宫发诏诸生励之以为君子之儒而无慕乎人爵者德意既甚美矣而静江守臣广汉张侯栻适以斯时一新其府之学亦既毕事则命其属具图与书使人于武夷山间谒熹文以记之顾非其人欲谢不敢而惟侯之意不可以虚辱乃按图考书以订其事则皆曰静江之学自唐观察使陇西李侯昌□始立于牙城之西北其后又徙于东南历时既久士以卑庳堙郁为病有宋乾道三年知府事延平张侯维乃撤而迁于始安故郡之墟盖其地自郡废而为浮屠之室者三始议易置而部使者有惑异教持不可者既乃仅得其一遂因故材而亟徙焉以故规模𥚹陋复易摧圮至于今侯然后乃得并斥左右佛舍置他所度材鸠匠合其地而一新焉殿阁崇邃堂序广深生师之舍环列庑外耽耽翼翼不侈不陋于其为诸侯之学所以布宣天子之命教者甚实宜称熹于是喟然起而叹曰夫远非鬼崇本教以侈前人之功侯之为是则既可书已抑熹闻之侯之所以教于是者莫非明义反本以遵先王敩学之遗意而欲使其学者皆知所以不慕人爵为君子儒如明诏之所谓者则其可书又岂徒以一时兴作之盛为功哉故特具论其指意所出者为详而并书其本末如此以告来者侯字敬夫丞相魏忠献公之嗣子其学近推程氏以达于孔孟治已教人一以居敬为主明理为先尝以左司副郎侍讲禁中既而出临此邦以幸远民其论说政教皆有明法然则士之学于是者亦可谓得师矣其亦无疑于侯之所以教者而相与尽其心哉淳熙四年冬十有一月己未日南至新安朱熹记
  袁州州学三先生祠记
  宜春太守广汉张侯既新其郡之学因立濂溪河南三先生之祠于讲堂之东序而以书来属熹记之盖自邹孟氏没而圣人之道不传世俗所谓儒者之学内则局于章句文词之习外则杂于老子释氏之言而其所以修已治人者遂一出于私智人为之凿浅陋乖离莫适主统使其君之德不得比于三代之隆民之俗不得跻于三代之盛若是者盖已千有馀年于今矣濂溪周公先生奋乎百世之下乃始深探圣贤之奥疏观造化之原而独心得之立象著书阐发幽秘词义虽约而天人性命之微修已治人之要莫不毕举河南两程先生既亲见之而得其传于是其学遂行于世士之讲于其说者始得以脱于俗学之陋异端之惑而其所以修已治人之意亦往往有能卓然不惑于世俗利害之私而慨然有志于尧舜其君民者盖三先生者其有功于当世于是为不小矣然论者既未尝考于其学又拘于今昔显晦之不同是以莫知其本末源流之若此而或轻议之其有略闻之者则又舍近求远处下窥高而不知即事穷理以求其切于修已治人之实也呜呼张侯所以作为此祠而属其笔于熹者其意岂不有在于斯与抑尝闻之绍兴之初故侍读南阳胡文定公尝欲有请于朝加程氏以爵列使得从食于先圣先师之庙其后熹之亡友建安魏君掞之为太学官又以其事白宰相且请废王荆公安石父子勿祠当时皆不果行识者恨之至于近岁天子乃特下诏罢临川伯雱者略如掞之之言然则公卿议臣有能条奏前二议者悉施行之且复推而上之以及于濂溪其亦无患于不从矣张侯名栻丞相魏忠献公之子文学吏治皆有家法观于此祠又可见其志之所存者异时从容献纳白发其端使三先生之祠遍天下而圣朝尊儒重道之意垂于无穷则其美绩之可书又不止于此祠而已也故熹既为之论著其事而又附此说焉以俟淳熙五年冬十月辛卯记
  建宁府建阳县学藏书记
  古之圣人作为六经以教后世易以通幽明之故书以纪政事之实诗以导情性之正春秋以示法戒之严礼以正行乐以和心其于义理之精微古今之得失所以该贯发挥究竟穷极可谓盛矣而㧾其书不过数十卷盖其简易精约又如此自汉以来儒者相与尊守而诵习之转相受授各有家法然后训传之书始出至于有国家者历年行事之迹又皆各有史官之记于是文字之传益广若乃世之贤人君子学经以探圣人之心考史以验时事之变以至见闻感触有接于外而动乎中则又或颇论著其说以成一家之言而简册所载箧椟所藏始不胜其多矣然学者不欲求道则已诚欲求之是岂可以舍此而不观也哉而近世以来乃有所谓科举之业者以夺其志士子相从于学校庠塾之间无一日不读书然问其所读则举非向之所谓者呜呼读圣贤之言而不通于心不有于身犹不免为书肆况其所读又非圣贤之书哉以此导人乃欲望其教化行而风俗美其亦难矣建阳版本书籍行四方者无远不至而学于县之学者乃以无书可读为恨今知县事会稽姚侯耆寅始斥掌事者之馀金鬻书于市上自六经下及训传史记子集凡若干卷以充入之而世儒所诵科举之业者一无得与于其间诸生既得圣贤之书而读之又相与讲于侯之意而知所兴起也来谒予文以记之予惟姚侯之所以教其人固可书矣而诸生之所以承侯之意者亦当得书也抑予犹愿有告焉诸君读侯之书其必有以通诸心有诸身而无徒为是书肆者则庶几无负于侯之教而是邦风俗之美亦将有以异于往时矣于是敬书其说使刻石而立诸其庑以俟淳熙己亥二月己酉新安朱熹记
  建宁府建阳县学四贤堂记
  故国子祭酒九江萧公之敏字敏中隆兴间以选来知建阳县事廉静易直不务为赫赫名人便安之尝问邑之先贤而得三御史焉曰陈公洙师道曰陈公师锡伯修曰游公酢定夫皆以学行风节有闻于时心独慨然慕之乃为之肖象立祠于学榜曰三贤而率邑之学士大夫以及诸生子弟相与拜而奉奠焉邑人熊君克实记其事今刻在石可考也既公去而仕于朝不数年亦为御史实践三君子之迹而其忠言至计所以开上心救时弊别白是非邪正使为善者有所怙为恶者有所惧其功又不在三君子之下也出使江东未几上思其言复召以为国子祭酒因事献言鲠切不少变又使湖南以卒卒时贫甚乃至无以为家于是士大夫相与益高其节而建阳之人亦皆咨嗟恻怆以为吾萧令尹之贤其可以追配三君子者无惭也今知县事会稽姚侯闻之叹曰吾于萧公虽不及识其面然闻其名而乡往之久矣今辱为邑长于斯而继其躅又闻邑人之所以称诵之者如此其何以致吾之意而慰邑人之思哉于是复肖公象以合食于三君子而更其榜曰四贤既成奠之如公祠三贤故事诸生与执事者退皆喟然太息相勉以节义曰异时出身事主无或为媕阿容悦以愧乎四贤者而负今侯之教也谓子于萧公有一日之故来请文记之予不得辞乃具书其本末如此因以警诸君使毋忘今日之志又以告来者使相与叹慕兴起于无穷也姚侯名耆寅其兴学聚书以教学者之意已见于予文矣今为此祠其意尤非茍然者后之君子亦可以观政于斯焉淳熙己亥二月己酉新安朱熹记
  隆兴府学濂溪先生祠记
  隆兴府学教授南黄君灏既立濂溪先生之祠于其学而书来语熹曰先生之学自程氏得其传以行于世至于今而学者益尊信之以故自其乡国及其平生游宦之所历皆有祠于学以致其瞻仰之意若此邦者盖亦先生之仕国也而视于其学独未有所祠奉灏也既言于府而敬立之且奉程氏二先生以配焉又将窃取其书日与学者诵习之而患未知其所以说也吾子盖尝为是以幸教吾邦之人是殆有以识其意者愿得一言以记兹事庶乎其有以发也熹谢不敏而黄君要之不置熹惟先生之学之奥固非末学所敢知抑不敢谓无其志者矧黄君之请之勤若是亦安得而不为之言乎盖尝窃谓先生之言其高极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其实不离乎日用之间其幽探乎阴阳五行造化之赜而其实不离乎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其体用之一源显微之无间秦汉以下诚未有臻斯理者而其实则不外乎六经论语中庸大学七篇之所传也盖其所谓太极云者合天地万物之理而一名之耳以其无器与形而天地万物之理无不在是故曰无极而太极以其具天地万物之理而无器与形故曰太极本无极也是岂离乎生民日用之常而自为一物哉其为阴阳五行造化之赜者固此理也其为仁义礼智刚柔善恶者亦此理也性此理而安焉者圣也复此理而执焉者贤也自尧舜以来至于孔孟其所以相传之说岂有一言以易此哉顾孟氏既没而诸儒之智不足以及此是以世之学者茫然莫知所适高则放于虚无寂灭之外卑则溺于杂博华靡之中自以为道固如是而莫或知其非也及先生出始发明之以传于程氏而其流遂及于天下天下之学者于是始知圣贤之所以相传之实乃出于此而有以用其力焉此先生之教所以继往圣开来学而大有功于斯世也今黄君既立其祠以及于程氏而又欲推其说以传学者是必有以默契于心而亡疑矣而犹若有待乎熹之言者岂将以是辅其说而久其传邪既不得辞乃叙其事而并书是语以复焉黄君幸以为不悖于先生之言则愿刻之石厝之祠门以告来者庶几其或小补云尔淳熙六年冬十月辛亥新安朱熹记
  江陵府曲江楼记
  广汉张侯敬夫守荆州之明年岁丰人和幕府无事顾常病其学门之外即阻高墉无以宣畅郁湮导迎清旷乃直其南凿门通道以临白河而取旁近废门旧额以榜之且为楼观以表其上敬夫一日与客往而登焉则大江重湖萦纡渺弥一目千里而西陵诸山空濛晻霭又皆隐见出没于云空烟水之外敬夫于是顾而叹曰此非曲江公所谓江陵郡城南楼者邪昔公去相而守于此其平居暇日登临赋咏盖皆翛然有出尘之想至其伤时感事寤叹隐忧则其心未尝一日不在于朝廷而汲汲然惟恐其道之终不行也於戏悲夫乃书其扁曰曲江之楼而以书来属予记之时予方守南康疾病侵陵求去不获读敬夫之书而知兹楼之胜思得一与敬夫相从游于其上瞻眺江山览观形制按楚汉以来成败兴亡之效而考其所以然者然后举酒相属以咏张公之诗而想见其人于千载之上庶有以慰夙心者顾乃千里相望邈不可得则又未尝不矫首西悲而喟然发叹也抑尝思之张公远矣其一时之事虽唐之治乱所以分者顾亦何预于后之人而读其书者未尝不为之掩卷太息也是则是非邪正之实乃天理之固然而人心之不可已者是以虽旷百世而相感使人忧悲愉怢勃然于胸中恍若亲见其人而真闻其语者是岂有古今彼此之间而亦孰使之然哉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彛好是懿德登此楼者于此亦可以反诸身而自得之矣予于此楼既未得往寓目焉无以写其山川风景朝暮四时之变如范公之书岳阳也独次第敬夫本语而附以予之所感者如此后有君子得以览观焉淳熙巳亥十有一月己巳日南至
  南康军风师坛记
  南康军故无风师坛而寓其祠于社淳熙六年岁在著维大渊献权发遣军事朱熹始按唐开元礼求其地于城之东北得郡人盛宗废圃广若干若干蠲其租若干檄司户参军姓名星子县尉姓名奉政和新书筑坛三成陛四出东为燎坛南为大门而周垣之书祀仪于门之东壁而图其陈列登降之位于西壁经始十一月某日而成于某日云
  信州铅山县学记
  铅山学故在县东南百许步因地形为屋东乡既诸生以夫子不南面于礼为不称乃徙寘县东山下然其费皆出民间有司者无所与以故度地褊狭不能具庙学制度至若师生具员而弦诵辍响则亦既二十有馀年矣淳熙巳亥之春义兴蒋侯来领县事始至进谒堂下俯仰太息而有志焉后数月政成事简民裕而财足乃买地凿山度材致用而属役于其属雷君霆以岁十有二月丙申始事越明年四月戊申而舍菜焉门观显严宫庐宏敞神位清密祭用毕修图史之藏几席之设与凡所以栖宿炊鬻拼除之须无一不备既又为之召垦田立僦舍日给弟子员二十馀人而官无乏用民不病役邑之父兄相与聚观顾叹言曰今之所以幸教吾子弟者其厚如此是岂可使后之人无传焉于是雷君闻之则以其意来请且曰学虽具而诸生未知所志愿吾子之因是而有以发之也予尝谓道无古今之殊而学有今古之异盖周人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其德六曰智仁圣义中和其行六曰孝友睦姻任恤其艺六曰礼乐射御书数是于学者日用起居食饮之间既无事而非学于其群居藏修游息之地亦无学而非事至于所以开发其聪明成就其德业者又皆交相为用而无所偏废此先王之世所以人材众多风俗美盛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也国家建立学官周遍海内其所以望于天下之士者岂不亦若先王之志而学者无以识其指意之所在于其日用之间既诞谩恣睢而不知所以学其群居读习之际又不过于割裂装缀以为能而莫或知其终之无所用也是以其趋日以卑陋而惟利禄之知幸而一二杰然有意于自立者则又或穷高极远而不务力行之实或循常守旧而不知其义理之所以然也是以其说常倚于一偏而不得以入于圣贤之域于是时也异端杂学之士阿世徇俗之流又或鼓其乖妄之说而乘之呜呼吾道之不亡特民之秉彛有不可得而绝灭者耳予之力固不足以救之而窃有忧焉是以既书蒋侯之事又因雷君之请而附见其说以告夫学于此者以为有能因是而反求之则庶乎其知所志矣蒋侯名亿字仲永才高志远平居抵掌论当世事滚滚不穷盖尝有意提兵万里为国家立非常之功者其办一邑固当有馀力惟其不以壹切治理为功而汲汲乎化民成俗之先务如此是则后之君子亦将有考于斯焉秋九月丙寅具位朱熹记


  晦庵集卷七十八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七十九     宋 朱子 撰记
  卧龙庵记
  卧龙庵在庐山之阳五乳峯下予自少读三山先生杨公诗见其记卧龙刘君隐居辟榖木食涧饮盖巳度百岁而神清眼碧客至辄先知之则固已知有是庵矣去岁蒙恩来此又得陈舜俞令举庐山记者读之其言曰凡庐山之所以著于天下盖有开先之瀑布见于徐凝李白之诗康王之水帘见于陆羽之茶经至于幽深险绝皆有水石之美也此庵之西苍崖四立怒瀑中泻大壑渊深凛然可畏有黄石数丈隐映连属在激浪中视者眩转若欲蜿蜒飞舞故名卧龙此山水之特胜处也于是又知其泉石之胜乃如此间以行田始得至焉则庵既无有而刘君亦不可复见独其泉石之胜不可得改然其壮伟竒特之势则有非陈记所能仿彿者余既惜其出于荒堙废坏之馀而又幸其深阻夐绝非车尘马迹之所能到傥可得擅而有也时已上章乞解郡绂乃捐俸钱十万属西原隐者崔君嘉彦因其旧址䌸屋数椽以俟命下而徙居焉既又缘名潭之义画汉丞相诸葛公之象寘之堂中而故友张敬夫尝为赋诗以纪其事然庵距潭犹数百步步乱石间三涉涧水乃至至又无所托足以寓瞻眺或乃颠沛而反因相其东崖凿石为磴而攀缘以度稍下乃得巨石横出涧中仰翳乔木俯瞰清流前对飞瀑最为谷中胜处遂复作亭于其上既以为吏民祷赛之地而凡来游者亦得以仿彿徙倚而纵目快心焉于是岁适大祲因榜之曰起亭以为龙之渊卧者可以起而天行矣然予前日之请迄今盖巳屡上而竟未有得也岁月飘忽念之慨然乃叙其作兴本末而书之屋壁来者读之尚有以识予之意也淳熙庚子冬十有一月丙辰新安朱熹记
  西原庵记
  予少好佳山水异甚而自中年以来即以病衰不克逞其志于四方独闻庐阜之竒秀甲天下而畸人逸士往往徜徉于其间意常欲一往游焉而未暇也前年蒙恩试郡适在此山之阳乃间以公家职事得至其中其岩壑幽深水石竒怪固平生所创见而于岩壑水石之间又得成纪崔君焉乃信前所闻者之不诬也君名嘉彦字子虚少慷慨有竒志壮岁避地巴东三峡之间修神农老子术东下吴越以耕战之策干故相赵忠简公赵公是之会去相不果行君自是绝迹此山按陈令举所述图记得西原庵故址于卧龙瀑水之东筑室居焉耕田种药仅足以自给而四方往来之士皆取食焉其疾病老孤无所与归之人至者亦收养之盖年逾七十矣而神明筋力不少衰予往造之而君不予避也一旦为予道说平生相与太息会予结屋卧龙以祠诸葛丞相世盖少识其意者君独叹曰此竒事也相为经纪其事以迄有成两年之间相见者不知其几而君未尝一言及外事予以是益嘉君之为人而重叹其既老无所复用于世也淳熙辛丑闰月之晦予既罢郡来宿卧龙君曰卧龙之役夫子既书之矣顾西原独未有记复能为我书之乎予曰诺哉于是悉次其说俾刻焉新安朱熹记
  徽州婺源县学三先生祠记
  淳熙八年春三月婺源大夫周侯始作周程三先生祠堂于其县之学而使人以书来谓熹曰子故吾邑之人也盖尝有闻于先生之学而既祠之南康矣且濂溪故宅豫章宜春之祠又吾子之所记也其亦为我言之熹惟三先生之道则高矣美矣然此婺源者非其乡也非其寓也非其所尝游宦之邦也且国之祀典未有秩焉而祀之于礼何依而于义何所当乎则具以告且识不敢后数月周侯又与邑之处士李君缯及其学官弟子数十人皆以书来曰惟濂溪夫子之学性诸天诚诸已而合乎前圣授受之统又得河南二程先生以传之而其流遂及于天下非有爵赏之劝刑辟之威而天下学士靡然乡之十数年来虽非其乡非其寓非其游宦之国又非有秩祀之文而所在学官争为祠室以致其尊奉之意盖非敢以是间乎命祀也亦曰肖其道德之容使学者日夕瞻望而兴起焉耳且吾邑之人所以得闻三先生之言者子之先君子与有力焉今祠亦既成矣子安得而不为之言乎抑先生之学其始终本末之趣愿吾子之悉陈之庶乎其有发也熹发书愀然曰明府之教诸君之言其命熹以记者熹不敢复辞矣乃先生之学则熹之愚惧不足以言之也虽然诸君独不观诸濂溪之图与其书乎虽其简古渊深未易究测然其大指则不过语诸学者讲学致思以穷天地万物之理而胜其私以复焉其施则善始于家而达之天下其具则复古礼变今乐政以养民而刑以肃之也是乃所谓伊尹之志颜子之学而程氏传之以觉斯人者而亦岂有以外乎诸君日用之间哉顾独未之察耳今幸以贤大夫之力既得以日见先生之貌象而瞻仰之则曷若遂读其书求其指以反诸身而力行之乎已而遂书其事与其辞如此以为记以为学者由是而用力焉则庶几乎三先生之心不坠于地而于吾先子之志贤大夫之意亦可以无负矣诸君其亦勉之哉祠在讲堂北壁下濂溪先生南乡坐明道先生伊川先生东西乡以侑焉周侯名师清玉山人好学有文而尝仕于朝矣其为此邦宽以抚民礼以待士而所以教诲之者又如此非今之为吏者所能及也秋八月癸丑县人朱熹记
  琼州学记
  昔者圣王作民君师设官分职以长以治而其教民之目则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盖民有是身则必有是五者而不能以一日离有是心则必有是五者之理而不可以一日离也是以圣王之教因其固有还以导之使不忘乎其初然又虑其由而不知无以久而不坏也则为之择其民之秀者群之以学校而聨之以师儒开之以诗书而成之以礼乐凡所以使之明是理而守之不失传是教而施之无穷者盖亦莫非因其固有而发明之而未始有所务于外也夫如是是以其教易明其学易成而其施之之博至于无远之不暨而无微之不化此先王教化之泽所以为盛而非后世所能及也淳熙九年琼管帅守长乐韩侯壁既新其州之学而使以图来请记曰吾州在中国西南万里炎天涨海之外其民之能为士者既少幸而有之其记诵文词之习又不能有以先于北方之学者故其功名事业遂无以自白于当世仆窃悲之今其公堂序室则既修矣然尚惧其未能知所兴起也是以愿有谒焉吾子其有以振德之熹窃惟国家敩学之意不为不广斯人蒙化之日不为不深然犹有如侯之所虑者岂前日之所以教者未尝导之以其身心之所固有而徒强之以其外是以若彼其难与因为之书其所闻于古者以告之使琼之士知夫所以为学者不外于身心之所固有而用其一日之力焉则其德成行修而无所疑于天下之理将无难者而凡所谓功名事业云者其本已在是矣若彼记诵文词之末则本非吾事之所急而又何足为重轻乎呜呼琼士勉旃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彛好是懿德是岂有古今之间远近之殊哉侯于是邦政多可纪已具刻于池亭之石因不复书而是役之面埶功程又非侯所以属笔之意也亦略不论著云是年岁在玄(⿰黑戈)摄提格冬十月庚申宣教郎直秘阁朱熹记
  琼州知乐亭记
  琼管在中州西南万里鲸波浩漾之外其长吏常以领䕶岛中四郡塡抚民夷为职委寄甚重然以其险且远也朝廷往往不暇择人冒而往者意或私有所利固不复知所谓承流宣化为何等事是以其地今为王土数百年而旧俗未尽革论者因鄙夷之以为是果不足以与中国之声教其人盖深耻之而未有以雪也淳熙八年今帅守韩侯始以经略使察廉表行州事而天子许之至则为之正田亩之籍薄盐米之征教之以耕耨灌溉之法而绌其官吏之无状者民业既有经矣然后日为陈说礼义廉耻之意以开晓之既又表其从化之民以厉其不率教者出入阡陌劳来不怠行之期年民吏浃和俗以一变化外黎人闻风感慕至有愿得供田税比省民者于是侯亦自喜其政之成而幸其民之不我违也乃取庄生濠上之语作知乐之亭于放生池上北望观阙于云天缥缈之间以为岁时瞻伫祝延之地且曰其使邦人士女嘉辰胜日有所咏歌鼓舞以自乐其得被圣化而不愧于王民也间而以书属予记之予惟韩侯之于此邦其勤至矣不但一亭之作为可书也然其为政本末之序则于此亦有可观者因为书之以告后人使凡居侯之位而游于是者必以侯之心为心又观于其政而取法焉则庶乎民生日厚民德日新而王化之纯无远迩矣世岂有终不可教之民哉侯名璧字廷玉长乐人世以清德显云九年冬十月庚申新安朱熹记
  漳州龙岩县学记
  漳州龙岩县学年置其后迁徙不常遂以废坏盖三十有馀年而丞某君某始复营建迫代去不克就温陵曽君秘来嗣其职乃因其绪而成之凡为屋若干楹殿堂门庑师生之舍无一不具淳熙九年某月某日既率其诸生以奠菜于先圣先师而以书来求记且曰愿有教也予闻龙岩为县斗辟介于两越之间俗故穷陋其为士者虽或负聪明朴茂之姿而莫有开之以圣贤之学是以自其为县以来今数百年未闻有以道义功业显于时者岂其材之不足哉殆为吏者未有以兴起之也今二君相继贰令于此乃能深以兴学化民为己任其志既美矣而曽君又尝从吾友石许诸君游是必能诵其所闻以先后之者此邑之士其庶几乎乃为之书其本末而因以告其诸生曰夫所谓圣贤之学者非有难知难能之事也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以修其身而求师取友颂诗读书以穷事物之理而已是二端者岂二三子之所不知不能哉特𪫟迫于俯仰衣食之资而不暇顾诱夺于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屋雕篆之习而不及为尔夫徇区区目前近小之利而忘其所贵于己者固已悖矣况其所徇又未必果可求也二三子循已事而观之则曷若慨然反是心以求之而一用其力于吾之所谓者乎使吾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之行日笃而身无不修也求师取友颂诗读书之趣日深而理无不得也则自身而家自家而国以达于天下将无所处而不当固不必求道义功烈之显于时而根深末茂实大声闳将有自然不可揜者矣呜呼是说也曽君盖亦尝为二三子言之乎二三子其益以吾言相与勉焉而书所谓敩学半者又曾君所宜深念也其亦由是而勉旃哉十年二月甲寅新安朱熹记
  江西运司养济院记
  江南西路转运司养济院在隆兴府城东崇和门内转运副使吴郡钱公某之所为而判官嘉禾丘公毗陵尤公袤之所徙也豫章为江西一都会地大物众而四方宾旅之有事于其土者又不绝于道路平时通功易事足以相生养独不幸一旦有疾疢则惸然无所归求药与食或无得焉则转死于沟壑者岁不知几何人而有司者莫之知也乾道九年转运副使吴兴芮公𤍞始有闻而闵焉去之日留私钱百万以诿后人称贷贸易收其赢以市药物给病者淳熙五年判官开封赵公某复以私钱百四十万买田东关罗舍病者又得以食七年钱公寔来而芮公已为吏部侍郎是年春赵公亦以吏部侍郎召赵公知公雅意亦有乐乎此也因亟以书来谂公则移书芮公请所留钱益以己资百三十万买田长定而又创为此院延庆崇和两门之外使病者有以居焉自经始至落成若干日而就凡为门五间堂三间挟以便房中为丈室东庖西圊左右庑各五间庑深三寻修七寻有半中设巨榻十有八冬加障蔽以御风寒暑则撤之以渫烦郁胗治有工药石有剂其不可疗者亦予槥椟以葬职掌之人皆赋以禄俾供厥事又专属僚吏以时行视而课督之盖三公所捐皆四方之聘币不以入于家者合之为钱三百七十万所买三墅为田千有一百十一亩岁入租为谷九百八十二斛有竒其详则书之牍藏之有司而院之戒令紏禁亦书而揭之堂上既钱公又列其事以闻诏下施行如章而钱公去矣二公踵至周视钱公之所为者而屡叹之然犹以院在门关之外惧夫病者之有所不便于医药也乃相门内得故归德佛舍之废址而迁焉凡増屋十有八间并得故僧田六顷又市锺陵灌城两墅之田七十亩岁收谷三百馀斛钱五万有竒以充入之盖自是以来病而无归者多赖以全活不幸死者亦瞑目而无所憾焉于是台之群属与郡吏之奔走焉者私相与谋因文学椽黄君某述其事来请文以记予时方罢浙东常平事三复其书而窃有愧焉盖崇宁之制凡安济坊漏泽园之政皆领属常平使者其有旷阙非将漕主计者之忧也今职其事者或不能及而五君子者乃能汲汲乎其职之所不必为至出义钱以辑成之虽其先后来去之不齐而其闵恻之深计虑之远泯然若出于一人之心而手自为之其制愈修而愈密其惠益増而益厚于以推广圣朝昭天漏泉之泽于湖山数千百里之外其意既甚美矣而其学道爱人之效又足以警夫职其事而不能然者以兴起之其利岂不又甚博哉因不复辞而为书其本末如此既以著夫五君子之成绩而自讼以晓当世又以告后之人使知五君子者相为始终十年之间所以成此者之不易而不敢坏也钱公又尝奏免赣吉麻租二千四百五十九斛为钱千有一百九十七万九十有竒两州之人尤歌舞之今以秘阁修撰知婺州事其救饥之政亦为诸郡最云淳熙十年三月甲戌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台州崇道观朱熹记
  慈教庵记
  金华清江时镐及其弟某尝以书来曰吾先公之葬东莱先生既幸哀而铭之以告于幽矣惟是祠堂之奉既作而未名将无以著先德于外者敢请于子何如予不及识时君独观伯恭父之铭称其治家严整而所以教子孙者甚笃且尝以书为予言之伯恭又非轻与人者予是以知时君之为人乃取晏平仲之言名其所作曰慈教之庵而君之乡大夫潘公德鄜闻之以为然则为之大书以揭焉镐等既刻之石而又以请曰名庵而有以发乎先人之志子则有赐于我矣然无词以著其实其于久远惧泯没而不章也愿吾子之遂志之将与潘公之书并刻焉以配吾师之言而信吾父于后世子之赐不愈大乎予不得辞则又书本末如此以遗之呜呼君之子孙既多且材岁时相与来拜墓下其有以惕然不忘乎父师之训而益勉乎其远者大者则斯名之称其实又岂待予言之而后传于远哉淳熙癸卯四月
  韶州州学濂溪先生祠记
  秦汉以来道不明于天下而士不知所以为学言天者遗人而无用语人者不及天而无本专下学者不知上达而滞于形器必上达者不务下学而溺于空虚优于治己者或不足以及人而随世以就功名者又未必自其本而推之也夫如是是以天理不明而人欲炽道学不传而异端起人挟其私智以驰骛于一世者不至于老死则不止而终亦莫悟其非也宋兴九疑之下舂陵之墟有濂溪先生者作然后天理明而道学之传复续盖有以阐夫太极阴阳五行之奥而天下之为中正仁义者得以知其所自来言圣学之有要而下学者知胜私复礼之可以驯致于上达明天下之有本而言治者知诚心端身之可以举而措之于天下其所以上接洙泗千岁之统下启河洛百世之传者脉络分明而规摹宏远矣是以人欲自是有所制而不得肆异端自是有所避而不得骋盖自孟氏既没而历选诸儒受授之次以论其兴复开创汛扫平一之功信未有高焉者也先生熙宁中尝为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而治于韶洗冤泽物其兆足以行矣而以病去乾道庚寅知州事周侯舜元仰止遗烈慨然永怀始作祠堂于州学讲堂之东序而以河南二程先生配焉后十有三年教授廖君德明至视故祠颇已摧剥而香火之奉亦惰弗供乃谋増广而作新之明年即其故处为屋三楹像设俨然列坐有序月旦望率诸生拜谒岁春秋释奠之明日则以三献之礼礼焉而犹以为未也则又日取三先生之书以授诸生曰熟读精思而力行之则其进而登此堂也不异乎亲灸之矣又明年以书来告曰韶故名郡士多愿悫少浮华可与进于善者盖有张文献余襄公之遗风焉然前贤既远而未有先生君子之教以启廸于其后虽有名世大贤来官其地亦未闻有能抠衣请业而得其学之传者此周侯之所为惓惓焉者而德明所以奉承于后而不敢怠也今既讫事而德明亦将终更以去矣夫子幸而予之一言庶几乎有以卒成周侯之志是亦德明之愿而诸生之幸也廖君尝以其学讲于熹者因不获辞而辄为论著先生唱明道学之功以视韶人使因是而知所以用力之方又记其作兴本末如此使来者有考焉淳熙十年癸卯岁五月丁卯新安朱熹记
  鄂州社稷坛记
  淳熙十年春朝奉郎知鄂州事新安罗侯愿以书来曰吾州群祀之坛始在中军寨去年秋通守清江刘君清之至而往谒焉视其地褊迫洿下燎瘗无所不称藩国钦崇命祀之意且念比年郡多水旱札瘥之变意其咎或在是则言于州请得度地更置如律令己而刘君行州事遂以属录事参军周明仲行视得城东黄鹤山下废营地一区东西十丈南北倍差按政和五礼画为四坛而属其役事于兵马监押赵伯烜作治未半而愿适承乏又属都监王椿董之以速其成焉某月坛成东社西稷居前东风伯雨师雷师居后少郤坛皆三成有壝壝四门前二坛趾皆方二丈五尺崇尺二寸后二坛趾皆方一丈六尺五寸崇八寸其再成方面皆杀尺崇四分而去一三成方杀如之而崇不复杀前二壝皆方四丈二尺门六尺间丈五尺后三壝皆方二丈八尺门五尺间四丈九尺其崇皆四尺社有主崇二尺五寸方尺剡其上倍其下半石也南五丈为门三间北二丈有竒为斋庐五间缭以重垣甃以坚甓而植以三代之所宜木亦既练时日属寮吏修祝号以告于神而妥之矣则又与刘君谋以吾子之尝学于礼也是以愿请文以记之俾后人之勿坏也熹按社实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五土之祇而后土勾龙氏其配也稷则专为原隰之祇能生五谷者而后稷周弃氏其配也风师箕也雨师毕也是皆著于周礼领于大宗伯之官唯社稷自天子之都至于国里通得祭而风雨之神则自唐以来诸郡始得祀焉至于雷神则又唐制所与雨师同坛共牲而祀者也国朝礼文大抵多袭唐故故今郡国祀典自先圣先师之外唯是五者盖以为二气之良能天地之功用流行于覆载之间以育万物而民生赖焉者其德惟此为尤盛是以于其坛壝时日之制牲币器服之品降登馈奠之节莫不参订讨论著之礼象颁下郡国藏于礼官有司岁举行之而部刺史又常以时循行察其不如法者盖有国家者所以昭事明神祈以降祥锡福于下其勤如此顾今之为吏者所知不过簿书期会之间否则觞豆舞歌相与放焉而不知反其所敬畏崇饰而神事之者非老子释氏之祠则妖妄淫昏之鬼而已其于先王之制国家之典所以治人事神者曷尝有槩于其心哉呜呼人心之不正风俗之不厚年谷之不登民生之不遂其不亦以此欤今罗侯之与刘君乃能相与汲汲乎此非其学古爱民之志卓然有见乎流俗见闻之表其孰能之顾虽不文不足以记事实垂久远然二君子过以为尝从俎豆之事不远千里而属笔焉其得辞之乎因为书之使以刻于丽牲之石后有君子得以览焉罗侯方与刘君相率劝学劭农甚力刘君又尝请于前守李侯棫禁境内无得奉大洪山淫祠者其于教民善俗之事力所可为无有不尽其心也十一年春正月甲辰具位新安朱熹记
  建宁府崇安县学田记
  崇安县故有学而无田遭大夫之贤而有意于教事者乃能缩取他费之赢以供养士之费其或有故而不能继则诸生无所仰食而往往散去以是殿堂倾圮斋馆芜废率常更十数年乃一闻弦诵之声然又不一二岁辄复罢去淳熙七年今知县事赵侯始至而有志焉既葺其宫庐之废坏而一新之则又图所以为饮食久远之计者而未知所出也一日视境内浮屠之籍其绝不继者凡五曰中山曰白云曰凤林曰圣历曰暨历而其田不耕者以亩计凡若干乃喟然而叹曰吾知所以处之矣于是悉取而归之于学盖岁入租米二百二十斛而士之肄业焉者得以优游卒岁而无乏绝之虑既而学之群士十馀人相与走予所居之山间请文以记其事曰不则惧夫后之君子莫知其所始而或至于废坏也予惟三代盛时自家以达于天子诸侯之国莫不有学而自天子之元子以至于士庶人之子莫不入焉则其士之廪于学官者宜数十倍于今日而考之礼典未有言其费出之所自者岂当时为士者其家各已受田而其入学也有时故得以自食其食而不仰给于县官也欤至汉元成间乃谓孔子布衣养徒三千而増学官弟子至不复限以贠数其后遂以用度不足无以给之而至于罢夫谓三千人者聚而食于孔子之家则已妄矣然养士之需至以天下之力奉之而不足则亦岂可不谓难哉盖自周衰田不井授人无常产而为士者尤厄于贫反不得与为农工商者齿上之人乃欲聚而教之则彼又安能终岁裹饭而学于我是以其费虽多而或取之经常之外势固有所不得已也况今浮屠氏之说乱君臣之礼绝父子之亲淫诬鄙诈以驱诱一世之人而纳之于禽兽之域固先王之法之所必诛而不以听者也顾乃肆然蔓衍于中国丰屋连甍良畴接畛以安且饱而莫之或禁是虽尽逐其人夺其所据而悉归之学使吾徒之学为忠孝者得以无营于外而益进其业犹恐未足以胜其邪说况其荒坠芜绝偶自至此又欲封植而永久之乎赵侯取之可为务一而两得矣故特为之记其本末与其指意所出者如此以示后之君子且以警夫学之诸生使益用力乎予之所谓忠且孝者职其事者又当谨其出内于簿书之外而无龠合之私焉则庶其无负乎赵侯之教矣赵侯名某材甚高听讼理财皆办其课又有馀力以及此诸使者方上其治行于朝云十一年春正月庚戌具位朱熹记
  衢州江山县学景行堂记
  江山县学故有三贤堂以祀正介先生周君颖赠宣教郎徐君揆逸平先生徐君存而今知县事金华邵侯浩又益以故谏议大夫毛公注赠朝请郎毛公㮚且更其扁曰景行之堂而状其事且为书来告曰愿有记也熹考其状既知五君子之学行气节真足以风厉当世而兴起后来读其书又叹邵侯所以教其人者之备而待其人者之远也盖正介之行信于乡而闻于朝其立言垂训褒善贬恶又皆足以为后世法虽其事业不得见于当年然其所立己不但为一乡之善士而已也谏议遭时遇主奋不顾身排击巨奸夺其政柄当是时天下庶几望至治焉不幸不究其用而废绝以死有志之士至今恨之然不特为公恨也至于叔缜骂贼不屈以明官守之义宅卿捐躯营以纾君父之急其事尤难其节尤伟而逸平受业程氏之门人得诸心成诸行又能推其说以教人仪刑音旨之传于今尤未远也夫以区区百里之间而其先贤之学行气节可以风厉当世而兴起后来者如此可谓盛矣昔人之祠之也其意岂不美哉然得其三而遗其二又限其目而不使后人复有勉慕企及之思也是则识者犹或病之邵侯于此乃能増益而葺新之且易其名以致其俛焉孶孶之意而撤其限以视若有待于来者是不亦教其人之备而待其人之远乎呜呼是亦可书也己抑熹又尝窃有说焉盖士有学有德而后其言行有可观有行有言而后其节义有可贵此士君子立身行道次第始卒之常而不可易者也然人之所禀不同而其所遭亦异故得于身者或无以验其事成于终者或无以考其初此论世尚友者所以每恨全德之难而欲择其所从者又不免有多岐之惑也然则登是堂而有志夫五君子之事者又可不知其所务之先后而循序以求之哉邵侯读大学之书而有感于絜矩之一言其平居论天下事而有所不平未尝不慨然发愤而抵掌太息也然则其于五君子者固已非茍知之而亦庶几得其所以求之之序矣其为此举夫岂偶然而已哉因为之识其本末而并记此意以视其学者云淳熙十有二年秋八月乙丑新安朱熹记
  婺州金华县社仓记
  淳熙二年东莱吕伯恭父自婺州来访余于屏山之下观于社仓发敛之政喟然叹曰此周官委积之法隋唐义廪之制也然子之榖取之有司而诸公之贤不易遭也吾将归而属诸乡人士友相与纠合而经营之使闾里有赈恤之储而公家无龠合之费不又愈乎然伯恭父既归即登朝廷舆病还家又不三年而卒遂不果为其卒之年浙东果大饥予因得备数推择奉行荒政按行至婺则婺之人狼狈转死者已籍籍矣予因窃叹以为向使伯恭父之志得行必无今日之患既而尚书下予所奏社仓事于诸道募民有欲为者听之民盖多慕从者而未几予亦罢归又不果有所为也是时伯恭父之门人潘君叔度感其事而深有意焉且念其家自先大夫时已务赈恤乐施予岁捐金帛不胜计矣而独不及闻于此也于是慨然白其大人出家谷五百斛者为之于金华县婺女乡安期里之四十有一都敛散以时规画详备一都之人赖之而其积之厚而施之广盖未巳也一日以书来曰此吾父师之志母兄之惠而吾子之所建虽予幸克成之然世俗不能不以为疑也子其可不为我一言以解之乎予惟有生之类莫非同体惟君子为无有我之私以害之故其爱人利物之心为无穷特穷而在下则禹稷之事有非其分之所得为者然茍其家之有馀而推之以予邻里乡党则固吾圣人之所许而未有害于不出其位之戒也况叔度之为此特因其坟庐之所在而近及乎十保之间以承先志以悦亲心以顺师指且前乎此者又已尝有天子之命于四方矣而何不可之有哉抑凡世俗之所以病乎此者不过以王氏之青苗为说耳以予观于前贤之论而以今日之事验之则青苗者其立法之本意固未为不善也但其给之也以金而不以谷其处之也以县而不以乡其职之也以官吏而不以乡人士君子其行之也以聚敛亟疾之意而不以惨怛忠利之心是以王氏能以行于一邑而不能以行于天下子程子尝极论之而卒不免于悔其已甚而有激也予既不得辞于叔度之请是以详著其本末而又附以此意婺人盖多叔度同门之士必有能观于叔度所为之善而无疑于青苗之说者焉则庶几乎其有以广夫君师之泽而使环地千里永无捐瘠之民矣岂不又甚美哉叔度名景宪与伯恭父同年进士年又长而屈首受学无难色师殁守其说不懈益䖍于书无不读盖深有志于当世然以资峭直自度不能随世俯仰故自中年不复求仕而独于此为拳拳也十二年岁乙巳冬十月庚戌朔
  建宁府建阳县长滩社仓记
  建阳之南里曰招贤者三地接顺昌瓯宁之境其狭多阻而俗尤劲悍往岁兵乱之馀稂莠不尽去小遇饥馑辄复相挺群起肆暴率不数岁一发虽寻即夷灭无噍类然愿民良族晷刻之间已不胜其惊扰矣绍兴某年岁适大祲奸民处处群聚饮博啸呼若将以踵前事者里中大怖里之名士魏君元履为言于常平使者袁侯复一得米若干斛以贷于是物情大安奸计自折及秋将敛元履又为请得筑仓长滩厩置之旁以便输者且为后日凶荒之备毋数以烦有司自是岁小不登即以告而发之如是数年三里之人始得饱食安居以免于震扰夷灭之祸而公私远近无不阴受其赐盖元履少好学有大志自为布衣而其所以及人者已如此蒙其惠者虽知其然而未必知其所以然也其后元履既没官吏之职其事者不能勤劳恭恪如元履之为于是粟腐于仓而民饥于室或将发之则上下请赇为费已不赀矣官吏来往又不以时而出内之际阴欺显夺无弊不有大抵人之所得秕糠居半而偿以精凿计其候伺亡失诸费往往有过倍者是以贷者病焉而良民凛凛于凶岁犹前日也淳熙十一年使者宋侯若水闻其事且知邑人宣教郎周君明仲之贤即以元履之事移书属之且下本台所被某年某月某日制书使得奉以从事盖岁以夏贷而冬敛之且收其息什之二焉行之三年而三里之间人情复安如元履亡恙时什二之收岁以益广周君既以増葺其栋宇又将稍振其馀以渐及于傍近盖其惠之所及且将日増月衍而未知其所极也周君以予尝有力于此者来请文以为记予与元履早同师门游好甚笃既追感其陈迹又嘉周君之能继其事而终有成也乃不辞而为之说如此则又念昔元履既为是役而予亦为之于崇安其规模大略放元履独岁贷收息为小异元履常病予不当祖荆舒聚敛之馀谋而予亦每忧元履之粟久储速腐惠既狭而将不久也讲论馀日杯酒从容时以相訾謷而讫不能以相诎听者从旁抵掌观笑而亦不能决其孰为是非也及是宋侯周君乃卒用予所请事以成元履之志而其效果如此于是论者遂以予言为得然不知元履之言虽疏而其忠厚恳恻之意蔼然有三代王政之馀风岂予一时茍以便事之说所能及哉当时之争盖予之所以为戏而后日之请所以必曰息有年数以免者则犹以不㤀吾友之遗教也因并书之以视后人使于元履当日之心有以得之则于宋侯周君今日之法有以守而不坏矣元履名掞之尝以布衣召见天子悦其对即日除太学录寻以数论事不得久居中既而天子思复召用之则元履既卒矣上为怅然久之诏有司特赠直秘阁云十三年七月辛卯新安朱熹记
  建宁府建阳县大阐社仓记
  招贤里大阐罗汉院之社仓新候官大夫周君某之所为而长滩之别贮也始秘阁魏君之筑仓于长滩非择其地而处之也因其船粟之委于是而藏焉耳故仓之所在极里之东北而距西南之境远或若干里贷者多不便之而是时率常数岁乃一往来则犹未甚以为苦也淳熙甲辰周君始以常平使者宋公之檄司其发敛之政而以岁贷收息之令从事既为之更定要束搜剔蠧弊而以时颁焉民已悦于受赐矣周君因益问以因革之宜而有以道里不均之说告者且曰自今以往一岁而往来者再则其劳佚之相绝又非前日比矣周君于是白之宋公而更为此仓以适远近之中且令西南境之受粟者即而输焉来岁遂以远近分土使各集于其所以待命民既岁得饱食而又无独远甚劳之患于是咸德周君而相率来请文以记其成昔予读周礼旅师遗人之官观其颁敛之疏数委积之远迩所以为之制数者甚详且密未尝不叹古之圣人既竭心思而继之以不忍人之政其不可及乃如此及今而以是仓之役观之则彼其详且密者亦安知其不有待于历时之久得人之多而后乃至于此耶因为之记其本末以为后之君子或将有考于斯焉周君字居晦好读书有志当世之务吏事亦精敏绝人不但此为可书也仓凡二间高若干尺广若干尺深若干尺始作以某年某月某日越某月某日成用工若干钱若干佐之者里之人某也十三年丙午岁七月甲午新安朱熹记
  邵武军学丞相陇西李公祠记
  建炎丞相陇西李公邵武人也少有大志自为小官即切切然以天下事为已忧宣和初一日大水猝至几冒都城人莫能究其所自来相与震惧而无有敢以为言者公时适为左史以为此夷狄兵戎之象也不可以不戒亟上疏言之遂以谪去数岁乃得召还则敌骑巳入塞而长驱向阙矣公复慨然图上内禅之策诚意感通言未及发而大计已决寇围既迫群小方谋挟至尊犯不测为幸免计公又独扣殿陛力陈大义得复城守以退寇兵然自是以来割地讲和之议遂起公又再谪而大事去矣光尧太上皇帝受命中兴畴咨人望首召公为宰相公亦痛念国家非常之变日夜图维所以修政事攘寇乱者本末甚备盖方诛僭逆以正人心而建遣张所抚河北傅亮收河东宗泽守京城遂将益据形便大明纪律以示必守中原必还两宫之势而小人有害公者遂三谪以去而不复还矣淳熙丙午距公去相适六十年而永嘉徐君元德命教此邦谓公之忠义筹略海内有志之士莫不诵而传之顾其乡人子弟乃无有能道其万一而兴起焉者于是辟讲堂之东肖公之象而立祠焉四月吉日合郡吏率诸生进拜跪奠妥侑如法已事而以书来属熹记之熹惟天下之义莫大于君臣其所以纒绵固结而不可解者是皆生于人心之本然而非有所待于外也然而世衰俗薄学废不讲则虽其中心之所以固有亦且沦胥陷溺而为全躯保妻子之计以后其君者往往接迹于当世有能奋然拔起于其间如李公之为人知有君父而不知有其身知天下之有安危而不知其身之有祸福虽以谗间窜斥屡濒九死而其爱君忧国之志终有不可得而夺者是亦可谓一世之伟人矣徐君之祠之也非其志之所好学之所讲有在于是则亦孰能及之哉故熹喜闻其事而乐推其说以告郡之学者虽病且衰而不自知其感慨发愤犹复误有平日之壮心也十二月癸巳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华州云台观朱熹记
  衡州石鼓书院记
  衡州石鼓山据烝湘之会江流环带最为一郡佳处故有书院起唐元和间州人李宽之所为至国初时尝赐敕额其后乃复稍徙而东以为州学则书院之迹于此遂废而不复修矣淳熙十二年部使者东阳潘侯畤德鄜始因旧址列屋数间榜以故额将以俟四方之士有志于学而不屑于课试之业者居之未竟而去今使者成都宋侯若水子渊又因其故而益广之别建重屋以奉先圣先师之象且摹国子监及本道诸州印书若干种若干卷而俾郡县择遣修士以充入之盖连帅林侯栗诸使者苏侯诩管侯鉴衡守薛侯伯宣皆奉金赍割公田以佐其役逾年而后落其成焉于是宋侯以书来曰愿记其实以诏后人且有以幸教其学者则所望也予惟前代庠序之教不修士病无所于学往往相与择胜地立精舍以为群居讲习之所而为政者乃或就而褒表之若此山若岳麓若白鹿洞之类是也逮至本朝庆历熙宁之盛学校之官遂遍天下而前日处士之庐无所用则其旧迹之芜废亦其势然也不有好古图旧之贤孰能谨而存之哉抑今郡县之学官置博士弟子员皆未尝考其德行道艺之素其所受授又皆世俗之书进取之业使人见利而不见义士之有志于为己者盖羞言之是以常欲别求燕闲清旷之地以共讲其所闻而不可得此二公所以慨然发愤于斯役而不敢惮其烦盖非独不忍其旧迹之芜废而已也故特为之记其本末以告来者使知二公之志所以然者而毋以今日学校科举之意乱焉又以风晓在位使知今日学校科举之教其害将有不可胜言者不可以是为适然而莫之救也若诸生之所以学而非若今人之所谓则昔者吾友张子敬夫所以记夫岳麓者语之详矣顾于下学之功有所未究是以诵其言者不知所以从事之方而无以蹈其实然今亦何以他求为哉亦曰养其全于未发之前察其几于将发之际善则扩而充之恶则克而去之其如此而已矣又何俟于予言哉十四年丁未岁夏四月朔新安朱熹记
  漳州州学东溪先生高公祠记
  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之风者鄙夫宽薄夫敦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夫孟子之于二子其论之详矣虽或以为圣之清或以为圣之和然又尝病其隘与不恭且以其道不同于孔子而不愿学也及其一旦慨然发为此论乃以百世之师归之而孔子反不与焉何哉孔子道大德中而无迹故学之者没身钻仰而不足二子志㓗行高而迹著故慕之者一日感慨而有馀也然则二子之功诚不为小而孟子之意其亦可知也已临漳有东溪先生高公者名登字彦先靖康间游太学与陈公少阳伏阙拜疏以诛六贼留种李为请用事者欲兵之不为动也绍兴初召至政事堂又与宰相秦桧论不合去为静江府古县令有异政帅守希桧意捃其过以属吏会帅亦以谗死狱中乃得释被檄试进士潮州使诸生论直言不闻之可畏策闽浙水沴之所繇而遂投檄以归桧闻大怒夺官徙容州公学博行高议论慷慨口讲指画终日滚滚无非忠臣孝子之言舍生取义之意闻者凛然魄动神竦其在古县学者已争归之至是其徒又益盛属疾自作埋铭召所与游及诸生诀别正坐拱手奋髯张目而逝呜呼是亦可谓一世之人豪矣虽其所学所行未尽合于孔子然其志行之卓然亦足以为贤者之清而使百世之下闻其风者有廉顽立懦之操则其有功于世教岂可与夫隐忍回互以济其私而自托于孔子之中行者同日而语哉公没之后二十馀年延平田君澹为郡博士乃始求其遗文刻之方版又肖公像而奉祠之以风厉其学者间因郡人王君遇来求文以为记属予病未及为而田君去今太守永嘉林侯元仲至则又与王君更以书来督趣不置予惟高公孤高之节既如彼而诸贤崇立之志又如此则予文之陋诚不宜久以疾病为解强起书之辞不逮意林侯试为刻之陷置祠壁漳之学子与凡四方之士往来而有事于此者读之果能有所感慨而兴起乎哉淳熙丁未秋九月甲寅新安朱熹记








  晦庵集卷七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八十      宋 朱子 撰记
  徽州休宁县厅新安道院记
  休宁大夫信安祝侯汝玉以书来曰休宁之为邑虽有难治之名而吾之为之已再岁矣始也不能不以人言为虑中乃意其不然而今则遂有以信其果不然也盖其封域实鄣山之左麓而浙江出焉山峭厉而水清激故禀其气食其土以有生者其情性习尚不能不过刚而喜鬭然而君子则务以其刚为高行竒节而尤以不义为羞故其俗难以力服而易以理胜茍吾之所为者出于公论之所是则虽或拂于其私而卒不敢以为非也以是吾之始至盖不能无不悦者而今则驩然无与为异吾尝困于事之不胜其繁而今则廓然无事之可为也吾将更葺厅事之东参采宾佐属咏之什而榜之以新安道院子能为我记之则后之君子益知所以为治而无吾始者之虑矣予惟汝玉之为此可以见其政之成民之服而官曹之无事矣然道之得名正以人所共由之路而非无事之谓也夫以汝玉之始至坐于堂皇之上则左簿书右法律日夜苦心劳力而不得休其或少暇则又不免冲寒风冒烈日以出入乎阡陌之中而不敢怠凡所以劝民之善而惩其恶兴民之利而除其害者非有道以行之则何以致今日之无事哉顾其名此乃若専取乎今日之无事而反序前日之厪事为非道其无乃出于老子浮屠之谓而汝玉未之思耶抑尝计之天下之事虽有动静劳逸之殊而所谓道者则无彼此精粗之间汝玉之学固有以知此矣彼其所以喜于政成之无事而不避异学之淫名岂非朝夕之间犹欲从容于此以深思前日之己行而益求其所未至而卒以究夫无彼此精粗之间者而大发于功名事业之间乎予故邦人且汝玉予旧也乐其意为书本末以示来者使于此邦之俗贤宰之志尚有考云淳熙戊申八月甲申朱熹记
  玉山刘氏义学记
  始予守南康邻境徳安有宰焉为政一本儒术甚以恵爱得其民岁饥为请蠲租而州家不可顾民狼顾相惊有逃去者则亟使人追止之曰所不为若等力请于州必蠲十七者令宁委印绶去终不忍使若等为异乡鬼也民闻是令下为之感泣复相与携持而归众乃具以情白州若部刺史竟得如约乃已予闻而窃心善之而问其邑里姓名则曰玉山刘侯也南康属邑有越徳安而县属者每遣掾吏循行则必戒使谒刘侯观其荒政所施以为法于是刘侯之恵不止行其封内而又波及南康之境竟食新民得无流亡殍死者及予将终更乃得纳谒刘侯之馆而拜赐焉则望其貌听其言而有以信其为君子人也后数岁予以事过玉山则刘侯以待次家居复得相见如平生懽一日慨然语予曰吾家本单贫而入仕又甚晩顾无以仁其三族者间尝割田立屋聘知名之士以教族子弟而乡人之愿学者亦许造焉兄弟之间有乐以其赀来助者而吾犹惧其或不继也则又出新安馀俸为之发举居积以佐其费而凡所以完葺丘垄周恤族姻者亦取具焉既已言于吾州而邦君吴侯乐闻之为之出教刻符以诏吾之子孙使毋违吾志吾子雅知我其为我记之以告其敩且学于此者使知有以勉焉予闻而叹曰今士大夫或徒步至三公然一日得志则高台深池撞钟舞女所以自乐其身者唯恐日之不足虽廪有馀粟府有馀钱能毋为州里灾害则足矣固未暇以及人也如刘侯者身虽宠而官未登六品家虽温而产未能千金顾其所以用心者乃如此是则可谓贤远于人而亦可以见其前日徳安之政不为无本而岂徒以声音笑貌为之矣乃追本其事而记之如此虽然古人之所谓学者岂读书为文以干禄利而求温饱之云哉亦曰明理以修身使其推之可以及夫天下国家而已矣群居于此者试以此意求诸六经孔孟之言而深思力行之庶其有以不负刘侯之教也刘侯名允迪字徳华今以朝奉郎参议㳂海制置使军事云淳熙十有五年秋九月己未新安朱熹记
  漳州守臣题名记
  漳以下州领军事唐垂拱二年用左玉钤卫翊府左郎将陈元光奏置领漳浦怀恩二县而治漳浦开元四年徙治李澳川在旧治南八十里二十九年废怀恩入漳浦而割泉州龙溪县来属天宝元年改漳浦郡乾元二年复为州大历十二年又割汀州龙岩来属正元元年乃更徙治龙溪唐末五季之乱常为泉州支郡而伪刺史董思安者至以私讳辄改号为南州我宋干徳四年泉州陈洪进以二州版图归王府始诏复故号太平兴国三年五月一日洪进入朝请吏遂以卫尉寺丞刘援来知州事而五年又割泉之长泰县以属焉盖凡漳之所以为州其本末之可考者如此其守将则陈公没而为神今以王封庙食后乃或见或否以至于刘侯而后始有纪焉盖其厅壁之记本嘉祐中郑侯偕之所立逮淳熙中火而复刻则又赵侯公绸之为也绍熙元年假守朱熹至而观焉则其木理往往龟裂且其所书又太烦悉而将无地之可书也乃为买石延平砻置听事更为擘窠省文之法以写旧记而虚其左方以俟来者云
  徳安府应城县上蔡谢先生祠记
  应城县学上蔡谢公先生之祠今县令建安刘炳之所为也先生名良佐字显道学于河南程夫子兄弟之门初颇以该洽自多讲贯之间旁引传记至或终篇成诵夫子笑曰子可谓玩物丧志矣先生闻之爽然自失面热汗下若无所容乃尽弃其所学而学焉然其为人英果明决强力不倦克己复礼日有程课夫子盖尝许其有切问近思之功所著论语说及门人所记遗语皆行于世如以生意论仁以实理论诚以常惺论敬以求是论穷理其命理皆精当而直指穷理居敬为入徳之门则于夫子教人之法又最为得其纲领建中靖国中诏对不合得官书局后复转徙州县沈沦卑冗以没其身而处之浩然未尝少挫中间尝宰是邑南阳胡文定公以典学使者行部过之不敢问以职事顾因绍介请以弟子礼见入门见吏卒植立庭中如土木偶人肃然起敬遂禀学焉其同时及门之士亦皆称其言论闳肆善启发人今读其书尚可想见也然先生之没㳺公定夫先生实识其墓而丧乱之馀两家文字皆不可见应城寇暴尤剧莽为丘墟其条教设施固无复有传者刘君之来访其遗迹仅得题咏留刻数十字而已为之慨然永叹以为先生之遗烈不建于此邦后之君子不得不任其责于是既新其学乃即讲堂之东偏设位而祠焉千里致书求文以记熹自少时妄意为学即赖先生之言以发其趣而平生行事又皆高迈卓绝使人兴起衰病零落凛然常惧其一旦泯灭而无传也刘君之请乃适有会于予心者于是不辞而记之如此以示其学者云绍熙辛亥冬十月丙子朔旦新安朱熹记
  壮节亭记
  淳熙己亥岁予假守南康始至访求先贤遗迹得故尚书屯田外郎刘公凝之之墓于城西门外草棘中予惟刘公清名高节著于当时而闻于后世暂而挹其馀风者犹足以激懦而律贪顾今不幸馈奠无主而其丘墓之寄于此邦者又如此是亦长民者之责也乃为作小亭于其前立门墙谨扃钥以限樵牧岁以中春率群吏诸生而祠焉郡之诗人史骕请用欧阳公语名其亭以壮节适有会于予意因属友人黄铢大书以掲焉自是以来东西行而过者莫不顾瞻起敬而予亦自以为兹丘之固且安可以久而不坏矣绍熙三年岁在辛亥予去郡甫十年而今太守章贡曽侯寔来按图以索其故则门墙亭榜皆已无复存者为之喟然太息即日更作门墙筑亭其间益为高厚宏阔以支永久又礲巨石以培其封植名木以广其籁求得旧榜复置亭上岁时奉祀一如旧章且割公田十亩以畀旁近能仁僧舍使専奉守为増葺费而又以予为尝经始于此也以书来曰愿得一言以记之使后之人知吾二人者所为拳拳之意而不懈其尊贤尚徳之心也斯不亦有补于世教之万分乎予曰诺哉曽侯名集字致虚学有家法故其为政知所先后如此云三年夏五月癸未新安朱熹记
  冰玉堂记
  南康使君曽侯致虚既修葺屯田刘公之墓明年乃访得其故居遗址于郡治之东暇日屏驺驭披荆棘而往观焉问其北隐然以高者则刘公所赋之东台也顾其南窊然以下者则诗序所指之莲池也盖自兵乱以来芜废日久唯是仅存而其他则皆漫灭不可复识矣曽侯为之踌蹰四顾喟然而叹曰凝之之为父道原之为子其高怀劲节有如欧马苏黄诸公之所道是亦可谓一世之人豪矣想其平日之居此林塘馆宇之邃诗书图史之盛既有以自适其适而一时游且官于此邦者亦得以扣门避席而考徳问业焉何其盛也顾今百年cq=625之外台倾沼平鞠为灌莽而使樵儿牧子皆得以啸歌踯躅于其上又何其可悲也虽然此吾事也不可以不勉乃出少府羡钱赎之民间垣而沟之以合于郡圃累石以崇其台引流以深其池遂作冰玉之堂于台之西北而绘刘公父子之象于其上且闻陈忠肃公之尝馆于是也则又绘其象以侑焉既而所谓是是堂漫浪阁者亦以次举而皆复其旧既成使人以图及书来属予记予惟异时承乏此邦亦尝有意于斯而不克就今披图考验尚能忆其仿佛固喜曽侯之敏于事而能有成矣抑予又有感焉近岁以来人心不正行身者以同流合污为至行任事者以便私适已为长䇿其闻刘氏父子之风不唾而骂之者㡬希矣欲其能如曽侯一以表贤善俗为心而不夺于世习岂可得哉于是既书其事而适有以陈令举骑牛诗画为寄者因并以遗曽侯请刻堂上以补一时故事之缺云绍熙三年秋九月庚午朔旦新安朱熹记
  黄州州学二程先生祠记
  齐安在江淮间最为穷僻而国朝以来名卿贤大夫多辱居之如王翰林韩忠献公苏文忠公邦人至今乐称而于苏氏尤致详焉至于河南两程夫子则亦生于此邦而未有能道之者何哉盖王公之文章韩公之勲业皆以震耀于一时而其议论气节卓荦竒伟尤足以惊动世俗之耳目则又皆莫若苏公之为盛也若程夫子则其事业湮郁既不得以表于当年文词平淡又不足以夸于后世独其道学之妙有不可诬者而又非知徳者莫能知之此其遗迹所以不能无显晦之殊亦其理势之宜然也盖天圣中洛人太中大夫程公珦初任为黄陂尉秩满不能去而遂家焉实以明道元年壬申生子曰颢字伯淳又以明年癸酉生子曰颐字正叔其后十有馀年当庆历丙戌丁亥之间摄贰南安乃得狱掾舂陵周公惇颐而与之㳺于是二子因受学焉而慨然始有求道之志既乃得夫孔孟以来不传之绪于遗经遂以其学为诸儒倡则今所谓明道先生伊川先生是也先生之学以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为标指而达于六经使人读书穷理以诚其意正其心修其身而自家而国以及于天下其道坦而明其说简而通其行端而实是盖将有以振百代之沈迷而内之圣贤之域其视一时之事业词章论议气节所系孰为轻重所施孰为短长当有能辨之者而世非徒不之好也甚者乃或目以道学之邪气而必谫蔑之于斯时也茍无遭其伐木而削迹焉斯已幸矣尚何望于其馀哉今太守李府君侯乃能原念本始追诵遗烈立二夫子之祀于学宫于以风厉其人而作兴之非其自信之笃而不以世俗之趋舍动其心其孰能与于此李侯名訦字诚之其为此邦勤事爱民固多可纪特于此举尤足以见其趣操之不凡而非众人所能及是以因其请记而具论之以告来者使有考焉绍熙三年秋九月戊子后学新安朱熹记
  邵武军光泽县社仓记
  光泽县社仓者县大夫毗陵张侯䜣之所为也光泽于邵武诸邑最小而僻自张侯之始至则已病夫市里之间民无盖蔵每及春夏之交则常籴贵而食艰也又病夫中下之家当产子者力不能举而至或弃杀之也又病夫行旅之涉吾境者一有疾病则无所于归而或死于道路也方以其事就邑之隐君子李君吕而谋焉适会连帅赵公亦下崇安建阳社仓之法于属县于是张侯乃与李君议略放其意作为此仓而节缩经营得他用之馀则市米千二百斛以充入之夏则损价而粜以平市估冬则増价而籴以备来岁又买民田若干亩籍僧田民田当没入者若干亩岁收米合三百斛并入于仓以助民之举子者如帅司法既又附仓列屋四楹以待道涂之疾病者使皆有以栖托食饮而无暴露迫逐之苦盖其创立规模提挈纲领皆张侯之功而其条画精明综理纎密者则李君之力也邑人既蒙其利而歌舞之部使者亦闻其事而加劝奨焉于是张侯乐其志之有成而思有以告来者使勿坏则以书来请记予读古人之书观古人之政其所以施于鳏寡孤独困穷无告之人者至详悉矣去古既远法令徒设而莫与行之则为吏者赋敛诛求之外亦饱食而嬉耳何暇此之问哉若张侯者自其先君子而学于安定先生之门则已悼古道之不行而抱遗经以痛哭矣及其闻孙遂传素业以施有政宜其志虑之及此而能委心求助以底于有成也李君于予盖有讲学之旧予每窃叹其负经事综物之才以老而无所遇也今乃特因张侯之举而得以粗见其毫末是不亦有感夫故予既书张侯之事而又附以予之所感于李君者来者尚有考云绍熙四年春二月丁巳新安朱熹记
  鄂州州学稽古阁记
  人之有是身也则必有是心有是心也则必有是理若仁义礼智之为体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为用是则人皆有之而非由外铄我也然圣人之所以教不使学者收视反听一以反求诸心为事而必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又曰博学审问谨思明辨而力行之何哉盖理虽在我而或蔽于气禀物欲之私则不能以自见学虽在外然皆所以讲乎此理之实及其浃洽贯通而自得之则又初无内外精粗之间也世变俗衰士不知学挟册读书者既不过于夸多鬭靡以为利禄之计其有意于已者又直以为可以取足于心而无事于外求也是以堕于佛老空虚之邪见而于义理之正法度之详有不察焉其幸而或知理之在我与夫学之不可以不讲者则又不知循序致详虚心一意従容以会乎在我之本然是以急遽浅迫终已不能浃洽而贯通也呜呼是岂学之果不可为书之果不可读而古先圣贤所以垂世立教者果无益于后来也哉道之不明其可叹已鄂州州学教授许君中应既新其学之大门而因建阁于其上椟藏绍兴石经两朝宸翰以为宝镇又取板本九经诸史百氏之书列寘其旁不足则使人以币请于京师之学官使其学者讨论诵说得以餍饫而开发焉其役始于绍熙辛亥之冬而讫于明年之夏其费亡虑三百万而取诸廪士之赢者盖三之一其馀则太守焕章阁待制陈公居仁转运判官薛侯叔似实资之而总卿詹侯体仁戎帅张侯诏亦挥金以相焉既成因予之友蔡君元定以来请曰愿有记也予雅闻许君之学盖有志于为己而意其所以学者亦曰取足于心而已矣今以是举观之则见其所以诲人者甚平且实然后知其所以自为者不以泯心思灭闻见为极挚之归也因为之记其本末而并推近世所以为学读书之病请具刻焉以告登此阁而读此书者使姑无溺于俗学之下流无迷于异端之捷径则于理之在我者庶乎有以深求而自得之矣道之不明岂足患哉四年癸丑九月甲子朔旦新安朱熹记
  信州贵溪县上清桥记
  贵溪之水其原东出铅山之分水北出玉山之镇头者合为大溪自弋阳西流迳县治南少西迺折而北大溪之南有小港焉出县东南境上西北流至县治西南乃入于溪居民行客之往来者故以舟楫为二渡自县治西南绝大溪者曰中溪当其西流北折之处者曰凿石小港水落时广不过百馀尺褰裳可涉霖潦暴至则其深广往往自倍而亦为一渡中溪之舟每以是时过港常为横波所荡击人力不得施凿石则水触西崖鬭怒腾蹙其险为尤甚故二渡者岁率一再覆溺邑人病之欲为浮梁以济久矣而役大费广无敢倡者今县大夫建安李君正通至则阴计而嘿图之久之迺得县之馀财八十万将以属工而邑之大姓闻之有以銕为连环巨絙千五百尺以献者有捐其林竹十馀里以献者州家又以米百斛者佐之于是李君乃相大溪二渡之间水平不湍者以为唯是为可久遂以绍熙三年六月始事民讙趋之不百日而告成两崕礲石为磴道高者五百尺卑者亦居其五之四桥之修九百尺比舟七十艘且视水之上下而时损益焉又维十舟以梁小港作双舰以航巨浸于是东西行者春夏免漂没之虞秋冬无病涉之叹其功甚大而费则省盖其规模筹画一出李君主吏工师拱手受成不能有所预也既又留钱五十万于明觉浮屠氏使自为质贷而岁输其赢五一以奉増葺之费明年李君将去乃以书来道邑人之意请予文以记之予惟李君此桥之功百里之人与四方之往来者固已颂而歌之宜不待记而显且其才之果艺明达用无不宜又非独此为可书也姑为记其本末以告后之君子使知其成之不易者如此相与谨视而时修之是则李君与其邑人之志也云尔四年九月戊寅既望新安朱熹记
  邵州州学濂溪先生祠记
  邵阳太守东阳潘侯焘以书来曰郡学故有濂溪先生周公之祠盖治平四年先生以零陵通守来摄郡事而迁其学且属其友孔公延之记而刻焉其后迁易不常乾道八年乃还故处而始奉先生之祀于其间既又以故府张公九成之学为出于先生也则亦祠以侑焉于今盖有年矣焘之始至首稽祀典窃独惟念先生之学实得孔孟不传之绪以授河南二程先生而道以大明然自再传之后则或仅得其仿佛或遂失其本真而不可以若是其班矣乃更辟堂东一室特祀先生以致区区尊严道统之意今岁中春释奠于先圣先师遂命分献而祝以告焉以吾子之尝讲于其学也敢谒一词以记之使来者有考而无疑也熹发函三复为之喟然而叹曰甚矣道之难明而易晦也自尧舜以至于孔孟上下二千馀年之间盖亦屡明而屡晦自孟氏以至于周程则其晦者千五百年而其明者不能以百岁也程氏既没诵说满门而传之不能无失其不流而为老子释氏者㡬希矣然世亦莫之悟也今潘侯于此乃独深察而致谨焉道之明也倘庶㡬乎虽然先生之精立图以示先生之蕴因图以发而其所谓无极而太极云者又一图之纲领所以明夫道之未始有物而实为万物之根柢也夫岂以为太极之上复有所谓无极者哉近世读者不足以识此而或妄议之既以为先生病史氏之传先生者乃增其语曰自无极而为太极则又无所依据而重以病夫先生故熹尝欲援故相苏公请刊国史草头木脚之比以正其失而恨其力有所不逮也乃今于潘侯之举而重有感焉是以既叙其事而并附此说以俟后之君子抑潘侯学识之长既足以及此矣则又安知其不遂有以成吾之志也耶绍熙癸丑冬十月庚申后学朱熹记
  浦城县永利仓记
  浦城县迁阳镇永利仓者故提举常平公事黄侯某之所为也闻之故老某年中黄侯以乡人奉使本道奏立是仓其里中岁时敛散以赈贫乏且使镇官兼董其事行之累年近村之民颇赖其利后以兵乱废熄无馀岁或不收民辄告病于今若干馀年而吏部之调镇官犹袭故号也中间知县丞王君铅视邑之仁风诸里社仓颇有成效欲取其法以复此仓之旧而议不克合今知县事括苍鲍君恭叔之来乃复有请而使者吴兴李侯沐深然之于是鲍君得致其役营度故壤筑仓若干楹不日告成略如旧制遂移县庾之粟若干斛以贮焉夏发以贷冬敛以蔵一以淳熙某年社仓制敕从事盖凡贷之所及者某里某都之人固皆有以望于其后而无复凶年之虑矣其所未及则亦欣然相告曰是仓息滋而藏羡其肯卒遗我哉鲍君闻之以书来告曰邑人之情如此不忍以无记也予观黄侯当日之权足以制一道而其后为此乃仅足以恤其乡邻盖未尝不叹其心之仁而病其不广以今推之则未必其势之有不能也是安得以今日社仓之法告之哉若李侯鲍君之是役则既足以使黄侯之心愈久而不泯而又能承天子之诏以广其恵于无穷是皆可书也已独后之人能推所馀以遍乎其所未及则有未可必者故特为之书其本末而并以告焉庶乎有所考而不忘也绍熙五年夏四月己酉朝散郎秘阁修撰新权发遣潭州主管荆湖南路安抚司公事朱熹记
  信州州学大成殿记
  绍熙五年秋九月熹自长沙蒙恩召还道过上饶其州学教授嘉兴林君某来见请问所以为学之意甚勤与之语知其平日所用力者皆古人为己之学而进则未己也既乃起而言曰此邦学政其弊久矣士子习熟见闻因仍浅陋知有科举而不知有学问且其屋不时修亦多颓圮而礼殿之坏为尤甚至于象设衣冠位次又皆不如法式某不自料既为之讲以所闻幸颇有知乡方者又将撤其故殿而一新之倘遂有成愿得一言以记之且有以进其学者于将来则幸甚熹谢不敏退而问诸邦人则皆曰林君所以教其诸生者有常业而皆本于所谓古人为己之意其于学之庶务则又巨细必亲无所漏失故能当此俭岁既广其弟子之员且什五六而犹有馀力以及此盖属役之初首出餐钱以给诸费而漕台州家亦有助焉诸生之有职秩者又相与捐俸入以相其事瓦木工徒之直一毫无所取于民也熹心善之比归而往观焉则其轩楹宏敞堂室靓深先圣乡明先师西面左右众贤以次列坐一如今岁奉常所下新制而其冠冕服韨应图合礼取诸监学靡有僭差盖虽近辅名藩鲜有能及之者熹于是焉喟然太息益信林君之学有以充其志而力又有以行其学也岁晚还家甫尔休息而林君复以书来曰殿既讫功将以来岁正月丁亥朔旦谒守贰合群吏率诸生而释菜以落之前日之请愿卒有以赐之也熹惟国家稽古命祀而礼先圣先师于学宫盖将以明夫道之有统使天下之学者皆知有所乡往而㡬及之非徒修其墙屋设其貌象盛其器服升降俯仰之容以为观美而已也而今之为吏者于是数者犹有不及求其能如林君之所为者则既难矣而况欲其仰体国家之意以身为率使其学者皆知古人之所以为学者而心庶㡬焉岂不又难矣哉于是为记其事使刻诸石以厉其徒且使后之君子有以考焉而毋忘林君之志也十二月辛巳朝请郎新安朱熹记
  常州宜兴县学记
  绍熙五年十二月宜兴县新修学成明年知县事承议郎括苍高君商老以书来请记而其学之师生迪功郎孙庭询贡士邵机等数十人又疏其事以来告曰吾邑之学久废不治自今明府之来即有意焉而县贫不能遽给其费乃稍葺其所甚敝亟补其所甚缺且籍闲田五千亩以丰其廪斥长桥僦金岁入七十馀万以附益之为置师弟子员课试如法而又日往游焉躬为讲论开之以道徳性命之指博之以诗书礼乐之文使其知士之所以学盖有卓然科举文字之外者于是县人学子知所乡慕至于里居士大夫之贤者亦携子弟来听席下无不更相告语更相勉励而自恨其闻之之晩也退而相与出捐金赍以佐其役合公私之力得钱㡬七百万而学之内外焕然一新堂涂门庑靡不严备象设礼器皆应图法盖高君之于是学非独其经理兴筑之绪为可书而其所以教者则非今世之为吏者所能及而邑之人材风俗实有赖焉幸夫子之悉书之以告来者于无穷则诸生之望也予顷得高君于会稽而知其贤今乃闻其政教之施于人者又有成效如此故已乐为之书矣而况其邑之父兄子弟能率高君之教而有所兴起皆知从事于古人为己之学而不汲汲乎夸多鬭靡之习以追时好而取世资则又予之所深叹而尤乐取以告人者也乃为悉记其语使后之君子有考焉抑高君之于此邑尝新其社稷之位而并作风雨雷师于其侧以严祀事穿故渎疏积水以防旱潦作社仓储羡粟以备凶荒其所以事神治民者类能行其所学而皆出于至诚恳恻之意是以言出其人信从之盖不待至于诵说之间然后以言教也呜呼贤哉庆元元年春三月庚申朝请郎提举南京鸿庆宫新安朱熹记
  常州宜兴县社仓记
  始予居建之崇安尝以民饥请于郡守徐公嚞得米六百斛以贷而因以为社仓今㡬三十年矣其积至五千斛而岁敛散之里中遂无凶年中间蒙恩召对辄以上闻诏施行之而诸道莫有应者独闽帅赵公汝愚使者宋公若水为能广其法于数县然亦不能远也绍熙五年春常州宜兴大夫高君商老实始为之于其县善拳开宝诸乡凡为仓者十一合之为米二千五百有馀斛择邑人之贤者承议郎赵君善石周君林承直郎周君世徳以下二十有馀人以典司之而以书来属予记予心许之而未及为也会是岁浙西水旱常州民饥尤剧流殍满道顾宜兴独得下熟而贷之所及者尤有赖焉然予犹虑夫贷者之不能偿而高君之惠将有所穷也明年春高君将受代以去乃复与赵周诸君皆以书来趣予文且言去岁之冬民负米以输者襁属争先视贷籍无龠合之不入予于是益喜高君之恵将得以久于其民又喜其民之信爱其上而不忍欺也则为之记其所以然者抑又虑其久而不能无弊于其间也则又因而告之曰有治人无治法此虽老生之常谈然其实不可易之至论也夫先王之世使民三年耕者必有一年之蓄故积之三十年则有十年之蓄而民不病于凶饥此可谓万世之良法矣其次则汉之所谓常平者今固行之其法亦未尝不善也然考之于古则三登泰平之世盖不常有而验之于今则常平者独其法令簿书筦钥之仅存耳是何也盖无人以守之则法为徒法而不能以自行也而况于所谓社仓者聚可食之物于乡井荒闲之处而主之不以任职之吏驭之不以流徒之刑茍非常得聪明仁爱之令如高君又得忠信明察之士如今日之数公者相与并心一力以谨其出纳而杜其奸欺则其法之难守不待异日而见之矣此又予之所身试者故并书之以告后之君子云庆元元年三月庚午既望具位朱熹记
  宁庵记
  侍讲王公病革顾谓其子瀚等曰生之有死如旦之有暮盖理之必然也吾幸晚得归息故庐今又以正终牖下是张子所谓存吾顺事没吾宁者复何憾哉汝曹亦无过哀但兄弟友恭敬奉而母力学自立扶植门庭毋为吾羞足矣语绝而逝诸子泣奉其教不敢违未㡬而公夫人亦不起疾诸子既奉两柩合葬白沙石荀之原乃筑祠堂寮舍以奉烝尝居守者而取公遗语命之曰宁庵买田百馀亩以给庵费输王租而敛其遗馀以为岁时增葺之备间以告予而请记其所以名之意予感王公之言足以见其所守之正死而后已又嘉伯海昆弟之能遵先志而不忍忘也因为书其本末如此云庆元乙卯六月己未新安朱熹记
  建昌军进士题名记
  建昌之为郡据江西一道东南上㳺其地山高而水清其民气刚而材武其士多以经术论议文章致大名如直讲李公中书翰林曾公兄弟尤所谓杰然者也其他能以词艺致身取高科而登显仕者亦不绝于当世前此乃未有以著其名氏而传于后世者比年以来乡之先达始病其阙乃率其徒考自国初以至今日得若干人且将礲石刻之寘诸郡学讲堂之上以俟来者之嗣书焉而利君元吉邓君约礼以书来曰今日教人取士之法诚有异于古者然其所以取之之意则亦固有在也顾士之由此而幸得之者乃或不能刮磨奋励以自见于斯世则亦不必论其教法之是非而吾之所以负其见取之意者已不胜言矣故今吾徒相率为此非敢以为夸乃欲以为鉴邦人士子咸愿得子之一言冠其颠以发之庶乎嗣而书者相与读之而知所警也予三复其书而为之喟然曰二君子之言诚美矣然不论夫教法之是非则无以识其取士之本意不反身以自求而得其有贵于已者则又未足以议其教法之是非也夫古之人教民以徳行道艺而兴其贤者能者其法备而意深矣今之为法不然其教之之详取之之审反复澄汰至于再三而其具不越乎无用之空言而已深求其意虽或亦将有赖于其用然彼知但为无用之空言而便足以要吾之爵禄则又何暇复思吾之所以取彼者其意为如何哉二君子盖尝有所受学而得其所贵于己者矣盍亦推明其说以告夫乡之后进使之因是感发以求古人之所以教者而尽心乎诚尽其心而有得乎此然后知今日教人之法虽不由此而吾之于此自当有不能已者今日取士之意虽或不皆出此而吾之所以副其意者自当无日而不在乎此也是则不惟无愧于今人而亦且无愧乎古不惟无愧于一官而视彼文字声名之盛者犹将有所不屑况乎不义而富且贵者其又何足道哉顾予不足以当其属笔之意姑记是说以复于二君子幸与父兄子弟评之以为如何也庆元元年秋八月丙寅新安朱熹记
  魏国录赠告后记
  臣熹伏读故参知政事龚茂良等所记孝宗皇帝褒赠故太学录魏掞之事三复以还至于感涕窃惟掞之本以白衣召见天子悦之擢为学官在职未㡬数上书论政事以至力遏近幸之不当进者遂不自安而告归以卒上则初未始厌其言也至是越五年矣而眷念不忘咨嗟闵悼锡命追荣至于如此呜呼伟哉甚盛徳也其所以感人心而厉臣节为如何耶后二十年掞之从弟诚之始议摹刻制书立石冡上而臣顷尝待罪史氏偶得茂良等所记因书畀之请并刻焉以丕扬先帝之光训俾弥亿万年不坠于地是则不惟圣子神孙永有观法而任事之臣有志之士亦得以称诵道说更相勉励而亦劝于忠谠云庆元元年九月九日庚寅朝奉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婺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臣朱熹记
  福州州学经史阁记
  福州之学在东南为最盛弟子员常数百人比年以来教养无法师生相视漠然如路人以故风俗日衰士气不作长老忧之而不能有以救也绍熙四年今教授临邛常君濬孙始至既日进诸生而告之以古昔圣贤敩学之意又为之饬厨馔葺斋馆以宁其居然后谨其出入之防严其课试之法朝夕其间训诱不倦于是学者竞劝始知常君之为吾师而常君之视诸生亦闵闵焉唯恐其不能自勉以进于学也故尝虑其无书可读而业将病于不广则又为之益置书史合旧为若干卷度故御书阁之后更为重屋以蔵之而以书来请记其事且致其诸生之意曰愿有以教之也予惟古之学者无他明徳新民求各止于至善而已夫其所明之徳所止之善岂有待于外求哉识其在我而敬以存之其亦可矣其所以必曰读书云者则以天地阴阳事物之理修身事亲齐家及国以至于平治天下之道与凡圣贤之言行古今之得失礼乐之名数下而至于食货之源流兵刑之法制是亦莫非吾之度内有不可得而精粗者若非考诸载籍之文沈潜参伍以求其故则亦无以明夫明徳体用之全而止其至善精微之极也然自圣学不传世之为士者不知学之有本而唯书之读则其所以求于书不越乎记诵训诂文词之间以钓声名干禄利而已是以天下之书愈多而理愈昧学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词章愈丽论议愈高而其徳业事功之实愈无以逮乎古人然非书之罪也读者不知学之有本而无以为之地也今观常君之为教既开之以古人敩学之意而后为之储书以博其问辨之趣建阁以致其奉守之严则亦庶乎本末之有序矣予虽有言又何以加于此哉然无已而有一焉则亦曰姑使二三子者知夫为学之本有无待于外求者而因以致其操存持守之力使吾方寸之间清明纯一真有以为读书之地而后宏其规密其度循其先后本末之序以大玩乎阁中之蔵则夫天下之理其必有以尽其纎悉而一以贯之异时所以措诸事业者亦将有本而无穷矣因序其事而并书以遗之二三子其勉之哉凡阁之役始于庆元初元五月辛丑而成于七月之戊戌材甓佣食之费为钱四百万有竒则常君既率其属输俸入以首事而帅守詹侯体仁使者赵侯像之许侯知新咸有以资之至于旁郡之守赵侯伯璝十二邑之长陈君羾等亦以其力来助而董其役者学之选士杨诚中张安仁萧孔昭也是岁九月丁亥朝奉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新安朱熹记
  建昌军南城县吴氏社仓记
  乾道四年建人大饥熹请于官始作社仓于崇安县之开耀乡使贫民岁以中夏受粟于仓冬则加息什二以偿岁小不收则弛其息之半大祲则尽弛之期以数年子什其母则恵足以广而息可遂捐以予民矣行之累年人以为便淳熙辛丑熹以使事入奏因得条上其说而孝宗皇帝幸不以为不可即颁其法于四方且诏民有慕从者听而官府毋或与焉徳意甚厚而吏惰不恭不能奉承以布于下是以至今㡬二十年而江浙近郡田野之民犹有不与知者其能慕而从者仅可以一二数也是时南城贡士包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方客里中适得尚书所下报可之符以归而其学徒同县吴伸与其弟伦见之独有感焉经度久之乃克有就遂以绍熙甲寅之岁发其私谷四千斛者以应诏旨而大为屋以储之莅事有堂燕息有斋前引两廊对列六庾外为重门以严出内其为条约盖因崇安之旧而加详密焉即以其年散敛如法乡之隐民有所仰食无复死徙变乱之虞咸以徳于吴氏而伸与伦不敢当也则谨谢曰是仓之立君师之教祖考之泽而乡邻之助也吾何力之有哉且今虽幸及于有成而吾子孙之贤否不可知异时脱有不能如今日之志以失信于乡人者则愿一二父兄为我教之教之一再而不能从则已非复吾子孙矣盍亦相与言之有司请正其罪庶其惧而有改其亦可也于是众益咨嗟叹息其贤以为不可及而包君以书来道其语且遣伦及伸之子振来请记熹病力不能文然嘉其意不忍拒也乃为之书其本末既以警夫吴氏之子孙使其数世之后犹有以知其前人之意如此而不忍坏抑使世之力能为而不肯为者有所羞愧勉慕而兴起焉则亦所以广先帝之盛徳于无穷而又以少致孤臣泣血号弓之慕也庆元丙辰正月己酉朱熹记
  平江府常熟县学吴公祠记
  平江府常熟县学吴公祠者孔门高第弟子言偃子㳺之祀也按太史公记孔门诸子多东州之士独公为吴人而此县有巷名子㳺有桥名文学相传至今图经又言公之故宅在县西北而旧井存焉则今虽不复可见而公为此县之人盖不诬矣然自孔子之没以至于今千有六百馀年郡县之学通祀先圣公虽以例得从腏食而其乡邑乃未有能表其事而出之者庆元三年七月知县事通直郎会稽孙应时乃始即其学宫讲堂之东偏作为此堂以奉祠事是岁中冬长日之至躬率邑之学士大夫及其子弟奠爵释菜以妥其灵而以书来曰愿有记也熹惟三代之前帝王之兴率在中土以故徳行道艺之教其行于近者著而人之观感服习以入焉者深若夫句吴之墟则在虞夏五服是为要荒之外爰自太伯采药荆蛮始得其民而端委以临之然亦仅没其身而虞仲之后相传累世乃能有以自通于上国其俗盖亦朴鄙而不文矣公生其间乃独能恱周公仲尼之道而北学于中国身通受业遂因文学以得圣人之一体岂不可谓豪杰之士哉今以论语考其话言类皆简易疏通高畅宏达其曰本之则无者虽若见诎于子夏然要为知有本也则其所谓文学固皆有以异乎今世之文学矣既又考其行事则武城之政不小其邑而必以诗书礼乐为先务其视有勇足民之效盖有不足为者至使圣师为之莞尔而笑则其与之之意岂浅浅哉及其取人则又以二事之细而得灭明之贤亦其意气之感默有以相契者以故近世论者意其为人必当敏于闻道而不滞于形器岂所谓南方之学得其精华者乃自古而已然也耶矧今全吴通为畿辅文物之盛绝异曩时孙君于此又能举千载之阙遗稽古崇徳以励其学者则武城弦歌之意于是乎在故熹喜闻其事而乐为之书至于孔门设科之法与公之言所谓本所谓道及其所以取人者则愿诸生相与勉焉以进其实使此邑之人百世之下复有如公者出而又有以一洒夫媮懦惮事无廉耻而耆饮食之讥焉是则孙君之志而亦熹之愿也公之追爵自唐开元始封吴侯我朝政和礼书已号丹阳公而绍兴御赞犹有唐封至淳熙间所朌位次又改称吴公云五年六月甲申具官封赐朱熹记


  晦庵集卷八十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八十一     宋 朱子 撰跋
  跋朱给事奏札
  伏读给事中朱公奏札共惟前辈学问醇明故所以告其君者知所先后如此而忠诚恳至溢于文辞笔札之间者又可以见其充养之厚云隆兴元年正月既望新安朱熹谨书
  后二十八年再得披玩因观旧题叹前修之益远悼吾年之不留复记其后云
  跋陈了翁与兄书
  章氏议却不成农师极惓惓亦不敢就自到官尤觉中馈不可无人而瑞奴等零丁益可怜不免议同年周戸曹之妹其家清贫其人年长贫则不骄长则谙事为瑞奴等之虑只欲如此书尾又云周氏虽贫然举家好善故就之男女可无虑
  予尝读陈忠肃公之文观其述已之志称人之善未尝不推而决诸义利取舍之间于是知公之所以常胸中浩然前定不疚者其所自得盖有在也孟子曰欲知舜与跖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耳又曰生亦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也陈公之学盖得诸此惟其察而精之也入毫芒是以扩而充之也塞宇宙善观此帖者亦足以识其㡬矣帖藏邯郸贾元放家元放文学议论有馀又通当世之务而砥砺廉隅不为茍合其亦深有得于斯欤隆兴甲申十月九日新安朱熹谨书
  跋胡文定公诗
  手握乾坤杀活机縦横施设在临时满堂兔马非龙象大用堂堂总不知 踏遍江南春寺苔野云踪迹去还来如今宴坐孤峯顶无法可传心自灰祝融峰似在城天万古江山在目前须信死心
  元不死夜来明月又重圆 明公从小便超群佳句流传继碧云闻道别来诸念息定将何法退魔军 十年音信㫁鸿鳞夣想云居顶上人香饭可能长自饱也应分济百千身
  右胡文定公答僧五诗公子侍郎所书以授坟僧妙观而妙观之所摹刻也儒释之间盖有所谓毫厘之差者读之者能辨之则庶乎知言矣乾道乙酉十一月庚午新安朱熹书
  跋张敬夫所书城南书院诗
  久闻敬夫城南景物之胜常恨未得往游其间今读此诗便觉风篁水月去人不远然敬夫道学之懿为世醇儒今乃欲以笔札之工追踪前作岂其戏耶不然则敬夫之豪放奔逸与西台之温厚靓深其得失之筭必有能辨之者朱仲晦父云
  跋胡五峰诗
  幽人偏爱青山好为是青山青不老山中出云雨太虚一洗尘埃山更好
  右衡山胡子诗也初绍兴庚辰熹卧病山间亲友仕于朝者以书见招熹戏以两诗代书报之曰先生去上芸香阁时籍溪先生除正字赴馆供职阁老新峩豸角冠刘共父自秘书丞除察官留取幽人卧空谷一川风月要人看一章瓮牖前头列画屏晚来相对静仪刑浮云一任闲舒卷万古青山只么青二章或传以语胡子子谓其学者张钦夫曰吾未识此人然观此诗知其庶㡬能有进矣特其言有体而无用故吾为是诗以箴警之庶其闻之而有发也明年胡子卒又四年熹始见钦夫而后获闻之恨不及见胡子而卒请其目也因叙其本末而书之于䇿以无忘胡子之意云
  跋张魏公为了贤书佛号
  世之学士大夫措身利害之涂驰骛而不反是以生死穷达之际每有愧于山林之士观丞相魏公所以慨然于贤老者则可见矣呜呼服儒衣服学圣人之道诚能一以义理存心而无惑于利害之际则其所立当如何哉乾道丁亥冬十有二月九日新安朱熹书
  跋方伯谟家藏胡文定公帖
  儿曹外甥辈比过治宇在寅为同年宜尽切磋之义在宏宜提耳诲导之在范甥宜勉进其所未闻者而一一以重言题品褒借之岂所望也昔事定夫先生未尝以言色相假后与民瞻叔夏游茍有过在安国则二公必面折之不令贰其过在二公即安国亦正色规之不但已也数十年来俗习颓靡此风日以替矣安老器识过人当今之望津途轨则当以往哲自期庶㡬此风之复见也邸报十五卷并五月分者并以归纳干菌承贶示珍感珍感安国再拜去夏所借报中有言吕舜徒章者或见之望更借示自五月以来新报能一一借及幸幸吕公诸子闻自衡阳过江西不知今何在或知信喻及乡里得近信否所奏前章及第二义不以示他人恐知安国又上
  朋友之交责善所以尽吾诚取善所以益吾徳非以相为赐也然各尽其道而无所茍焉则丽泽之益自有不能已者方生士繇出示所藏胡文定公与其外大父尚书吕公手帖读之使人凛然起敬若严师畏友之在其左右前后也呜呼是数君子者其可谓尽朋友之道而无所茍矣其卓然有以自立于当年而遗风馀烈可传于世者岂徒然哉三复叹息因敬书其后以致区区尊仰之意云乾道壬辰十二月二十四日新安朱熹书
  跋刘平甫家藏胡文定公帖
  彦修必已奉太夫人赴温陵此郡乐国也便于养亲同増欢慰临川密迩乡邦音问易达彦冲退然自守深可嘉尚徳门积善久矣如昆仲出则奋其才力建立事功居者进修术业养成徳器乃邦国之光凡在乡邻亦预荣焉衰老睹此盛事不胜钦叹安国又启安国再启湖湘旱饥之后民间窘迫而供馈频繁江西谅亦尔然教令既孚吏民信服不晚必有除擢矣寅在桐江幸亦粗遣然归养之意甚浓谩恐知之宪侄比蒙恩命皆昆仲平日奖提之所及也感佩之意言不能喻安国再启伯达孙今已长成莫须早晚令随贡元伯伯习知礼义若一向不读书恐不便也与族兄书其略如此
  屏山刘玶平甫藏胡文定公帖一卷前两纸胡公与平甫伯父秘阁君盖公之辞而其子祠部君笔也时秘阁守临川兄侍郎公守温陵弟屏山先生称疾不仕胡公之子侍郎守桐江兄子籍溪先生以布衣特起典教乡郡书辞盖遍及之后一纸胡公与其族兄书实公手笔平甫购得之所称范甥者即平甫外舅太史公也胡公正大方严动有法教读此者视其所褒可以知劝视其所戒可以知惧平甫能葆藏之其志亦可知矣乾道癸巳三月乙酉新安朱熹观于刘氏山馆之复斋因敬书其后云
  书屏山先生文集后
  屏山先生文集二十卷先生嗣子玶所编次已定可缮写先生启手足时玶年甚幼以故平生遗文多所散逸后十馀年始复访求以补家书之缺则皆传写失真同异参错而不可读矣于是反复仇订又十馀年然后此二十卷者始克成书无大讹谬熹以门墙洒扫之旧幸获与讨论焉窃以为先生文辞之伟固足以惊一世之耳目然其精微之学静退之风形于文墨有足以发蒙蔽而销鄙吝之萌者尤览者所宜尽心也因书其故以告后之君子云乾道癸巳七月庚戌门人朱熹谨书
  跋张敬夫为石子重作传心阁铭
  熹既为尤溪大夫石子重记其修学之事又为作此五铭焉时子重方为藏书之阁于讲堂之东中寘周程三君子像旁列书史之柜而使问名于熹请以传心榜之而子重遂并以其铭见属熹愚不敏不敢専也且惟子重之为是阁盖非学校经常之则非得知道而健于文者不能有所发明也则转以属诸广汉张君敬夫而私记其说如此云
  跋古今家祭礼
  右古今家祭礼熹所纂次凡十有六篇盖人之生无不本乎祖者故报本反始之心凡有血气者之所不能无也古之圣王因其所不能无者制为典礼所以制其精神笃其恩爱有义有数本末详焉遭秦灭学礼最先坏由汉以来诸儒继出稍稍缀缉仅存一二以古今异便风俗不同虽有崇儒重道之君知经好学之士亦不得尽由古礼以复于三代之盛其因时述作随事讨论以为一国一家之制者固未必皆得先王义起之意然其存于今者亦无㡬矣惜其散脱残落将遂泯没于无闻因窃搜辑叙次合为一篇以便观览庶其可传于后然皆无杂本可参校往往阙误不可晓知虽通典唐书博士官旧藏版本亦不足据则他固可知已诸家之书如荀氏徐畅孟冯翊周元阳孟诜徐润孙日周等仪有录而未见者尚多有之有能采集附益并得善本通校而广传之庶㡬见闻有所兴起相与损益折衷共成礼俗于以上助圣朝敦化导民之意顾不美哉淳熙元年五月戊戌新安朱熹谨识
  书近思录后
  淳熙乙未之夏东莱吕伯恭来自东阳过予寒泉精舍留止旬日相与读周子程子张子之书叹其广大闳博若无津涯而惧夫初学者不知所入也因共掇取其关于大体而切于日用者以为此编总六百一十二条分十四卷盖凡学者所以求端用力处已治人之要与夫辨异端观圣贤之大略皆粗见其梗槩以为穷乡晚进有志于学而无明师良友以先后之者诚得此而玩心焉亦足以得其门而入矣如此然后求诸四君子之全书沈潜反复优柔厌饫以致其博而反诸约焉则其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庶乎其有以尽得之若惮烦劳安简便以为取足于此而可则非今日所以纂集此书之意也五月五日朱熹谨识
  跋通鉴纪事本末
  古史之体可见者书春秋而已春秋编年通纪以见事之先后书则每事别记以具事之首尾意者当时史官既以编年纪事至于事之大者则又采合而别记之若二典所记上下百有馀年而武成金縢诸篇其所纪载或更数月或历数年其间岂无异事盖必已具于编年之史而今不复见矣故左氏于春秋既依经以作传复为国语二十馀篇国别事殊或越数十年而遂其事盖亦近书体以相错综云尔然自汉以来为史者一用太史公纪传之法此意固不复讲至司马温公受诏纂述资治通鉴然后千三百六十二年之事编年系日如指诸掌虽托始于三晋之侯而追本其原起于智伯上系左氏之卒章实相受授伟哉书乎自汉以来未始有也然一事之首尾或散出于数十百年之间不相缀属读者病之今建安袁君机仲乃以暇日作为此书以便学者其部居门目始终离合之间又皆曲有微意于以错综温公之书其亦国语之流矣或乃病其于古无初而区别之外无发明者顾第弗深考耳机仲以摹本见寄熹始得而读之为之抚卷太息因记其后如此以晓观者淳熙二年秋七月甲寅新安朱熹书于云谷之晦庵云
  书和静先生遗墨后
  和静尹公先生遗墨一卷皆先生晚岁片纸手书圣贤所示治气养心之要粘之屋壁以自警戒者其家缉而藏之今阳夏赵侯刻寘临川郡斋摹本见寄熹窃惟念前贤进修不倦死而后已其心炯炯犹若可识而赵侯所以摹刻之意又非取其字画之工以供好事者之传玩而已捧读终篇恍然自失因敢识其后以自诏云淳熙丙申三月丁巳新安朱熹敬书
  跋张公予竹溪诗
  婺源虽岩邑而故多文士竹溪丈人张公予其一也好为歌诗精丽宏伟至其得意往往亦造于闲澹其大篇短韵又皆各得其体晚岁屏居山田水竹之间専用诗酒自娱以忘其老所与游多一时名胜类皆退让推伏乐称道之观吕侍郎诸公所题文编可见矣淳熙丙申予自建安归故里公予之子珍卿持以见示因得三反咏叹究观制作之意信乎其如诸公所称不诬也然予闻公予天资孝友绝人其笃于兄弟之爱至犯患难取祸辱而不悔有古笃行君子所难能者诸公乃徒盛称其诗而曽不及此予不能识其说也因窃记编之后以示乡人使知公予之所以自见于世者不但其诗而已盖于名教庶亦深有补云五月既望邑子朱熹书
  跋刘元城言行录
  元祐谏议大夫元城刘公安世字器之受学于司马文正公得不妄语之一言拳拳服膺终身不失故其进而议于朝者无隐情退而语于家者无愧词今其存而见于文字若此数书者凛然其与秋霜夏日相高也熹之外舅刘聘君少尝见公睢阳间为熹言其所见闻与是数书略同而时有少异惜当时不能尽记其说且其俯仰仰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际公之声容犹恍若相接焉而今亦不可复得矣呜呼岁月如流前辈既不可见而其流风馀韵日远日忘又已如此可胜叹哉
  记大学后
  右大学一篇经二百有五字传十章今见于戴氏礼书而简编散脱传文颇失其次子程子盖尝正之熹不自揆窃因其说复定此本盖传之一章释明明徳二章释新民三章释止于至善以上并従程本而増诗云瞻彼淇澳以下四章释本末五章释致知并今定六章释诚意従程本七章释正心修身八章释修身齐家九章释齐家治国平天下并従旧本序次有伦义理通贯似得其真谨第录如上其先贤所正衍文误字皆存其本文而围其上旁注所改又与今所疑者并见于释音云新安朱熹谨记
  书中庸后
  右中庸一篇三十三章其首章子思推本先圣所传之意以立言盖一篇之体要而其下十章则引先圣之所尝言者以明之也㳺氏曰以性情言之则曰中和以徳行言之则曰中庸其实一也至十二章又子思之言而其下八章复以先圣之言明之也十二章明道之体用下章庸言庸行夫妇所知所能也君子之道鬼神之徳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则有圣人所不知不能者矣道之为用其费如此然其体之微妙则非知道者孰能窥之此所以明费而隐之义也第二十章据家语本一时之言今诸家分为五六者非是然家语之文语势未终疑亦脱博学之以下今通补为一章二十一章以下至于卒章则又皆子思之言反复推说互相发明以尽所传之意者也二十一章承上章总言天道人道之别二十二章言天道二十三章言人道二十四章又言天道二十五章又言人道二十八二十九章承上章为下居上而言亦人道三十章复言天道三十一三十二章承上章小徳大徳而言亦天道卒章反言下学之始以示入徳之方而遂极言其所至具性命道教费隐诚明之妙以终一篇之意自人而入于天也熹尝伏读其书而妄以已意分其章句如此窃惟是书子程子以为孔门传授心法且谓善读者得之终身用之有不能尽是岂可以章句求哉然又闻之学者之于经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是以敢私识之以待诵习而玩心焉新安朱熹谨书
  书张氏所刻潜虚图后
  绍兴己巳洛人范仲彪炳文避章杰之祸自信安来客崇安予得従之游炳文亲唐鉴公诸孙尝娶温国司马氏及谏议大夫无恙时为子婿逮闻文正公事为多时为賔客道语亹亹不厌且多藏文正公遗墨尝示予以潜虚别本则其所阙之文尚多问之云温公晚著此书未竟而薨故所传止此盖尝以其手稿属景迂晁公补之而晁谢不敢也因従炳文借得写本藏之其后三十馀年所见之本皆然欲访完书不复可得每以为恨近得泉州季思侍郎所刻则首尾完具遂无一字之阙始复惊异以为世果自有完书而疑炳文语或不可信读至刚行遂释然曰此赝本也人问何以知之予曰本书所有句皆协韵如易彖文象玄首赞测其今有而昔无者行变尚协而解独不韵此盖不知也字处末则止字为韵之例尔此人好作伪书而尚不识其体制固为可笑然亦幸其如此不然则㡬何而不遂至于偪真也耶间又考炳文之书命图之后跋语之前别有凡例二十六字尤为命图之关纽而记占四十二字注六字又足以见占法之变焉今本顾亦无之故其所附论说徒知以凶吉臧否平为所遇之占而不知其所占者之又有所待而然也因亟以书扣季思此本果家世之旧传否耶则报曰得之某人耳于是益知炳文为不妄尝欲私记本末以订其谬而未暇今复得乡人张氏印本乃泉本之所自出于是始出旧书授学者使以相参凡非温公之旧者悉朱识以别之凡行之全者七补者二十有六变百八十有八解二百一十有二又补命图九凡例记占之阙大小七十有四字而记其所闻于炳文者如此使览者有以考焉是时又得温公易说于炳文尽随卦六二之半而其后亦阙焉炳文自言其家使人就誊温公手摹适至而兴亡之故所存止此后数年予乃复得其全书云好事者于北方互市得版本焉始亦喜其书之获全今则不能无疑然无以考其果为真与伪也时又尝问炳文或谓涑水记闻非温公书者信乎炳文曰是何言也温公日录月别为卷而记行事皆述见闻手笔细书今可覆视岂他人之所得为哉特其间善恶杂书无所隐避使所书之家或讳之而不欲传耳炳文又云金人入洛时从温公家避地至某州遇群盗执以见其渠帅帅问何人应曰司马太师家也群盗相顾失色且讯虚实因出画像及敕诰之属示之则皆以手加额既而俯仰叹息谓炳文曰向使朝廷能用汝家太师之言不使吾属披猖至此矣凡吾所欲杀掠者蔡京王黼辈亲旧党与耳汝无忧惧为也亟传令军中无得惊司马太师家又揭榜以晓其后曹以故骨肉皆幸无他而图书亦多得全凡此人亦闻之者因并书之淳熙丙申十一月丁卯朱熹谨书
  书麻衣心易后
  麻衣心易顷岁尝略见之固已疑其词意凡近不类一二百年前文字今得黄君所传细读之益信所疑之不谬也如所谓雷自天下而发山自天上而坠之类皆无理之妄谈所谓一阳生于子月而应在卯月之类乃术家之小数所谓由破体炼之乃成全体则炉火之末技所谓人间万事悉是假合又佛者之幻语耳其他比比非一不容悉举要必近年术数末流道听涂说掇拾老佛医卜诸说之陋者以成其书而其所以托名于此人者则以近世言象数者必宗邵氏而邵氏之学出于希夷于是又求希夷之所敬得所谓麻衣者而托之以为若是则凡出于邵氏之流者莫敢议已而不自知其说之陋不足以自附于陈邵之间也夫麻衣方外之士其学固不纯于圣贤之意然其为希夷所敬如此则其为说亦必有竒绝过人者岂其若是之庸琐哉且五代国初时人文字言语质厚沈实与今不同此书所谓落处活法心地等语皆出近年且复不成文理计其伪作不过四五十年间事耳然予前所见本有张敬夫题字犹摘其所谓当于羲皇心地上驰骋莫于周孔脚迹下盘旋者而与之辨是亦徒费于辞矣此直无理不足深议但当摘其谬妄之实而掊击之耳淳熙丁酉冬十一月五日书
  再跋麻衣易说后
  予既为此说后二年假守南康始至有前湘阴主簿戴师愈者来谒老且躄使其婿自掖而前坐语未久即及麻衣易说其言暗涩殊无伦次问其师传所自则曰得之隐者问隐者谁氏则曰彼不欲世人知其姓名不敢言也既复问之邦人则皆曰书独出戴氏莫有知其所自来者予省前语虽益疑之然亦不记前已见其姓名也后至其家因复扣之则曰学易而不知此则不明卦画之妙而其用差矣予问所差谓何则曰坎兑皆水而卦画不同若煮药者不察而误用之则失其性矣予了其妄因不复问而见其几间有所著杂书一编取而读之则其词语气象宛然麻衣易也其间杂论细事亦多有不得其说而公为附托以欺人者予以是始疑前时所料三五十年以来人者即是此老既归亟取观之则最后跋语固其所为而一书四人之文体制规模乃出一手然后始益深信所疑之不妄然是时戴病已昏不久即死遂不复可穷诘独得其易图数卷阅之又皆鄙陋琐碎穿穴无稽如小儿嬉戏之为者欲以其事驰报敬夫则敬夫亦已下世因以书语吕伯恭曰吾病废有年乃复为吏然不为他郡而独来此岂天固疾此书之妄而欲使我亲究其实耶时当涂守李夀翁侍郎雅好此书伯恭因以予言告之李亟以书来曰即如君言斯人而能为此书亦吾所愿见也幸为津致使其一来予适以所见闻报之而李已得谢西归遂不复出不知竟以予言为如何也淳熙丁未初夏四日病中间阅旧书念夀翁敬夫伯恭皆不可复见因并记此曲折以附其后使览者知予之论所以不同于二君子者非茍然也
  跋李少膺脞说
  人有士君子之行乃先王教化徳泽熏陶所就非一比长之官所能致也关市讥而不征乃文王治岐时事周礼乃成周大备之法随时制宜自有不能同者前辈盖尝论之不当以此而难彼也以言动行为之重乃蓝田吕氏说然以经文推之有所不通不若只从旧注之为安求全之毁对不虞之誉而言则亦当从旧注三代正朔胡氏春秋传已有此论然郑康成杜元凯说亦不可废盖三代虽不改时与月而春秋纪春无冰为异则固以周正纪事也石林叶氏又考左传所记祭足取麦谷邓来朝三事以为经传所记有例差两月者是经用周正而传取国史直自用夏正者失于更改也诗中月数多用夏正者书金縢秋大熟亦是夏时此为不改时月之验甚明但孟子所谓七八月乃五六月所谓十一月十二月乃九月十月为不可晓此亦宜当阙之耳天产地产之说熹所未晓而李君所论亦未通地上有水恐不若从程传之说大抵今人读书不广索理未精乃不能致疑而先务立说此所以徒劳苦而少进益也因读李君脞说书此
  跋黄仲本朋友说
  人之大伦其别有五自昔圣贤皆以为天之所叙而非人之所能为也然以今考之则惟父子兄弟为天属而以人合者居其三焉是则若有可疑者然夫妇者天属之所由以续者也君臣者天属之所赖以全者也朋友者天属之所赖以正者也是则所以纪纲人道建立人极不可一日而偏废虽或以人而合其实皆天理之自然有不得不合者此其所以为天之所叙而非人之所能为者也然是三者之于人或能具其形矣而不能保其生或能保其生矣而不能存其理必欲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间交尽其道而无悖焉非有朋友以责其善辅其仁其孰能使之然哉故朋友之于人伦其势若轻而所系为甚重其分若疏而所关为至亲其名若小而所职为甚大此古之圣人修道立教所以必重乎此而不敢忽也然自世教不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间既皆莫有尽其道者而朋友之伦废阙为尤甚世之君子虽或深病其然未必深知其所以然也予尝思之父子也兄弟也天属之亲也非其乖离之极固不能轻以相弃而夫妇君臣之际又有杂出于情物事势而不能自己者以故虽或不尽其道犹得以相牵聨比合而不至于尽坏至于朋友则其亲不足以相维其情不足以相固其势不足以相摄而为之者初未尝知其理之所从职之所任其重有如此也且其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间犹或未尝求尽其道则固无所藉于责善辅仁之益此其所以恩疏而义薄轻合而易离亦无怪其相视漠然如行路之人也夫人伦有五而其理则一朋友者又其所藉以维持是理而不使至于悖焉者也由夫四者之不求尽道而朋友以无用废然则朋友之道尽废而责善辅仁之职不举彼夫四者又安得独力而久存哉呜呼其亦可为寒心也已非夫彊学力行之君子则孰能深察而亟反之哉始予读王深甫告友之篇感其言若有补于世教者徐而考之则病其推之不及于天理之自然顾以夫妇君臣一出于情势之偶合至于朋友则亦不求其端直以为圣人彊而附于四者之间也诚如是也则其残坏废绝是乃理分之当然无足深叹而其至是亦晚矣近得黄君仲本朋友说读之其言天理人伦之意乃若有会于予心者然于朋友之道废所以独至于此则亦恐未究其所以然也因书其后如此庶乎其有发云
  跋范文正公家书
  三郎官人昨得书知在官平善此中亦如常只是纯佑未全安汝守官处小心不得欺事与同官和睦多礼有事只与同官议莫与公人商量莫縦乡亲来部下兴贩自家且一向清心做官莫营私利汝看老叔自来如何还曽营私否自家好家门各为好事以光祖宗频寄书来言彼动静将息将息不具叔押报十五日 新妇孩儿各安好十叔房下如何弟兄还渐识好恶否
  右范文正公与其兄子之书也其言近而易知凡今之仕者得其说而谨守之亦足以检身而及物矣然所谓自未尝营私者必若公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择利害为趋舍然后足以充其名而其所论亲僚友以绝壅蔽之萌明禁防以杜奸私之渐者引而伸之亦非独效一官者所当知也友人陈君明仲为候官宰得公此帖刻置坐隅以自观省而以其墨本见寄熹盖三复焉而深赞其言之近指之远敢书其说于左方庶㡬览者有以发焉淳熙戊戌季夏闰月新安朱熹谨书
  书徽州婺源县中庸集解板本后
  此书始刻于南剑之尤溪熹实为之序其篇目今建阳长沙广东西皆有刻本而婺源宰三山张侯又将刻之县学以恵学者熹故县人尝病乡里晚学见闻单浅不过溺心于科举程试之习其秀异者又颇驰骛乎文字纂组之工而不克専其业于圣门也是以儒风虽盛而美俗未纯父子兄弟之间其不能无愧于古者多矣今得贤大夫流传此书以幸教之固熹之所欲闻而乐赞其成者也是书所记虽本于天道性命之微而其实不外乎达道达徳之粲然者学者诚能相与深究而力行之则先圣之所以传与今侯之所以教者且将有以自得之而旧俗之未纯者亦可以一变而至道矣
  书徽州婺源县周子通书板本后
  熹旧记先生行实采用黄太史诗序中语若以濂之为字为出于先生所自制以名庐阜之溪者其后累年乃得何君所记然后知濂溪云者实先生故里之本号而非一时嫓合之强名也欲加是正则其传已久惧反以异词致惑故特附何君语于遗事中以著其实后又得张敬夫所刻先生墨帖后记先生家谱载濂溪隐居在营道县荣乐乡石塘桥西而舂陵胡良辅为敬夫言濂实溪之旧名父老相传先生晚居庐阜因名其溪以示不忘其本之意近邵武邹旉官舂陵归为熹言尝亲访先生之旧庐所见闻与何张之记皆合但云其地在州西南十五里许盖溪之源委自为上下保而先生居下保其地又别自号为楼田至字之为濂则疑其出于唐刺史元结七泉之遗俗也旉尝有文辨说甚详其论制字之所従则熹盖尝为九江林使君黄中言之与旉说合方将并附其说于书后以证黄序之失而婺源宰三山张侯适将锓板焉因书以遗之庶㡬有补于诸本之阙若此书所以发明圣学之传而学者不可以不读之意则熹前论之已详矣因不复重出云淳熙己亥正月朔旦县人朱熹谨书
  跋欧阳国瑞母氏锡诰
  淳熙己亥春二月熹以卧病鈆山崇夀精舍邑士欧阳国瑞来见且出其母太孺人锡号训辞及诸名胜跋语俾熹亦题其后熹观国瑞器识开爽陈义甚高其必有进乎古人为已之学而使国人愿称焉曰幸哉有子如此矣夫岂独以其得乎外者为亲荣哉因窃不辞而敬书其后如此国瑞勉旃无忽其言之陋也
  跋赵宰母夫人锡诰
  熹伏读夀昌夫人始封训辞因得遍观诸贤跋知赵侯之所以厚于其亲者非今世常人之所及矣问于士友之间皆言赵侯与其昆弟平居奉养所以悦其亲者无所不用其至又知其非出于一时勉慕而为之也呜呼其亦可谓孝矣夫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吾知赵侯异时进而立于朝廷其必有以异乎今世士大夫之所为者无疑也因亦辄书其后云淳熙己亥四月辛丑新安朱熹书
  跋赵侯彦远行实名善应子直之父也
  孟子喜称柳下恵之为人以为百世之下闻其风者鄙夫宽薄夫敦而世或疑之今得崇道赵侯行实之书而读之足以信孟氏之不我欺矣著作君所以观法其亲而显扬之者深密详尽至于如此岂亦侯之身教有以发之也欤抑以是为质而致知以精之则天性人心固有不可泯之义理以是为始而力行以终之则由家及国又有不可穷之事业是则熹愚不肖于著作君盖犹不能无惓惓之望也敢窃议编末而归其书赵氏云淳熙己亥中夏丁卯新安朱熹
  书伊川先生易传板本后
  易之为书更历三圣而制作不同若庖羲氏之象文王之辞皆依卜筮以为教而其法则异至于孔子之赞则又一以义理为教而不専于卜筮也是岂其故相反哉俗之淳漓既异故其所以为教为法者不得不异而道则未尝不同也然自秦汉以来考象辞者泥于术数而不得其弘通简易之法谈义理者沦于空寂而不适乎仁义中正之归求其因时立教以承三圣不同于法而同于道者则惟伊川先生程氏之书而已后之君子诚能日取其一卦若一爻者熟复而深玩之如已有疑将决于筮而得之者虚心端意推之于事而反之于身以求其所以处此之实则于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将无所求而不得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亦无处而不当矣华山皇甫斌尝读其书而深好之盖尝大书深刻摹以予人惟恐传者之不广而读者之不多也顾犹来请其所以读之之说熹不得让辄书此以遗之淳熙六年秋八月丙戌朔新安朱熹谨书
  跋苏文定公直节堂记
  右南康军治直节堂记栾城苏文定公为郡守徐君师回望圣作又手书而刻石焉自元丰乙丑距今淳熙己亥凡九十有五年而新安朱熹来领郡事问堂所在则既无有而杉亦不存求其记文则又非复故刻而委之他所矣于是历访郡之老人竟无有能言其处者盖自元丰以至今其间世故亦多变矣然建炎群盗于今才五十年旧迹芜灭未应至此意者斯堂之毁其在绍圣党论之时乎抚事兴怀慨然永叹顾郡方贫而民已病正使堂之故基尚在势亦不能有以复于其旧独听事之西有堂无额而庭中有老柏焉焚斮之馀生意殆尽而屹立不僵如志士仁人更历变故而刚毅独凛凛然不衰者因取直节之号寓之此堂而辇记石陷壁间且欲尽去庭之凡木而杂植杉柏以仿佛前贤之遗意则既非时而熹亦以病告归矣呜呼后之君子其尚有以成予之志也夫是岁八月丁亥识
  书濂溪先生爱莲说后
  右爱莲说一篇濂溪先生之所作也先生尝以爱莲名其居之堂而为是说以刻焉熹得窃闻而伏读之有年矣属来守南康郡实先生故治然寇乱之馀访其遗迹虽壁记文书一无在者熹窃惧焉既与博士弟子立祠于学又刻先生象太极图于石通书遗文于版会先生曽孙直卿来自九江以此说之墨本为赠乃复寓其名于后圃临池之馆而刻其说置壁间庶㡬先生之心之徳来者有以考焉淳熙己亥秋八月甲午朱熹谨记
  跋叙古千文
  右叙古千文故礼部侍郎胡公明仲所作其叙事立言昭示法戒实有春秋经世之志至于发明大统开示正涂则又于卒章深致意焉新学小童朝夕讽之而问其义亦足以养正于蒙矣清江刘孟容出其先朝奉君所书八分小卷庄谨齐一所以传家之意甚备岂亦有取于斯乎因摹刻寘南康郡斋传诸小学庶㡬其有补云淳熙己亥八月戊戌新安朱熹书
  书濂溪先生拙赋后
  右濂溪先生所为赋篇闻之其曽孙直卿云近岁耕者得之溪上之田间已㫁裂然尚可读也熹惟此邦虽陋然往岁先生尝辱临之乃辟江东道院之东室榜以拙斋而刻置焉既以自警且以告后之君子俾无蹈先生之所耻者以病其民云淳熙己亥秋八月辛丑朱熹谨记
  跋曽吕二公寄许吏部诗
  奉怀子礼吏部贤友  本中再拜
  寒松厌庭院老马倦维絷翛然出尘去粗粝朝夕急我友隔江湖尚作一日葺平生学道心择善有固执岂不在行路自远霜露湿百川灌河来砥柱乃中立何时一尊酒更与交旧集
  长句奉寄子礼提宫吏部
  草堂竹坞闭门中吏部持身有古风老去一麾还作病归来四壁又成空今朝札翰知亡急旧日诗书郤未穷拭目看君进明徳乃兄事业听天公
  先君子之执友吏部许公熹不及见也然而窃闻其学盖以修已治人为一致要之事实而不为空言者今颂二公之诗可见当日众贤注心高仰之意矣至于前辈交㳺之际所以观考徳业相期于无穷者与夫中兴一时人物之盛览者亦当慨然有感于斯焉淳熙己亥十一月辛巳新安朱熹谨书
  跋王枢密赠祁居之诗
  王公素刚毅有大节方廷争和议时视秦桧无如也而能屈体下贤出于诚意如此是可尚已祁公以布衣诸生抗彊相折悍吏卒全穷交非其所养之厚所守之坚何以及此三复此卷为之太息而书其后云淳熙己亥腊月壬辰新安朱熹谨书
  书康节诫子孙文
  康节先生邵公手书诫子孙语及天道物理二诗得之芗林向氏刻寘白鹿洞之书堂以示学者淳熙庚子开基节日新安朱熹谨书
  跋陈居士传
  熹少读龟山先生文集固已想见居士之为人今得邓生绹所携墨本观之又见了翁道乡㳺察院李丞相张侍郎诸前辈称述之盛如此不胜慨叹夫居士之为人盖子夏所谓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者先生犹叹其莫有开导而辅成之者吾侪小人姿本薄恶其可不汲汲于学问以矫厉而切磋之邪因敬书其后既以自警且以视诸同志云淳熙庚子季春壬申新安朱熹书于南康郡舍之拙斋
  跋徐诚叟赠杨伯起诗
  熹年十八九时得拜徐公先生于清湖之上便蒙告以克已归仁知言养气之说时盖未逹其言久而后知其为不易之论也来南康得杨君伯起于众人中意其渊源之有自也一日出此卷示熹三复恍然思复见先生而不可得掩卷太息久之淳熙庚子四月辛亥新安朱熹书
  跋伊川与方道辅帖
  右伊川先生与莆田方君元宷道辅帖后一帖乃嘉祐二年语时先生之年才二十有五尔真迹今藏道辅曽孙友陵家后百二十四年后学朱熹得曹建模本刻石于白鹿洞书院
  题洛神赋图
  此卷笔意淳古略似汉石刻中所见草树人物亦可考见当时器用车服制度不但为好事者无益之玩而已朱熹识
  跋欧阳文忠公帖
  欧阳公作字如其为文外若优㳺中实刚劲惟观其深者得之淳熙庚子中夏丁巳新安朱熹观于南康郡圃之爱莲堂因识其后
  跋冰解图
  熹观此图读洪陆二公跋语为之陨涕淳熙庚子五月戊午
  跋太室中峰诗画
  观此卷二室诸峰诵陶翁送羊长史诗为之慨然掩卷太息至于画笔精深山势雄伟不暇论也淳熙庚子中夏七日朱熹仲晦父书
  书语孟要义序后
  熹顷年编次此书锓版建阳学者传之久矣后细考之程张诸先生说尚或时有所遗脱既加补塞又得毗陵周氏说四篇有半于建阳陈焞明仲复以附于本章豫章郡文学南康黄某商伯见而悦之既以刻于其学又虑夫读者疑于详略之不同也属熹书于前序之左且更定其故号精义者曰要义云淳熙庚子冬十有一月己丑朔旦江东道院拙斋记
  跋免解张克明启
  行藏勲业销倚楼看镜之怀窈窕﨑岖増寻壑经丘之趣此老子心事也此公方欲求试南宫而辄以自与何哉然予亦濡滞于此而未得遂其所怀也三复其言为之太息庚子至前一夕六老轩书
  跋独孤及答杨贲处士书
  独孤及为舒州刺史作口赋法处士杨贲以书讥之曰富者出万今易以千贫者出百今乃数倍富倍优贫倍苦及答之曰据保簿数百姓并浮寄户三万三千而应差科者唯三千五百其馀二万九千五百户蚕而衣耕而食不持一钱以助王赋每岁三十万贯之税悉锺于三千五百人之家高户岁出千贯其次九百八百贯其次七百六百贯九等最下兼本丁租庸犹输四五十贯以此人日困蹙故今为口赋法以三万三千人之力分三千五百家之税乃损有馀补不足之道富人贫人悉令均减倍优倍苦何従而生
  右见独孤常州文集及大历中卒于常州此又在其前可见当时田制隳坏之实然不能精加考核以复武徳贞观之旧而遽为一切之法以乱经制何耶所谓三十万贯者盖并租庸与杂徭言之而所谓口赋法者则已有两税之渐矣
  跋洪刍所作靖节祠记
  读洪刍所撰靖节祠记其于君臣大义不可谓懵然无所知者而靖康之祸刍乃縦欲忘君所谓悖逆秽恶有不可言者送学榜示讲堂一日使诸生知学之道非知之艰而行之艰也
  跋白鹿洞所藏汉书
  熹既为刘子和作传其子仁季致书以其先人所藏汉书四十四通为谢时白鹿洞书院新成因送使藏之以备学者看读子和五世祖磨勘府君式南唐时读书此洞后仕本朝有名太祖时其孙敞攽皆为闻人今子和弟子征之家尚蔵其手抄孟子管子书云是洞中日课也年月日朱熹仲晦父记
  跋张巨山帖
  近世之为词章字画者争出新竒以投世俗之耳目求其萧散澹然绝尘如张公者殆绝无而仅有也刘兄亲承指画妙得其趣然公晚以事业著故其细者人无得而称焉敬夫雅以道学自任而游戏翰墨乃能为之题识如此岂亦有赏于斯乎
  跋陈简斋帖
  简斋陈公手写所为诗一卷以遗宝文刘公刘公嗣子观文公爱之属广汉张敬夫为题其签予尝借得之欲摹而刻之江东道院竟以不能得善工而罢间独展玩不得去手盖叹其词翰之绝伦又叹刘公父子与敬夫之不可复见也俯仰太息因书其末以归之刘氏云
  跋苏聘君庠帖
  予来南康闻苏聘君尝居郡西门外暇日访其遗迹无复存者永怀高风不胜慨叹南上人出示此轴三复之馀益深遐想淳熙辛丑正月二十八日新安朱熹仲晦父题
  跋南上人诗
  南上人以此卷求余旧诗夜坐为写此及远游秋夜等篇顾念山林俯仰畴昔为之慨然南诗清丽有馀格力闲暇绝无蔬笋气如云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余深爱之不知世人以为如何也淳熙辛丑清明后一日晦翁书
  跋金谿陆主簿白鹿洞书堂讲义后
  淳熙辛丑春二月陆兄子静来自金陵其徒朱克家陆麟之周清叟熊鉴路谦亨胥训实従十日丁亥熹率寮友诸生与俱至于白鹿书堂请得一言以警学者子静既不鄙而恵许之至其所以发明敷畅则又恳到明白而皆有以切中学者隐微深锢之病盖听者莫不竦然动心焉熹犹惧其久而或忘之也复请子静笔之于简而受蔵之凡我同志于此反身而深察之则庶乎其可以不迷于入徳之方矣新安朱熹识
  跋颜鲁公栗里诗
  右唐鲁郡颜文忠公栗里诗见陈令举庐山记而不得其全篇虽然读之者亦足以识二公之心而著于君臣之义矣栗里在今南康军治西北五十里谷中有巨石相传是陶公醉眠处予尝往游而悲之为作归去来馆于其侧岁时劝相间一至焉俯仰林泉举酒属客盖未尝不赋是诗也地之主人零陵从事陈君正臣闻之若有慨然于中者请大书刻石上予既去郡请益坚乃书遗之淳熙辛丑秋七月壬午新安朱熹仲晦父
  跋张魏公与刘氏帖
  张忠献公平生心事无一念不在君亲而其学又以虚静诚一求之于天为本故其与人言亦未尝不依于此今观其所与宝学刘公屏山先生共父枢密书帖诗文亦可见矣刘公从公川陜并心国事故公于其兄弟父子之间眷眷如此亦岂茍然者哉先生之子玶有味其言欲广传之以悟当世因属熹书其后淳熙辛丑八月甲子新安朱熹敬书
  跋郑景元简
  六经记载圣贤之行事备矣而于死生之际无述焉盖以是为常事也独论语檀弓记曽子寝疾时事为详而其言不过保身谨礼与语学者以持守之方而已于是足以见圣贤之学其所贵重乃在于此非若浮屠氏之不察于理而徒以坐亡立脱为竒也然自学者言之则死生亦大矣非其平日见善明信道笃深潜厚养力行而无间夫亦孰能至此而不乱哉今观郑君景元所报其兄龙图公事亦足以验其所学之正而守之固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者于公见之因窃书其后以自警又将传之同志相与勉焉淳熙辛丑八月乙巳朔丹阳朱熹书
  跋郑景望书吕正献公四事
  右申国吕正献公四事见其家传而故建宁太守郑侯书之斋壁以自警者也侯书此时已属疾间不两月而终启手足时清明安定执礼不懈如常日是足以验其平生学力果能践斯言者非一时偶书屋壁而已也夫吕公之行高矣其可师者不止此郑侯亦无不学顾岂舍其大而规规于其细如此哉诚以理无巨细精粗之间大者既立则虽毫发之间亦不欲其少有遗恨以病夫道体之全也侯之莫府赵君彦能将摸刻寘府学以视学者而属熹书其本末熹不得辞也侯名伯熊字景望永嘉人其为此邦号令条教必本于孝弟忠信学者传之淳熙辛丑秋八月乙巳朔旦州民宣教郎新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朱熹谨书
  书刘子澄所编曽子后
  右曽子书七篇其内篇一外篇杂篇各三吾友清江刘清之子澄所集录也昔孔子殁门人唯曽氏为得其传其后孔子之孙子思乐正子春公明仪之徒皆从之学而子思又得其传以授孟轲故其言行杂见于论语孟氏书及他传记者为多然皆散出不成一家之言而世传曽子书者乃独取大戴礼之十篇以充之其言语气象视论孟檀弓等篇所载相去远甚子澄盖病其然因辑此书以传学者而于其精粗纯驳之际尤致意焉於戏若子澄者其可谓嗜学也已然熹尝考之窃以谓曽子之为人敦厚质实而其学専以躬行为主故其真积力久而得以闻乎一以贯之之妙然其所以自守而终身者则固未尝离乎孝敬信让之规而其制行立身又専以轻富贵安贫贱不求人知为大是以从之㳺者所闻虽或甚浅亦不失为谨厚修洁之人所记虽或甚踈亦必有以切于日用躬行之实盖虽或附而益之要亦必为如是之言然后得以自托于其间也然则是七篇者等而别之虽有内外杂篇之殊而其大致皆为有益于学者非他书所及也读者诚能志其大而必谨其小历其浅而徐望其深则庶乎其无躐等之病而有日新之功矣淳熙八年九月丁丑新安朱熹谨记
  跋陈徽猷墓志铭后
  秦丞相用陈公为淮西帅盖将付以边事公以其意叵测力辞不就顷年公再罢番阳熹见公考亭私第公为熹言此甚详今不能尽记其曲折也淳熙辛丑中冬乙亥因观汪公所撰志铭书此以补其阙时汪公薨已七年而敬夫明仲亦已下世令人悲慨之深新安朱熹书公孙坦蔵
  周子通书后记
  通书者濂溪夫子之所作也夫子姓周氏名惇頥字茂叔自少即以学行有闻于世而莫或知其师传之所自独以河南两程夫子尝受学焉而得孔孟不传之正统则其渊源因可槩见然所以指夫仲尼颜子之乐而发其吟风弄月之趣者亦不可得而悉闻矣所著之书又多放失独此一篇本号易通与太极图说并出程氏以传于世而其为说实相表里大抵推一理二气五行之分合以纪纲道体之精微决道义文辞禄利之取舍以振起俗学之卑陋至论所以入徳之方经世之具又皆亲切简要不为空言顾其宏纲大用既非秦汉以来诸儒所及而其条理之密意味之深又非今世学者所能骤而窥也是以程氏既没而传者鲜焉其知之者不过以为用意高远而已熹自蚤岁即幸得其遗编而伏读之初盖茫然不知其所谓而甚或不能以句壮岁获游延平先生之门然后始得闻其说之一二比年以来潜玩既久乃若粗有得焉虽其宏纲大用所不敢知然于其章句文字之间则有以实见其条理之愈密意味之愈深而不我欺也顾自始读以至于今岁月㡬何倏焉二纪慨前哲之益远惧妙旨之无传窃不自量辄为注释虽知凡近不足以发夫子之精蕴然创通大义以俟后之君子则万一其庶㡬焉淳熙丁未九月甲辰后学朱熹谨记












  晦庵集卷八十一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八十二    宋 朱子 撰
  
  跋东坡与林子中帖
  淳熙辛丑中冬乙酉观此于衢州浮石舟中时浙东饥甚予以使事被旨入奏三复其言尤深感叹当摹刻诸石以视当世之君子新安朱熹书
  再跋
  淳熙辛丑浙东水旱民饥予以使事被召入奏道过三衢得观此帖于玉山汪氏以为仁人之言不可以不广也明年乃刻石常平司之西斋新安朱熹书
  第三书节略云别后淫雨不止所过灾伤殊甚京口米斗百二十文人心已是皇皇又四月天气全似正月今岁流殍疾病必烦措置淮南蚕麦已无望必拽动本路米价欲到广陵更与正仲议之更一削愿老兄与微之中玉啇议早闻朝廷厚设储备熙宁中本路截拨及别路般来钱米并因大荒放税及亏却课利盖累百钜万然于救饥初无丝毫之益者救之迟故也愿兄早留意又乞与漕司商量今岁上供斛米皆未宜起发兄自二月间奏乞且迟留数月起发徐观岁熟至六月起未迟免烦他路般运赈济如此开述朝廷必不讶荷知眷之深辄尔僭言想加恕察不一某惶恐
  跋李后主诗后
  平叔任散诞夷甫坐论空岂悟昭阳殿遂作单于宫此陶隐居托魏晋以讽萧梁之诗也当时不悟竟蹈覆辙其为商监益以明矣而违命李侯乃复以无生混茫者亡其国何哉道学不明人心不正诐淫邪遁之说肆行而莫之禁也呜呼痛哉
  熹观汪伯时所藏李后主手写诗叹息书此潘叔昌访熹钓台因书赠之淳熙辛丑十一月十八日跋吕伯恭日记
  观吕伯恭病中日记其翻阅论著固不以一日懈至于气候之暄凉草木之荣悴亦必谨焉则其察物内省盖有非血气所能移者矣此来不得复见伯恭父固为深恨然于此得窥其学力之所至以自警省则吾伯恭之不亡者其诲我亦谆谆矣三复流涕敬书其后淳熙壬寅新安朱熹书
  题伯恭所抹荆公目录
  伯恭病中读书漏刻不去手既定诗说记古今大事而其馀力又及此然皆未及终篇而卒读者恨之此书经杨陈二公掊击不遗馀力而其肺腑之际犹有未尽白者今观伯恭于书首四卷乃不加一词而其㡬微毛发之间皆不得有所遁学者于此不唯可以究观前事而极夫治乱之源抑亦可以反求诸心而审其得失之端矣淳熙壬寅正月十七日来哭伯恭之墓而叔度出此编视示感叹之馀为书其左朱熹仲晦父
  跋画卷后
  淳熙壬寅上已朱熹仲晦父观疑此卷胜名画诗也
  跋尤延之论字法后
  尤延之论古人笔法来处如周太史奠世系真使人无间言朱熹仲晦父识
  题欧阳公金石录序真迹
  集录金石于古初无盖自欧阳文忠公始今顺伯嗜古无厌又有甚于公之所为而复得公此序真迹蔵之其不偶然矣淳熙壬寅褉饮会稽西园暮归书此朱熹仲晦父
  题西台书
  西台书在当时为有法要不可与唐中叶以前笔迹同日而语也细观此帖亦未见如延之所云也新安朱熹仲晦父
  题荆公帖
  先君子自少好学荆公书家藏遗墨数纸其伪作者率能辨之先友邓公志宏尝论之以其学道于河雒学文于元祐而学书于荆舒为不可晓者今观此帖笔势翩翩大抵与家藏者不异恨不使先君见之因感咽而书于后朱熹书
  题荆公帖
  熹家有先君子手书荆公此数诗今观此卷乃知其为临写本也恐后数十年未必有能辨之者略识于此新安朱熹云
  题力命帖
  力命表旧惟见近世刻本今乃得见贞观所刻深以自幸然字小目昏殆不能窥其妙处又愧其见之晚也他日见右方诸公当请问焉又未知其所见与予果如何耳朱熹仲晦父
  题乐毅论
  新安朱熹观王顺伯所藏乐毅论黄庭经东方赞皆昔所未见抚叹久之
  题兰亭叙
  淳熙壬寅上已饮禊会稽郡治之西园归玩顺伯所藏兰亭叙两轴知所谓世殊事异亦将有感于斯文者犹信及览诸人跋语又知不独会礼为聚讼也附书其左以发后来者之一笑或者犹以笺奏功名语右军是殆见杜徳机耳晦翁
  题锺繇帖
  此表岁月予未尝深考然固疑征南将军为曹仁也今观顺伯所论适与意合是时字画犹有汉隶体知此墓田帖及官本白骑等字为非锺笔亡疑也朱熹记
  题法书
  予旧尝好法书然引笔行墨辄不能有毫发象似因遂懒废今观此帖益令人不复有馀念今人不及古人岂独此一事推是以往庶乎其能自彊矣朱熹书
  题曹操帖
  余少时曽学此表时刘共父方学颜书鹿脯帖余以字画古今诮之共父谓予我所学者唐之忠臣公所学者汉之篡贼耳时予默然亡以应今观此谓天道祸淫不终厥命者益有感于共父之言云晦翁
  书玺
  臣熹恭惟我太祖皇帝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时盖未得此玺也绍圣元符之后事变有不可胜言者矣臣熹敬书
  题右军帖
  随事行藏固谢万之药石然右军未必能践斯言也岂其自知己审遂超然远逝而不顾邪三复此纸欲罢不能后之君子当有识此意者朱熹仲晦父
  跋诸人赠路君诗后
  路君㫁桥击贼手斩凶渠其功甚伟而赏不酬识者恨之然君材气过人临事不茍决非终不遇者观此诗卷固多竒语而余于签书沈公之言为有感也路君勉旃而已淳熙壬寅九月丙申朱熹题沈公盖叔晦之尊人时为越州签判路君名岩卿尝为蕲水尉
  跋喻湍石所书相鹤经
  旧藏碧虚子相鹤经石本意颇爱之今观湍石喻公所书法度谨严而意象萧散知彼为法缚矣淳熙壬寅腊月庚申朱熹
  跋朱希真所书乐毅报燕王书
  余尝恨右军不写此书而写夏侯之论今观玉山汪季路所藏伊水老人手笔老人得无亦有余之恨乎季路将刻之石以贻永久余知有志之士当复有废书而泣者矣淳熙壬寅十二月庚申新安朱熹书
  跋朱喻二公法帖
  书学莫盛于唐然人各以其所长自见而汉魏之楷法遂废入本朝来名胜相传亦不过以唐人为法至于黄米而欹倾侧媚狂怪怒张之势极矣近岁朱鸿胪喻工部者出乃能超然远览追迹元常于千载之上斯已竒矣故尝集其墨刻以为此卷而尤以乐毅书相鹤经为绝伦不知鉴赏之士以为如何也
  跋应仁仲所刊郑司业诗
  郑司业金华被召八诗慈祥温厚之气蔼然发于笔墨畦径之外其门人应君仁仲刻石摹本见寄三复咏叹如见其人为之陨涕淳熙乙巳正月庚戌朱熹仲晦父书
  跋蒋邕州墓志铭
  始予读张敬夫遗文见所记蒋邕州事常恨不得蒋君为人之详一日有新攸县蒋令者过门枉顾出张安国所述其先墓文则邕州公也予惊喜疾读数过不能去手又观刘文潜跋语则又知君之遗爱在人久而不衰也呜呼世固未尝无材也惟其生于穷荒下邑既无以自振而又知自贵重不肯希世取宠遂以陆沈下僚不及究其所有者为不少矣如君之材晚虽小试然其志业岂遽尽于其所已试者而已耶是可哀已文潜所论声病缀缉遗贤之弊尤与人意合章卿称攸县尝论𡽹西盐法因得扣焉又喜邕州家法之未泯也嗟叹不已辄记其后云淳熙乙巳二月庚辰新安朱熹
  跋郑威愍遗事
  郑威愍公拥羸卒守孤城以抗暴起方张之寇邻援既绝遂以身殉予读褒赠诏书及其家刻墓铭未尝不三复流涕也夫忠义之性出于人心之秉彜䇿名委质以事人者其讲之宜熟矣而吾观于前日中原之祸一时士大夫出身殉国死其官守如郑公者何少也岂非义利之分不素明取舍之极不素定一旦仓卒则贪生畏死而惟利之从哉呜呼如郑公者可谓得其本心而无愧于臣人之义矣是固有国家者所宜殷勤褒录以为臣子之劝使其有所乡慕感激而兴起其忠义之良心非独以私于郑氏之子孙而已也因窃敬识其后以告观者云淳熙乙巳三月甲申朔新安朱熹书
  跋米元章帖
  米老书如天马脱衔追风逐电虽不可范以驰驱之节要自不妨痛快朱君所藏此卷尤为奔轶而所写刘无言诗亦多竒语信可宝也淳熙乙巳三月晦日朱熹仲晦父观于建阳西山景福僧舍
  书欧阳文忠公集古录跋尾后
  欧阳文忠公集古所录盖千卷也顷尝见其曾孙当世家尚二百本但跋尾及一二名公题字其石刻谓离乱之后逸之尔今观此四纸自赵徳父来则在崇宁间已散落也不然岂其稿耶以校文集所载多讹舛脱略是当为正而杨君集碑文集则无惟中字作仲宗建武之元作孝武恐却乃笔误也然徳父平生自编金石录亦二千卷又倍于文忠公今复安在公所谓君子之垂不朽不托于事物而传者真知言哉三复叹息淳熙九年重五日颍川韩元吉书
  集古跋尾以真迹校印本有不同者韩公论之详矣然平泉草木记跋后印本尚有六七十字深诮文饶处富贵招权利而好竒贪得以取祸败语尤𦂳切足为世戒且其文势至此乃有归宿又鬼谷之术所不能为者之下印本亦无也字凡此疑皆当以印本为正云十一年四月既望朱熹记
  华山碑仲宗字洪丞相隶释辨之乃石刻本之假借用字非欧公笔误也
  跋周元翁帖
  法杨者读书至老不辍持论甚正常云农家有百钱斗粟之赢必谨藏之与僧乃已民安得不贫故其住山不营土木不遣其徒出勾曰吾不忍助民蠧也权贵人有所求一毫不予而凶年作糜粥以活人饿者岂易得哉岂易得哉愿公并书之可乎此乃陆仓阙与先生书
  明州大梅老法杨者故龙图阁学士郑公向之曽孙也藏周元翁帖与其先世手书一轴尝属山阴陆务观求予跋尾未及遣而下世务观乃以书致之且言杨既死此轴无所付写毕愿为送濂溪书堂藏之元翁词翰之美前辈已多称之无所俟于予言者独味其言知老先生之学之传乃専在于程氏此可叹也杨公虽不及识然如务观所称则其故家遗俗犹可想见岂亦自悔其失身于此而不能有以自还也耶此又重可叹也务观别纸笔札精妙意寄高远杨公所赖以不朽盖有在于是者因剟以附卷中而识其后云淳熙乙巳孟夏既望云台隐吏朱熹仲晦父书
  跋胡澹庵所作李承之论语说序
  通经之士固当终身践言乃为不负所学斯言之要所以警乎学者可谓至深切矣然士之必于通经正为讲明圣贤之训以为终身践履之资耳非直以分章析句为通经然后乃求践言以实之也李君承之来自庐陵出示澹庵先生胡公所为作论语解序敛衽三复如奉音旨敢窃推其馀意以附卷尾李君幸以愚言思之则庶乎知先生所以推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期待之意矣淳熙乙巳六月乙丑新安朱熹敬书
  跋胡澹庵和李承之诗
  蜀人李君承之见过山间示诗一编词源奔放而句律谨严读之令人亹亹不厌间出澹庵先生胡公和章一卷皆其手笔又知君诗之胜已为名流知重如此也因复自念顷岁尝得一见先生于临安其后遂叨荐宠而不知所以得之或者以为先生尝见其诗而喜之也顾今衰落恵许不酬而李君辩博縦横究知西南利病盖不但深于诗者亦复流落艰难疲于道路岂先生所许以为可与言诗者例如此耶慨念先生不可复见因太息为书其后云淳熙乙巳六月乙丑新安朱熹书
  跋宋君忠嘉集
  庄周有言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古今以为名言然以予论之父子之仁君臣之义莫非天赋之本然民彛之固有彼乃独以父子为自然而谓君臣之相属特出于事势之不得已夫岂然哉今读东海宋君之事观其出身以报国家之仇履锋镝蹈危难滨九死而不悔及其一旦弃妻子去以逃左衽之祸则穷困极矣而变易姓名犹不能忘于国家兴复之念夫岂有所不得已而强为之哉于此观之则君臣之义如吾所论无可疑者而庄生为我无君禽兽食人之邪说亦可以不辨而自明矣抑观诸人所记宋君本末犹可以想见其魁竒磊落之气至于挂剑之章语尤悲壮则每读之未尝不流涕太息也先是天子录君之遗忠官其子南强而南强今为南剑之沙县治甚有声其亦思有以不坠其先人忠义之教乎哉淳熙乙巳七月庚戌新安朱熹书
  跋范文正公送窦君诗
  片帆飞去若轻鸿一霎春潮过浙东王谢江山久萧索子真今为起清风
  右范文正公诗也鄞尉厅无壁记窦君不知何许人及居官岁月然为范公所与如此必非常流矣而卒泯灭不少槩见于世何哉新安滕璘徳粹嗣守其官以是诗为不可无传也礲石治舍请书而刻之淳熙乙巳八月壬戌同郡朱熹书而记其后云
  跋溪上翁集
  须江严伯奋来访出其先君子溪上翁遗文三巨编后有当世诸贤题识甚详熹于翁为同年生前此未获相识今读其文汪洋放肆究极事情而无艰难辛苦之态至于四六五七言则尤兄延之题品发明又已曲尽其妙其梦中一诗置之张司业杨少尹集中殆无以辨信亦近世之佳作也伯奋求序适予大病眩瞀不能致思为题其后如此而归之淳熙十二年九月二十三日新安朱熹书
  跋潘显甫字序
  余年十六七时屏山刘先生字余以元晦而祝之其词曰木晦于根春容晔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腴余受其言而行之不力涉世犯患颠沛而归然后知其言之有味也读颍川公所为潘氏子显甫字说窃独重有感焉为之太息而识其后显甫视之而能以予为戒则于父师之训其庶㡬矣是岁冬十月壬子新安朱熹书
  跋谢艮斋所作静斋铭
  艮斋受学长阳冲晦先生之门得其宗旨训诱后学孜孜不倦其论求仁功夫如此所以期于子山者远矣子山盍亦有以用其一日之力使斯铭者不为虚语乎哉卷中又有同年赵彦徳题字览之如见其人益深存没之感淳熙乙巳十月甲寅
  题顾侯射记后
  顾侯以殊科自奋射艺精绝予久闻之未得一寓目而侯以秩满去矣一日来山间出此记读之想见一时星飞的破起坐喧哗之乐尤恨不得为坐上客也仇寇虽衰故疆未复侯其勉𣃼有以副圣主教训作成之意云淳熙丙午七月七日云台外史朱熹书
  跋李夀翁遗墨
  韩退之著书立言抵排佛老不遗馀力然读其谢潮州表答孟简书及张籍侑奠之词则其所以处于祸福死生之际有愧于异学之流者多矣其不能有以深服其心也宜哉侍郎李公玩心于易以没其身平居未尝深斥异教而间独深为上言天地变化万物终始君臣父子夫妇之道性命之理幽明之故死生之说尽备于易不当求之无父无君之言以伤俗化其言虽约而功实倍于韩子至其平生大节则不惟进退险夷一无可憾而超然于生死之际又如此此足以明吾道之有人而信其言之不妄矣易所谓默而成之不言而信者其公之谓欤熹不及从公游而蒙公见与甚厚其子正夫视以绝笔因得捧读而窃识其说于后云淳熙丙午九月甲辰朔
  跋任伯起家藏二苏遗迹
  元丰间西南夷与疆吏不相得怒且生事时眉山任公伋字师中守泸州曰我曲彼直不可与校务一以恩信抚柔之已听命矣而部使者或坏其约以邀功公争之不得其后师出果屡败天子震怒将吏皆伏诛使者惧并及则反诬公以幸免事下有司杂治未竟而公没其子三诉于朝卒不得伸然任氏自此世有闻人而龙阁公遂以刚直不挠进为于世今其家藏两苏公文记诗篇甚众盖诗犹真迹而于泸事尤反复致意焉龙阁之曽孙希夷将刻石以视子孙而属予序之予惟任公当日之意知其事理之当然而不得不然耳非以令名之可慕后福之可邀而为之也而以今观之其效乃如此岂易所谓不耕获不菑畬而利有攸往者耶因记其事如此后之君子有以考焉淳熙丁未七月己酉新安朱熹书
  跋滕南夫溪堂集
  婺源为县穷僻斗入重山复岭间而百十年来异材间出如翰林汪公及我先君子太史公皆以学问文章显重于世至户掾滕公虽稍后出然其才志杰然远过流辈譬如汗血之驹堕地千里方将服韅靷鸣和鸾范其驰驱以追二公之逸驾则不幸而短命死矣平生遗文在者不能什一故侍郎吕公仁父尝为之传云然多一时应用之作未足以见其志之所存也呜呼以滕公之才之杰使得永年益求师友于四方以充其志则其所就岂止此而已哉淳熙丁未其兄孙璘访予崇安出其集与此传示予因太息而书其后传言公尝为书万言论和战守利害其言甚伟今亦不见集中甚可惜也吕丈此传笔力奔放而法度谨严读者可以想见当时朋友切磋之盛云九月丙辰里人朱熹书
  跋冯君家藏诰
  黄巢之乱唐僖宗出居成都以王铎郑畋为宰相协力讨贼铎以都统檄召诸道之兵入西畿屯盩厔而贼势遂衰卒逐巢复长安今观冯君告身以中和二年十一月下则正此时事也其曰右都者即西畿其曰吏部行在之印者即成都行省其曰太尉兼中书令而使者以旧史考之即王铎而新史铎传乃作检校司徒误矣其曰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者则为郑公不疑而其官称二史通鉴亦不异也但通鉴载诸道师屯所处甚悉而不及福建岂以道远后至而不得列序耶抑且以将卑师少而略之也夫以闽之穷僻阻远而当此之时乃能命将遣兵奔赴国难冯君又能为之领率人徒﨑岖万里以投命于君亲其功虽不大显然其于忠则有馀矣其十一世孙允中出以示予且言君之后散居剑邵之间为三大族子孙甚众衣冠不绝予以为此岂忠劳之报耶允中将刻石以示三族之人俾之无忘其初因为记其本末云淳熙丁未十一月甲子新安朱熹书
  跋程董二生学则
  道不远人理不外事故古之教者自其能食能言而所以训导整齐之者莫不有法而况于家塾党庠遂序之间乎彼其学者所以入孝出弟行谨言信群居终日徳进业修而暴慢放肆之气不设于身体者繇此故也番昜程端蒙与其友生董铢共为此书将以教其乡人子弟而作新之盖有古人小学之遗意余以为凡为庠塾之师者能以是而率其徒则所谓成人有徳小子有造者将复见于今日矣于以助成后王降徳之意岂不美哉淳熙丁未十一月甲子新安朱熹书
  书伊川先生帖后
  故端殿上饶汪公镇蜀时尝得此帖又见邵溥所论而疑之因录见寄而使审其真伪熹时为公言杨遵道记先生尝语学者读易如素未读不晓文义必先熟读三家然后却有用心处其说正与此合然味其言固有抑扬非以易之说为尽于三家所言也此帖实出先生溥言不足为病且寻绎通贯之云又真读书之法近世学者阅理不精正坐读书太草草耳况春秋大义数十炳若日星固已见于传序而此所谓不容遗忘者又非先生决不能道也夫三纲五常大伦大法有识以上即能言之而临小利害辄已失其所守正以学不足以全其本心之正是以无所根著而忘之耳既有以自信其不容遗忘又不觉因事而形于笔札之间非先生之徳盛仁熟左右逢原能及是耶谢君见张思叔所记师说而崇观间久官太学未知果能尊所闻否其家尚藏此帖今制幕赵崇宪摹刻以示蜀人远寄墨本因记前说辄为附识其后使览者有以知夫学之有统道之有归而不但为文字之空言以哗世取宠而已也淳熙戊申春二月乙卯哗一本作希
  题太极西铭解后
  始予作太极西铭二解未尝敢出以示人也近见儒者多议两书之失或乃未尝通其文义而妄肆诋诃予窃悼焉因出此解以示学徒使广其传庶㡬读者由辞以得意而知其未可以轻议也淳熙戊申二月己巳晦翁题
  跋东坡与赵徳麟字说帖
  神宗皇帝稽古立法以教宗子此万世之大虑也苏公发明其意以字徳麟所以望之岂浅浅哉今赵君善希能得此帖而珍藏之则亦有意于此矣尚其勉𣃼无为徒玩其华藻而已淳熙戊申夏五月既望新安朱熹敬书
  书杨龟山帖后
  杨陈二公论易有不同者而杨公之词平缓如此夫二公之间岂有所嫌疑畏避而然哉亦其徳盛仁熟而自无鄙倍耳杨公于先天之学有所未讲则阙而不论其不自欺又如此尤后学之所宜取法也淳熙戊申六月十六日新安朱熹书
  跋杨遵道遗文
  先君子尝识杨公遵道之墓记其论说梗槩皆极精诣且言其平生为文数百篇存者什一二耳熹每伏读家集至此未尝不掩卷太息恨其遗文之散逸而其幸存者亦不得而见之也近乃得此编于将乐邓绹而绹得之公孙璿者急披疾读惊喜幸甚然其文不过五六篇而墓记所书论庄周语不复见则视作记时所失亡又已多矣遂读至上伊川先生论易第二书则喟然曰是所谓发微诣极冰解的破者耶至于陈李异同之辨则恨未有以见其取舍之决惜乎不得其全书而考之也独懴经疏祔母而始迁远祖享先而杂用异教虽云代作恐亦非公所宜为者岂其岁月久远次辑之际容或有乱真者欤敬书其后如此以告观者使不唯于杨公之学有以考焉又于吾先君子之作有以信其非世俗谀墓之文也记言后若干年始克葬公某处璿为邓言公先已葬将乐县垂恵乡珠林山作记时盖将改葬故其言如此然竟不果且欲属熹更定其字熹谢不敢因并记之以见其实云淳熙戊申八月壬辰新安朱熹谨书
  跋陈了翁责沈后
  陈忠肃公刚方正直之操得之天姿而其烛理之益精陈义之益切则学问之功有不可诬者观于此帖其克己尊贤虚心服善之意尚可识也墨迹今藏所赠兄孙宗正之子筠家而建业桂林延平皆有石本顾字画不能无小失真独沙县乃为版刻尤不足以传远今县丞黄东始复就摹墨迹砻石刻之县学祠堂以为此邑之人百世之下犹当复有闻风而兴起者其志远矣至于心画之妙刊勒尤精其凛然不可犯之色尚足以为激贪立懦之助而桂林本有张敬夫题字以为于公之意有发明者因并刻之淳熙戊申十一月辛丑新安朱熹敬为书其左方
  记参政龚公陛辞奏稿后
  大参龚公平生不喜言用兵晚年去国论事者乃言其陛辞之日请大举恢复之师以迎合上意闻者莫不怪之予曩从公游甚久盖尝与公反复论此虽两有所持然竟不能以相屈也至是窃独意公不宜有此公薨后数年过其故里从公二子得其副本读之乃极论不可轻举之意盖犹其平生之素论也痛公见诬之甚为之太息流涕久之然尚恨匆匆不暇借其手稿以观而亦未敢以示人也近者乃闻圣上知公无罪特诏有司还其职秩圣度如天固非贱臣浅识所能窥测然向使其真有纎芥如言者之所谓则亦岂复有是也哉此可以验公家书之不诬因稍出之而记其本末如此淳熙己酉正月既望新安朱熹记
  跋通鉴韵语
  沙随先生程公以书见抵盛称临川黄君齐贤为学之不茍也既而齐贤亦槖其所著书六十卷以示余余病衰目盲不能遍读齐贤又亲为指画乃得窥其大略然犹恨未能有以究其蕴也呜呼是亦勤矣因语齐贤韵语虽工而诸图用力之深尤不可及虽无通鉴亦可孤行今乃托于韵语而谓节本真出温公之手何耶齐贤又出艮斋先生诸公跋语俾嗣书之余惟诸公皆当代儒先其言自足取信区区鄙语何足为助顾尝窃为齐贤深言古人为已之意而齐贤未能无听荧也其以是复于诸老先生而益广求之则庶乎有得于身而是书之中一字一义亦无不光焰矣淳熙己酉三月癸卯清明嵩高隐吏朱熹书
  跋程宰登瀛阁记
  建阳大夫程侯示予以马公子才所记其家登瀛阁之文以今观之其言亦略验矣程侯为政宽易爱人意者前人为善之报未止于此也然予闻之古之君子施而不望其报祀而不祈其福盖以为善为当然而天人之间应若影响者自不容已也程侯属予书其后因辄附见此意云淳熙己酉十月四日新安朱熹书
  题方氏家藏绍兴诸贤帖后
  莆阳方徳顺早以文行知名一时诸公长者皆折辈行与交绍兴初尝召对极论讲和不便虽不合以去而名问益高张忠献折大参曽侍郎张给事吕舍人皆深知之仕竟不遭以卒其子士龙藏诸公所与往还书帖甚富尝出以见示熹谓此不唯足以见徳顺之为人而中兴人物之盛谋猷之伟于此亦可槩见因为抚卷三叹而敬书其后
  跋先吏部留题延福院诗
  先君吏部三诗以宣和辛丑留题政和延福院壁至今绍熙庚戌适七十年矣孤熹来自崇安裴回其下流涕仰观虑其益久而或圮也里人谢君东卿陈君克请为模刻以传永久熹因窃记其后云二月二十日敬书
  跋施良翰军政䇿
  施君良翰示予以军政䇿一编其言当世利病之实本末备见皆可施行属予方有行役之劳未遑尽读然当会意处未尝不三复而屡叹也至所谓恩不归于有功而归于幸门则才否虽当已自不厌公论者又独深有感焉因窃识其语于艮斋智甫书卷之后绍熙改元三月二十一日新安朱熹书
  再跋参政龚公陛辞奏稿
  始予得龚公陛辞奏草而记其本末以解听者之惑然犹以未及见其真笔为恨者非予有所疑于公之言盖虑世之不能无疑于予言也今年复过莆中公之二子及其孙堪复以此轴见示涂乙点定手笔粲然而其指意审重详密又与江西奏札实相表里于此足以见公平生之言未尝少变而彼谮人者真可以畀𧲣虎而犹惧其不之食也欧阳子曰后世茍不公至今无圣贤盖天下之事必至于久而后是非之实可见此君子之立言制行所以不屑流俗一时之毁誉而唯欲其无所愧悔于吾心也既感其事因复书前说之后以著吾言之不妄庶㡬秉南董之笔者犹有考云绍熙庚戌四月十三日书于仙游长岭廏置
  跋闾丘生阴符经说
  括苍闾丘君之官临贺迂道千里过予于漳水之上示予以所释阴符之篇观其意寄高远而文义精密出入乎异端之说而能折衷以义理之正至论当世之为道术者则其所是非取舍又皆不失其当盖今之学子能若是者少矣然予忧其知之过高气之太锐而无以道乎中庸之实或将反以丧失其所以为心者而不自知也于其告别书以遗之绍熙庚戌五月二十九日新安朱熹书
  跋黄山谷诗
  杜子美诗小序有言虎搪突䕫人藩篱者䕫人正谓䕫州人耳而山谷诗乃有虎䕫藩之语今此颂又用躨触字按躨跜见灵光殿赋自为虬龙动貌元无触义不知山谷何所据也此卷词笔精丽而指意所属未免如李太白所以见讥于王荆公者览者亦可以发深省矣
  书伊川先生与方道辅帖后
  伊川先生徳性严重不轻与人接今观其于方公父子兄弟之间眷眷如此则方公之贤可知己熹旧尝得前数帖刻之庐山白鹿洞公之曽孙长泰主簿壬又并其所藏数帖模刻于家间以视熹求书其后虽先生之所以书者有非熹之所敢知然观于应举耕田之语可以决内外取舍之轻重察于买椟还珠之谕可以知读书求道之要在此而不在彼也既以自厉又书卷尾以属方君使与其族之父子兄弟相与勉焉绍熙改元孟秋七日新安朱熹
  书临漳所刊四经
  
  世传孔安国尚书序言伏生口传书二十八篇尧典𦤎陶谟禹贡甘誓汤誓盘庚高宗肜日西伯戡黎微子牧誓洪范金縢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召诰洛诰多士无逸君奭多方立政顾命吕刑文侯之命费誓秦誓孔氏壁中书増多二十五篇大禹谟五子之歌𦙍征仲虺之诰汤诰伊训太甲上太甲中太甲下咸有一徳说命上说命中说命下泰誓上泰誓中泰誓下武成旅獒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陈毕命君牙冏命分伏生书中四篇为九篇又増多五篇舜典益稷盘庚中盘庚下康王之诰并序一篇合之凡五十九篇及安国作传遂引序以冠其篇首而定为五十八篇今世所行公私版本是也然汉儒以伏生之书为今文而谓安国之书为古文以今考之则今文多艰涩而古文反平易或者以为今文自伏生女子口授晁错时失之则先秦古书所引之文皆已如此或者以为记录之实语难工而润色之雅词易好则暗诵者不应偏得所难而考文者反専得其所易是皆有不可知者至诸序之文或颇与经不合如康诰酒诰梓材之类而安国之序又绝不类西京文字亦皆可疑独诸序之本不先经则赖安国之序而可见故今别定此本一以诸篇本文为经而复合序篇于后使览者得见圣经之旧而不乱乎诸儒之说又论其所以不可知者如此使读者姑务沈潜反复乎其所易而不必穿凿傅会于其所难者云绍熙庚戌十月壬辰新安朱熹识
  
  郑康成说南陔等篇遭秦而亡其义则与众篇之义合编故存至毛公为诂训传乃分众篇之义各置于其篇端愚按郑氏谓三篇之义本与众篇之义合编者是也然遂以为诗与义皆出于先秦诗亡而义犹存至毛公乃分众义各置篇端则失之矣后汉卫宏传明言宏作毛诗序则序岂得为与经并出而分于毛公之手哉然序之本不冠于篇端则因郑氏此说而可见熹尝病今之读诗者知有序而不知有诗也故因其说而更定此本以复于其初犹惧览者之惑也又备论于其后云绍熙庚戌冬十月壬辰新安朱熹识
  
  右古文周易经传十二篇亡友东莱吕祖谦伯恭父之所定而音训一篇则其门人金华王莘叟之所笔受也熹尝以谓易经本为卜筮而作皆因吉凶以示训戒故其言虽约而所包甚广夫子作传亦略举其一端以见凡例而已然自诸儒分经合传之后学者便文取义往往未及玩心全经而遽执传之一端以为定说于是一卦一爻仅为一事而易之为用反有所局而无以通乎天下之故若是者熹盖病之是以三复伯恭父之书而有发焉非特为其章句之近古而已也音训则妄意其犹或有所遗脱莘叟盖言书甫毕而伯恭父殁是则固宜然亦不敢辄补也为之别见于篇后云淳熙九年夏六月庚子朔旦新安朱熹谨书
  春秋
  熹之先君子好左氏书每夕读之必尽一卷乃就寝故熹自幼未受学时已耳熟焉及长稍从诸先生长者问春秋义例时亦窥其一二大者而终不能有以自信于其心以故未尝敢辄措一词于其间而独于其君臣父子大伦大法之际为有感也近刻易诗书于郡帑易用吕氏本古经传十二篇而绌诗书之序置之经后以晓当世使得复见古书之旧而不锢于后世诸儒之说顾三礼体大未能绪正独念春秋大训圣笔所刊不敢废塞而河南邵氏皇极经世学又以易诗书春秋为皇帝王霸之书尤不可以不备乃复出左氏经文别为一书以踵三经之后其公谷二经所以异者类多人名地名而非大义之所系故不能悉具异时有能放吕氏之法而为三经之音训者尚有以成吾之志也哉绍熙庚戌冬十月壬辰新安朱熹谨书
  书楚辞协韵后
  始予得黄叔垕父所定楚辞协韵而爱之以寄漳守传景仁景仁为刻板置公帑未㡬予来代景仁景仁为予言大招昭遽同韵此谓遽当为遭似矣然尝读王岐公集铭诗中用遽字正入昭韵则大招之遽自不当改然又疑其或反是承袭此篇之误因考汉书叙传则有符与昭韵者高恵功臣侯表区与骄韵者西南夷两粤传乃知大招本文诚不为误而岐公用韵其考之亦详也予按诸书信如景仁之言盖字之从豦声者噱臄醵平读音皆为疆然则大招之遽当自疆而为乔乃得其读于是即其板本复刊正之使览者无疑焉景仁说尚有欲商订者会其去亟不果他日当并扣之附刻书后也绍熙庚戌十月壬午新安朱熹书
  再跋楚辞协韵
  楚辞叶韵九章所谓将寓未详者当时黄君盖用古杭本及晁氏本读之故于此不得其说而阙焉近见阁皂道士甘夣叔说寓乃当字之误因亟考之则黄长睿洪庆善本果皆作当黄注云宋本作寓洪注云当值也以文义音韵言之二家之本为是杭本未校舛误最多宜不足怪独晁氏自谓深于骚者顾亦因袭其谬而不能有所是正若此类者尚多有之然则其所用力不过更易序引増广篇帙以饰其外而于是书之实初未尝有所发明也近世之言删述者例如此不但晁氏而已予于此编实尝助其吟讽今乃自愧其眩于名实而考之不详也因复书其后以晓观者云
  题屈原天问后
  此书多不可晓处不可强通亦有显然谬误而读者不觉又从而妄为之说者如启棘宾商九辨九歌王逸则训棘为陈训宾为列谓商为五音之商固已穿凿而洪兴祖又以为急相符契以宾客之礼而作是乐尤为迂远今详此乃字以篆文相似而误棘当作夣商当作天言启夣上宾于天而得此二乐以归耳如列子史记所载周穆王秦穆公赵简子等事尔若山海经云夏后上三嫔于天得九辨九歌以下则是当时此书别本宾字亦误作嫔故或者因以为说虽实怪妄不足为据然商字犹作天字则可验矣柳子厚贸嫔之云乃为山海经所误而或者又误解之三写之可胜叹哉
  尝疑山海经与此书相出入处皆是并縁此书而作今说者反谓此书为出于彼而引彼为说误矣若淮南子则明是此书之训传亡疑然亦未必有所传闻只是𫝊会说合耳
  跋刘子澄与朱鲁叔帖
  观亡友刘君子澄手墨为之陨涕其言当看切已文字分别义利之间所以期吾鲁叔者为不浅矣鲁叔尚勉𣃼哉丹阳朱熹仲晦父书于临漳郡斋绍熙庚戌中冬十一日
  跋黄山谷帖
  此朱希真书也韩子苍之误可耳何斯举亲见前辈亦误何耶然希真书自不凡老笔尤放逸此虽其少作盖亦可蔵也晦翁书
  跋蔡端明帖
  蔡公节槩论议政事文学皆有以过人者不独其书之可传也南来多见真迹每深敬叹朱熹题
  跋曽文昭公与朱给事帖
  旧读徽录见曽公兄弟往还书每深慨叹今观文昭此帖乃知朱公从臾之力益以喟然然观后来事变盖有所谓天实为之者诸公区区其间乃欲以一苇障江河卒以至于流离窜斥而不悔可悲也哉绍熙庚戌中冬十一日丹阳朱熹书
  书曽帖程弟跋后
  建中纪号调停两党实曽丞相之䇿其后元祐诸人颇攻其短故国论遂中变非子宣本谋也但薰莸同器决无久远芬馥之理观程弟所论有未究者故复书此云
  跋东坡牛赋
  苏公此纸似是临本绍熙庚戌晦翁审定
  跋王端明奏稿
  王公四疏首末一意丁宁恳恻无不以忠邪之判为言其所以辅成元祐之治而夀国家元气之脉者人到于今赖之厥功茂矣仙游朱鲁叔游宦衡阳得此遗墨于其家而宝蔵之出以示熹为之三复太息而不能已时绍熙改元十一月十一日也
  书临漳所刊四子后
  圣人作经以诏后世将使读者诵其文思其义有以知事理之当然见道义之全体而身力行之以入圣贤之域也其言虽约而天下之故幽明巨细靡不该焉欲求道以入徳者舍此为无所用其心矣然去圣既远讲诵失传自其象数名物训诂凡例之间老师宿儒尚有不能知者况于新学小生骤而读之是亦安能遽有以得其大指要归也哉故河南程夫子之教人必先使之用力乎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之书然后及乎六经盖其难易远近大小之序固如此而不可乱也故今刻四古经而遂及乎此四书者以先后之且考旧闻为之音训以便观者又悉著凡程子之言及于此者附于其后以见读之之法学者得以览焉抑尝妄谓中庸虽七篇之所自出然读者不先于孟子而遽及之则亦非所以为入道之渐也因窃并记于此云绍熙改元腊月庚寅新安朱熹书于临漳郡斋
  跋蔡端明献夀仪
  蔡忠恵公书迹遍天下而此帖独未布今岁南来始得见于其来孙谊之家乃知昔之君子所以事其亲者如此其爱且敬也孤露馀生无所为孝捧玩摧咽不能仰视遂请其真摹而刻之以视世之为人子者庶以广蔡公永锡尔类之志非独以其字书之精而已然又偶得善工且属诸生黄干临视唯谨知书者亦以为不失其用笔之微意云绍熙庚戌腊月既望丹阳朱熹书于漳浦郡斋
  跋李忠州家诸帖
  郡人李君禨伯仲视予以其家蔵群公碑志书帖知忠州使君之节槩才略绝人如此而年未及老乃能一旦飘然谢事而归其识远而虑深矣刘忠定公题其碑阴至以侪于欧范二公之列岂徒取夫一节之高而已哉其子晋江大夫又以文字追逐一时名胜之间盛见称许虽不幸未究其实以死然视世之茍贱贪鄙而泯没于无闻者则有间矣读之三叹欲刻之石以视邦人而迫去不果乃书其后而归之恕齐之说唯邹忠公为详实然其卒章亦不能无可疑者习俗之溺人如此吁可畏哉黄太史所论读书贵精者切中学者之病惜其手帖之不存也新安朱熹书
  跋高彦先家诸帖
  熹犹及见绍兴中年奸凶擅朝忠贤奔播时事而知漳浦高公之为烈也老矣南来乃获拜其祠象于学宫窥其逸稿于家集而识其嗣子之为人又益得其本末之详甚可叹也季士又以此轴见视如李曽二胡诸公皆先人所从㳺当日相随去国者三复其言益以慨叹乃敬书其后而归之绍熙辛亥四月二十七日新安朱熹书
  跋叶氏慕堂诗
  云岩处士叶君仲微以清徳驯行闻于乡余不及见矣晚与其子徳符为寮于漳一日出示诸君所赋慕堂诗然后益知仲微为父之慈而又知徳符为子之孝也同官多贤者莫不高仰其事而乐为之诗余独以私故重有感焉而悲不能言也乃书其后以寄余意时徳符亦老且倦㳺矣而于公家事无所茍其貌虽瘠而诗甚腴余心窃敬爱之而不能荐察徳符无不足之色余以是益愧其人云绍熙二年重五日丹阳朱熹仲晦父书于晋江洛阳下生院
  跋滕户曹守台州事实
  始予以事至台州州人士君子为予道滕公城守时事甚悉予心窃独壮之而不及访其文字数年之间时往日来于中不忘也今从公孙仲宜仲宣得此编而读之乃知公平生大节类皆卓荦竒伟如此非独守台一事为可称也但守台事有陈师恭之记守南都事有程千秋之记故其谋画之竒节制之密皆焯焯在人耳目至其守蔡陈鄂功亦不细而莫有能言其事者千秋又记其说大元帅部西北之兵以迎二圣檄东南之众以讨邦昌皆切事机适形便而建炎初元所论五事与贺公所状因论事而送吏部争建都而遭䜛毁则意必亦有卓绝切至之论而世莫得而语其详焉然行状又言公有奏议十馀卷与政府书三十篇则是数说者必已具于其间矣夫已不用于当时若又不传于后世则是遂将泯没于无闻岂不可惜也哉今太史氏方将网罗天下放失旧闻以著中兴君臣一时之盛是必既有任其责者二君其求诸家书以附此录而往献焉则九原有知其亦足以少慰也夫绍熙二年秋九月壬子鸿庆外史朱熹书
  跋吕舍人帖
  吕公之言所以发明讲道修身之法详矣学者审其先后缓急之序而用力焉其入圣贤之域也孰御绍熙辛亥九月癸酉新安朱熹敬书
  跋景吕堂诗
  滕徳章寄此册来求景吕堂诗余谓后学宗慕前辈而表其遗迹固为美事然默而识之求其所以至于彼者而勉焉可也何以诗为哉至于传之远久使人不忘则徳粹之记诸公之诗已足以垂后矣亦无待于余言也乃书其后而归之绍熙辛亥十月戊寅朱熹仲晦父题






  晦庵集卷八十二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八十三     宋 朱子 撰跋
  跋朱奉使奏状
  右叔祖奉使直阁公还自金邦乞表朱昭等死节事状也叔祖字少章少从景迂晁公先生学建炎初以诸生应募奉使朔廷守节不屈被留云中积十六年绍兴癸亥和约定乃得归召对便殿公言敌情诡诈和不可恃宜有以待之又言敌势虽强而无道义以固其国衰乱有萌㡬不可失愿益修徳振兵以俟其变秦丞相已不乐及上此奏桧益怒遂寝其事不报而公亦旋卒昭等忠义之节遂不复有言者熹每读其书未尝不为之歔欷流涕也今观历阳龚君所纂中兴忠义录至纎悉矣然亦无昭等名乃录此状以寄和州史君敷文张公请刻而附于其后庶㡬此数人者得托以不朽又记顷见会稽有卫士唐某祠问其故曰敌陷会稽车驾仓猝东幸而某以病不及从帅守李邺亟以城降一日敌人与邺并辔行城中某愤怒甚则怀砖石从道旁徂击之不中因被执将杀之骂不绝口而终越人义而祠之事闻诏赐庙额曰有宋故给事中吴公芾尝刻石以记其事今此录亦不见恐可并求其记而附刻之也绍熙辛亥十月辛巳新安朱熹书
  跋赵直阁忠节录
  直阁赵公忠义之节为诏所褒著在信史不可泯没而考其平生所立始终巨细未尝一念不在国家又足以见见危致命之诚非出于一时事势之偶然也其孙彦橚力学有志又将有以大其门者间以书来视予此录病中读之蹶然起坐为之三叹不能自己因书其后以见区区慕仰之私云绍熙三年春二月壬辰新安朱熹书
  跋赵朝奉行实
  诗曰秉心塞渊騋牝三千此见人之所以成其富强之业者非必权谲计数之为务而在于诚实深厚之中也今观此编则赵侯之行诗人之言岂不两相发哉侯之子孙既能修文学以致爵位又能得当代名胜之文字以显其亲而垂无穷是亦可谓贤矣予是以识之绍熙壬子春二月壬寅朱熹书
  跋王荆公进邺侯遗事奏稿
  臣前日伏奉圣旨令进邺侯遗事今缮写已具窃以宇文黑獭之中材遇倾侧扰攘之时而辅之以区区之苏绰乃能制法如此陛下天纵上智卓然之材有百年无事之中国欲追尧舜三代其势不难岂宜每事尚或依违牵制流俗不能一有所立以为天下长计而令任䇿之臣更以苏绰为愧也盖创业垂统其施有渐伏惟成筭已在圣心臣虽甚愚诚愿自竭庶凭末光不以投老馀年为窃位之臣而已所有邺侯遗事谨随此上进取进止
  集本宇文黑獭之中材下云遇倾侧穷困之时而辅以区区之苏绰然其为法尚有可取伏惟陛下天纵上智卓然之材全有百年无事万里之中国欲创业垂统追尧舜三代在明道制众运之而已如李泌所称岂足道哉顾求多闻以考古今得失之数则此书亦或可备省览
  熙宁奏对日录云熙宁二年闰十一月十九日上曰侯叔献有言义勇上畨文字必是见制置司商量来余曰此事似可为恐须待年岁间议之旸叔曰今募兵未消又养上畨义勇则调度尤不易余因为上言募兵之害终不可经久佥以为如此余曰今养兵虽多及用则患少以民与兵为两故也又五代祸乱之虞终未能去以此等皆本无赖奸猾之人故也上因问府兵之制曰何处言府兵最备余曰李邺侯传言之详备上曰府兵与租庸调法相须否余曰今上畨供役则以衣粮给之则无贫富皆可以入卫出戍虽未有租庸调法亦可为也但义勇不须刺手背刺手背何补于制御之实今既以良民为之当以礼义奖养刺手背但使其不乐而实无补也又择其乡闾豪杰为之将校量加奨拔则人自悦服今募兵为宿卫乃有积官至刺史防团者移此与彼固无不可况不至如此费官禄已足使人乐为之陛下审择近臣使皆有政事之材则他时可令分将此等军今募兵出于无赖之人尚可为军厢主则近臣以上岂不可及此辈此乃先王成法社稷之大计也上良以为然
  先君子少喜学荆公书每访其迹晚得此稿以校集本小有不同意此为未定也熹常恨不晓写进李邺侯传于宇文泰苏绰事何所预而独爱其纸尾三行语气凌厉笔势低昂尚有以见其跨越古今斡旋宇宙之意疑此非小故也后读熙宁奏对日录乃得其说如此甚矣神宗之有志而公之得君也然其后募兵之费竟不能损而保甲之扰遍天下则所谓定计数于前必事功于后者果何如哉因抄日录家传本语以附于后览者有考焉绍熙壬子春二月十九日新安朱熹
  跋方季申所校韩文
  余自少喜读韩文常病世无善本每欲精校一通以广流布而未暇也今观方季申此本雠正精密辨订详博其用力勤矣但举正之篇所立四例颇有自相矛盾者又不尽著诸本同异为未尽善盖此等书前人为之已有成例若大书本文于上而用颜监汉书法悉注众本之同异于其下因考其是非以见定从今本之意则读者有以晓然知众本之得失而益信吾书之取舍不诬矣万一考订或有未尽取舍不无小差亦得尚存他本别字不遂泯没以待后之君子尤久远之虑也又季申所谓谢本则绍兴甲戌乙亥之间予官温陵谢公弟如晦之子景英为舶司属官尝于其几间见之盖用天台印本剪裂粘缀依陈后山本别为次序而卷首款以建炎奉使之印因读其送陈秀才序一篇则何不信之有句内辄用丹笔围去不字初甚骇之再加寻绎乃知必去此字然后一篇首尾始复贯通盖传袭之误久矣读者虽亦微觉其硋而未暇深究也常窃识之以验他本皆不其然此本虽精亦复不见岂季申读时便文纵口尚不免小有遗脱将所见者非其真本先传校者已失此字也耶绍熙壬子孟夏病中偶记其后
  跋赵中丞行实
  元祐中丞赵公之元孙举示予此书一篇赵公之孝谨醇笃虽古人犹难之三复其书令人起敬不胜霜露风木之悲也尝窃妄谓赵氏家法甚似汉万石君而其讲学制事移孝为忠之美则石氏不及远矣因辄私记其语于其后尚恨所谓奏议二十九篇未得尽见而行实之记无始终履历岁月次第故于其他有不得而论也绍熙壬子秋九月八日新安朱熹题
  跋徐来叔归师堂诗
  同安徐君来叔取孟子语曹交之言名其堂曰归师某官戴君尹成既记之矣来叔复以示予曰愿得一言以发明之子谓孟子之言正为不知反求诸身而専务求师于外者设耳夫道虽若大路然非上智生知之质亦岂能不藉师友而独得之哉要当有以发其端倪然后有馀师者可得而求耳来叔其以予言思之庶乎其不虚为此名也绍熙壬子十月会庆节日新安朱熹书
  跋尹和静帖
  河南尹君来自临川出示其大父和静先生遗像及手书欧阳文忠公所作三志仰瞻伏读不胜敬叹既橅其像以蔵于家尹君又俾记于志文之后熹惟尹氏世徳之盛既得欧阳公之文以发挥之而和静手书唯谨是亦足以传世矣孤愚晚学何敢僭易辄赞一辞顾其请不已乃别书幅纸以附卷尾云绍熙壬子十月二十五日新安朱熹记
  跋唐人暮雨牧牛图
  予老于农圃日亲犂耙故虽不识画而知此画之为真牛也彼其前者却顾而徐行后者骧首而腾赴目光炯然真若相语以雨而相速以归者览者未必知也良工独苦渠不信然延平余无竞出示此卷卷中有刘忠定邹忠公题字览之并足使人起敬而龙山老人又先君所选士而余所尝趋走焉者也俛仰存没为之慨然因识其后而归之绍熙壬子中冬壬辰新安朱熹
  跋杨深父家藏东坡帖
  杨深父顷尝示予以东坡公与其先世往来手书二纸予已识其后矣今又得尽览其馀益知二公相与之驩始终不替而又足以见人心公论所在之不可以刑祸屈也因复识之以申前说使世之简贤附势者知所愧云绍熙壬子中冬壬辰新安朱熹书
  跋蔡神与绝笔
  友生蔡君季通一日奉书一卷以示熹而泣拜且言曰此先人绝笔之书也先人自幼警悟七岁即能为诗既长博学强记高简廓落不能与世俗相俯仰因去游四方闻见益广遂于易象天文地理三式之说无所不通而皆能订其得失中年乃归买田筑室于武夷之阳其间屡遭盗贼水火之变而浩然不以屑意杜门扫轨専以读书教子为事元定生十年即教使读西铭稍长则又示以程氏语录邵氏经世张氏正蒙等书而语之曰此孔孟之正脉也尔其勉𣃼晚岁属疾手书此纸以付元定其他丁宁之语亦无不出于忠厚诚实而尤以没溺于利欲为杀身之戒元定涕泣拜受于今四十年既不能拳拳服膺以无失坠而又不能有以表著而显扬之诚窃惧其泯没而无传焉惟吾子幸哀而予之一言则不朽之恵岂惟子孙赖之语讫又泣以拜熹亦拜受其书而伏读之为之喟然太息曰死生之际人之所不容伪而诚之积者未有不显于后者也蔡公平生所以教其子者不于利禄而开之以圣贤之学则其志识之高远固已非世人所及矣及其委衾属纩之馀而其所托犹不异于平日且其字画壮伟意气闲暇又能无怛于始终之变如此是岂可以勉强而伪为哉夫如是是以生虽不遇而季通乃能承厥志于今日学行之馀尤邃律历讨论定著遂成一家之言使千古之误旷然一新而溯其源流皆有明法是亦足以显其亲于无穷尚奚以予言为哉顾其请之勤有不可虚者是以备论而窃识于其后蔡氏之先仕唐末为建阳令始家于麻沙世十传而至公讳发字神与娶同县詹氏而生季通以绍兴壬申岁六月卒卒时年六十有四云绍熙壬子岁冬十有二月戊申大寒日新安朱熹谨书
  跋刘叔通诗卷
  叔通之诗不为雕刻纂组之工而其平易从容不费力处乃有馀味顷予所见佳句多矣而或不见于此卷岂予所谓大好者乃叔通所谓大不得意者耶寒夜拥𬬻风雪大挚吟讽之馀戏书其后云谷晦庵老人
  跋吕伯恭书说
  予往年送伯恭父于鹅湖知其有此书而未及见也因问其间得无亦有阙文疑义者乎而伯恭父曰无有予心固窃怪之后数年再会于衢州伯恭父始谓予曰书之文诚有不可解者甚悔前日之不能阙所疑也予乃叹伯恭父之学已精而其进犹未已然其后竟未及有所刊订而遽不起疾则其微词奥义无所更索而此书不可废矣今伯恭父之内弟曽侯致虚锓木南康而属予记其后予惟伯恭父所以告予者虽其徒或未必知因具论其本末如此使读者知求伯恭父晚所欲阙者而阙之则庶㡬乎得其所以书矣绍熙壬子岁除日新安朱熹书
  跋魏侍郎集
  建炎绍兴之间强敌凭陵两宫隔绝天子不胜晨夕温凊之念思得忠智敏辩之士往来兵间以通和好而见大夫媮媠畏缩无肯行者独故侍郎建安魏公与熹之族祖秘阁公以诸生自荐慷慨请行拥盖张旜略相先后卒冒白刃致命朔廷侍郎公寻以不受伪官握节以死而族祖亦以必死自誓偶得全璧而归虽其所值有生死之不同然其捐躯殉国之本志素定于胸中者则未始不同也魏公之孙瑛见示此编俾书其后熹惟二公忠义大节固已载在史册传之万世特两家绝域风霜之旧不可使后之人无闻焉谨斋祓而窃识之绍熙癸丑七月初吉具位朱熹谨书
  书横渠康节帖后
  右横渠先生帖康节先生诗杨文靖陈忠肃二公跋语故皆蔵杨氏而屏山刘氏得之熹因借本摹刻以传学者其曰馀杭东斋者杨氏记也绍熙癸丑八月丙午朱熹
  书先吏部手泽后
  内弟祝康国出示先君子与外大父书熹之不肖于是始生故书中及之今六十有四年矣捧玩手泽涕血交零敬书其后而归之绍熙癸丑十二月七日孤朝散郎秘阁修撰主管南京鸿庆宫熹谨书
  跋余岩起集
  熹少时犹颇及见前辈而闻其馀论睹其立心处已则以刚介质直为贤当官立事则以强毅果㫁为得至其为文则又务为明白磊落指切事情而无含胡脔卷睢盱侧媚之态使读之者不过一再即晓然知其为论某事出某䇿而彼此无疑也近年以来风俗一变上自朝廷搢绅下及闾巷韦布相与传习一种议论制行立言専以醖藉袭蔵圆熟软美为尚使与之居者穷年而莫测其中之所怀听其言者终日而不知其意之所乡囘视四五十年之前风声气俗盖不啻寒暑昼夜之相反是孰使之然哉观于龙山余公之文者亦可以慨然而有感矣余公讳良弼字岩起自为诸生即以文鸣于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屋以乡举类试外台熹之先君子与故直秘阁吴公公路得其文而异之以为真有可用之实取而寘之前列旋入幕府即以画䇿平贼有功出入中外遂分帅阃皆有声烈平生为文甚多亡逸之馀所存止此然皆真实应用之作不为空言没后二十八年其季子大用尉建阳出以相视熹以先世之契又尝获以少吏事公于温陵辱奨进而收教焉衰莫零落乃复得斯文而读之其所感于今昔之变又当如何也哉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已夫熹于余公之文亦云因太息而书其后大用廉介不茍遇事敢前盖有公之风烈云绍熙癸丑十二月庚申朝散郎秘阁修撰主管南京鸿庆宫朱熹书
  书伪诏后
  熹闻之长老建炎南渡之初车驾已幸钱塘而留张忠献公于平江以为后镇时故兵部侍郎汤公实为守将一日闻有赦令当至心独疑之亟走以白张公公曰姑遣吏属知书解事者驰往发视有故则缓驿骑之行而先取以归则事可议矣汤公然之则遣州学教授某官往视而归乃明受伪诏也则又以告曰是则其可宣乎张公曰不然事已至此胡可匿且卒徒觖于望赐吾属先受祸矣又何忠之能输哉汤公曰然则宜奈何张公曰今便发库钱以示行赏之意乃屏伪赦而阴取故府所藏登极赦书置舆中迎登谯门读而张之即捐其阶禁无敢辄登者而散给金帛如常时郊赉故事则可矣汤公行之于是人情略定乃决大计熹常恨世徒知张公复辟之功为大而于汤公相与谋议曲折所助之深则少有能言之者今读其家传又得其焚伪诏事而以前所闻者参之亦足以见公之处此素定不可诬矣兹事尤伟而行状墓志及其他记录皆略不书何哉柳宗元言司马迁记荆轲征夏无且记留侯征画工今太史氏方将纂辑高宗中兴盛烈以垂万世得无亦有取于斯乎绍熙甲寅正月癸亥朔旦朝散郎秘阁修撰主管南京鸿庆宫朱熹谨书
  题赵清献事实后
  国家自熙丰元祐以来人才政事分为两涂是此者非彼乡左者背右既不可得而同矣而于其同之中又有异焉则若元祐之朔党洛党川党而熙丰之曽文肃赵清献张丞相又与章蔡自不同也熹少时从赵公之孙恵州使君游得观赵公手记所与蔡京异论本末盖尝三复而叹公之不幸今复从恵州之子某得此书而读之则又深惟其故而重叹国家之大不幸也夫以赵公之自言下不欲结怨于百姓则必不肯肆行烦苛争夺之横政中不欲得罪于士大夫则必不肯唱为禁锢忠贤之邪说外不欲失信于北朝则必不肯妄起开拓燕蓟之狂谋而考其平生质厚清约有过人者则又知其必不肯为蔡京之淫侈导谀以蛊上心而纳之于有过之地也是则虽曰同出于熙丰而其邪正得失之间岂可同年而语哉且春秋明王法而不废五伯之功元城刘忠定公伤政宣之乱而曰莫若且宗神考然则后之君子之于此书岂不犹有取焉呜呼其亦可悲也哉其亦可悲也哉绍熙甲寅元日癸亥鸿庆外史朱熹书
  跋吕舍人与薛元亮帖
  薛公安贫守贱之节吕公好贤尚徳之心览此卷者可以得师矣绍熙甲寅孟夏既望新安朱熹书
  跋薛畏翁诗
  诸生或问敬当何训余告之曰是不得而训也惟畏庶㡬近之今观薛公之自名与所以训其孙者知鄙之言不谬也绍熙甲寅孟夏既望新安朱熹仲晦父观于临川城南之客舍因书其后云
  跋曽裘父刘子澄帖
  绍熙甲寅初夏予以赴官长沙道过临川汪君见过出此卷见示乃曽裘父刘子澄笔迹也既仰青溪先生之高行又感二君所立皆凛凛乎其有前辈之遗风而今皆不可见矣为之掩卷太息汪君得名家之传有良友之助所学必有以过人者恨以王事驰驱不及细扣之也朱熹仲晦父书
  跋吕舍人青溪类稿
  绍兴紫微吕公名徳之重一言一动皆有法戒固非后学可得而赞也其论汪谢诸贤高志清节皆足以传信后世孰敢改评独饶节者一旦毁削肤发殄绝天伦而诸公环视无一人能止而救之者或乃从臾嗟叹以是为不可及亦独何哉因观此卷窃有感焉辄太息而志其后绍熙甲寅夏四月既望朱熹仲晦父书
  跋曽裘父赠屈待举诗
  昔李起居成季见其侄大参汉老之文曰汝于文吾不能有所与但勿求人知耳余尝爱其言每为士友诵之今来江西见其士友多妙于语言而往往不能无求人知之意岂于李公之诲未之讲耶将既曰为文则势必不能无待于外也屈君以诗见知于艇斋矣而犹不能不借重于众口辱以谓予因为书此云新安朱熹仲晦父
  跋曽仲恭文
  前辈文字规模宏阔论议雄伟不为脂韦妩媚之态其风气习俗盖如此故宣和之后建绍继起危乱虽极而士气不衰观曽公之文亦可以见其仿佛矣近岁以来能言之士例以容冶调笑为工无复丈夫之气识者盖深忧之而不能有以正也因读此编辄私记于其后云
  跋郑宣抚帖
  贤士大夫不容于邪枉以放于窜逐流离之祸虽其平生至亲笃友亦或背而去之甚者安视其狼狈困辱而莫之恤也当此之时乃有常日未尝一通声问之人独能奋然不顾一时权臣之威虐﨑岖反侧以致其拥䕶扶持之力而不少懈彼岂故为诡激之行以惊世取名哉特以秉彛好徳之良心愤世疾邪之壮志独有得于天分之多而又能不为私情邪念之所回夺是以于此自有不能已耳尝记顷年侍坐于端殿尚书汪公见其于当世之士有能此者每极称叹以为难能初盖未能不以为疑逮此晚岁更事既多然后知其言之有味而识其有补于世教之深也偶观南丰鲁衡父所蔵宣抚郑公与其先君教授公手帖窃独重有感焉因书其后而归之以为世之君子宜有读之而泚其颡者云
  跋曽南丰帖
  熹未冠而读南丰先生之文爱其词严而理正居常诵习以为人之为言必当如此乃为非茍作者而于王子发舍人所谓自比刘向不知视韩愈如何者窃有感焉今乃得于先生之族孙潍见其亲笔不胜叹息文昭公字顷尝于长乐僧舍见之至于湘潭文肃之书则亦今始得观也绍熙甲寅夏四月二十二日新安朱熹书于宜春昌山渡之客舍
  题吕舍人帖
  人之大伦有五而朋友居其一然世人鲜克知之独吕公于此为拳拳焉观于此帖可以见矣至于其间多以诗文为教则公晚岁盖深悔之览者又不可以不知也绍熙甲寅四月二十四日新安朱熹书
  书夀皇批答魏丞相奉使札子
  臣熹以隆兴初元召对垂拱妄论讲和非䇿适契上指其后乃闻诸公率定盟约窃意一时君臣之计必有甚不得已者今得仰窥夀皇圣帝诏报丞相夀春公出疆请事于是信其不诬而夀春公志节之伟谋虑之精于此亦可见矣公子熊夣视臣此轴适当奉讳之后奉玩摧裂涕血交颐敢拜手稽首而书其下方
  跋辨志录
  伯恭父作此书余所见凡数本此又章贡李和卿所次序者其前后次第虽或不同然其所以使人警惧惩毖而谨于细微以就全徳之意则未尝不同也安成彭君又受而传布之唯恐不广此意亦可嘉已绍熙甲寅七月中伏日新安朱熹书于长沙郡斋
  跋赵清献公家问及文富帖跋语后
  赵清献公晚知濂溪先生甚深而先生所以告公者亦甚悉见于章贡送行之篇者可考也而公于佛学盖没身焉何耶因览此卷为之叹息云绍熙甲寅七月二十七日新安朱熹谨记
  元师在魏一方信向盖所谓魏府老华严乃一僧耳读师为帅而遂以为魏公误矣此题李石跋语后富公帖中语乃远方悬料未定之词碑文所记其必有考矣东坡岂右介父而诬公者耶此题何万跋语后
  跋三家礼范
  呜呼礼废久矣士大夫幼而未尝习于身是以长而无以行于家长而无以行于家是以进而无以议于朝廷施于郡县退而无以教于闾里传之子孙而莫或知其职之不修也长沙郡博士邵君囦得吾亡友敬夫所次三家礼范之书而刻之学宫盖欲吾党之士相与深考而力行之以厚彛伦而新陋俗其意美矣然程张之言犹颇未具独司马氏为成书而读者见其节文度数之详有若未易究者往往未见习行而已有望风退怯之意又或见其堂室之广给使之多仪物之盛而窃自病其力之不足是以其书虽布而传者徒为箧笥之蔵未有能举而行之者也殊不知礼书之文虽多而身亲试之或不过于顷刻其物虽博而亦有所谓不若礼不足而敬有馀者今乃以安于骄佚而逆惮其难以小不备之故而反就于大不备岂不误哉故熹尝欲因司马氏之书参考诸家之说裁订増损举纲张目以附其后使览之者得提其要以及其详而不惮其难行之者虽贫且贱亦得以具其大节略其繁文而不失其本意也顾以病衰不能及已今感邵君之意辄复书以识焉呜呼后之君子其尚有以成吾之志也夫绍熙甲寅八月己丑朔新安朱熹书
  书邵康节诫子孙真迹后
  右芗林向氏所蔵康节先生诫子孙之文也熹尝従故友刘子澄得其摹本刻石庐山白鹿精舍今乃获睹其真格言心画模范一世伯虎得而葆之所以佑启厥后者为亡穷矣借观累月玩不释手已复窃识其后而归之绍熙甲寅八月 日新安朱熹书于丰城传舍
  跋谢艮斋与黄生诗
  黄生事人有始终之义不以生死二其心盖有士大夫所难者其节固可嘉而詹公之取人至能使之如此谢公与一时诸名胜又从而表章之皆盛徳事也绍熙甲寅秋社戊申晦翁览而叹之为题其后云
  跋卨侯行实
  濠倅卨侯之事尚书谢公传之已详而其孙钧又欲予记其后予以为天下之事有其实足矣以为徒实而不文或不得以传于后也故文以述之至文以述之而又出于一代醇儒硕徳之手则其传亦既远而足恃矣而又使他人饰虚词以赞之虽累千百言亦何所加于其实哉既谢不为而钧之请不置且以谢公之命命之予不获避也乃记其语于临江道旁之客舍云绍熙甲寅八月十七日新安朱熹书
  跋曽裘父艇斋师友尺牍
  此编皆诸前辈所与艇斋曽公往来书疏也其子潍录以成书乃亦置予言于其间非其伦矣绍熙甲寅经由临川得而观之深以愧叹呜呼艇斋既不幸即世而卷中人亦往往逝去独陆务观与予在耳此又重可悲也八月二十七日熹记
  书程子禘说后
  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庙庶子生亦如之
  禘其祖之所自出始受姓者也其祖配之以始祖配也文武必以稷配后世必以文王配所出之祖无庙于太祖之庙禘之而已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以所出之祖配天也周之后稷生于姜嫄姜嫄已上更推不去也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配天者须以后稷严父莫大于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帝即天也聚天之神而言之则谓之上帝此武王祀文王推父以配上帝须以文也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不曰武王者以周之礼乐出于周公制作故以其作礼乐者言之犹言鲁之郊禘非礼周公其衰是周公之法坏也若是成王祭上帝则须配以武王配天之祖则不易虽百世惟以后稷配上帝则必以父若宣王祭上帝则亦以厉王虽圣如尧舜不可以为父虽恶如幽厉不害其为所生也故祭法言有虞氏宗尧非也如此则须舜是尧之子苟非其子虽授舜以天下之重不可谓之父也如此则是尧养舜以为养男也禅让之事蔑然矣以始祖配天须在冬至一阳始生万物之始祭用圜丘器用陶匏稿秸服用大裘而祭宗祀九月万物之成父者我之所自生帝者生物之祖故推以为配而祭于明堂也本朝以太祖配于圜丘以祢配于明堂自介甫此议方正先此祭五帝又祭昊天上帝并配者六位自介甫议惟祭昊天上帝以祢配之太祖而上有僖顺翼宣先尝以僖祧之矣介甫议以为不当祧顺以下祧可也何者本朝推僖祖为始已上不可得而推也或难以僖祖无功业cq=626亦当祧以是言之则英雄以得天下自己力为之并不得与祖徳或谓灵芝无根醴泉无源物岂有无本而生者今日天下基本盖出于此人安得为无功业故朝廷复立僖祖庙为得礼介甫所见终是高于世俗之儒
  熹未见此论时诸生亦有发难以为僖祖无功徳者熹答之曰谁教他会生得好孙子人皆以为戏谈而或笑之今得杨子直所录伊川先生说所谓今天下基本皆出于此人安得为无功业乃与熹言默契至哉言乎天下百年不决之是非于此乎定矣绍熙甲寅闰十月七日临安寓舍谨书
  跋鲁直书践祚篇
  绍熙甲寅闰十月十日饯范文叔于张功父南湖之上功父出此为赠云旧得其真迹蔵之近以主上践祚已训释并上御府矣因省数日前入侍讲筵上语尝及此也熹谨记
  跋赵清献公遗帖
  赵清献公清忠之节孝友之行冠映古今非赞叹之所可及今年自长沙趋朝屡得见其遗墨皆家问也此卷蔵其族孙遵家尤见慈祥雍睦之意独恨三亭芜没不得追寻晚步遗迹不胜高山仰止之叹遵温谨好学能业其家其必有以复之绍熙甲寅中冬八日新安朱熹题于祥符方丈云
  跋司马忠洁公帖
  熹旧见张敬夫议司马忠洁公谥状每恨不得其事之本末今过玉山而公之孙为县尹始获此帖而观之敬夫之议可谓信而有征矣绍熙甲寅中冬十有二日新安朱熹识
  跋司马文正公通鉴纲要真迹
  右司马文正公手书楚汉间事一卷疑是通鉴目录草稿然又加以总目则今本所无且别有纲要之名不知又是何书也呜呼公之愿忠君父陈古纳诲之心可谓切矣窃观遗迹三复敬叹敢识其后云
  跋王枢密答司马忠洁公帖
  司马忠洁公仗节卤廷誓死不屈此其报王枢密手书而王公缴进之章也熹窃闻之族祖秘阁公在建炎初实介王公首使不测之渊其后敌人先遣王公归后往来议讲和事而族祖独留云中十馀年高宗皇帝嘉其守节尝因间使赐以器物甚厚此帖所谢岂亦上赐而使不以君命将之欤不然王公不应持以进也族祖后与洪张二公五人者皆得生还而王马二公相继死北方皆全其节吁亦盛矣然观此帖又足以见一时国步艰难主忧臣辱之意荒凉惨淡如在目中使人太息流涕不能已已因详记其本末云
  跋司马文正公荐贤帖
  熹伏读此书窃惟文正公荐贤之公心画之正皆其盛徳之支流馀裔固不待赞说而人知其可师矣若乃一时诸贤所以受知于公而获名荐书者则恐览者未能深观而内省发愤而思齐也如厐元英之居丧以礼盖一事而屡书焉则公之意可见而此书之存其于世教岂小补哉惜其元丰以后不及登载而彼为党籍者亦足以补此书之阙而集其大成矣熹于是又有感焉因窃记于其后以为后之君子必有同此叹者绍熙甲寅中冬庚子朱熹谨记
  再跋王荆公进邺侯遗事奏稿
  熹家所藏荆公进邺侯家传奏草临川石刻摹本丞相益公论之详矣然所议上番义勇当时竟不闻有所施行而保甲保马之法人多不以为便盖邺侯所谓得时用势舍势用力利害相远固如此也抑公此纸词气激烈笔势低昂高视一时下陋千古而版本文集所载乃更为卑顺容悦之意是必自疑其亢厉已甚而抑损之其虑深矣然论其实似不若此纸之云发于邂逅感触之初尤足以见其胸怀本趣之为快也夫以荆公之得神祖可谓千载之一时矣顾乃低徊若此而犹未免有郁郁未尽之怀君臣之际功名之会呜呼难哉绍熙甲寅腊月辛巳夜读有感因书以识其后
  书释奠申明指挥后
  欧阳公言古礼今皆废失州县幸有社稷释奠风雨雷师之际民犹得以识先王之礼而吏多不习至其临事举多不中而色不庄使民无所瞻仰见者怠焉熹始读之每疑其言之过及仕州县身亲见之而后知公之不妄也淳熙己亥初守南康尝一言之朝廷为取政和新仪镂板颁下而其本书自多抵牾复以告焉则莫之省矣绍熙庚戌复自临漳列上释奠数事且移书礼官督趣乃得颇为讨究则淳熙所镂之版已不复存百计索之然后得诸老吏之家又以议论不一越再岁乃能定议条奏得请施行而主其事者适徙他官因格不下及又再岁而熹守长沙则前博士詹体仁还为少卿始复取往年所被敕命下之本郡然吏文重复繁冗㡬不可读且曰属有大典礼未遑遍下诸州也既而熹亦召还奏事行有日矣又适病目不能省文书顾念兹事得请之难而今所下书乃如此又度其必不能继下诸州若不亟疏理而明布宣之是为已得请于上而复重见格于下也且自我请之自我尼之不可于是力疾躬为钩校删剔猥酿定为数条以附州案俾移学宫符属县且关帅司并下巡内诸州仅毕而行则闻詹卿补外而奉常果不复下其书他州矣熹到阙亦不能两月而归明年长沙郡文学邵囦乃以书来曰以公之拳拳于此也谨已锓木而广其传矣熹嘉其志因为叙其本末以视后之君子使知夫礼之易废事之难成类如此不止释奠一端而已也庆元元年岁在乙卯正月五日朝请郎朱熹谨书
  跋李侍郎武夷诗
  观妙东楹李公侍郎遗墨语意清婉字画端劲每至其下辄讽玩不能去然岁久剥裂又适当施供张处后十数年当不复可读矣别为摹刻授道士使陷置壁间庶㡬来者得以想见前辈风度李公讳弥逊时以力诋和议出守临漳云庆元乙卯正月甲寅朱熹书
  跋东坡刚说
  苏文忠公为孙君介夫作刚说其所以发明孙君之为人者至矣然刚之所以近仁为其不诎于欲而能有以全其本心之徳不待见于活人然后可知也宁都主簿郑载徳得遗迹于君家将摹刻而寘之学宫间以视予因为识其左方以告观者使勉夫刚而益求所以为仁之方云庆元乙卯二月癸未新安朱熹书
  跋李勉仲诗卷
  建阳李君从礼一字勉仲予儿时尝与同学舍然是时从礼既冠已有俊声矣后十馀年乃与予俱试礼部从礼不偶而归遂放意诗酒间得疾不起始从礼未死时予居屏山岁不过一再至建阳与从礼游不能款但见其𬓛怀坦然意象轩豁论说纵横杂以诙笑傲睨一世若都无意于事者及间见得其诗句乃极清新穏密时出巧思伟丽可喜然亦不多见也晚岁来居考亭往茶坂得江文卿而与之游文卿从礼子婿也能诵从礼佳句尤多皆前所未闻者且言尝次其遗稿得若干篇后为亲友传玩而失之独留此卷乃与其先君子唱酬往来者属予书其事因为略识梗槩如此卷中字孝伯者即文卿先君子老而嗜学喜为诗寓词托讽多忧国闵时语爱从礼之才与为忘年友云庆元乙卯三月晦日新安朱熹书
  跋郭长阳医书
  绍熙甲寅夏予赴长沙道过新喻谒见故焕章学士谢公昌国于其家公为留饮语及长阳冲晦郭公先生言行甚悉因出医书历书数帙曰此先生所著也予于二家之学皆所未习不能有以测其说之浅深则请以归将以暇日熟读而精求之而公私倥偬水陆奔驰终岁不得休复未暇也明年夏大病㡬死适会故人子王汉伯纪自金华来访而亲友方士繇伯谟亦自籍溪来同视予疾数日间乃若粗有生意间及谢公所授长阳医书二君亟请观焉乃出以视之则皆惊喜曰此竒书也盖其说虽若一出古经而无所益损然古经之深远浩博难寻而此书之分别部居易见也安得广其流布使世之学为方者家蔵而人诵之以知古昔圣贤医道之源委而不病其难耶予念蔡忠恵公之守长乐疾巫觋主病蛊毒杀人之奸既禁绝之而又择民之聪明者教以医药使治疾病此仁人之心也今闽帅詹卿元善实补蔡公之处而政以慈恵为先试以语之傥有意耶亟以扣之而元善报曰敬诺乃属二君雠正刊补而书其本末如此以寄之抑予尝谓古人之于脉其察之固非一道然今世通行唯寸关尺之法为最要且其说具于难经之首篇则亦非下俚俗说也故郭公此书备载其语而并取丁徳用密排三指之法以释之夫难经则至矣至于徳用之法则予窃意诊者之指有肥瘠病者之臂有长短以是相求或未得为定论也盖尝细考经之所以分寸尺者皆自关而前却以距乎鱼际尺泽是则所谓关者必有一定之处亦若鱼际尺泽之可以外见而先识也然今诸书皆无的然之论唯千金以为寸口之处其骨自高而关尺皆由是而却取焉则其言之先后位之进退若与经文不合独俗间所传脉诀五七言韵语者词最鄙浅非叔和本书明甚乃能直指高骨为关而分其前后以为寸尺阴阳之位似得难经本指然世之高医以其赝也遂委弃而羞言之予非精于道者不能有以正也姑附见其说于此以俟明者而折中焉庆元元年乙卯岁五月丙午鸿庆外史新安朱熹书
  题嗣子诗卷
  大儿自幼开爽不类常儿予尝恐其堕于浮靡之习不敢教以诗文既没后许进之乃出其所与唱和诗卷示予予初不知其能道此语也为之挥涕不能已不忍复观也为书其后而归之以识予哀云庆元乙卯六月既望晦翁书
  跋邵康节检束二大字
  康节先生自言大笔快意而其书迹谨严如此岂所谓从心所欲而自不逾矩者耶庆元乙卯七月既望后学朱熹观赵履常所蔵检束大字敬书
  跋苍玉诗卷
  余顷岁数往来江西饱闻阁皂之胜每以不能一往游焉为恨今观苍玉诗卷则亦不待身到脚历而小院回廊风篁雪竹已了了在眼中矣轩中主人读书弹琴终日游居寝卧其间而不知岁月之逝其乐讵可量耶况今桂山先生已往遗墨益可贵重陈君其葆蔵之庆元乙卯七月二十八日鸿庆外史朱熹书
  跋武侯像赞
  乾道丁亥岁予游长沙见张敬夫书室有武侯画像甚古云是刘丈子驹家蔵唐阎立本笔因谓敬夫盍为之赞敬夫欣然口占立就语简意到闻者叹服以为非深知武侯心事者不能道也王兄齐贤因摹本而属敬夫手题其上后二十九年齐贤诸子出以视予俯仰畴昔如昨日事而三君子皆不可见矣为之太息记其下方庆元乙卯秋八月丁丑新安朱熹仲晦父
  跋魏元履墓表
  元履之葬熹实铭之而刻石纳圹中矣其曰事有系安危治乱之机者则曾觌召还之命也时觌势方盛熹窃过忧恐贻异时丘陇之祸故不欲察察言之而敬夫复表其墓亦放此意故常私念使吾亡友尽言之忠不白于后世其咎乃繇于我每窃愧焉其后淳熙改元之三年孝宗皇帝因纳郑鉴之言而思元履前所进说顾语执政龚公茂良等叹其直谅将复召而用之则闻其死矣嗟悼久之即下诏曰朝廷不可无直谅之士掞之虽死其以宣教郎直秘阁告其第盖是时上虽以旧恩遇觌厚然实未尝及以政事元履自明皆深诋觌者上皆不怒而亟宠褒之无所间于存没远近传闻感叹兴起顾以敬夫寻亦下世遂不及损益旧文以传兹事而亦至今未及刻也元履从弟诚之比得敬夫手书定本以视其兄之友延平使君黄仲本仲本慨然即为买石而刻焉且属熹复记赠官事以明孝宗纳谏思贤抑制近习之微意深可为后圣法熹亦幸因得追补志铭之阙庶有以慰元履于地下而自赎其顾望回隐之咎云庆元元年九月庚寅新安朱熹识
  跋道士陈景元诗
  碧虚子道士陈景元也颇读书能诗文一时名胜多与之游予尝见其所注庄子及所书相鹤经书颇醇古可观计于其辈流中亦当小异然元祐间王仲至尝荐使校中秘道书范醇夫位琐闱极论其不可且引王韶章厚开边时以僧自随因有经略察访大师之诮今日岂可复使馆阁有编校大师耶今观此卷见其诗句字画皆清婉可喜而荆公笔语尤高胜偶忆范公语聊书卷首以发观者之一笑云庆元乙卯九月癸巳朱熹仲晦父书
  跋李参仲行状
  锺山先生李公参仲之子季扎奉其先君子行状一通不远数百里谒予于建溪之上拜起垂泣而以铭墓为请予之先世家婺源与公为同县人而客于建也久矣绍兴庚子岁予年二十馀始得一归故乡拜其坟墓宗族姻党于是迺获识公而听其馀论心固已知其贤然是时年少新学未能有以扣也中年复归而再见公然后从游益亲而公已营锺山所住为将老焉之计矣两林之间渠清沼深竹树蒙密时命予与程弟允夫徜徉其间讲论道义谈说古今觞咏流行屡移晷刻间乃出其平生所为文词使予诵之则皆高古竒崛而深厚严密如其为人予以是心益敬公而自恨其不能久留以日相与追逐于东阡北陌之间也既别而归书疏不绝其后数年闻公物故予以忧患疾病之不宁不能一往哭公而公之诸子不以为罪更以不朽为托至受其状而读之则又允夫之文也三复之馀公之声容恍若相接永念故国人物眇然如公之贤宁可复得顾虽不敏其何敢有爱于言乎乃以病衰心力凋耗把笔欲下而神已不俱来矣遂无以塞季子之意而姑记其篇末如此以见允夫之状果无愧辞予虽有作亦不能有以加也滕珙所记足补状阙大抵数十年来乡人子弟多自好而善于文词亦其师友渊源之有自也庆元元年十一月癸巳冬至吴郡朱熹书于考亭所居清邃阁
  跋吕仁甫诸公帖
  靖康之乱中原涂炭衣冠人物萃于东南吕公广问仁父来主婺源簿而奉其兄和问节夫以俱又有维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罗公靖仲共竦叔共亦来客焉于是李氏父子得从之游而滕户曹恺南夫亦受其学观于此卷可见一时学问源流之盛矣然惟仁父晚岁官达其他诸公多没不显滕尤以隽才蚤逝乡人至今嗟惜之而李丈参仲独以老夀终为后进所高仰虽亦不得施其所有于当世而诸公者乃反赖之以传其所著滕君传簿厅记可考也末有建人魏元履与参仲之弟元质书魏时名挺之后改掞之以特起为官数直谏不得久居中既没而天子思之诏褒恤焉元质亦有美才好学不幸亦不夀又可见李氏之多贤也庆元乙卯仲冬甲辰朱熹题
  书李参仲家蔵二程先生语录后
  程氏书初出时人以其难得而珍贵之然未必皆有讲究而践行之也近年以来传者浸广而后人知其如丝麻糓粟之不可一日无然真能好之而不舍者则亦鲜矣因观吕滕李三君子传授旧编及李丈跋语窃有感焉谨识于后庆元乙卯中冬甲辰朱熹记
  题严居厚与马庄甫唱和诗轴
  严居厚摄事闽清不满两月而与其令尹马庄甫更唱迭酬遂至盈轴争新斗巧时出古谈篇篇皆有思致读之不觉宦情羁思恍然在目讽咏不已为书其后庆元乙卯腊月望日遁翁
  跋吴中丞家传
  故御史中丞吴公刚直之操著于大观政和之间事具国史略与此传相表里其有不合则传闻之异词尔至其论荐㳺御史毛谏议胡文定公皆一世名士足以见公之知人其荐胡公而徽宗亟以手札审其名氏又足以见圣主急贤之美意则皆不见于史而独此书为可考焉是不可以无传也光禄公与胡公㳺有朋友之谊见于胡公所与吕兵书手简而熹先君子亦雅相敬重尝赠以诗有问讯袖中医国手不应长与一笻闲之句今读曽尚书所为铭识又如此呜呼其亦可谓贤父子矣其族孙芾出此书以见示因书其后以示公之族党尚思有以继其遗烈云庆元丙辰正月二十四日家传又记被旨鞠陈正彚事即陈忠肃公所谓狱词平允阅实于片言之中者史亦不书盖阙文也张阁守杭乞兼领花石事亦不见他书当表而出之以著其恶云
  跋赵忠简公帖
  赵公初谪潮州时哭其季子而行既行又丧长子熹家有吕紫微与先君手书言之犹云不知此老力量能堪之否此帖云今年在贬所而渭亡适半岁则是犹在潮未过海也衢守章杰实绍圣故相诸孙雅怨赵公故借此以发其私忿秦桧知其不専为已而借力以逞憾也故不直之不惟翁尉事解杰亦遂废不用盖不为疑其已甚也翁又胡侍郎妻兄胡亦草制罪状章厚者其家持此事诉冤乃得移兰溪予与翁亦亲旧知之尤详因记于此以补跋语之未尽云庆元丙辰二月十三日晦翁题
  再跋赵忠简公帖
  赵公为相时高宗因览元符谏官任伯雨章疏论章厚蔡卞尝乞追废宣仁圣烈皇后事赫然震怒召直学士院胡寅草诏手书以付三省削夺厚卞官爵禁锢亲戚子孙其词有谁无母慈何忍至此之语天下快之赵公犹以行遣太重奏为申理乞免锢其亲戚高庙手诏褒其仁恕颇为末减今宸翰犹蔵赵氏或为刻石以传于世矣然章氏子孙不知也但见赵公力主元祐因谓此事皆出其意而深怨之世亦鲜知其曲折者因复并记于此云
  跋张魏公诗
  群凶用事人心去大义重新天意回解使中原无左衽斯文千古未尘埃
  举大义以清中原此张公平生心事也观于此诗可见其寝食之不忘然竟不得遂其志可胜叹哉
  书张魏公与谢参政帖
  浚再拜曩以急于禄养未及尽心于学兹缘罢退初欲托庇三衢庶有承教之便比又恭领处分俾居福唐失此依赖殊用慊然差人种种悉荷留意尤所感激浚再拜
  初跋
  熹伏读丞相张忠献公所与参政上蔡谢公手书是时张公已建大功登右府矣而其执礼之恭如此且又欿然自以为未始学者而有受教之愿焉甚盛徳也谢公外孙甄述祖出以见示三复之馀叹仰不足谨录一通蔵之巾箧而敬书其后以归之庆元丙辰二月甲寅具位朱熹谨记
  又跋
  此张魏公所与谢参政书也凡三幅前幅称判府参政文丈钧座后又一书内一幅云某以未被受告命不果具细阶拜书伏幸照察其恭如此
  跋向伯元遗戒
  自佛教入中国上自朝廷下达闾巷治丧礼者一用其法老子之徒厌苦岑寂辄亦效其所为鄙陋不经可怪可笑而习俗靡然恬不觉悟在唐唯姚文献公在本朝则司马文正公关洛程张诸君子以及近世张忠献公始斥不用然亦未能尽障其横流也近故朝议大夫向公伯元少受学于胡文定公晚年退处于家尊闻行知不以老而少懈及启手足亲书幅纸戒其子孙勿为世俗所谓道场者笔札端好词意谨严与平日不少异诸孤士伯等奉承遗指不敢失坠既又谋刻诸石以诒久远间以视熹熹窃以为此书之行可为世法观者诚能因而推之尽袪末俗之陋以求先王之礼而审行之则斯言也不但为向氏一门之训而已因识其后以发之庆元二年二月辛未新安朱熹谨书
  书廖徳明仁夀庐条约后
  匹夫单行而遇疾病无有妻孥之养亲旧之托与夫室庐枕席之具医药食饮之须则其舆曳驱驰暴露饥渇而转于沟壑也必矣先王之政道路庐舍委积之法至详至密而不闻其及此岂有司者因失其传耶国朝受命覆冒区宇涵育黎元百有馀年至于崇宁大观之间功成治定恵泽洋溢隆盛极矣而上圣之心犹轸一夫之不获始诏州县立安济坊居养院以收恤疾病癃老之人徳至渥矣中以多虞不无废缺近岁以来颇复修举而莆之为郡县者犹未暇也今其大夫廖君徳明独有感焉乃即县南为舍一区榜曰仁夀之庐使凡道路往来疾病之民咸得以托宿而就哺又请于郡得废寺之产岁入粟若干斛者以供药饵给奉守犹恨其力之不足而恐其恵之不广也乃叙其本末而为之条约间以示余请记其事以告后人冀有以卒成其志而不坏于久远也余惟廖君于此实举先朝已坠之典以活中路无告之人固学道爱人之君子所乐闻而愿为者又何待于余言哉姑为书其条约之后俾并刻焉庶㡬来者尚有考也庆元丙辰三月丁未新安朱熹记





  晦庵集卷八十三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八十四     宋 朱子 撰跋
  跋赵钤辖墓志
  先王封建子弟蕃屏王室所以厚人伦而宁天下非独私其为力于已而已下及汉晋莫不由之虽其治乱得失有不齐者然要为宗社久长之计也唐自明皇疑忌诸王不令出阁后遂相踵以为家法是以享有天下馀三百年而其子孙绝无闻于今者然则神祖之出宗支以仕州县其所以法前圣而鉴后王者圣谟远矣以故靖康之祸近属虽颇北迁而疏远在外者往往能建勲绩其抗群盗拒仇敌而死其官守者亦不乏人若江东钤辖赵公是已其孙崇遵出此轴以见示因得反复诸公所记并感前事为太息而书其后独恨东莱吕舍人所撰碑铭今不复存当为求之其家以附益之又记顷年守潭考其祀典有绍兴初年死难之士四人其一兵官赵侯聿之亦宗室子城陷巷战骂贼而死寇退事闻诏赠右监门卫将军然皆未有庙貌而寓祭他所因窃仰叹而深悲之即教纲纪并晋故刺史谯闵王等立象奉祠而为请于朝不旬日间即蒙报可赐其号曰忠节之庙徳意所加神人歆动非独诸君之灵为有归也今闻钤辖诸孙且将自列求所以易其名者以熹所为请额之事推之窃计厚骨肉之恩崇节义之劝圣朝于此正有所不宜吝也谯王亦晋宗室事具本传云庆元丙辰七月庚子具位朱熹谨书
  跋刘杂端奏议及司马文正公帖
  士大夫出身事主上则欲致其君为尧舜之君下则欲使其民为尧舜之民至于谏不行言不听而洁身以去岂其心之所乐哉是以虽圣贤之处此不免迟迟其行而不忍为茍去甚或眷恋徘徊三宿而后出境其于君臣大伦恩义之际笃矣固不以茍得一时之虚誉为喜而轻去之也今观熙宁杂端刘公之奏议知其致君泽民之愿勤恳切至不啻其身之疾痛观司马文正公之遗帖见其忠君爱国而相勉以正之意又不胜其拳拳也呜呼盛哉然而道胜名立之言或者犹窃病之以熹而虑彼盖有激而云尔不然夫岂不知既有其实则名自随之在我固有不得辞者而当时风俗之厚习尚诚悫亦不以是为嫌也又况忠贤去国一时之心固不能无慨然者司志之士忧之过甚恐其以是而不能郁郁以久也则姑为是说以宽譬之是乃忠君爱国之尤者而犹深有望于他时也岂以近名为累而故为回隐以避之哉刘公之事绍兴大参晋陵张公记之已详一时众贤又从而推明之亦皆足以见其乡慕之意矣公之世孙君房又出以示熹使得托姓名焉自惟晚出何敢复赞一词于其间特因或者所疑而妄论之以附于后云庆元丙辰八月戊申朔朱熹
  跋张忠确公家问
  熹尝铭张忠文公之庙因得读其遗书而叹慕其风烈今又得观公子忠确公汾州家问尤深敬仰窃惟国家承平百年徳隆泽茂世臣乔木不为无人而一旦危难之际忠义之节乃独萃于张氏之一门其亦盛矣公之大节如青天白日固不待赞述而后明而熹独于其笔札之精谨见其神气之安闲于其家人父子之间见其誓死之外唯以收恤遗孤为寄而无一毫内顾下流之私也呜呼非其胸中有以大过人者何以及此先觉有言慷慨杀身者易从容就义者难若公之死其真所谓从容就义者邪公孙行俭因友人余克忠以此轴见视三复以还为之感涕因敬识其后云庆元丙辰十月己巳
  跋东阳郭徳辅行状
  东阳郭君徳辅将葬其子淇不远数百里过予于建溪之上状其行事一通以请铭而今四明帅守林公和叔前太府丞吕君子约又皆以书来言君之为人如状不诬可铭无愧也予虽不及识徳辅然以二君子之言而读其状见其好学乐善之诚忠厚廉退之实心固乐为之书顾念比以多病心目俱衰凡铭之请所诺而未及偿者前后以十数所辞而不敢诺者又不止此今复安敢越次开端以来怨詈因谢不能而淇请益坚予悲其意乃为书其行状之后如此而归之抑林吕二君子皆非轻许人者其言固足以信后世矣又何俟于予铭哉庆元二年九月丁丑朔旦新安朱熹书
  跋许侍郎诗卷
  侍郎许公经事综物之才见于已试其为文章盖直吐出胸中之蕴未尝屑屑焉为如是之言也其孙建阳丞公视熹以公手书诗卷观其长篇大句固自雄健豪逸磊落惊人而新宅书怀近体诸作又皆律切精穏不留缝罅亦足以验其才力之有馀无所施而不可矣熹与公俱江东人所居徽饶之间相望不百里独恨生长闽峤不及识公顾今如此迺获窥其笔迹而因以得其为人岂非幸耶庆元丙辰十月丙午朔旦婺源朱熹书
  书河图洛书后
  世传一至九数者为河图一至十数者为洛书考之于古正是反而置之予于启蒙辨之详矣读大戴礼书又得一证其明堂篇有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之语而郑氏注云法龟文也然则汉人固以此九数者为洛书矣阁皂甘君叔怀欲刻二图山中览者未必深考又当大启争端聊书以识之庆元丁巳上元节日遁翁书
  跋万君行事后
  自乡举里选之法废取士者先文艺后材实于是野多遗贤朝多旷位而治具民俗每不能无愧于前世读正父所论著其舅氏万君之行事而以视于当世之人材其亦足以观矣正父好古多学深有志于治道而其笔力从横词气雅健又如此亦所谓似其家姓者耶
  跋吕范二公帖
  后山谈丛记苏端明当国恤时与人书疏疑于当慰与否而罢乃载前辈往还慰状以正之今观吕正献公帖乃知当时此礼固已通行亦臣子之心不能已者不审苏公何所疑也仁宗皇帝慈俭之徳冠冕百王而因山之奉烦费若此岂其心哉宜乎老苏先生有华元乐举之讥而忠献韩公不敢辞其责也然此帖所云置司裁损仍是韩公当国时事亦足以验其悔悟之实矣此其所以为韩公者耶吕公幅纸之间爱君及民拳拳不舍其于刘公心期所会必有不约而同者览之令人感叹不能已范忠宣公平淡忠恕雅不欲以智名勇功自见故熙丰间授钺临边数被谯让观第二帖可槩见矣然迹其平生排濮议争新法干忤君相无少顾避最后论救元祐诸贤卒与同贬盖终身无所屈则又岂非所谓仁者之勇哉其于刘氏姻好绸缪盖亦声气之同非茍然者子夷得其家学之传不卑小官直道自信东莱吕舍人亟称之览者其亦考焉庆元丁巳中元节前二日朱熹敬书
  跋度正家蔵伊川先生帖后
  颐谨诣行馆拜谢长官秘书十月日河南程颐状正为遂宁户掾友人王君世垕数数为正言城西傅君光家蔵先正韩范诸公手迹甚富迺祖大夫公嘉祐初实见濂溪周先生于合阳求教先生手书家人艮遇等说赠之其后程太中公知汉州大夫公时为邑西川又得交伊川兄弟间手笔相问往往皆在正每见王君必悉意咨恳属以访求周程诸先生手迹庆元二年正月四日王君忽自山中来谒讲礼已袖出伊川先生手状一幅徐加考订殆先生入蜀时笔也大夫公集以为日记册此版起六月终七月十六日内载王氏父子吕氏兄弟迁擢盖熙宁间日报作细字背面皆满先生字处阙之独得不谩又问濂溪书曰亡矣正且悲且喜谓王君曰正不敏读诸先生遗书学其学求其道今十年馀矣每见当时一事一物如南国之棠曲阜之履旁皇不忍去之也今此纸幸脱于败烂之中然诸先生所以开示后世者世方以为竒货安知叔孙武叔辈见之不遂投之水火耶为我谢傅君正奉藏之俾勿坏其年秋傅君来言曰先生之书谨如命大夫公讳耆字伯夀名在元符党籍光字用之世垕字叔载后学乐活度正谨书
  傅君周旋周程师弟子间知所主友而伊川先生手刺谒谢为礼亦恭则其人之贤不问可知度君求访之勤意欲甚美濂溪先生往还遗迹计其族姻闾里之间犹有存者度君其广询之当可得也尝读明道先生颜乐亭诗其卒章曰井不忍废囿不忍荒呜呼正学其何可忘然则熹之所望于度君者又不専在于此也度君其益勉之哉庆元丁巳七月二十二日朱熹书
  跋张敬夫与冯公帖
  此张敬夫与缙云冯当可书也味其词意知其一时家庭之间定省从容未尝食息不在中原之复令人感慨不已冯公独不及识然尝见故端殿汪公甚推重之近kao得其文集读之论议伟然而所论人主正心亲贤为所谓建极者明禹箕之传破诸儒之陋乃适与鄙意合尤恨不得一见其面目而听其话言也庆元丁巳七月二十五日新安朱熹书于建安坤峡之野店
  跋孔君家藏唐诰
  阙里裔孙孔仲良以乡贡明经仕唐正元大和间至莆田令卒官因家焉子孙散居民伍无复显人绍兴中熹之友括苍吴任授室其门间以其家所藏告身家牒世谱相视皆唐世旧物牒又其应举时所通具列三世官讳独曽祖文整名见谱中乃袭文宣王齐卿之别子而齐卿实先圣第三十有七世孙也考之元丰版本袭封家谱皆合推而下之得莆田令君则为第四十有一世矣牒颇残缺无州里而以洪州之印款其缝视其告则以为泗州连水县临淮乡进贤里人岂其寓于洪耶告身凡七通其二为令君之父丞公所历南顿溧水二县尉其五为令君明经冬集全椒尉青阳丞及莆田考课皆尚全好独莆田令为誊本而其家自令君至此又已传九世矣熹得其书审订不谬乃以告于莆守傅侯自得令丘君铎请得更其版籍为至圣文宣王第四十九世孙孔宜户二公欣然许诺即施行之时绍兴二十五年乙亥岁也后二十有六年宜之子幼夏乃以乡举试礼部又数年知县事廖徳明为摹刻其告于县斋然其跋语以令君为三十八世则为小差幼夏以其墨本来因记旧事辄为书之且使摹其家谱世谱及南顿溧水二告并刻于家而附以令君以来世次之属使后有考云庆元丁巳中秋日朝奉大夫朱熹书
  跋孔毅夫谈苑
  孔毅夫谈苑清江张元徳藏其手稿然多是抄取江邻㡬嘉祐杂志中语此本方是一传以失校已多脱误又世传孔书有珩璜新论者多是类集古今事实之近似者而一本附记近世见闻数十事自赵献公以下无不遭其诋毁尝细考之笔势不甚相似或好事者附益之惑乱后生甚可恶也因阅此帙笔其后以晓之庆元丁巳八月晦翁
  跋十七帖
  官本法帖号为佳玩然其真伪已混殽矣如刘次庄有能书名其所刻本亦有中分一字半居前行之底半处后行之颠者极为可笑唯此十七帖相传真的当时虽已入官帖卷中而元本故在人间得不殽乱此本马庄甫所摹刻也玩其笔意从容衍裕而气象超然不与法缚不求法脱真所谓一一从自己胸襟流出者窃意书家者流虽知其美而未必知其所以美也书词问讯蜀道山川人物屋宇图画至纎至悉盖深有意于游览而竟不遂岂所谓不朽之盛事信难偶耶因念顷年庐阜终更诸公议遣使蜀而孝庙记怜不欲使之远去议乃中寝然东留讫无补报而徒失西游之便每以为恨今观此帖重以慨然又念仙游之日远无复有意于人世也熹记
  跋杜工部同谷七歌
  杜陵此歌豪宕竒崛诗流少及之者顾其卒章叹老嗟卑则志亦陋矣人可以不闻道哉
  跋李伯时马
  观龙眠飞骑图及读延之廷秀大防三君子佳句因思法云秀公语尤物移人甚可畏也庆元三年孟冬八日朱熹仲晦父
  跋东坡书李杜诸公诗
  东坡此卷考其印章乃绍兴御府所藏不知何故流落人间捧玩再三不胜敬叹但其所写李白行路难阙其中间八句道子胥屈原陆机李斯事者此老不应有所遗忘意其删去必当有说老翁并诗在老苏送蜀僧去尘之前必非他人之作然不见于嘉祐集亦不省其何说也彼欲并中老翁改颜易服不使人知而后篇遽有嫌瘦废弹之叹何耶然其言怨而不怒独百世以俟后贤而不惑则其用意亦远矣哉庆元丁巳十月丁丑新安朱熹观玉山汪季路所藏而识其后如此云
  跋杜祁公与欧阳文忠公帖
  杜公以草书名家而其楷法清劲亦自可爱谛玩心画如见其人庆元丁巳十月丁丑新安朱熹观
  跋东方朔画赞
  平生所见东方生画赞未有如此本之精神者笔意大槩与贺捷表曹娥碑相似不知何人所刻石在何处是可宝也朱熹仲晦父
  跋蔡端明写老杜前出塞诗
  蔡公大字盖多见之其行笔结体往往不同岂以年岁有蚤晚功力有浅深故耶岩壑老人多见法书笔法高妙独称此为劲健竒作当非虚语庆元三年十月戊寅朱熹
  岩壑再题势若飞动可见字随年长也
  跋吴道子画
  顷年见张敬夫家藏吴画昊天观壁草卷与此绝相类但人物差大耳此卷用纸而不失色又有补画头面手足处应亦是草本也张氏所藏本出长安安氏后有张芸叟题记云其兄弟析产分而为二此特其半耳顷经临安之火今不知其存亡而此卷㫁裂之馀所谓天龙八部者亦不免为焦头烂额之客岂三灾厄会仙圣所不能逃耶是可笑也吴笔之妙冠绝古今盖所谓不思不勉而从容中道者兹其所以为画圣与季路所藏法书名画甚富计无出其右者既以得观为幸因记岁月于其后时庆元丁巳十月十日己卯也朱熹仲晦父襄阳张舍人笔法出其家存诚子先君子甚爱之而世莫之贵也因览遗墨不胜悲叹熹谨书跋欧阳文忠公与刘侍读帖
  欧阳公与刘侍读尺牍一卷汪季路持以见示因得窃观前辈之笑谈风味于此犹可想见其仿佛然当是时朝廷清明风俗醇厚国家致治之美莫此为盛而公犹有薄恶之叹盖其所不可及者独有嫉善之言不胜公论此为治乱之分耳三复之馀掩卷太息而记其后季路其谨藏之庆元三年十月己卯书
  跋旧石本乐毅论
  沈存中笔谈云皇祐中尝于高绅之子钱塘主簿安世家见此石后十馀年安世在苏州石已破为数片以铁束之后安世死石不知所在或云苏州一富家得之亦不复见存中所记与欧阳公不同如此延之所谓锡山徐氏者岂又得之苏州富家耶延之又谓损泐糢糊则石虽幸存亦无复如此本之清劲矣续阁帖中所刻全文又不知所自来顷年曽于折子明家见其所藏旧本笔意绝类徐季海要皆非此本之比也庆元丁巳十月己卯朱熹
  跋东坡祭范蜀公文
  汪季路所藏苏文忠公祭范忠文公文稿庆元丁巳十月己卯朱熹观于考亭溪居
  跋富文忠公与洛尹帖
  富文忠公与洛尹帖以史考之尹者李中师也熙宁元年公自河阳被召入京以病请汝而归过洛少留连遭三丧赴汝后又一遭丧札子云丧骨肉大小四口是时李以天章阁待制知河南府营奉应天会圣两神御殿故此一帖自言附庸悲恼而赞李二役毕工者为第一公既至汝神庙遣中贵人冯宗道挟太医陈易简来治足疾故此一帖言中珰太医者为第二移囚不知何事冯来恐亦即宗道也故此帖为第三明年被召入相故此一帖云诏使到郡即交州事办行而东者为第四三年李自权三司使进龙直再尹洛故此帖致贺始称龙图给事者为第五四年公在亳州坐不散青苗罢归洛未至改判汝州故此一帖言近赴小邑胜于穷坐里闾且感君相厚恩而恨不得时奉谈笑者为第六公至汝不久即请归洛故此一帖言择日就第者为第七既而告老遂以司空使相致仕故此一帖答其封示单报者为第八凡十三帖其岁月先后可考者如此其馀似亦皆是在洛时往还者盖李之事公不为不谨而公之遇李亦不为不厚矣而其后李因奉行免役之令乃籍公户使出泉同于编甿以媚用事者小人观时徇势反复异态何世无之览此卷者可为发一大笑也庆元丁巳十月庚辰朱熹
  跋韩魏公与欧阳文忠公帖
  张敬夫尝言平生所见王荆公书皆如大忙中写不知公安得有如许忙事此虽戏言然实切中其病今观此卷因省平日得见韩公书迹虽与亲戚卑幼亦皆端严谨重略与此同未尝一笔作行草势盖其胸中安静详密雍容和豫故无顷刻忙时亦无纎芥忙意与荆公之躁扰急迫正相反也书札细事而于人之徳性其相关有如此者熹于是窃有警焉因识其语于左方庆元丁巳十月庚辰朱熹
  跋朱希真所书道徳经
  岩壑老人小楷道徳经二篇精妙醇古近世楷法如陈碧虚之相鹤黄长睿之黄庭皆所不及唯湍石喻公之典引诸书为可方驾耳季路得之远以相视恨目已昏盲不得尽见其妙处把玩不足因记其后而归之季路能攻石传刻以与好事者共之即大幸盖此书难得善本读此数章似少讹谬又为可传也庆元丁巳十月庚辰云台子私记
  如俨若客语意最精今本多误作容殊失本指此本为不误也
  跋赵清献公家书
  赵清献公之为人公忠孝慈表里洞彻固所谓无间然者然其晚岁学浮屠法自谓有得故于兄弟族姻之间无不以是勉之前后见其家间手帖多矣如此卷称其弟心已明莹见性复元教其侄以不失正念要使纯一不杂又教以公私谨畏践履不失便是初心佛事且引古人二业清浄即佛出世之语以为此亦直截为人处则与今之学佛者大言滔天而身心颠倒不堪著眼者盖有间矣呜呼圣学不传其失而求诸野者若此尚为有可观也予是以表而出之庆元丁巳十月十一日庚辰朱熹书
  跋汤叔雅墨梅
  墨梅诗自陈简斋以来类以白黑相形逮其末流㡬若禅家五位正偏图一矣故汤君始出新意为倒晕素质以反之而伯谟因有冰雪生面之句也然白黑未分时一句毕竟未曽道著诗社高人试各为下一转语看汤君自云得其舅氏杨补之遗法其小异处则又有所受也观其蕴藉敷腴诚有青于蓝者特未知其豪爽超㧞之韵视牢之为何如尔病眼眵昏不能核论故愿与诸君评之戊午三月病起戏书
  跋王信臣行实
  庆元纪号之初余友吕子约谪居庐陵间遣询其动息子约报书具言罪大责轻念咎之馀复何所道独所寓居得王氏别馆有台榭花木之胜而江山云物晨夕万变足以游目骋怀尤过望不落寞耳因极道王君之为人以为好贤乐善所交尽其乡之名公卿才大夫又能同其忧乐不随世俗为俛仰既又以书来称王君之子岘为方有意于学谓余当有以告语之者岘亦以书来贽甚勤余读之信子约之言不诬也无㡬时子约内徙高安以卒而岘亦以王君之没来赴且述其事状一通而以铭墓为请余病疾久废笔研既吊且谢不能而岘请益坚乃记其后而归之以见余意又以见岘之状君词有不尽而无所溢也四年戊午中冬丙申朔旦云谷老人朱熹仲晦父书
  跋程沙随帖
  离骚九章云乘鄂渚而反顾兮欸秋冬之绪风说文欸譍也亚改切又焉开切史记范増撞破玉斗曰唉说文唉譍也乌开切二字音义并同如叹与叹欬与咳实一字耳其声则皆楚语也故元次山有欸乃曲而柳诗亦用此二字皆湘楚间作柳文旧本作霭袄音上字正协亚改之声集韵亦于皆韵收唉字海韵收欸唉二字为一其说盖与说文不异但乃字之读如袄者未有考耳近世乃有倒读之者又或写欸为款则其误益甚矣欸乃歌○唐肃宗中兴之业上比汉东京固有愧而下方晋元帝则有馀矣故许右丞之言如此盖亦有激而云者然元次山之词歌功而不颂徳则岂可谓无意也哉至山谷之诗推见至隐以明君臣父子之训是乃万世不可易之大防与一时谋利计功之言益不可同年而语矣近岁复有谄子妄为刻画以谤伤之其说之陋又许公所不道直可付一笑云语溪诗○颜公刚毅忠烈得之天资与其学之不纯而谄道佞佛自不相掩有志于道者师其所当师而戒其所可戒可也浅闻卑论易以溺人不足为法览者详之麻姑山诗○余少尝学书而病于腕弱不能立笔遂绝去不复为今观沙随程丈此卷饶娥一纸盖有意于黄绢之碑者亦可爱也饶娥故居小庙在乐平县东二十馀里余尝特往沃茗酹之䨥阙已不复存矣因语州县宜増葺之且为请敕额列祀典而莫有应者甚可叹也辨饶娥○余尝为沙随言孝经独篇首六七章为本经其后乃传文然皆齐鲁间陋儒纂取左氏诸书之语为之至有全然不成文理处传者又颇失其次第殊非大学中庸二传之俦也程丈报书云吾尝闻之玉山汪公亦若吾子之言是也今览其手书遗论因记其语于后云孝经论
  庆元戊午十一月二十六日刘用之为刘伯醇携此卷来求跋为书以归之
  书钓台壁间何人所题后此词实亦先生所作
  不见严夫子寂寞富春山空留千丈危石高出暮云端想象羊裘披了一笑两忘身世来插钓鱼竿肻似林间翮飞倦始知还中兴主功业就鬓毛斑驱驰一世人物相与济时艰独委狂奴心事未羡痴儿鼎足放去任疏顽爽气动星斗终古照林峦
  顷年屡过七里滩见壁间有胡明仲丈题字刻石拈出严公怀仁辅义之语以厉往来士大夫未尝不为之摩娑太息也然亦不能尽记其语后数十年再过因觅其石则已不复存意或者恶闻而毁灭之也独一老僧年八十馀能诵其词甚习为予道之俾书之册比予未久而还则亦为好事者裂去矣因览两峰赵傁醉笔钓台乐府偶记向所尝见一词正与同调并感胡公旧语聊为书此庆元己未人日云谷老人云
  钓台故有范公记文词义甚伟后人不容复措手矣中间有江子我一记独书作新岁月最为得体而粗述其以羊裘题轩客星命阁之意名义亦为高雅今屡经火不知此石尚存否也近年乃有作记力辨严公非诡激素隐者盖邵康节作安乐窝中好打乖诗明道程先生和之曰时止时行皆有命先生不是打乖人而康节又复之乃有安知不是打乖人之句此言有味也使严公而可作当为此发一大笑云
  跋吕氏岁时杂记
  右吕公岁时杂记熹得而伏读之既于周退传陆放翁之所叹窃亦深有感焉又意公之为此亦前贤集录方书之遗意也然则后之君子又将有感于余言也夫庆元己未二月辛巳新安朱熹书
  跋张安国帖
  安国天资敏妙文章政事皆过人远甚其作字多得古人用笔意使其老夀更加学力当益竒伟建阳张大夫珍蔵此纸间以视予展玩恍然如接谈笑书其后而归之庆元己未三月八日
  跋山谷宜州帖
  山谷宜州书最为老笔自不当以工拙论但追想一时忠贤流落为可叹耳云谷老人因览窃识庆元己未三月八日
  跋米元章下蜀江山图
  米老下蜀江山尝见数本大略相似当是此老胸中丘壑最殊胜处时一吐出以寄真赏耳苏丈粹中鉴赏既精笔语尤胜顷岁尝获从㳺今观遗墨为之永叹庆元己未三月八日新安朱熹仲晦父
  跋蔡端明帖
  蔡公书备众体此卷评书一纸独有欧虞笔意甚可爱也庆元己未三月八日云谷老人观县大夫张侯所蔵为识其后
  跋欧阳文忠公帖
  欧阳文忠公与蔡忠恵公手帖前辈交情笃厚语意真实于此可见庆元己未三月八日新安朱熹仲晦父书
  跋东坡帖
  东坡笔力雄健不能居人后故其临帖物色牝牡不复可以形似校量而其英风逸韵高视古人未知其孰为后先也成都讲堂画象一帖盖屡见之故是右军得意之笔岂公亦适有会于心欤庆元己未三月八日朱熹仲晦父观永福张氏所蔵墨迹叹赏不足因记其左方
  跋曽南丰帖
  余年二十许时便喜读南丰先生之文而窃慕效之竟以才力浅短不能遂其所愿今五十年乃得见其遗墨简严静重盖亦如其为文也庆元己未三月八日
  跋彭监丞集
  余顷使浙东时诸郡民以保伍之役不便相与自言者众独台之临海为无有问其故则曰前此县令彭君视其聚落之贫富而稍正定其疆理使贫里得免频役之苦以故皆乐趋事无所为诉余念聚落贫富之不均最为役法大害间者虽设歇役年岁倍半之差而犹有所不通今彭君所行虽律令所无有然亦非有禁也真可谓得法外意矣间颇推其法于他郡县人果皆以为便后以按事至台留甚久闻临海士民称彭君之政不容口曰吾邑数年之前唯颜侍郎度为有去思而近岁乃得彭君其恵爱恻怛酷相似而综理详密殆过之既又得其所为户口财赋之书读之益知彭君之志不但为百里规模而已也然余自是罢归不复出者累年亦闻彭君登朝出守持使者节而竟不及试以卒每深以为恨也庆元己未君之中表林生补持此集及叶卿所撰墓铭过余三复感叹因书畴昔所闻以附焉以为有志于民者尚有取也三月丁丑既望新安朱熹
  跋刘司理行实
  长乐刘砥及其弟砺相与来学累年于兹更历变故志尚愈坚察其居家孝友交朋友信实临事谨畏不敢畔绳墨知其教习之有素也一日出友人赵君昌父所状其先府君行事一通因以铭墓为请余读其文考其事有以信余所知之不谬矣然余久以疾病忧畏不能文比年以来所辞且十数家以故虽知刘君之贤而不能有以少答二生之意独识其后而归之后有君子尚有以识此心也虽然二生勉𣃼尊闻行知而有以卒就其徳业则所以显扬其亲者于是为大铭之有无初不足为重轻也庆元己未四月乙酉新安朱熹书
  跋家蔵刘病翁遗帖
  病翁先生壮岁弃官端居味道一室萧然无异禅衲视世之声色权利人所竞逐者漠然若亡见也熹蚤以童子获侍左右先生始亦但以举子见期而熹窃窥观见其自为与所以教人者若不相似暇日僭有请焉先生欣然嘉其有志始为开示为学门户朝夕诲诱亹亹不倦其后先生属疾熹适行役在外亟归省问先生喜甚顾而语曰病中无可与语幸吾子之来归也自是日奉汤药先生所以教诏益详期许益重至为具道平生问学次第倾倒亡馀一日从容因出诗一篇见授先生性不喜书常时诗文率多口占使诸生执笔独此与赠刘致明丈长句皆手书之其意可见也赠别诗有小几清香慰临别极知了了万縁轻之句子侄或恶其语之不祥者先生笑曰此何足讳然亦为汝更之因别定为愁绝字既又发故箧得碎纸数十皆平日省躬自厉之言稍以先后次为一篇命熹与同舍生黄铢笔之复取阅视手自更定数十字间不一日遂启手足诸子侄乃共发其先所缄封遗书数幅皆熹未归时所留处画庶事遍及遗孤复有片纸属熹为作张公书末有勉力大业之语熹始得泣受而宝蔵之以至于今不敢失坠然而躬行不力老大无成不能有以仰副当日付授之意抱此愧恨每念将无以见先生于地下今病已力何所复云姑取遗墨聨为一编而序其本末以示子孙且以示诸同志使于前修景行之懿知所跂慕而又视熹之慵惰亡闻以为前车之戒也熹字元晦亦先生所命其祝词具在以非临终手笔别附他卷先生没以绍兴十七年丁卯后五十三年庆元己未五月丙申门人朱熹谨书
  跋病翁先生诗
  月高夜鸣筝声従绮窗来随风更迢递萦云暂徘徊馀音若可玩繁弦互相催不见理筝人遥知心所怀宁悲旧宠弃岂念新期乖含情郁不发寄曲宣馀哀一弹飞霜零再抚流光颓每恨听者稀银甲生浮埃幽幽孤凤吟众鸟声难谐盛年嗟不偶况乃容华衰道同符片诺志异劳事媒栖栖墙东客亦抱凌云才
  此病翁先生少时所作闻筝诗也规模意态全是学文选乐府诸篇不杂近世俗体故其气韵高古而音节华畅一时辈流少能及之逮其晚岁笔力老健出入众作自成一家则已稍变此体矣然余尝以为天下万事皆有一定之法学之者须循序而渐进如学诗则且当以此等为法庶㡬不失古人本分体制向后若能成就变化固未易量然变亦大是难事果然变而不失其正则纵横妙用何所不可不幸一失其正却似反不若守古本旧法以终其身之为穏也李杜韩柳初亦皆学选诗者然杜韩变多而柳李变少变不可学而不变可学故自其变者而学之不若自其不变者而学之乃鲁男子学柳下恵之意也呜呼学者其毋惑于不烦绳削之说而轻为放肆以自欺也哉己未五月二十二日
  书先吏部韦斋记铭并刘范二公帖后
  右剑浦罗先生仲素为先君子作韦斋记而沙阳曹丈令徳又为之铭家蔵遗迹数十年矣恭惟先君子名斋之意不唯自警乃其所以垂裕后人者盖亦至深至厚而无以加而熹践修不谨陷身危辱今病且死大惧无以奉慈颜于地下故敢收辑遗文蔵之家庙以示子孙使永永奉承不至失坠庶㡬得以少伸省愆念咎之万一其横渠西铭寔外舅草堂刘先生所授首尾有先生手笔二十字造字祝辞病翁刘先生所作及秘阁范公手帖今皆以附于后三公皆先君子执友其所以教熹者今皆不能有以副也庆元己未五月丙申孤熹敬书
  书先吏部与浄悟书后
  某启比获从容良慰北岩重勤远出伏暑中时得雨法体多福安下处未欲遽以干人须决成入城即自有书信去城中数日人事纷纭归来静坐累日意绪始复旧云监寺不别书空石斗一枚付去人谢谏去若借得两人即分付两笼令共舁来不然即且取古田丙字纸五轴付谢谏来及珙首座并烦致意未相见加爱闰月三日某启上尊胜长老浄悟见世美兄弟致意城中滚滚不款未及为书
  先君子少日喜与物外高人往还而于浄悟师为尤厚后尝为记尊胜佛殿今刻石具在可考也浄悟建阳后山人晚自尊胜退居南山云际院一室翛然禅定之馀礼佛以百万计年过八十目光炯然非常僧也常为余道富文忠赵清献学佛事其言收敛确实无近世衲僧大言欺世之病以是知先君子之厚之非茍然也古田林生蒙正持此卷来捧玩手泽不胜悲感因为略记其本末云庆元己未六月既望云谷朱熹谨书
  跋徳本所藏南轩主一箴
  敬之一字学者若能实用其力则虽程子两言之训犹为剰语如其不然则言愈多心愈杂而所以病乎敬者益深矣诵敬夫之箴者要当以识此意云庆元己未初伏云谷老人书
  题吴和中感秋赋后
  和中感秋作赋既发深省乃欲逃之麹蘖之间叔通以硕果不食者厉之可谓得朋友之职矣顾予奸伪排摈之馀何足知此二君子其相与切磋之时有以见警焉则区区之望也庆元己未八月既望云谷老人书
  跋张以道家蔵东坡枯木怪石
  苏公此纸出于一时滑稽诙笑之馀初不经意而其傲风霆阅古今之气犹足以想见其人也以道东西南北未尝宁居而能挟此以俱宝玩无斁此其意已不凡矣且不以视王公贵人而独以夸于畸人逐客则又有不可晓者云谷老人因览为识时庆元己未仲秋既望愚叟之墓已有宿草矣抚玩遗墨相视感慨泫然久之若归羌庐以视西坡当同此叹也愚叟谓吕子约晚谪高安寓大愚寺自号大愚老叟西坡谓黄商伯
  跋刘子勉行状
  余自为童子时得见大夫公于病翁先生之侧闻其自诵所为程试之文意气伟然音节华畅已知敬爱其人后因葬亲于公之乡始得从公游好款密见公居家居乡言行之详及闻其所以施于官政者表里殚尽莫非忠厚信实慈恵恭俭之意于是始益心服其为人及公之没其诸子示以此书盖将使志其墓会余方有幽忧之疾不遑序次然三复其文而参以平生所闻见盖无一词之非实也顾念岁月逾迈后生之及见前辈者日加少而俗愈媮也为之太息而识其后云新安朱熹书
  跋吉水周君家藏诉牒
  吉水乡贡周君诉牒七通其家宝藏阅八世馀二百年矣览者不暇寻其端原一旦丞相益国公表而出之为之稽考岁年推校事实上及正朔名讳至纎至悉于是周君之事得以备见其本末其后之人可以益严奉守而无所事于他求矣而其孙洽乃遍以属其乡党知名之士悉使赞述而揄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是则已病于赘而意犹未已又复不远千里夤缘绍介以诿于余此其为赘岂不又甚矣余欲谢而却之又念无以答其累舍重趼之勤乃书此以谂焉生其持归杜门读书求其所未学者以继乃祖之业毋庸复尔奔走请谒而求无所用之跋语以老岁月为也噫若余之言固亦无所用者然使生因是而有发焉则犹足为有用也夫庆元己未三月甲子新安朱熹
  跋山谷草书千文
  李端叔崇宁三年八月一日题云绍圣中诏元祐史官甚急皆拘之畿县以报所问例悚息失据独鲁直随问为报弗隐弗惧一时栗然知其非儒生文士而已也
  绍圣史祸诸公置对之辞今皆不见于文集独尝于苏魏公家得陆左丞画一数条皆诋元祐语也其间记黄太史欲书王荆公勿令上知之帖而已力沮止之黄公争辨甚苦至曰审如公意则此为佞史矣是时陆为官长以是其事竟不得书而黄公犹不免于后咎然而后此又数十年乃复赖彼之言而事之本末因得尽传于世是亦有天意矣惜乎秉史笔者不能表而出之以信来世而顾独称其词笔以为盛美因观此卷李端叔跋语为之感慨太息辄记其后若其书法则世之有鉴赏者自能言之故不复及云庆元己未十一月既望云谷老人朱熹记
  跋陈光泽家蔵东坡竹石
  东坡老人英秀后凋之操坚确不移之姿竹君石友庶㡬似之百世之下观此画者尚可想见也
  跋陈大夫诗
  常人之情小有一善则自视哆然若有馀而其责报也欿然常若有所不足所以善日消而恶日长卒以陷溺于利欲之横流而不自知也大夫陈公廉靖自守不肯屈意权门宁俯首于下寮终身而不悔比其晚岁仅以年劳得官其世而所以省身知足之意见于短章者乃如此其志念之所存与庸者远矣呜呼子孙之贤其亦深念而敬守之也哉庆元己未十一月既望新安朱熹识
  跋进贤傅君行实
  从政进贤傅君既没将葬其子修抱其行实一通不远千里辱以顾予流涕言曰先人蚤岁有志功名之会中间不幸遭罹国难盖尝解儒服以事戎行实従宣抚岳公转战许洛之间屡以捷告上功未报而南北通和岳公遂罹䜛口失兵柄得竒祸先人为之感慨愤激弃其官勲以归故里复治家人生产作业教子读书酌酒赋诗以自排适倏然不知其身之老也晚值庆恩三蒙锡命之宠遂易文阶老夀康宁闾里嗟叹今者不幸至于大故不肖之孤衔哀忍死以奉窀穸之事既有期矣顾恨未得当世之大人君子发其潜徳之幽光传之久远以覆霑其后嗣是以匍匐而来再拜以请于执事惟公幸哀而与之铭则死者有知亦无恨于泉下矣予视其冠屦应礼而戚容与之称言词恳悫情旨酸辛为恻然动心焉知其平日习于贤父兄之教训也以是虽不及识傅君而于此得其为人顾念罪戾之馀言语不足以取重当世而疾病摧颓意绪荒忽亦无复心力可以治笔研作文词矣特以其远来泣请之哀不可以不答也因为书此于行状之后使并以视来者云庆元己未十一月辛丑新安朱熹书
  跋大父承事府君行状
  右先大父赠承事郎府君行状先君太史吏部赠通议大夫君所撰也当时既以请铭于政和主簿卢君点未及砻石而群盗蜂起文书散逸于今仅存半稿不可复刻矣熹窃惟念吾家自歙入闽而府君始葬于此不可使后之子孙不知其时世岁月与其所以积徳垂庆开祐后人之深意敬立石表刻状下方立于墓左先世坟庐在婺源者及祖妣孺人以下别葬所在亦具刻于碑阴使来者有考焉卢君字师予老儒博学清谨有驯行定宅者弋阳金生字确然亦廉节士颇通方外之学姓字皆见先集云庆元五年十有二月甲子孝孙具位熹谨记
  跋杨子直所赋王才臣绝句
  王摩诘辋川漆园诗云古人非傲吏自阙经世务偶寄一微官婆娑数株树余深爱之而以语人辄无解余意者今读子直此诗而于南谷之篇窃有感焉因识其后复以寄才臣果以为何如也庆元庚申正月二十八日晦翁书
  杨诗曰南山高且明其下有深谷文豹识显藏终朝雾如沐
  跋黄壶隐所藏师说
  旰江黄柟达材以其先君子壶隐居士手抄此册见示乃熹昔年所受师说手书居前记录在后伏读愀然如复得侍坐左右而闻其绪言也顾恨慵惰不能拳拳服膺以报万一而荒浅昧陋趣录之际又不能无失其深微之意三复以还不胜悚愧然观壶隐好学自强乐善不倦乃至于此熹虽不及识面而于此亦足以窥其所存矣因窃记其后而归之达材昆弟其亦宝蔵敬守精究而勉学焉以无忘前人之训庆元庚申二月八日新安朱熹谨书
  跋袁州萍乡县社仓记
  萍乡胡君安之来学于余一日致其乡人士君子之意欲余为之记其社仓之役及扣其详则出是书一卷曰此邑士锺君咏之所为也是仓之成锺君及彭君公修实有力焉故所登载详悉如此余固嘉其敏于事而又能述以文也因念绍熙甲寅之岁赴镇长沙道出兹邑邑之士子导余以观于其学而请记之及行堂序间则既有亡友刘君清之之刻在焉余拱而读顾而叹曰美哉乎子澄之言也诸君日诵而时省之则亦无以余言为矣即谢去不敢为而诸生至今犹有望于余也矧曰是仓之成既出锺君之手而此文又出其笔则亦何以异于学之有记而复何待于余言哉又况天下之事是非得失固有定在而其盛衰兴废亦有系于时势而不可常者顾余之衰谢沦落徒足以为是仓之累而不足以増其重诸君亦何所赖而求之若是其勤耶为诸君计莫若具刻锺君之记以示后人使读之者有以知其成之之不易如此而不忍坏焉斯亦足矣胡君告归因跋其尾以授之且以寄谢庠序诸君使毋忘子澄之教也庆元庚申二月辛巳春分晦庵病叟朱熹书
  跋周司令所藏东坡帖
  苏公翰墨为世宝藏故流俗多伪作者余家有其与徳叟先辈书两纸词意超然笔势飞动观者尚或疑之余亦不能辨也今观作肃所藏源流有自而二公赏识又如此其亦可以无疑矣五月朔日朱熹云
  跋章国华所集注杜诗
  章国华过予山间出所集注杜诗示予其用力勤矣然其所引东坡事实者非苏公作闻之长老乃闽中郑昂尚明伪为之所引事皆无根据反用杜诗见句増减为文而𫝊其前人名字托为其语至有时世先后颠倒失次者旧尝考之知其决非苏公书也况杜诗佳处有在用事造语之外者唯其虚心讽咏乃能见之国华更以予言求之虽以读三百篇可也朱熹仲晦书
  题林汝器论语集说后
  友人范百崇尝为予言语孟圣贤之言本自平易又有诸先生相为发明义理昭著如日星然学者体味于心念念不已自然血脉通贯无所底滞然后可言有益于吾身不然涉猎强记无沈浸酿郁之功则其所资亦浅浅焉耳予爱其言因书于林汝器所编论语说后汝器以此说验之则其所编之是非得失当自见矣
  题李太白诗
  世道日交丧浇风变淳原不求桂树枝反栖恶木根所以桃李树吐华竟不言大运有兴没群动若飞奔归来广成子去入无穷门
  林光之携陈光泽所蔵广成子画像来看偶记太白此诗因写以示之今人舍命作诗开口便说李杜以此观之何曽夣见他脚板耶
  书周易参同契考异后
  右周易参同契魏伯阳所作魏君后汉人篇题盖放纬书之目词韵皆古奥雅难通读者浅闻妄辄更改故比他书尤多舛误今合诸本更相雠正其间尚多疑晦未能尽祛姑据所知写成定本其诸同异因悉存之以备参订云
  题不养出母议后
  礼不著嫁母之服而律令有之或者疑其不同以予考之礼于嫁母虽不言亲而独言继又著出母之服焉皆举轻以明重而见亲母之嫁者尤不可以无服与律令之意初不殊也又于为父后者但言出母之无服而不及嫁母是亦举轻以别重而见嫁母之犹应有服也余观余正父之所辨贡士之妾母虽非父卒子幼而更嫁然无七出之罪而其去也有故则其实乃嫁母而非出也乐平令尹所论之失正坐以嫁母为出母谓有服为无服而正父之辨之也亦唯此二者之为急耳今乃独有是嫁母也之一言而不论其所以不为出而犹有服者顾反题其篇端曰不养出母又但论其与古之出母者不同而不可从于不丧之文则亦自相矛盾而反以证成令尹之误说矣予惧夫览者之不能无疑故书此以质焉正父虽不能深明其不为出母然亦不敢正以出母目之但篇末一处有不养出母字而自改出字为生字亦可见其大指之所在矣但少著力分明说破耳抑正父之欲使夫人养是母也将使如何而养之耶予闻之母嫁而子从者继父为之筑庙于家门之外使其子祀之而妻不敢与焉说者以为恩虽至亲族已绝矣夫不可二故也此则是嫁母者生不可以入于庙死不可以祔于庙而亦不可以养于家矣为之子者率其妇子就母之家或舍其侧而养之则于礼也其节矣乎或曰此为母之有家者言之则可矣不幸而无以为家则如之何筑室于外可也
  书张伯和诗词后
  右紫微舍人张伯和父所书其父子诗词以见属者读之使人奋然有擒灭雠寇扫清中原之意淳熙庚子刻置南康军之武观以示文武吏士
  跋徐骑省所篆项王亭赋后
  骑省自言晚乃得匾法今观此卷纵横放逸无毫发姿媚意态其为老笔亡疑淳熙辛丑仲冬乙酉新安朱熹观汪伯时所蔵于西安浮石舟中
  跋兰亭叙
  观王顺伯袁起岩论兰亭序如尤延之著语犹未免有疑论余乃安敢复措说于其间但味务观之言亦复慨然有楚囚之叹耳朱熹
  跋汪季路所蔵其外祖湍石喻公所书文中子言行卷后
  玉泉喻公手书王文中子言行以授其外孙其可谓不言之教矣后学朱熹敬观淳熙壬寅十二月庚申
  跋泰山秦篆谱
  乾道丁亥予访张敬夫于长沙一日相与谒刘子驹又阅其先世所蔵法书古刻及近世诸公往来书帖竟日不能遍因出泰山秦篆谱曰此虽墨本然旧蔵仅存此纸顷岁有欲取以入石者顾手泽所在不忍坏遂已独学易养性二篇乃重刻本因取以见遗予受蔵之后累年乃得篆谱新本于汪季路不知其何从得本以刻也因合二书通为一卷追省前事如宿昔也刘丈多闻彊记清贫苦节少仕州县遇熙丰故家子孙辄引避𫗴粥不继或惫卧终日而处之泰然相见时已老尚能谈说往事滚滚不休气貌醇古自然有前辈风度今不复有斯人矣去岁守潭俯仰昔㳺㡬阅一世刘丈与敬夫逝去皆已久而刘氏子侄无欲无咎独能闭门忍穷谨守家法又足令人感慨太息云明年庆元改号岁在乙卯五月丁未病中读养性语因记其后
  跋蔡藻笔后
  蔡藻造笔能书者识之此故沅州吕使君语也因试其所制枣心様喜方老而益精并深山阳邻笛之感庆元丙辰冬至前五日晦翁书
  题袁机仲所校参同契后
  予顷年经行顺昌憩筼筜铺见有题煌煌灵芝一年三秀予独何为有志不就之语于壁间者三复其词而悲之不知题者何人适与予意会也庆元丁巳八月七日再过其处旧题固不复见而屈指岁月忽忽馀四十年此志真不就矣道间偶读此书并感前事戏题绝句鼎鼎百年能㡬时灵芝三秀欲何为金丹岁晚无消息重叹筼筜壁上诗晦翁
  跋周益公杨诚斋送甘叔怀诗文卷后
  退傅精勤小物无有入于无间老监纵横妙用诸相即是非相且道二公用处是同是别叔怀于此卷中直下荐得不妨竒特如或未然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庆元己未四月甲申朱熹
  跋陈刚中帖
  陈刚中诗诸公跋语已具见其颠末周君季宏特以示余使题于后顾熹复何能有所发明但计绍兴庚申距今己未六甲五子适一周矣胡陈虽死尚有生气而彼纷纷者果安在哉嗟叹不足姑窃识其左方十月甲子云谷老人朱熹书
  记游南康庐山
  晦翁与程正思丁复之黄直卿俱来览观江山之胜乐之忘归时淳熙己亥重午日翁子在甥魏恪侍行
  书濂溪光风霁月亭
  淳熙八年岁在辛丑夏四月六日后学朱熹张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卿王沅周頥林用中陈祖永许子春王□余隅陈士直张彦先黄干敬再拜于濂溪先生书堂下惟先生承天畀系道统所以建端垂绪启佑于我后之人者厥初罔不在斯堂用咸叹慕低回弗忍去熹乃复出所诵说先生太极图赞其义以晓众咸曰休哉退先生之曾孙正卿彦卿玄孙涛设馔光风霁月亭祁真卿吴兼善僧志南与熹敬书以志
  游密庵记
  淳熙辛丑秋七月癸未朱仲晦父刘彦集敬父平父黄徳远方伯休陈彦忠来游密庵仲晦父之子塾在彦集之子瑾平父子侄学雅学文学古学博学裘侍向夕冒大雨涉重涧登昼寒亭观瀑布壮甚明日仲晦父复与彦集平父步自野鹤亭下寻涧底得水石佳处三四规筑亭以临之而陈力就深父继至见之欣然许相其役遂复登昼寒会雨小霁日光璀璨尤觉雄丽归饮清湍以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分韵赋诗明日复循涧疏理泉石饮罢而还道人宗慧宗归有约不至



  晦庵集卷八十四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八十五    宋 朱子 撰
  铭 箴 赞 表 疏 启 婚书 上梁文讲座铭
  绍兴二十三年新安朱熹仲晦来为吏于同安而兼领其学事越明年五月新作讲座以临诸生顾其所以作之意不可以不铭铭曰
  师道绝塞以圮其居今其言言亦莫我敢都前圣后师文不在兹如或见之有俨其思立之堂坛惟以有严厥临孔昭式讹尔瞻
  四斋铭
  志道
  曰趋而挹者孰履而持曰饥而寒者谁食而衣故道也者不可须臾离子不志于道独罔罔其何之
  据徳
  语道术则无往而不通谈性命则疑独而难穷惟其厚于外而薄于内故无地以崇之
  依仁
  举之莫能胜行之莫能至虽欲依之安得而依之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虽欲违之安得而违之
  㳺艺
  礼云乐云御射数书俯仰自得心安体舒是之谓㳺以㳺以居鸣呼㳺乎非有得于内孰能如此其从容而有馀乎
  鼓铭
  击之镗兮朝既旸兮巧趋跄兮
  至乐斋铭
  叶学古读书萧寺取欧阳子诗语名其室曰至乐紫阳朱熹仲晦父实为之铭
  呻吟北窗气郁不舒我读我书如病得甦客问此书中作何味君乃嗜之如此其至趣为子语无味乃然是有味者乃㾞乃膻天下之乐我不敢知至欧阳子乃敶斯诗我思古人实感我心惟曰愔愔式钩且深
  南剑州尤溪县学明伦堂铭
  天叙有典匪学弗明我作此堂大猷是经匪忠曷劝匪孝曷程咨尔学子永观厥成
  又四斋铭
  崇徳
  尊我徳性希圣学兮玩心神明蜕污浊兮
  广业
  乐节礼乐道中庸兮克勤小物奏肤公兮
  居仁
  胜已之私复天理兮宅此广居纯不已兮
  由义
  羞恶尔汝勉扩充兮遵彼大路行无穷兮
  学古斋铭
  浦城周侯嗣恭葺其先大父徽猷公所作学古斋以教齐宗族子弟新安朱熹为题其榜周侯又来请铭则推其意乃作铭曰
  相古先民学以为已今也不然为人而已为已之学先诚其身君臣之义父子之仁聚辨居行无怠无忽至足之馀泽及万物为人之学𤍞然春华诵数是力纂组是夸结驷怀金煌煌炜炜世俗之荣君子之鄙维是二者其端则微眇绵弗察胡越其归卓哉周侯克承先志日新此斋以迪来裔此斋何有有图有书厥裔斯何衣冠进趋夜思昼行咨询谋度绝今不为惟古是学先难后获匪亟匪徐我其铭之以警厥初
  尊徳性斋铭
  内弟程允夫以道问学名斋予谓当以尊徳性易之允夫请铭因为作此
  维皇上帝降此下民何以予之曰义与仁维义与仁维帝之则钦斯承斯犹惧弗克孰昏且狂茍贱污卑淫视倾听惰其四肢䙝天之明慢人之纪甘此下流众恶之委我其监此祇栗厥心有幽其室有赫其临执玉奉盈须臾颠沛任重道远其敢或怠
  敬恕斋铭
  莆阳陈师中读书之室新安朱熹题以敬恕且为之铭
  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以是存之敢有失坠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以是行之与物皆春胡世之人恣已穷物惟我所便谓彼奚恤孰能反是敛焉厥躬于墙于羮仲尼仲弓内顺于家外同于邦无小无大罔时怨恫为仁之功曰此其极敬哉恕哉永永无斁
  求放心斋铭
  番阳程正思作求放心斋汪子卿祝汝玉既为之铭新安朱熹掇其遗意复为作此
  天地变化其心孔仁成之在我则主于身其主伊何神明不测发挥万变立此人极晷刻放之千里其奔非诚曷有非敬曷存孰放孰求孰亡孰有屈伸在臂反复惟手防微谨独兹守之常切问近思曰惟以相之
  书字铭
  明道先生曰某书字时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
  握管濡毫伸纸行墨一在其中点点画画放意则荒取妍则惑必有事焉神明厥徳
  刘屏山复斋蒙斋二琴铭
  屏山先生之琴二其嗣子玶葆藏之门人朱熹敬为作铭
  匪金匪石含玉真兮雷伏于腹閟其神兮砰然一作万物皆春兮我觌器宝怀若人兮主静观复修厥身兮与时偕屈而不及其伸兮复斋
  抑之幽然者若直其遇险而止写之泠然者若导其出山之泉盖先生之言不可得而闻矣若其亨贞之意则托兹器而犹传蒙斋
  黄子厚琴铭
  黄子琴号纯古晦翁铭之
  无名之朴子所琴兮扣之而鸣获我心兮杳而弗默丽弗淫兮维我知子山高而水深兮
  紫阳琴铭
  养君中和之正性禁尔忿欲之邪心乾坤无言物有则我独与子钩其深
  尺铭
  有矗其经有棘斯纬字体变化忽与神会倨句如矩其绳则直我端我躬允相兹尺
  
  鲁曽氏作斯器正文字畀来系
  窗铭
  言思毖动思踬过思弃端尔躬正尔容一尔衷
  写照铭
  乾道九年岁在癸巳予年四十有四而容发凋悴遽已如此然亦将修身以毕此生而已无他念也福唐元为予写照因铭其上以自戒云
  端尔躬肃尔容检于外一其中力于始遂其终操有要保无穷
  题魏府藏赵公饮器
  赵公饮器魏府藏我思两公爱甘棠惟魏子孙宝无斁敬奉其盈如弗克平陵朱熹拜手书
  魏国公府犀爵铭丞相赵公所馈公者
  天水公屹堂堂举兕爵孰敢当惟魏公一心膂受蔵之永终古后之人奉其盈如不克视熹铭
  怀玉砚铭
  我辑坠简大法以存孰挚其宝使与斯文点染之馀往夀逋客墨尔毫端毋俾玄白庆元丁巳三月庚子
  怀玉南谿近出此石徐斯远以予方讨礼篇持以为赠会分半稿以属吕子约于高安因掇寄之庆元强圉大荒落日南至晦翁记
  藏书阁书厨字号铭
  于穆元圣继天测灵出此谟训恵我光明永言宝之匪金厥籝含英咀实百世其承
  敬斋箴
  读张敬夫主一箴掇其遗意作敬斋箴书斋壁以自警云
  正其衣冠尊其瞻视潜心以居对越上帝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择地而蹈折旋蚁封出门如宾承事如祭战战兢兢罔敢或易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洞洞属属罔敢或轻不东以西不南以北当事而存靡他其适弗贰以二弗参以三惟精惟一万变是监従事于斯是曰持敬动静无违表里交正须臾有间私欲万端不火而热不冰而寒毫厘有差天壤易处三纲既沦九法亦斁於乎小子念哉敬哉墨卿司戒敢告灵台
  调息箴
  鼻端有白我其观之随时随处容与猗移静极而嘘如春沼鱼动极而翕如百虫蛰氤氲开辟其妙无穷孰其尸之不宰之功云卧天行非予敢议守一处和千二百岁
  易五赞
  原象
  太乙肇判阴降阳升阳一以施阴两而承惟皇昊羲仰观俯察竒耦既陈两仪斯设既干乃支一各生两阴阳交错以立四象竒加以竒曰阳之阳竒而加耦阳阴以章耦而加竒阴内阳外耦复加耦阴与阴会两一既分一复生两三才在目八卦指掌竒竒而竒初一曰干竒竒而耦兑次二焉竒耦而竒次三曰离竒耦而耦四震以随耦竒而竒巽居次五耦竒而耦坎六斯睹耦耦而竒艮居次七耦耦而耦八坤以毕初画为仪中画为象上画卦成人文斯朗因而重之一贞八悔六十四卦由内达外交易为体往此来彼变易为用时静而动降帝而王传夏历商有占无文民用弗彰文王系彖周公系爻视此八卦二纯六交乃干斯父乃坤斯母震坎艮男巽离兑女离南坎北震东兑西乾坤艮巽位以四维建官立师命曰周易孔圣传之是为十翼遭秦弗烬及宋而明邵传羲画程演周经象陈数列言尽理得弥亿万年永著常式
  述旨
  昔在上古世质民淳是非莫别利害不分风气既开乃生圣人聪明睿智出类超群仰观俯察始画竒耦教之卜筮以㫁可否作为君师开凿户牖民用不迷以有常守降及中古世变风移淳浇质丧民伪日滋穆穆文王身蒙大难安土乐天惟世之患乃本卦义系此彖辞爰及周公六爻是资因事设教丁宁详密必中必正乃亨乃吉语子惟孝语臣则忠钩深阐微如日之中暨乎末流淫于术数偻句成欺黄裳亦误大哉孔子晚好是书韦编既绝八索以袪乃作彖象十翼之篇専用义理发挥经言居省象辞动察变占存亡进退陟降飞潜曰毫曰釐匪差匪谬加我数年庶无大咎恭惟三古四圣一心垂象炳明千载是临惟是学者不本其初文辞象数或肆或拘嗟予小子既微且陋钻仰没身奚测奚究匪警滋荒匪识滋漏维用存疑敢曰垂后
  明筮
  倚数之元参天两地衍而极之五十乃备是曰大衍虚一无为其为用者四十九蓍信手平分置右于几取右一蓍挂左小指乃以右手揲左之䇿四四之馀归之于扐初扐左手无名指间右䇿左揲将指是安再扐之竒通挂之筭不五则九是谓一变置此挂扐再用存䇿分挂揲归复准前式三亦如之竒皆四八三变既备数斯可察数之可察其辨伊何四五为少八九为多三少为九是曰老阳三多为六老阴是当一少两多少阳之七孰八少阴少两多一既得初爻复合前蓍四十有九如前之为三变一爻通十八变六爻发挥卦体可见老极而变少守其常六爻皆守彖辞是当变视其爻两兼首尾变及三爻占两卦体或四或五视彼所存四二五一二分一専皆变而他新成旧毁消息盈虚舍此视彼干占用九坤占用六泰愕匪人姤喜来复
  稽类
  八卦之象说卦详焉考之于经其用弗専彖以情言象以象告惟是之求斯得其要乾健天行坤顺地从震动为雷巽入木风坎险水泉亦云亦雨离丽文明电日而火艮止为山兑说为泽以是举之其要斯得凡卦六虚竒耦殊位竒阳耦阴各以其类得位为正二五为中二臣五君初始上终贞悔体分爻以位应阴阳相求乃得其正凡阳斯淑君子居之凡阴斯慝小人是为常可类求变非例测非常曷变谨此为则
  警学
  读易之法先正其心肃容端席有翼其临于卦于爻如筮斯得假彼象辞为我仪则字从其训句逆其情事因其理意适其平曰否曰臧如目斯见曰止曰行如足斯践毋宽以略毋密以穷毋固而可毋必而通平易从容自表而里及其贯之万事一理理定既实事来尚虚用应始有体该本无稽实待虚存体应用执古御今由静制动洁静精微是之谓易体之在我动有常吉在昔程氏继周绍孔奥旨宏纲星陈极拱惟斯未启以俟后人小子狂简敢述而申之
  复卦赞
  万物职职其生不穷孰其尸之造化为工阴阖阳开一静一动于穆无疆全体妙用奚独于斯潜阳壮阴而曰昭哉此天地心盖翕无馀斯辟之始生意蓊然具此全美其在于人曰性之仁敛蔵方寸包括无垠有茁其萌有恻其隐于以充之四海其准曰惟兹今眇绵之间是用斋戒掩耳闭关仰止羲图稽经协传敢赞一辞以诏无倦
  六先生画像赞
  濂溪先生
  道丧千载圣远言湮不有先觉孰开我人书不尽言图不尽意风月无边庭草交翠
  明道先生
  扬休山立玉色金声元气之会浑然天成瑞日祥云和风甘雨龙徳正中厥施斯普
  伊川先生
  规员矩方绳直准平允矣君子展也大成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徳者希孰识其贵
  康节先生
  天挺人豪英迈盖世驾风鞭霆历览无际手探月窟足蹑天根闲中今古醉里乾坤
  横渠先生
  早悦孙吴晚逃佛老勇撤𦤎比一变至道精思力践妙契疾书订顽之训示我广居
  洓水先生
  笃学力行清修苦节有徳有言有功有烈深衣大带张拱徐趋遗象凛然可肃薄夫
  张敬夫画象赞
  亡友荆州牧张侯敬夫画象新安朱熹为之赞曰
  扩仁义之端至于可以弥六合谨善利之判至于可以析秋毫拳拳乎其致主之切汲汲乎其干父之劳仡仡乎其任道之勇卓卓乎其立心之高知之者识其春风沂水之乐不知者以为湖海一世之豪彼其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休山立之姿既与其不可传者死矣观于此者尚有以卜其见伊吕而失萧曹也耶
  吕伯恭画象赞
  括苍潘君叔度画其先师东莱吕氏伯恭父之象于可庵退老堂之上曰使西河之民毋疑我于夫子也属其友朱熹赞之为作词曰
  以一身而备四气之和以一心而涵千古之秘推其有足以尊主而庇民出其馀足以范俗而垂世然而状貌不逾于中人衣冠不诡于流俗迎之而不见其来随之而莫睹其躅矧是丹青孰形心曲惟尝见之者于此而复见之焉则不但遗编之可续而已也
  陈明仲画象赞
  故候官大夫陈君明仲之象友人朱熹仲晦父赞之曰
  介然而不使人忌者其自持之谨温然而不使人狎者其汎爱之和其仕也自诡以循良之最其学也自期以徳行之科呜呼孰谓其赍此志而中道以没使吾老于其里而不得为东阡北陌之经过也耶
  程正思画象赞
  程君正思画象朱仲晦父作赞
  呜呼正思退然如不胜衣而自胜有以举乌获之任言若不出诸口而卫道有以摧髠衍之锋俛焉曰有孳孳者吾方未见其止乃一朝而至此则天曷为而不假之夀以成其终呜呼此犹未足以见其七分之貌来者亦姑以是而想象其遗风绍熙壬子重阳前一月书月字疑日字之误
  书画象自警
  从容乎礼法之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潜乎仁义之府是予盖将有意焉而力莫能与也佩先师之格言奉前烈之馀矩惟暗然而自修或庶㡬乎斯语
  聚星亭画屏赞并序
  按世说陈太丘诣荀朗陵贫俭无仆役乃使元方将车季方持杖従后长文尚小载著车中后汉书曰陈实字仲弓颍川许人尝为闻喜令迁太丘长修徳清静百姓以安后以党人连及逮捕人多逃避求免实曰我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请囚焉遇赦得出宦者张让权倾天下父死归葬颍川名士无往吊者而实独吊焉后复诛党人让以实故多所全宥实在乡闾平心率物或有争讼辄求判正晓譬曲直退无怨者党禁解累征不起年八十四卒谥曰文范先生又曰荀淑字季和颍川颍阴人也少有高行博学而不好章句州里称其知人李固李膺皆师宗之举贤良方正对䇿讥刺贵幸梁冀忌之出补朗陵侯相莅事明理称为神君弃官而归闲居养志又曰陈纪字元方实长子也至徳绝俗与实高名并著而弟谌字季方又配之每宰府辟召羔雁成群世号三君百城皆图画纪子群字长文为魏司空既至荀使叔慈应门慈明行酒馀六龙下食文若亦小坐著膝前荀淑有八子俭绲靖焘注爽肃敷居西豪里县令苑康曰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遂署其里为高阳里时人号曰八龙靖字叔慈有至行不仕早卒号曰玄行先生爽字慈明年十二通春秋论语颍川为之语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举至孝拜郎中对䇿陈便宜数千言即弃官去后坐党锢隐遁十馀年董卓用事征拜司空爽以卓忍暴终危社稷多举才略之士与王允等密谋讨之未及而以病终后允乃竟诛卓绲子彧字文若少时父以畏祸为娶宦者唐衡女后従曹操操以为谋主比之子房及操将受九锡彧谏止之遂为所害彧亦作郁于时太史奏真人东行续晋阳秋曰陈仲弓従诸子侄造荀父子于时徳星聚太史奏五百里贤人聚考亭陈氏故有离榭名以聚星盖取续阳秋语中更废坏近始作新适迩敝庐因得相其役事既又为之本原事迹画著屏上并为之赞以视来者云
  猗欤陈子神岳锺英文渊范懿道广心平危孙污隆卷舒自我是曰庶㡬无可不可献身安众吊竖全邦炯然方寸秋月寒江愿言怀人曰我同志故朗陵君荀季和氏连峯对起丽泽潜滋僾而不见有黯其思薄言造之顾无仆役独呼二儿驾予以出青刍黄犊布幰柴车䇿纪前卫杖谌后趋所造伊何高阳之里维时荀君闻至而喜顾谓汝靖往应于门七龙矫矫布席开尊靖肃而前翁拜其辱何悟斯晨得见清穆命爽行觞旅馈次陈献酬交错礼度情亲载笑载言罔非徳义益迈乃猷以辅斯世髧髦两稚亦著膝前原深本固莫出匪贤维此慈明特谢俦匹晚际国屯敢惮濡迹赘旒之命恃以少延邦朋之最孰与为先郁乃附曹群亦忘汉嗣守之难古今共叹崇台囘极于以占天犹曰兹野徳星萃焉我寓有亭旧蒙斯号今刺前闻象仪以告高山景行好徳所同课忠责孝独槩余衷百尔窥临竟考毋怠死国承家永奉明戒
  南康军到任谢表
  臣熹言伏奉敕命差臣权发遣南康军寻具辞免奉圣旨不允辞免令疾速前去之任候任满前来奏事臣已于淳熙六年三月三十日到任交割职事讫者迂愚无用久陪香火之班临照不遗骤假兵民之寄恳辞弗获宣布云初感极涕零愧深汗洽中谢伏念臣受材凡近赋性颛蒙徒能读古人之书夫岂识当世之务顷蒙登进获奉清闲继远迹于丘樊遂阅岁华之久顾驰心于魏阙敢忘葵藿之诚中两奉于除书亦屡祇于召节衔哀抱病既莫效于驱驰假宠疏荣反缪膺于眷奖方誓坚于素守庶少答于殊知岂意因仍复阶任使论资校考既已极于超逾揣分量能惧愈难于称塞矧自乖于夙志又仰负于前恩虽尝控⿰氵历 -- 𤁋而莫回终坐懦庸之无守遂扶衰朽暂别故山已见吏民具宣徳意岂曰昨非而今是实繇义重而身轻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性得尧仁道高舜哲念安民之不易故虑尤轸于远方谓知人为甚难故用或收于弃物致兹孱琐亦备使令臣敢不仰奉诏条俯询民瘼傥粗间于疾疢讵辞抚字之劳冀少假于旬时卒上退蔵之请尚全末路克对宠光
  浙东提举到任谢表
  宣教郎直秘阁提举两浙东路常平茶盐公事臣朱熹上表臣言准告授臣前件差遣填见阙臣已于今月六日就本路萧山县交割职事讫者擢于偏垒付以外台便道造朝单车诣部延见父老问其疾苦之因宣布诏书谕以丁宁之意荣逾望表惧溢情涯中谢伏念臣生长田间栖迟林壑居然朴拙见谓迂踈潜心窃慕于师承行已敢干于义命会逢圣旦参预时流骤自草莱起分符竹乾坤大徳施且不赀蝼蚁私情报于何所属歉岁民无艰食谓愚臣职有微劳宠之册府之华畀以近畿之节虽驽马之十驾后者鞭之然鼯鼠之五穷技止此耳毋乃累公朝之选重以为多士之羞兹盖恭遇皇帝陛下辟舜四门驭周八柄欲尺寸之长并用致孱微之品亦收比奉对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亲叨临遣大明委照不弃负薪之言零露疏恩更下赐缗之令顾忧所在称塞为难臣惟当恪意讲求因时施舍不能则止戒小 当官而行慕古人之报国庶殚毫末上答丘山臣无任谢依所乞仍旧直宝文阁及赐诏书奖谕表
  臣熹言臣昨具状辞免新除秘阁修撰恩命近准尚书省札子奉圣旨依所乞仍旧直宝文阁仍赐臣诏书一道特加奨谕者白记上闻幸曲全于愚守玺封下逮庸特示于异恩祇服以还战兢无已中谢伏念臣学虽违俗意敢近名徒以迂疏蚤绝荣途之望乃遭神圣晚深国士之知中少效于驱驰竟靡闻于报称及奉金华之召宁忘丹扆之忠顾惟尘腐之浅闻莫副缉熙之隆指逮复退闲之秩仍升论撰之华宠虽荷于殊常义终惭于非据故上圣方临于宸极而微臣屡触于天威自度孤危岂胜糜灭敢意出纶之渥有嘉陈义之明幸引分之少安愧叨荣之愈甚兹盖伏遇皇帝陛下重明必照大度并容谓臣粗业诗书谅亦有闻于古义怜臣稍知廉耻欲其无负于初心特屈宪章过形褒劝臣敢不服膺至教迈迹前修不忮不求何止终身之诵是彝是训庶㡬有极之归臣无任
  漳州到任谢表
  朝散郎直宝文阁权发遣漳州军州事朱熹上表臣熹言准敕差前件差遣已于四月二十四日到任讫抱病支离莫副光华之遣封章恳切更叨选用之良引避弗囘兢惶失次即强扶于枯朽已亲见于耄倪仰戴恩威俯深感惧中谢伏念臣蚤由场屋获厕缙绅惟自信其迂愚故绝希于荣进中荷夀皇之深眷屡尝收用而终许退蔵晚逢嗣圣之误知亦既闵劳而复加任使凡此两朝之殊遇岂伊一介之能堪矧漳浦之名邦实瓯闽之绝徼青衫捧檄昔尝粗习其土风白首分符今庶少安于甿俗静揣不才之分极知为幸之多此盖伏遇皇帝陛下近法舜功远循尧道九徳咸事尚忧片善之或遗四方无虞犹轸一夫之不获肆曲收于弃物俾加恵于远黎臣敢不深体皇仁广询民瘼筋骸可勉岂忘尽瘁之勤疾疢或加未免告归之渎尚繄覆焘卒遂生成臣无任
  除秘阁修撰谢表
  朝散郎新授秘阁修撰主管南京鸿庆宫臣朱熹上表言准告授前件职事臣再具辞免奉圣旨论撰之职以宠名儒依已降指挥不许辞免臣已于八月二十三日望阙谢恩祇受讫者愚诚屡黩初必冀于矜从成命莫回反重勤于褒借叨逾已甚俯偻何容中谢伏念臣赋质甚迂遭时独异顷罢外台之使荐陞内阁之华至于论撰之除尤荷圣神之眷顾无名而有愧遂沥悃以祈哀本谓夀皇知遇之深当卒全其素守敢意睿主清明之始即洞鉴其丹衷逮兹因事以求闲重以牧民之无状乃逭黜幽之典复加申命之恩危悃再殚俞音终閟更谕崇儒之意俾知假宠之由仰隆指之若斯岂固辞之敢必措躬无所引分弗遑此盖伏遇皇帝陛下盛徳日新至仁天覆欲风励于四方之士误用奨于一介之臣臣敢不祇服训词恪思职业对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休命惟惭薄技之无堪敷畅遗经尚冀方来之有补以兹尘渎少答生成瞻望阙廷臣无任
  潭州到任谢表
  朝散郎秘阁修撰权发遣潭州军州事主管湖南安抚司公事臣朱熹上表言臣昨准告命差臣前件差遣已于五月初五日交割职事讫者衰病卧家不堪驱使误恩分阃重玷选抡虽屡控于恳辞顾曲勤于褒谕宠荣实异感惧难胜亟扶曳以就涂已支持而视事中谢伏念臣迂疏末学灾患馀生得陪香火之班岂复冠绅之念海濒牧养尚愧彊颜岭表蕃宣幸蒙反汗岂期巨屏洊拜明纶昔独避礼乐之华今専辱诗书之试况学兼岳麓修明远自于前贤而壤带洞庭镇拊近烦于元老俾承二任孰称万分岂惟冒辞远就近之嫌抑恐为知人安民之累虽欲量能而易地自知无力以回天勉见吏民具宣威徳兹盖伏遇皇帝陛下文明出治仁孝保邦谓臣有讨古之勤以臣怀泽物之志假之师帅之职责以治教之功臣敢不仰佩训词俯殚学力虽驰驱靡及唯知趋事之诚或黾勉不前愿遂归田之请预陈悃愊终望矜怜
  谢除待制侍讲修撰实录表
  臣熹言伏奉告命授臣焕章阁待制侍讲又准敕差兼实录院同修撰者分阃南州愧蔑一毫之补论经内阁恍惊二命之颁畀史职以仍兼戴上恩而愈重蔵逃莫避跼蹐靡容中谢窃以王求多闻是惟建事帝入西学于以上贤当始初清明之朝资朝夕论思之助作于心而关政事必救其原修其身以及国家要知所本非精诚之有格何论说之足云视孟轲之敬王始不负圣人之学为张禹之持禄殆将贻天下之忧况荐绅之所难又载笔之为重顾头白汗青之可诮岂槁项黄馘之能为念昔先臣尝掌兹事正熙宁元丰之殽舛严于朱墨之分辨元祐绍圣之讥诬炳若丹青之著茍无家业曷践世官懵而居之吁亦危矣伏念臣见闻甚狭才识非长开七袠之残年荷三朝之异眷顷叨崇政之选尝获遂于终辞兹玷迩英之聨䩄莫从于素守此盖伏遇皇帝陛下言稽往训动法成谟以缉熙光明之美而佛时仔肩以刚健笃实之资而日新其徳念遗大投艰之托推好善忘势之勤借是孤踪聿来多士讲鲁论一箪之义敢窃企于师传诵楚史八索之文庶无忘于规益臣无任感天荷圣激切屏营之至
  辞免待制仍旧充秘阁修撰提举南京鸿庆宫谢表
  臣熹言伏蒙圣恩以臣累奏辞免焕章阁待制特降睿旨依臣所乞仍旧充秘阁修撰提举南京鸿庆宫者假宠过优居速冒荣之愧封章屡却退深留令之虞敢谓天慈讫从人欲恩隆莫报感极何言中谢伏念臣早以迂儒滥尘官簿晚逢兴运误简渊衷首颁召节之光华促侍经帷之清燕趋厢侍对复过借于龙光挟䇿陈词竟何裨于帝学旋奉闵劳之诏适谐退处之私虽窃便安甫深依恋第顾山林之远迹难通禁闼之近班亟冒威颜荐输卑悃幸所陈之大义已孚于未拜之前故引避之微诚得遂于终辞之后然匪圣神之洞照敢期耉陋之曲全而况内阁简编未赞两朝之深眷旧邦香火有严四圣之真㳺足安垂尽之期允谓非常之遇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仁涵万有徳奉三无谓臣于劝讲之功虽无所就察臣所恳辞之意悉出于诚特畀俞音使偿本愿臣敢不益坚素守仰称鸿施景虽迫于桑榆力难报国身未填于沟壑讵敢忘君臣无任
  落职罢宫祠谢表
  臣熹言臣前任秘阁修撰提举南京鸿庆宫今年五月十三日已该满罢至二十七日伏准尚书省庆元二年十二月札子节文臣寮论臣罪恶乞赐睿㫁禠职罢祠奉圣旨依臣已于当日谢恩祇受讫者罪多擢发分甘两观之诛量极包荒姑示片言之贬逮复寻于白简始知丽于丹书镌延阁论撰之名辍真祠香火之奉兹为轻典允赖洪私捧戴奚胜感蔵曷喻中谢伏念臣草茅贱品江海孤生蚤值明时已误三朝之眷奨晚逢兴运复叨上圣之深知召自藩维擢参帷幄略无可纪足称所蒙暨远去于朝行即永归于农亩然犹赋之秩禄使庇身于卜祝之间寘在清流容厕迹于图书之府所宜恭恪或逭悔尤乃弗谨于彝章致自投于宽网果烦台劾尽发阴私上渎宸严交骇闻听凡厥大谴大诃之目已皆不忠不孝之科至于众恶之交归亦乃群情之共弃而臣愦眊初罔闻知及此省循甫深疑惧岂谓乾坤之造独回日月之光略首従之常规既俾但书于薄罚稽眚终之明训傥许卒遂其馀生是宜衰涕之易零已觉大恩之难报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尧仁广覆舜哲周知谓表正于万邦已极忠邪之判则曲全于一物未伤黜陟之公遂使冥顽获逃窜殛臣敢不涵濡圣泽刻厉愚衷虽补过以修身无及桑榆之暮景然在家而忧国未忘葵藿之初心瞻望阙廷臣无任
  落秘阁修撰依前官谢表
  臣熹言臣昨于庆元三年正月二十七日准尚书省札子节文臣寮奏臣罪恶乞与褫职罢祠奉圣旨依札臣照会臣即于当日望阙谢恩解罢职名仍奉表称谢去讫今于 日复准都进奏院递到 日告命一道付臣落秘阁修撰依前官者弹文上彻已幸免于严诛诏墨下颁复宠加于明训阅时既久祇命惟新感极涕零惧深首陨中谢伏念臣草茅贱士章句腐儒惟知伪学之传岂适明时之用顷叨任使已屡奏于罔功旋即便安复未能于寡过致烦重劾尽掎宿愆谓其习魔外之妖言履市㕓之污行有母而尝小人之食可验恩衰为臣而高不事之心足明礼阙以至私故人之财而纳其尼女规学宫之地而改为僧坊谅皆考核以非诬政使窜投而奚憾不虞恩贷乃误保全第令少避于清班尚许仍居于散秩愸玺书之来下恍岁律之还周视要囚讵止于旬时盖有迁就逮数恶难从于末减犹听省循口诵以还心铭敢坠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仁兼覆载明极照临作福作威总大权而在已曰贤曰佞付公论于得人谓刑罚固足以惩奸而播告岂容于匿指式敷显号遍警具寮臣敢不深省昨非细寻今是年龄晼晩虽悲后效之无期肝胆轮囷尚喜孤忠之有在誓坚死守觊答生成
  致仕谢表
  臣熹言四月二十三日准尚书省递到敕牒一道伏奉圣旨宜守本官致仕臣已于当日望阙谢恩讫者投闲置散方疑宿负之未偿引户校年忽庆湛恩之纯被适符忱请遂沐殊私揖杖知荣恋轩増慨中谢伏念臣圣朝贱士幽谷鄙生自审凡材每抱遗经而永叹人嗤僻学虽逢盛旦以何施乃误选抡过叨任使然计出藩而入侍善无毫发之称独闻倡伪以党奸罪有丘山之积果烦清议卒抵大诃幸夙简于皇明得下从于轻典迹已安于甿里禄犹寄于朝班出入三年未能寡过周旋再赦亦既蒙恩汔臻告老之期亟决归田之计尚意拘縻于谪籍岂容遂休佚之怀暨闻播告于台评方喜有允俞之望本原所自会幸何多此盖伏遇皇帝陛下神圣自天文明周物当彼忠佞交拏之际既皆判别而不疑逮其精华欲竭之时壹与休息而无间智仁兼尽威徳并流岂但一夫独为私幸臣敢不仰陶至化俯遂馀年广厦细旃虽已绝云天之望东阡北陌尚难忘畎亩之忠生复何为死而后已
  一云仰潜至教益厉初心懔岁月之无多虽已不堪于把玩怅渊冰之未免独何敢怠于战兢誓毕馀生仰酬大化
  天申节贺表
  黄屋非心茂对重明之运玉卮为夀聿临载育之辰庆洽中天驩腾广域中谢恭惟尊号至仁被世盛徳在躬立圣政九百五条行尧之道履帝位三十六载荐舜于天得圣人时心至愉而形至佚为天子父贵无敌而富无伦既申命之用休宜降年之有永臣钦逢盛旦假守偏城即云气而望蓬莱阻陪拜手观泰元之授神䇲徒切倾心
  会庆节贺表
  盛徳当阳光启重熙之运群心就日乐推归美之诚有开绕电之祥敢罄祈年之祷中贺恭惟陛下庆流有衍徳合无疆膺历数以在躬垂衣裳而致治接黄帝推䇲迎日之统以莫不増过周家定鼎卜年之期自今其始臣承流支郡幸际昌辰鳌抃千官班阻趋于文石嵩呼万岁祝敢后于华封
  天申节功徳疏
  式逢舜旦庆龙楼虹渚之祥仰祝尧年假玉籍金轮之教大启天人之会少伸臣子之心尊号伏愿注南斗之长生等西方之无量上千万岁夀阻趋文石之班同亿兆人心愿效华封之祝
  会庆节功徳疏
  聪明作元后式开长发之祥黎献惟帝臣愿上无疆之颂钦崇殊利庸假胜缘恭愿陛下日月照临乾坤广大仰瞻魏阙莫陪虎拜之班愿比华封请祝虹流之祉
  祈雨疏
  丁壮在田厉农功之既作阴云布野闵时雨之尚愆由拙政之不修顾疲民而何罪肆陈丹悃仰吁苍穹伏愿鼓以雷霆亟霈为霖之施泽及牛马并销连死之忧瞻仰归诚吁嗟请命
  卧龙潭送水文
  往分灵液来即祠坛诚未格于幽潜泽尚愆于田亩惟时淹久惧弗吉蠲敢奉冰壶言归贝阙别祷馀润用弭炎氛尚神听之渊冲鉴微衷而响答
  与江东张宪启
  顷奉误恩特令试郡屡陈危悃未许投闲惧留命以干诛已诹辰而就道伏念熹器非适用才不逮人粤自壮年荐罹灾患暨兹晚景益就衰颓逝将屏迹于荒寒敢复萌心于仕进属九重之过听耻一士之遐遗曲赐甄收载加湔拂遂从祠馆畀以郡章倦鸟依林久绝高飞之意潜鱼在沼但知深入之安而况恩既厚则其责为甚深力不能则虽劳而无补遂窃祈于罢免卒无幸于矜従舆病以来彊颜特甚近瞻斧绣益愧冠绅恭惟徳厚望隆材宏用博适布宣于使指已明谨于邦刑激浊扬清吏咸思于称职持平履正人自以为不冤矧是衰迟获依庇冒载寻曩昔幸际光仪敛板趋庭兹不特少伸下吏之敬奉命承教殆有以深慰积年之思春令向深嘉生咸遂冀茂经于福履以前对于龙光颂愿唯深敷宣莫既
  与叶提刑启
  术略精明材猷敏赡顷屡将于使指兹复谨于邦刑深穷法令之原吏无以肆茂著平反之绩人用不冤顾此妄庸将依庇冒修容以进即伸巡属之恭奉教于前预切简书之畏春和在序淑气方升惟加厚于保绥用对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于休渥倾瞻之悃颂述奚殚
  与姚提点启
  学贯古今材周钜细兹暂劳于节传起尽䕶于东南子母相权已懋无穷之计君民两足更宏可大之规顾此妄庸将依庇冒修容以进同上
  回寄居赵将仕启
  熟闻英誉有日于兹忽奉珍函为礼特厚启缄疾读荷意难忘伏惟玉叶传芳璇源孕秀谦恭克守绰有老成之风问学自将尽脱豪华之习宗盟推重公听益孚会看发轫之初即快亨涂之骋熹属叨误宠骤畀左符方斯引分以投闲未敢修书而见意岂图先辱良用厚颜眷然息偃之安庶㡬得请邈矣披承之愿徒切驰情
  回杨通判启
  稔闻高谊虽识面之未谐遽辱珍函仰㧑谦之特厚拜嘉宠甚荷意难忘恭惟识量渊深器资宏博盘根错节知剸割之无难茂实英声盖蜚腾而甚久顷任监州之寄已闻奏课之优岂容坚卧于乡闾会见横翔于禁闼熹属叨误宠骤畀左符方斯引分以投闲未敢修书而见意岂图先辱良用厚颜眷然田里之安庶㡬得请邈矣门墙之隔徒切驰情
  回曹职官启
  分符假守深怀躐次之惭抗疏投闲久露由衷之请误英僚之雅眷辱华问以为荣伏惟材识通时器资宏博裁烦剸剧曽无盘错之难约已奉公克有廉勤之誉会闻交荐即见横翔熹久与世疏难堪吏役傥资忠益或免悔尤怅疾病之有加不任牵勉念合并之无日祇益倾驰
  回教授启
  学术深淳行能端直辟雍受业久闻多士之推先泮水横经复见诸生之承式英声日茂异数鼎来熹久与世疏同上
  回都昌知县启
  分符假守深怀躐次之惭抗疏投闲久露由衷之请误英僚之雅眷辱华问以为荣伏惟某官器宇宏深才猷敏邵铜章墨绶烦暂试于鸣弦错节盘根顾何劳于游刃会闻课最别奉诏除熹久与世疏难堪吏役傥阶聨事庶获蒙成怅病疾之有加不任牵勉念合并之无日祇益倾驰
  与正言启
  恳辞使节敢择地以求安申畀郡符忽自天而疏宠凛难回于上命耿莫遂于初心以数年疾病之馀任千里抚摩之寄虽加强勉尤切凌兢伏念熹林壑闲踪布韦故习少而慕古师出处于前修介不通今耻浮沈于流俗曩荷圣神之眷屡加选用之荣当官而行盖图报上知难则止匪欲为高既疾疢之交攻且形神之俱耗久便田庐之偃伏讵堪原隰之驱驰辞尊居卑岂为贫而犹仕投闲置散或揣分之诚宜敢期宸渥之过优复使侯藩之假守意昔时之㳺宦固尝习熟于邻封谓晚岁之衰残尚可従容于道院然比年之非旧由积弊之相仍财赋既促而费用寝浮田产不均而奸欺滋出要必更张而乃善恐非卧治之能胜深虞五技之穷仰负九重之托伏惟正言大明国论力振朝纲心正意诚盖得本原之学谏行言听汔臻膏泽之流每于献纳之雍容尤务推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于疏逖肆如枯朽误玷承宣二千石之第循良已预惭于共理八十日而赋归去初何俟于终更悃愊之私剡摩罔既
  谢政府启漳州解罢得祠
  迫忧患以求闲方陈危恳即便安而误宠并沐殊私弗遂恳辞迄成忝冒伏念熹学惟信已材不逮人生际休明岂自甘于沦弃病侵迟暮久莫奉于驱驰比叨民社之临犹冀桑榆之效属私门之变故致公务之弛隳黾俛旬时已积简书之畏顾瞻畴昔未忘香火之修仰洪造之不违服明恩而已厚敢意便蕃之锡更陞论撰之华顾夀皇特达之深知昔幸容其逊避而圣上丁宁之申命今复轸于眷怀惟拜赐之无名屡腾章而自列重烦睿旨曲借宠光仰戴皇慈欲终辞而不敢自怜末路知仰报之难图祇命以还措躬无所兹盖伏遇丞相国公妙熙天縡独运化钧枢使相公力扶皇极独运鸿枢参政同知相公夙推众望久赞化钧欲储材于朽钝之馀肯垂意于事功之外遂令衰晚有此叨逾熹敢不思称荣名勉终素业考诸前圣倘不谬于正传觉彼后知或少裨于大化过此以往未知所裁
  答辛幼安启
  光奉宸纶起持宪节昔愚民犯法既申震詟之威今圣上选贤更作全安之计先声攸暨庆誉交兴伏惟某官卓荦竒材疏通远识经纶事业有股肱王室之心㳺戏文章亦脍炙士林之口轺车每出必著能名制阃一临便收显绩兹久真庭之逸爰深正宁之思当季康患盗之时岂张敞处闲之日果致眷渥特畀重权歌皇华之诗既谕示君臣之好称直指之使想潜消郡国之奸第恐赐环不容暖席熹茍安祠禄获托部封属闻斧绣之来尝致鼎裀之问尚烦缛礼过委骈缄虽双南金恐未酬于郑重况一本薤亦奚助于高明但晤对之有期为感欣而无已
  还乡谢人恵书启
  远勤车盖已欣获奉于清标宠被函书复喜与闻于雅趣第惭衰陋莫称揄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虽请诵其所闻盖尝自竭尚敬修其可愿式副深期过是以还未知所报
  谢人投生日诗启
  年及无闻已负蓬弧之志日临初度复増莪蔚之悲误辱谦光俯加贲饰顾兹衰朽虽黼黻以何施仰叹瑰竒用袭蔵而为好
  回谢解启
  待问泽宫登名天府方幸䆒宣于明诏敢期误枉于华笺披味以还感蔵难喻解元先辈学高庠序行著州闾畴昔旦评已推高于前列厥今岁举反见屈于后来顾舆议之弗平宜壮图之未快然察四端之固有第闻辞逊之心旋观三揖之弥文盖敦廉退之节矧是専经之旧岂忘立教之端谅考圣言益恢贤业救洙泗龂龂之弊尚及此时致唐虞济济之和更期异日
  回黄氏定书
  抠衣问政夙仰吏师之贤受币结婚兹喜徳门之旧远承嘉命良慰鄙怀令兄察院位第四令侄直卿宣教厉志为儒久知为已熹第二女子服勤女事殊不逮人虽贪同气之求实重量材之愧于异日执笄以见倘免非仪则他年覆瓿之传庶无坠失此为忻幸曷可喻云
  回范氏定书
  两翁抗议已偕许国之忠再世聨姻遂忝通家之好及兹幸会夫岂偶然伏承某人诗礼有闻方谨好逑之择而熹女徳容未习亦期吉士之归误烦匪斧之求遽委俪皮之聘钦承嘉命实重永怀虽唐虞世禄之荣莫容攀附然鸿耀素风之懿或可庶㡬欣荷之私敷陈罔既
  回周氏定书
  里闾追逐久钦臭味之同媒妁往来遂讲婚姻之好静言衰落敢意扳聨兹承令弟府判以第二令侄先辈诗礼早闻不轻授室谓熹长男房下长孙女组𬘓粗习亦欲有家饰礼币以见临枉函书而甚宠老怀易感适増䑛犊之悲之子于归倘遂乘龙之喜其为慰幸岂易名言
  同安县学经史阁上梁文
  儿郎伟大同古地骆粤名邦间出巨人鼎在公卿之位亦多贤士郁为闾里之师虽山川之炳灵迺教化之纯被比罹屯难益复浇漓学校荒凉久风猷之不竞图书散脱閴弦诵以无声诏令壅而弗宣父兄以为大戚顾惟窃食敢不究心是以申谕诸生俾沈潜于训义力裒众记务广博其见闻幸大府之哀怜总群书而推予惟上贤笃意于教诱使邑子蒙幸于作成爰即学宫创为杰阁庶缄縢之慎固绝虫䑕之觊觎既画诺于县庭旋受金于省户西曹藉力群彦并心而吏惰不供㡬若道旁之室顾人疲久役将起泽门之讴迨程事之既严始抡材而甫就僝功见效献室有期不惟士得读未见之书人知自励且使书得为无穷之利计以永存聊出词章用升梁欐想均童耄共此欢呼
  儿郎伟抛梁东晓日曈昽出海红照见黉堂通复阁层甍如画插晴空
  儿郎伟抛梁西春草秋云极望低文圃山高君莫羡圣门𡽱嵲与天齐
  儿郎伟抛梁南沧溟无际水天涵荡潏鱼龙君莫畏渊源学海更潭潭
  儿郎伟抛梁北错落众星高拱极昭回运转君莫疑灿烂光明在方册
  儿郎伟抛梁上圣朝硕辅苏丞相鲁无君子定虚言犹是诸生丈人行
  儿郎伟抛梁下人老遗书追董贾诸生勉继旧王贡时泰不忧身在野
  伏愿上梁之后士无废业家有传书究述作之原遂见古人之大体际功名之会起为当世之儒宗惟不悖其所闻乃式符于深望

  晦庵集卷八十五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八十六     宋 朱子 撰祝文
  行乡饮酒礼告先圣文
  一昨朝廷举行乡饮酒之礼而县之有司奉行不谨容节谬乱仪矩阙踈甚不足以称明天子举遗兴礼之意今者宾兴有日熹谨与诸生考协礼文推阐圣制周旋揖逊一如旧章即事之初敢以舍菜之礼谨修䖍告
  经史阁上梁告先圣文
  书楼之役工告僝功䖍举修梁卜日惟谨敢以释菜之礼告于先圣先师至圣文宣王惟先圣先师启迪众志畀以有成谨告
  告䕶学祠文
  书楼之役工告僝功䖍举修梁卜日惟谨是用告于尔神惟尔有神尚祐众心以相兹事
  奉安苏丞相祠告先圣文
  故相苏公颂南安人也其道学渊深履行纯固天下学士大夫之所宗仰而邑子后生闻见单浅弗克究知父兄闵焉用告有司请即学宫岁时奉祠以建遗烈使学者有所兴起今毕事将妥厥灵敢以舍菜之礼告于先圣先师之神谨告
  屏弟子员告先圣文
  熹不肖昨以布衣诸生推择为此县吏而得参听其学事而行能寡薄治教不孚所领弟子员有某某者乃为淫慝之行以溷有司熹窃自惟身不行道无以率励其人使至于此又不能蚤正刑辟以弹治之则是徳刑两弛而士之不率者终无禁也是故告于先圣先师请正学则耻以明刑夫扑作教刑而二物以收其威固先圣先师学校之政所以遗后世法也唯先圣先师临之在上熹敢不拜手稽首
  奉安苏丞相祠文
  泉人衣冠之盛自国初以至于今其间显人或至公卿者多矣然而终始大节可考而知则未有若公之盛者也惟公著节于熙宁登庸于元祐而幅巾谢事偃仰婆娑于绍圣元符之间然则公之所自任于进退出处之间者可谓无所茍矣是盖将比古之所谓大臣者岂独泉人数公而已哉今以邑人之意祠公于学即事之始敢布其𠂻尚飨
  奉安苏丞相画像文
  惟公始终一节出入五朝高风耸乎士林盛烈铭于勲府矧兹故邑实仰馀光怅亲炙之无从冀瞻依之有地是用肖徳仪于庙院建遗烈于学宫营表方将仪图聿至式瞻精宇爰寓神栖既协吉于灵辰敢式陈于菲荐尚飨
  准赦谒诸庙文
  天子郊见上帝釐事告成还御路门班祭泽于海内以尔神有功于民载在祀典申诏有司以礼报祭臣某不佞奉承明诏敢不奉制币洁牺牲骏奔走以告祠下惟尔有神尚克膺天子丕显休命尚飨
  请雨谒北山神文
  乃者邑民以岁事有谒于君侯君侯过恩赐之吉卜而许以来是故将有以镇抚绥宁之也民其敢不懽欣舞歌以乐神赐吏其敢不洁齐芬苾以拜神休惟风雨水旱疠疫之不时以君侯之不显威神是震是祓俾无灾害则岂惟斯人专美其赐吏亦与免于旷弛之忧惟君侯之留意焉
  春祈谒庙文
  间者岁比不登民塡沟壑今幸改岁人得以修其畎亩农桑之务惟是雨旸以时俾无水旱螟螣之灾则非人力之所能及惟君侯加惠之则幸矣某祇承祀典敢不斋肃明荐以献以祈
  秋赛谒庙文
  今兹荐罹水旱之数宜不得下熟然颇有所收足以慰夫三农之心而供有司之赋者实神有以祐之也不然民饥而死吏之忧岂有所极哉仲冬之月祇循故事以告谢神不敢爱其洁牲醴酒惟不足以答神之赐而岂敢有所祈
  辞先圣文
  熹祇服厥事于兹五年业荒行隳过咎日积虽逭厥罚曷慊于心辞吏告归愧仰崇仞谨告
  南康谒先圣文
  熹蚤以诸生推择为吏中遭疾病即退丘园乃得其耕耨之馀日伏读先圣先师之遗书夜思昼行不敢以昧陋自弃者二十馀年于此矣误蒙圣恩假守兹郡恳辞不获舆曳而来畴昔所闻庶几小试而蒲柳之质衰不待年愦眊支离已深不梦之叹大惧弗称以辱君师祇事之初敢以诚告惟先圣先师之灵实诱其𠂻使幸不获罪于其民而蚤遂归田以终故业则熹不胜幸甚谨告
  白鹿洞成告先圣文
  维淳熙七年岁次庚子三月癸丑朔十八日庚午具位敢昭告于先圣至圣文宣王熹昨按国朝故事及郡图经得白鹿洞之遗址于城东北十五里盖唐李渤之隐居江南李氏因以为国学及我太宗皇帝又尝赐之书史以幸教其学者而沦坏日久莽为丘墟因窃为念幸以诸生得奉诏条颛以布宣教化为职顾弗此图惧速谴戾乃议复立今幸讫功将率同志讲学其间意庶几乎先圣先师之传用以答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太宗皇帝之光训鼓箧之始敢率宾佐合师生恭修释菜之礼以见于先圣以先师兖国公先师邹国公配尚飨
  白鹿洞成告先师文
  熹仰稽国典建此学宫鼓箧之初恭修释菜之礼惟公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圣蕴垂教无穷敢率故常式陈明荐从祀配神尚飨
  邹国公云惟公命世修业克绍圣传
  奉安濓溪先生祠文
  惟先生道学渊懿得传于天上继孔颜下启程氏使当世学者得见圣贤千载之上如闻其声如睹其容授受服行措诸事业传诸永久而不失其正其功烈之盛盖自孟氏以来未始有也熹钦诵遗编获启蒙吝兹焉试郡又得嗣守条教于百有二十馀年之后是用式严貌像作庙学宫并以明道先生程公伊川先生程公配神从享惟先生之灵实临鉴之谨告
  谒故侍中太尉长沙陶威公祠文
  惟公忠顺勤劳机神明鉴没而不朽食此江𣸣其亦有以相之使民安于下官给于上而熹也早得收其疾病之躯以幸免于婆娑之叹则公之赐大矣款谒之初敢以诚告
  谒李尚书刘屯田祠文
  熹猥承人乏假守兹邦祇事之初以礼见于先圣先师而视其学则有公之遗祠在焉仰惟壮节高风夙所钦慕敢不再拜伏谒以致其高山景行之思惟公之灵尚克临鉴谨告
  告熊孝子墓文
  维淳熙六年岁次己亥五月戊午朔具位熹谨遣某致祭于唐故孝子宜春县丞熊府君之墓熹叨被误恩假守兹土视事之始考诸图经以求此邦前贤潜徳隐行之实于建昌得陈大中大夫从事中郎二司马君以及府君之事盖皆以孝德闻而府君精诚之感独致涌水成川之应私心窃敬仰焉然按图以求其故迹则二司马君之墓不可知而府君之墓宅学基犹有遗处谨命有司依准赦令禁御樵牧其唐朝旌表旧门亦已复请于朝俟报修立而先遣僚吏敬以酒肴之奠昭告此诚尚其英灵来鉴来享
  祭屯田刘居士墓文
  熹旧读欧阳子庐山高之诗而仰公之名恨生遐僻不得一来仰其山之高而拜公之墓也兹误上恩畀以郡绂至止之日望于四郊则山屹立千仞者故在而公之华屋山丘零落殆尽㡬无迹之可寻矣乃访邦之耆老俊彦得公之墓于城西荒郊废圃之间其不为耕耨之所及者盖已无几因复作为门垣而亭以表焉又得嘉名于寓士之贤者书而揭之以见公志庶几嗣而官于是者有以谨其樵牧之禁东西行而过于是者有以兴起其刚毅廉退之心盖不惟有以少慰夙昔乡往之私亦可以仰称圣天子所以使之承流宣化之意也工告讫役一奠致诚公而有灵庶其鉴飨谨告
  奉安五贤祠文
  熹误膺朝命来守是邦至止之初得拜刘李二公之像于学钦耸高风考观正论既有以慰夙心者既又咨访得陶公栗里故居于郡境且知秘丞刘公盖尝禄于筦库而忠肃陈公又尝辱为迁民也永惟数公大节清名危言直道遗烈所在千载如生爰始爰谋合享斯室季月之吉神位告成敢合僚吏率诸生以礼告于祠下𬞟藻在列诚意感通群公有灵尚克歆顾
  谒庙文
  熹抱病田间不堪为吏久矣圣天子哀怜不忍终弃强畀符竹使为此邦舆曳而来亦既视事以衰眊罢软之资当民贫财匮之际大惧旷阙无以克当明恩惟神受职明廷以食兹土其与命吏忧责惟均其亦有以相之使民安于下官给于上而熹也蚤得收其疾病之躯以归老故丘则神之赐大矣款谒之初敢以诚告他不敢以有所祈谨告
  谒社稷文
  熹叨被恩除假守兹土载惟社稷民命所依祇率故常按行封壝用严国典式对神休谨告
  广佑庙祈雨文
  大王有功徳于此土之人茍有雨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忧无不祷于大王其祷之也则无不昭答如影响之随至斯民之心归之如父母信之如蓍蔡者有年于此矣间者上天降灾阳愆阴伏嘉生百物不蒙滋润熹等乃大速乱于厥祷祠之事罔克专于大王懈惰弗䖍咎由熹等而使千里之民田畴涸枯禾稼槁悴今其甚者有若燔灼矣虽并走群望恳祈备至而云气将交旋即解驳焦然不能有肤寸之合秋阳益骄燥烈殊甚物之蒙害日以益深若自今以往三日不雨则千里之民所恃以为生者荡析无馀而无以为食其老弱将转乎沟壑而死少壮者将散而为贼盗以争其旦夕之命其祸乱之至岂有所极哉失今不救三日之后大王虽顾而哀之不可拯已故熹等私窃计议以为莫若奔走归诚请命于大王之祠下大王若哀其迫切赦其前愆有以惠绥之则三日之内熹等斋宿以俟休命三日而不应则是大王终弃绝之熹等退而恐惧以待诛殛不敢复进而祷矣恭惟大王阖辟造化一雨之恩盖其馀事诚有意哀此千里之民则愿无爱而亟为之熹等之愿也拜伏于庭不胜哀叩恳切之至谨告
  广佑庙谢雨文
  天久不雨苗之秀而将实者秋阳暴之日以憔悴田将无以为收人将无以为食大命近止罔或不忧我父子兄弟是用夙夜不遑启居更相告语奔走罗拜于祠之庭而请命焉君王顾哀昭答如响祷之明日甘泽沛然昼雨宵零越五六日而未艾岗陵渐润草木蕃滋孰是嘉生而不丰好徳宏施普恩大泽深夫岂可以言报顾无以自致其拳拳率修故常祇荐𬞟藻惟君王降佑歆享则斯人之愿也
  丰利侯祈雨文
  熹多病不才滥尸郡寄修政不徳以干阴阳之和自秋以来天久不雨早稻虽已收成而晚田不免告病吁嗟之祷遍于群望而嘉泽未应风日益高气日益寒云既合而复离禾既秀而不能有以实也朝兢夕惕不遑启居惟侯聦明久食兹土雨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柄惟厥攸司日者虽已致祠惧或不能蠲洁以达诚意欲躬走谒又恨符印之守不克以前谨遣某官奔告祠下而熹祇率僚吏拜送于门西望叩头再拜以请惟侯哀矜赐之一雨以卒终岁之惠则岂惟吏之不良获免于戾而邦人父子实蒙其休所以报事侯者其敢有懈也
  祈雨文
  间以旱灾奉诏致祷阅月逾时雨不可得稻之早熟者什失八九而吏之所以为礼乐与辞者亦既竭矣欲取水湫渊罢祠祀而专力乎人事之备则又念夫稻有晚出而未就者不能无冀幸于万一于是感叹愤激不能自己躬诣灵湫而冀于有神请复与神为三日之期以听休命惟神受职帝庭降食兹土以福其人为事今人之急如此神若弗闻亦何神哉若三日不雨雨而不周且浃于四封惟天聦明吾恐神之不得安其室神尚听之毋忽
  秋报祝文
  春祷秋报国有令典岁虽不登而有司不敢废亦不敢以怠比者遍祷于神神非不加贶于民也直后时而蒙休者浅尔爰陈嘉荐敬修常事神其顾歆益惠我民
  祈晴文
  东土之民荐罹水旱其幸免于沟壑者指二麦以救朝夕之急而又相与戮力事农以冀有秋其得失之筭死生系之非常岁比也乃今天雨不休湖水汎滥小麦之未收者亦既折腐不得以食而新苗未立水没其颠又将无复西成之望吏民忧惧术无所施惟神威灵作镇兹土其必以顾而哀之汛扫浮阴锡以晴霁则神之惠也民之幸也熹等滥将使指实分顾忧敢不齐祓再拜以请惟神鉴之谨告禹庙云王威神在天降食兹土
  谢晴文
  乃者以水潦之灾有祷于神蒙神之休开廓氛翳使麦收稻植人得逭其沟壑之忧既有日矣熹等敢不躬拜祠下跪荐牲酒以答灵贶惟神歆顾终此大恩赉以丰年驱其厉鬼俾我民复得以遂其有生之乐则神之赐于兹土为无穷其食于兹土为无愧
  祈雨文
  吏既不徳无以媚于上下以召和气而福斯人其所以布主恩救民命者罔不惟神之依故熹往者尝辄有请于神而亦既受其赐矣然方是时霖潦之灾独环越百里之间为然若今之旱则自浙河以东为州者七无不告病捐瘠之民凛然日有狼顾之忧乃不齐祓奔走以告于神其将安所归命敢叩祠庭顿颡屏息以俟嘉应惟神幸哀怜之谨告
  漳州谒先圣文
  维绍兴元年岁次庚戌四月甲申朔二十七日庚戌具位朱熹谨以清酌之奠敢昭告于先圣至圣文宣王熹緫发闻道白首无成兹荷误恩复叨郡寄莅事之始载见祠廷永念平生恒焉内疚尚蕲启佑俾度其心毋悖所闻以速大戾谨告
  刊四经成告先圣文
  敢昭告于先圣至圣文宣王先师兖国公先师邹国公熹恭惟六经大训炳若日星垂世作程靡有终极不幸前遭秦火煨烬之厄后罹汉儒穿凿之谬不惟微词奥旨莫得其传至于篇帙之次亦复殽乱遥遥千载莫觉莫悟惟易一经或尝正定而熹不敏又尝考之书诗而得其小序之失参稽本末皆有明验私窃以为不当引之以冠本经圣言之上是以不量鄙浅辄加绪正刊刻布流以晓当世上以具告熹病卧不能拜起谨遣从事敬奉其书以告于先圣先师之廷神灵如在尚鉴此心式相其行万世幸甚谨告
  谒高东溪祠文
  惟先生刚方之操鲠切之言一视险夷至死不变所谓一世之伟人非独一乡之善士也熹敬仰高风为日既久又幸尝得执笔编列祠事而今日之来获拜堂下则于隐忍回互之讥若有愧焉炷香酌酒敛衽陈词伏惟先生之灵有以鉴之谨告
  又谒高东溪祠文
  谨以释奠之明日致祭于东溪先生高公惟公志节坚高议论英发不容何病至死弗渝顾我颛蒙旧劳向往肇兹明荐庶激懦贪谨告
  谒李龙学祠文
  绍兴之初公在迩列力辟和议见忌权臣出守此邦治行亦著竟以谗口去郡卧家人怀其忠建此遗烈熹愚不肖获奉馀规永惟先人实同声气载瞻剑履感慨増深敢荐馨香尚祈昭鉴谨告
  谒三贤祠文
  谨以释奠之明日致祭于唐相国常公四门助教欧阳公高州刺史周公闽自唐世始有华风惟尔三贤实为首倡称思未泯延及于兹报事之䖍吏不敢废谨告
  谒端明侍郎蔡忠惠公祠文
  惟公忠言惠政著自中朝筮仕之初尝屈兹郡岁时虽久称思未忘厥有遗祠英灵如在熹虽不敏实仰高风莅事之初敬修礼谒谨告
  谒崔綂领祠文
  惟侯忠存报国勇不谋身厥有遗祠英灵如在我来伊始稽率故常敢荐肴觞用伸悼叹谨告
  谒诸庙文
  国家受天明命奄有万方分职任功幽显无间熹奉制敕来抚漳民永惟明灵实同忧寄莅事之始祇款恤祠敢竭愚𠂻与神为誓修身奉法节用爱人熹虽至愚不敢不勉驱除疫疠时节雨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非人所能是乃神职吏有不吏神得而诛神或不神则又奚咎肴羞在列馨香发闻惟神聦明鉴此心曲
  谒社禝文
  社禝之神实司民命故先王之法以民为贵社稷次之而牧民者其重不得班焉肆我国家稽古立制使凡为守令者始至则亲谒于其祠所其所以爱民敬神之意厚矣熹恭承圣诏来守此邦式举旧章尚祈昭鉴谨告
  准即位赦祭神文
  新天子端命帝庭光临大宝敷锡海内咸与惟新䖍命有司式稽旧典岳祇川后若古帝王义士忠臣悉严祀事庶臣分土职在布宣奉醪羞致祠下惟神鉴格歆此徳馨永佑我民以对休命
  谒修道州三先生祠文
  维绍熙五年岁次甲寅八月遣学生迪功郎道州宁远县尉冯允中致祭于濓溪先生周公明道先生程公伊川先生程公于皇道体沕穆无穷羲农既远孔孟为宗秦汉以还名崇实否文字所传糟粕而已大贤起之千载一逢两程之绪自我周翁清潇之原有严貌象欲觌无因徒有怅望吏以毁告闵然于𠂻出金少府往佐其功爰俾诸生敬陈一酹先生临之有赫无昧尚飨
  修三闾忠洁侯庙奉安祝文
  惟神为国上谋遭谗放逐行吟憔悴厥有离骚怀沙自沈勇赴兹水遗祠锡号帝有愍书吏惰不供神用弗宇乃今修奉亦既讫功敢馔灵神敢陈椒醑惟神降鉴永奠厥居
  沧洲精舍告先圣文
  维绍熙五年岁次甲寅十有二月丁巳朔十有三日己巳后学朱熹敢昭告于先圣至圣文宣王恭惟道綂远自羲轩集厥大成允属元圣述古垂训万世作程三千其徒化若时雨维颜曽氏传得其宗逮思及舆益以光大自时厥后口耳失真千有馀年乃曰有继周程授受万理一原曰邵曰张爰及司马学虽殊辙道则同归俾我后人如夜复旦熹以凡陋少蒙义方中靡常师晚逢有道载钻载仰虽未有闻赖天之灵幸无失坠逮兹退老同好鼎来落此一丘群居伊始探原推本敢昧厥初奠以告䖍尚其昭格陟降庭止惠我光明传之方来永永无斁今以吉日谨率诸生恭修释菜之礼以先师兖国公颜氏郕侯曾氏沂水侯孔氏邹国公孟氏配濓溪周先生明道程先生伊川程先生康节邵先生横渠张先生温国司马文正公延平李先生从祀尚飨
  归新安祭墓文
  一去乡井二十七年乔木兴怀实劳梦想兹焉展扫悲悼増深所愿宗盟共加严䕶神灵安止馀庆下流凡在云礽毕霑兹䕃酒肴之奠惟告其𠂻精爽如存尚祈鉴享
  又祭告远祖墓文
  维年月日远孙熹谨率侄某侄孙某等以酒果告于远祖二十一公制置府君祖妣杜氏夫人之墓惟昔显祖作镇兹邦开我后人载祀久远封茔所寄奉守弗䖍他人有之莫克伸理兹用震怛吁于有司乡评亦公遂复其旧伐石崇土俾后弗迷即事之初敢谢其谴谨告
  焚黄文
  日者天子始见上帝于泰坛颁庆宇内凡有列于朝者皆得追荣其先以广孝治故我皇考班通九列而皇妣号比郡封圣泽所加幽显咸赖熹愚不肖久深不泊之悲祗奉制书徒切哀陨谨以清酌时羞涓日以告伏惟恩灵对此休命谨告
  又焚黄文
  日者天子始郊颁庆宇内熹以职秩得从大夫之后故我亡室锡号有加恭奉制书俯仰悼叹惟尔有灵尚克嘉之谨告
  又焚黄文
  新天子端命帝庭钦承天序敷锡有位咸得追荣其先有司承诏遂以皇考赠中大夫之命来告于第慈颜永隔馀五十年祗对宠光感涕何极谨因祭岁恭奉制书拜手以告而熹不肖继忝从班大飨之恩复膺锡命肆我皇妣爰及故嫔亦得扳联并受祭泽丝纶异数行即荐陈尚期恩灵歆荷亡斁谨告
  又焚黄文
  恭惟先君天赋异质孝友之行足继前修雅健之文追古作者爵夀弗称陨于半涂施及后人叨被宠禄追荣七命始列从班而先夫人亦膺显号厚徳之报不其在兹并命帝庭玺封䨥检赞辞褒异视昔有加唯是音容日荒日远生我劳瘁追养靡从祗奉命书舍爵以告涕泗摧咽不知所云尚飨
  又焚黄文
  君以辛亥郊恩始受大夫妻之号及今飨赉予忝近列而君之号又躐进焉念昔相从惟艰惟悴君能勤力相我实多岂意莫年宠荣狎至君之季子亦被赏延而君不少须是可悲已奉奠致诏君其听之尚飨
  又焚黄文
  熹赖遗训窃位于朝获被庆恩追荣祢庙亦有年矣比以钩党废锢忧畏过深以故及今始克祗奉命书以告于寝庙惟我皇考洞视今古靡有遗情陟降如存尚克歆此丕显休命顾熹衰颓年迫告休使我皇考未跻极品而先夫人亦未克正小君之号流根之报无复后期永念及兹痛恨何极仰惟慈䕃俯鉴愚𠂻尚启后人不日昌大熹瞻望恩灵不胜感慕摧咽之至谨告
  赠官告皇考文
  往岁天子用事泰坛上帝降歆福祚昭答庆赐之泽覃及万方中外幽明罔不咸赖谓熹名秩有列内朝降以命书贲其祢庙顾念孤藐禄不逮亲祗奉明恩益深哀慕兹用斋祓致告寝庭钦惟神灵服此休显熹虽不肖敢不敬恭惟孝惟忠无或荒坠嗣有褒赐尚克嘉之覆其后人延于永世
  第三男授官告家庙文
  熹前任焕章阁待制该遇明堂大礼赦恩奏补第三男在已蒙圣恩授承务郎祗承先训蒙被赏延馀庆所覃益深永慕
  迁居告家庙文
  熹罪戾不天幼失所怙祗奉遗训往依诸刘卜葬卜居亦既累岁时移事改存没未安乃眷此乡实亦皇考所尝爱赏而欲卜居之地今既定宅敢伸䖍告以安祖考之灵伏惟降鉴永奠厥居垂之子孙世万无极
  致仕告家庙文
  维庆元五年岁次己未六月辛酉朔孝孙具位熹敢因时享昭告于祖考之灵熹至愚不肖蒙被先世遗徳获祗祀事五十馀年岁时战兢罔敢怠忽至于今兹行年七十衰病侵凌筋骸弛废已蒙圣恩许令致事所有家政当传子孙而嗣子既亡藐孤孙鉴次当承绪但又年幼未堪跪奠今已定议属之奉祀而使二子埜在相与佐之俟其成童加冠于首乃躬厥事异时朝廷察熹遗忠或有恩意亦令首及伏惟祖考拥佑顾歆永永亡斁熹不胜大愿其诸家务亦当计度区处分属埜等及诸孙息使有分职以守门户寻别具告而施行之熹之衰病势难支久如以恩灵尚延喘息之间犹当黾勉提緫大纲不使荒颓以辱先训伏惟祖考实鉴临之谨告
  告考妣文
  孝子具位熹敢昭告于皇考太史吏部赠通议大夫府君皇妣孺人赠硕人祝氏熹不孝孤露垂六十年不能以时考次先君行实以表于墓迹其所由虽实有待然而怠缓不䖍罪已无所逃矣逮今晚暮衰病侵加改卜之谋始有定论乃克䌷绎遗文传之时事撰成行状一通粗以发明先君立朝议论本末而皇妣徳范梗概亦以附书将以请铭于故相退傅益国周公庶几有以阐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潜懿昭示后来使子子孙孙劝忠勉孝以无忘考妣启佑丁宁垂裕永久之意缮写既成先事以告惟是荒塞之馀不无阙漏熹不胜悲切皇惧之至伏惟恩灵如在鉴此哀诚则熹不胜千万幸甚谨告
  时祭祝文
  粤此季秋成物之始藐兹弱质维望以降胡江切永念劬劳莫伸报效昊天罔极悲慕何穷谨以云云
  岁祭祝文
  气序流易岁律将更追远感时不胜永慕谨以洁牲刚鬛粢盛醴齐祗荐岁事以某人祔食尚享
  祭土地文
  敢昭告于土地之神仲秋之月万宝将成蒙神之休幸兹遣免式陈菲荐用以揭䖍尚其顾歆永垂庇佑
  又祭土地文
  熹穷年奔走兹复奠居老幼无虞以及改岁繄神之赖报事敢愆尚其顾歆永垂覆祐谨告
  又祭土地文
  维此仲春岁功云始若时昭事敢有弗钦𬞟藻虽微庶将诚意惟神监享永奠厥居
  夏云仲夏应期时物畅茂
  秋云维此仲秋岁功将就若时报事
  冬云维此仲冬岁功告毕若时报事
  岁云岁律将更幸兹安吉若时报事改末句为介以春褀又祭土地文
  春日载阳兹惟仲月式陈明荐用格神休尚其顾歆俾我无斁气序徂迁时维仲夏气序徂迁仲秋戒秋冬序告中一阳来复
  墓祭文
  岁序流易雨露既濡瞻省唐石改为载念封茔不胜哀慕唐石改为不胜载念谨用清酌时羞祗荐岁事唐石改为荐其常事尚飨
  又墓祭文
  岁序流易雨露既濡念尔音容永隔泉壤一觞之酹病不能亲谅尔有知尚识予意
  后土祝文
  兹以暮春修祀先垅馀处改作按行丘垅惟神保祐樵牧不惊敢荐馨香式昭报事尚祈鉴享永赖无穷谨告
  又后土祝文
  兹以春馀有事先垅唐石等处改为丘垅载惟保祐实赖神休式荐醪羞尚祈据飨延于永久无有后艰谨告
  又谒李龙学祠文
  谨以释奠之明日致祭于龙学侍郎李公惟此庙学实公所迁人到于今追颂劳烈矧惟忠虑抑有前闻荐此芳馨岂専报享谨告















  晦庵集卷八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八十七     宋 朱子 撰祭文
  祭籍溪胡先生文
  呜呼哀哉惟公之生气温质良弱冠而学有志四方发轫蓬蒿至于临漳学承于家行著于乡乃献王府乃游胶庠中退而休客彼洛阳有隐其居维蜀之庄公乃束修踵门升堂一语妙契发乎天光浩然东归衡泌洋洋我箪我瓢我糟我糠或渔于溪或圃于岗水鲤鲜腴药颕丰长以是为养胡考宁康以是为乐逍遥相羊我心悠悠岁月于荒华发斑衣名闻帝旁弓旌鼎来聘币是将义不去亲欲隐弥彰乃降命书乃赐冠裳乃命典教于梓于桑学徒莘莘俨立成行謦欬未闻眉睫不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式讹厥心炳其文章作人之功于今靡忘中秘之官典册是藏公晚而居群儒所望陈谟帝前震声庙廊人曰先生允仁且刚旋反旧庐既夀且臧云胡不淑奄忽而亡呜呼哀哉惟我先君志行文洁有不吾侪一顾不屑而于我公所爱无斁岂面而朋所趣同辙纩息之言属以其孤公亦见哀不鄙其愚卜兆使藏卜邻使居择术使由求田使𫗦我壮而顽学无所至悔尤已多视公则愧公不谓然欲终诲之其言谆谆夫岂予欺南风之薰草堂昼寂方侍公言遽问公疾公启手足我不及知遣使馈药公犹见之谓我当来命延以入我趋适至则已无及袒跣而入哭于寝门渊冰之戒竟莫得闻呜呼哀哉惟昔治命三公是托屏山倾颓草堂冥漠幸公独存烂若星辰今亦往矣谁复仪刑呜呼哀哉人生百年谁则不死公有令名亦既夀祉全而生之全而归之公实奚憾后人之思呜呼哀哉尚飨
  祭延平李先生文
  道丧千载两程勃兴有的其绪龟山是承龟山之南道则与俱有觉其徒望门以趋惟时豫章传得其宗一箪一瓢凛然高风猗欤先生早自得师身世两忘唯道是资精义造约穷深极微冻解冰释发于天机干端坤倪鬼秘神彰风霆之变日月之光爰暨山川草木昆虫人伦之正王道之中一以贯之其外无馀缕析毫差其分则殊体用混元隐显昭融万变并酬浮云太空仁孝友弟洒落诚明清通和乐展也大成婆娑丘林世莫我知优哉游哉卒岁以嬉迨其季年徳盛道尊有来抠衣发其昏蔽侯伯闻风拥篲以迎大本大经是度是程税驾云初讲义有端疾病乘之医穷技殚呜呼先生而止于斯命之不融谁实尸之合散屈伸消息满虚廓然大公与化为徒古今一息曷计短长物我一身孰为穷通嗟惟圣学不绝如线先生得之既厚以全进未获施退未及传殉身以殁孰云非天熹也小生丱角趋拜恭惟先君实共源𣲖訚訚侃侃敛衽推先冰壶秋月谓公则然施及后人敢渝斯志从游十年诱掖谆至春山朝荣秋堂夜空即事即理无幽不穷相期日深见励弥切蹇步方休鞭绳已掣安车暑行过我衡门返斾相遭凉秋已cq=627分熹于此时适有命召问所宜言反复教诏最后有言吾子勉之凡兹众理子所自知奉以周旋幸不失坠归装朝严讣音夕至失声长号泪落悬泉何意斯言而诀终天病不举扶殁不饭含奔赴后人死有馀憾仪刑永隔卒业无期坠绪茫茫孰知我悲伏哭柩前奉奠以䞇不亡者存鉴此诚意
  又祭延平李先生文
  山颓梁坏岁月不留即远有期亲賔毕会柳车既饬薤露怀悲生荣死哀孰不摧慕熹等久依教育义重恩深学未传心言徒在耳载瞻穗綍弥切痛伤筑室三年莫酬夙志举觞一恸永诀终天呜呼哀哉
  祭魏元履国录文
  人生而材乃克自贵材者亦多鲜或有志猗欤元履才英气豪凌空趠远志节坚高爰自弱龄声华秀发事贤友仁其闻四达迨其中岁考古验今订以经术益宏益深闻人之贤若获于已推之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情曷能已视人之厄若已挤之是振是拔力无有遗婆娑丘林岁月迟莫聘币鼎来片言感悟谓当用世遂究厥施谁谓落落乃遄其归归来考槃于涧于陆㥪㥪之忠永矢弗告谓当暂愒寻复诏追谁谓一疾而讫于斯呜呼哀哉念昔交情兄胶我漆更攻互磨兄玉我石世途艰险孟门太行兄行我忧兄归我藏与兄同心谁则如我奚必梁丘君可亦可兄实高明卒监此心顾托警励琅琅其音诃佛诋巫考礼正俗奉承靡他葬又得卜长坂之阿兄所乐游孰云兹今有坟其邱谓我宜铭亦兄所寄行高文卑秪以为累日月有时渍绵束刍长恸寝门愧恨何如恭惟神灵尚记畴昔感此哀诚来饮来食蒌翣在门往宁厥宫没而不朽君子之终呜呼哀哉尚飨
  祭何叔京知县文
  程氏倡道英材景从逮罹部党门馆一空惟时东平志道诚笃请操拔篲甘委秩禄劲节孤忠遭难而发身没言存孰嗣其烈侃侃辰州受业于门举幡报徳亦取斥奔抱负弗施退讲于家兄克承之以振厥华惟兄天资高明峻洁干父承师允蹈遐辙稽经订史取友以端博闻约守惟义之安孝友静廉不絿不竞一试其能亦克有政令于湘土兹适问涂云胡不淑而陨其躯兄未病时过我精舍讲道论心穷日继夜既归而病函以书来千万永诀呜呼痛哉惟兄之明原始反终罔怛于化以病其公上念母慈下歉徳学远忠极虑语简情悫兄子谓予盍铭诸幽外期永世知徳是求若兄之贤实我所畏惟其不能辞则靡愧呜呼痛哉昔我来斯兄出迎门罗列豆觞语笑温温今我来斯奠此空尊长号大恸兄卧不闻呜呼痛哉
  祭刘参议文
  惟公文足以取高科才足以跻显仕践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中外三十馀年吴蜀之乡自尉而令康新之郡由贰而専白首斑衣内既懽于荣养朱轓皂盖外益谨于承宣旋登王畿出参幕府人谓低徊而不偶公独逶迤而泰然方将告休天朝言归故里栖神乎香火之社玩意乎诗史之编何一疾之弗瘳遽百年之难料怅轜车之既驾倏丹旐以孤翩行路酸辛知名悼恨而况邦人与邑子孰不赍咨而涕涟呜呼哀哉熹以孤童早依仁里无所肖似独荷知怜登高写怀毎缴纷而近后探囊搜袐或拏攫以争先以至发廪劝公筑仓移粟既同忧而共喜如合病以齐痊惟此好之难忘感馀生而自悼举空觞而一恸聊永诀乎终天
  祭汪尚书文
  维淳熙三年岁次丙申三月朔二十七日壬申从表侄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朱熹谨以香茶清酌致祭于近故端明殿学士尚书汪公之灵曰呜呼惟公学贯九流而不自以为足材高一世而不自以为名道尊徳备而不自以为得位高声重而不自以为荣盖玩心乎文武之未坠抗志乎先民之所程巍乎其若嵩岱之雄峙浩乎其若沧海之涵渟自秀发于妙龄冠伦类而独立中委弃于诸侯实天脱其羁馽迨壮岁之来归曰良时之傥吾及曾墨突之未黔复吾行之汲汲汨东闽而西蜀亘万里而周流腾茂实而愈伟膺神圣之访求既铨综于天官又润色乎皇猷谓朝夕之畴咨即进陪于庙谋何儇媚之狡夫献功利之浮说公抗䟽而指陈请昭奸而堲绝事乃谬而不然吾何为乎兹列宁隐屏而就闲弭长骛之遐辙粤退司于闲馆遂遄反乎丘林托僧庐以静处或独往而孤寻眷尘编而寄怀若与世乎无心众徒叹公何其乐之独而孰知公为有忧之深伊有识之望公释东山而再起以卒究其所施俾斯民之咸喜胡彼苍之不可信曽不一老之慗遗忽堂堂而逝去兴殄瘁之悲诗熹也孤生叨尘末契辱教诲之殊常殆相期于国士虽不见者十年亦音书之相继不鄙谓其庸虚毎咨询而弗置兹逖闻于讣告怅失声而永号巾素车以即路越闽岭之崇高行踽踽而凉凉孰知有如予心之郁陶跪陈词而侑奠痛人师之难遭
  祭柯国材文
  维淳熙四年二月辛未朔旦新安朱熹谨以香茶酒果奠于近故柯君国材老丈之灵俗弊道衰士鲜知学束书不观游谈燕乐有不其然剽掠为工乘时射利莫反其躬孰能知君苦心刻意探讨之勤白首不置弗荣于禄弗媚于时自信之笃死生莫移余少之时试吏君里实始识君敬慕兴起致君序室以表后生弦诵洋洋徳义振声阔焉 反复讲评匪同而和肺腑以倾自兹一别遂隔死生何遽至此   惟君之徳刚毅近仁望之可畏即之可亲居今行古勇莫能夺行行之名不肖所怛哀哉已矣无复斯人缄辞千里寄此酸辛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祭姚式文
  呜呼簪缨之锵然唯子之累然声利之嚣然唯子之澹然貎甚癯兮病已纒不复兴兮归其全我之来兮闵子贤一臂交兮失九泉念官曹兮若蝉联涕子零兮具此筵
  祭吴晦叔文
  维君学造深微行履绳约交朋友尽切偲之义处兄弟竭怡怡之欢脱屣势荣玩心道要方日新而未已遽川逝而不留熹久辱游从多蒙规益睽离虽久书疏鼎来忽闻不淑之音实陨无从之涕属纒期惨远寓奠觞莫获长言以咏潜徳临风一恸永诀终天
  祭刘共父枢密文
  维淳熙五年岁次戊戌九月辛酉朔二十日庚辰从表弟宣教郎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朱熹敢以清酌庶羞之奠告于近故建康留守观文殿学士彭城刘公之灵呜呼哀哉天胡付公以瓌奇俊伟之材而不并假以耆耋期耄之夀胡位公以枢机藩屏之重而不遂畀以弥纶辅赞之权使公名若极富贵而无欲实则抱忧叹以终天此中外志义之士所以闻公之薨皆失声而相吊或虽未识公面而亦不自知其涕泗之流涟者也呜呼哀哉惟公生有异质早擢巍科退而自保弗竞弗哗屈首受书典学于家内充其美外振厥华暨登王朝遂掌纶綍献纳绸缪𬣙谟密勿忤权触要无所回屈帝眷弗渝试以郡绂受钺于南剿顽踣凶婉娈赤子抚摩哀恫礼贤劝学导和致丰报政三年邹鲁其风帝曰来归本我兵柄曽不几时咨以大政公奋其庸帝虚以听张磔宏纲塞绝僣令道直身危突不暇黔出临两镇威𬊤恩渐适嬉于堂遽哭于苫恩诏起之有竦其瞻公卧弗承帝悉其孝曰究汝哀来觐来教公言益切公守不挠再抚于潭亦显其效乃迁建业民病以饥公不寝食起坐嗟咨方略既张惠术四施曽是流莩化为充肥帝嘉乃勲加劳进律倚毗方深遽告以疾忠无隐情谏有遗笔帝惊罢朝悼此良弼呜呼哀哉我以孤童来托公家公不鄙我劝导有加公姿鸾鹄我性麏䴥岂无异同卒莫疵瑕自公进为论议慷慨实始斯公高明光大公之知我亦晚而最迨其永归手札告戒褒徳抚孤古昔所难并以诿我我其敢安把书长号涕陨阑干还坐以思慨其永叹念昔帝师为国死义亚传承之夷险一致屏山虽隐亦岂忘世公袭其传克广无替众咸谓公当讫外庸入赞皇极下釐庶工登贤屏奸复境攘戎内继祖考毕其馀忠天胡难谌而止于此群邪交庆众正心死矧予之哀窃究终始愿言思公曷其有已呜呼哀哉昔诵离骚举公觞兮今拜以哭酹公堂兮私情公义两怛伤兮神灵不昧尚克鉴予之𠂻肠兮呜呼哀哉尚飨
  又祭刘共父枢密文
  呜呼哀哉惟公之薨迨兹半载殄瘁之叹虽久弥新日月有期佳城将启惟时亲故罔不悼伤矧予孤生蚤托恩契道义期许晚而益敦临绝之音寄属良厚其为感恻岂独常情迫此诏除恳辞未获义当引道以俟报闻凡公诲言略已遵奉倘未即死尚图厥终輀车之行不遑祖送敢持薄奠以诀终天倥𬾠悲凉言无次叙惟公精爽克鉴此心
  又祭刘共父枢密文
  年月日具位朱熹谨遣男埜门人林允中略具酒肴之奠敬奉熹所撰次先正少傅公神道碑铭章稿告于近故留守观文枢密彭城刘公灵几之前曰在昔岁秋公病欲绝自力为书来告永诀上言国家仇耻未雪冡骨易枯此恨难灭次念遗阡丰碑未揭谓我铭之以永前烈下及诸孤羁贯在列谓我教之他靡顾谒字画方严词气凛冽是岂死人而有是说三复悲号心膂贯彻闻公是日三简并折拜疏千言忠愤是泄我虽不武实仰竒节生既人英死当鬼杰又惟公家忠孝阀阅纪徳铭功盍付时哲公命不乱曷取凡劣谅以孤生幼罹祸孽蒙被前恩欲报罔竭故略其愚以累斯碣方将涉笔叙次铺列属其来西旷日引月迄今乃成事伟词拙远荐陈之如听予决想像两公感涕摧咽顾念滞留尘土羁绁莫相嗣人讲贯劘切以此负公一飰再噎顷为迎师寄此笔舌比闻授受稍契磁铁尚其不厌习久而悦尽扫童心罔蹈非辙彼齐彼孺悉藉提挈卒大公门缓此忧惙山瓢往酹野䔩并设老泪如倾远寄清血呜呼哀哉尚飨
  祭张敬夫殿撰文
  呜呼敬夫遽弃予而死也耶我昔求道未获其友蔽莫予开吝莫予剖盖自从公而观于大业之规模察彼群言之纷纠于是相与切磋以究之而又相励以死守也丙戌之冬风雪南山解袂槠州今十五年公试畿辅公翔禁省公牧于南我遁岩岭显晦殊迹心莫与同书疏恳恻鬼神可通公尹江陵我官庐岳驿骑相望音问逾数去腊之穷有来自西告我公疾手书在携我观于时神理或僣是疾虽微已足深念函遗问讯阅月而归叩函发书叹吒歔欷时友曾子实同我忧挥涕请行谊不忍留曾行未几公讣果至张侯适来相向反袂呜呼敬夫竟弃予而死也耶惟公家传忠孝学造精微外为军民之所属望内为学者之所依归治民以宽事君以敬正大光明表里辉映自我观之非惟十驾之弗及盖未必终日言而可尽也矧闻公丧痛彻心膂缄词寄哀不遑他语顾闻公之临绝手遗疏以纳忠召宾佐而与诀委符节而告终盖所谓得正而毙者又凛乎其有史鱼之风此犹足以为吾道而増气抑又可以上悟于宸聦又闻公于此时属其弟以语予用斯文以为寄意恳恳而无馀顾何徳以堪之然敢不竭其庸虚并矢词以为报尚精爽其鉴兹呜呼哀哉
  又祭张敬夫殿撰文
  维淳熙七年岁次庚子六月癸未朔六日丁亥具位朱熹窃闻故友敬夫张兄右文修撰大葬有期谨遣清酌时羞奠于柩前南望拜哭起而言曰呜呼自孔孟之云远圣学绝而莫继得周翁与程子道乃抗而不坠然微言之辍响今未及乎百岁士各私其所闻已不胜其乖异嗟惟我之与兄吻志同而心契或面讲而未穷又书传而不置盖有我之所是而兄以为非亦有兄之所然而我之所议又有始所共乡而终悟其偏亦有蚤所同挤而晚得其味盖缴纷往反者几十馀年末乃同归而一致由是上而天道之微远而圣言之秘近则进修之方大则行藏之义以兄之明固已洞照而无遗若我之愚亦幸窃窥其一二然兄乔木之故家而我衡茅之贱士兄高明而宏博我狷狭而迂滞故我尝谓兄宜以是而行之当时兄亦谓我盍以是而传之来裔盖虽隐显之或殊实则交须而共济不惟相知之甚审抑亦自靖而无愧呜呼孰谓乃使兄终在外以违其心予亦见縻于斯而所愿将不遂也政使得闲以就其书是亦任左肱而失右臂也伤哉吾道之穷予复何心于此世也惟修身补过以毕馀年庶有以见兄于下地也闻兄之葬而不得临独南望长号以寄此酹也惟兄怜而鉴之尚阴有以辅予之志也呜呼哀哉
  祭郑自明文
  故友台州史君大著郑兄自明之灵曰比年以来士气衰弱观时俯仰徇势前郤其心有一身而无天下其口有唯唯而无谔谔伟哉自明之为人信所谓喧啾百鸟之群忽见秋天之一鹗者也盖自其布衣而已有忧天下之心其揖让人主之前则直欲排佞幸之朋而折其角其言明白切至磊磊落落愤激峻厉峣峣岳岳明主所为虚心而嘉叹群公所为变容而骇愕善类所为喜幸而心开邪党所为戚嗟而气索伟哉自明之为人凛乎其有古争臣之风求之近世则措之邹陈之间而无怍者也夫何天命之不延竒祸一朝而遽作使前日之悲者喜而喜者悲纷庆吊之交错呜呼哀哉君昔过我寒泉之滨一语定交情义日亲逮上饶之草次语宵分而更仆谓当择善以潜心毋以一长而自足粤今兹之秋孟又札书以申之眷予心之悃款实千载以为期书适往而讣来噭然号其焉及哦殄瘁之悲诗坌百忧之来集惟平生之忠赤谅虽死而不忘跽陈情于一酹词与泪而俱伤呜呼哀哉尚飨
  祭陆子夀教授文
  学匪私说惟道是求茍诚心而择善虽异序以同流如我与兄少不并游盖一生而再见遂倾倒以绸缪念昔鹅湖之下实云识面之初兄命驾而鼎来载季氏而与俱出新篇以示我意恳恳而无馀厌世学之支离新易简之规模顾予闻之浅陋中独疑而未安始听莹于胸次卒纷缴于谈端徐度兄之不可遽以辨屈又知兄必将返而深观遂逡巡而旋返怅犹豫而盘旋别来几时兄以书来审前说之未定曰子言之可怀逮予辞官而未获停骖道左之僧斋兄乃枉车而来教相与极论而无猜自是以还道合志同何风流而云散乃一西而一东盖旷岁以索居仅尺书之两通期杖履之肯顾或慰满乎予𠂻属者乃闻兄病在床亟函书而问讯并裹药而携将曽往使之未返何来音之不祥惊失声而陨涕沾予袂以淋浪呜呼哀哉今兹之岁非龙非蛇何独贤人之不淑屡兴吾党之深嗟惟兄徳之尤粹俨中正而无邪至其降心以从善又岂有一毫骄吝之私耶呜呼哀哉兄则已矣此心实存烱然参倚可觉惰昏孰泄予𠂻一恸寝门缄辞千里侑此一尊
  祭黄尚书文
  大道既隐淳风日弊气锺于人鲜克全粹习而益远轻肆茍偷言如可重考行则羞猗欤我公受材特异不假修为嘿与道契端庄静一终日钦钦不动而敬神保是临宾于王庭昌言大对庸弗顺随久斥于外晚归献纳正笏垂绅时而后发一言万钧訚訚省曹侃侃禁闼权幸顾之心摧气夺孝慈㨯帱未返北征引经抗疏罢宴请行帝嘉其忠众服其勇咸惜公行系国轻重公尝老矣兹复告归祖帐东门观者歔欷公在故乡恂恂翼翼士夫高仰远迩承式帝曰怀哉旧学之贤乃询乃访加璧以先公拜曰都此帝之徳尽言不隐是乃臣职公年虽高不杖不扶谓当复起驷马安车一病逾年竟以丧告疏有遗忠当宁震悼呜呼哀哉熹以晚学获游公门望公容貌鄙宽薄敦惟其躁轻弗克持久公不鄙焉抚接加厚去岁之春入拜公堂公时已病志气则彊正冠肃容不异平日端拱立谈教告谆悉岂谓此别遂隔死生闻讣欲往竹符是萦写哀陈辞渍绵走酹想像徳容恍若瞻对顾惟媮惰不克其躬永言畴昔以此负公
  又祭黄尚书文
  己亥之春拜公床下尝辱面命先徳是铭自惟晚生弗克堪此恳辞未获而公永归官守拘牵莫遑吊哭寓觞一奠无所复辞于是彊颜勉为叙次卑鄙进越既惧且惭今奉以来昧冒陈荐永惟畴昔慨想音容徳盛礼恭不以病懈任重道远何愧昔人今兹之亡宁复可见殄瘁之痛岂以其私惟其榛芜卒无以称公灵不昧尚鉴厥𠂻
  祭詹淑人文
  熹来会公葬问舍修容乃闻夫人遽亦薨逝其为骇愕良不自胜恭惟夫人克有令徳作配君子宾敬齐庄化被闺门怡愉肃穆胡不眉夀以永徳声两殡在堂行道凄恻一觞奉奠少见鄙诚敬想淑灵谅垂歆鉴
  祭吕伯恭著作文
  呜呼哀哉天降割于斯文何其酷耶往岁已夺吾敬夫今者伯恭胡为又至于不淑耶道学将谁使之振君徳将谁使之复后生将谁使之诲斯民将谁使之福耶经说将谁使之继事记将谁使之续耶若我之愚则病将孰为之箴而过将谁为之督耶然则伯恭之亡曷为而不使我失声而惊呼号天而恸哭耶呜呼伯恭有蓍龟之智而处之若愚有河汉之辩而守之若讷胸有云梦之富而不以自多词有黼黻之华而不易其出此固今之所难而未足以议兄之仿佛也若乃孝友绝人而勉励如弗及恬淡寡欲而持守不少懈尽言以纳忠而羞为讦秉义以饬躬而耻为介是则古之君子尚或难之而吾伯恭犹欿然而未肯以自大也盖其徳宇宽洪识量闳廓既海纳而川渟岂澄清而挠浊矧涵濡于先训绍文献于厥家又隆师而亲友极探讨之幽遐所以禀之既厚而养之深取之既博而成之粹宜所立之甚高亦无求而不备故其讲道于家则时雨之化进位于朝则鸿羽之仪造辟陈谟则宣公独御之对承诏奏篇则右尹祈招之诗上方虚心而听纳众亦注目其旉施何遭时之不遂遽萦疾而言归慨一卧以三年尚左图而右书闻逍遥以曳杖恍沂上之风雩众咸喜其有瘳冀卒摅其素蕴不惟传道以著书抑亦后来之程准何此望之难必奄一夕而长终増有邦之殄瘁极吾党之哀恫呜呼哀哉我实无似兄辱与游讲摩深切情义绸缪考前日之枉书尚粲然其手笔始言沈痼之难除犹幸死期之未即中语简编之次第卒夸草树之深幽谓昔腾笺而有约盍今命驾以来游欣此旨之可怀懔讣车而偕至考日月之几何不旦暮之三四呜呼伯恭而遽死耶吾道之衰乃至此耶既为位以泄哀复缄辞以寓奠冀嗣岁之有间尚前言之可践呜呼哀哉尚飨
  祭刘氏妹文
  年月日兄具位以酒馔祭于亡妹五十六娘之灵昔妹之亡兄縻郡绂病弗及疗敛弗克临归来抚棺一恸永诀今兹窀穸已复有期辄具酒肴来哭尔殡兄及老幼共此一哀惟尔有灵尚其歆享呜呼痛哉
  祭陈休斋文
  维淳熙十一年岁次甲辰三月庚寅朔二十有七日丙辰具位朱熹谨以香茶酒果奠于近故休斋先生冲佑参议陈公之灵熹少日游宦获从公游于泉漳之间蒙公爱予诱掖良厚其后别去几三十年而去岁之冬复得见公相与开怀握手如平生欢公虽老矣而意气不衰为我置酒谈经论义篇什间作亹亹不休相与追游连华九日凉峯鳯凰云台之间昼则聫车夜则对榻视公起居食饮叫呼谈噱皆有非后生所能及者谓公夀考宜未艾也然我之还公复载酒饯我洛阳则掺袂分携澘然出涕而有此会难又之悲矣醉中别去惨然不乐久而不能平也然亦不谓未及两月而公讣遽来呜呼痛哉公于诸经皆有论述许以寄我相与考评而今而后不复得遂此愿矣缄词千里寄此一奠尚惟精爽听我此言呜呼哀哉尚飨
  祭许顺之文
  维淳熙十二年四月庚辰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华州云台观朱熹谨以香茶及赙币一匹奠于故友许君顺之之灵我官同安诸生相从游者多矣其恬淡靖退无物欲之累未有如顺之者也逮予秩满相与俱归不以千里为远其后别去二十馀年中间相见不过一再前岁云台一别匆匆未及究其所欲言不意君之遽至此也闻讣惨怛寓此一哀君其有灵尚克鉴此尚飨
  祭刘平父文
  忆我少日来托君家君时未齓兰茁其芽诵书琅然意气英发见者惊嗟谓即闻达逮其冠岁甫就一官两除幕府再值省员世路威夷耻复自眩婆娑丘林始适于愿疏泉成沼种树著行馆宇连延涧壑青苍秾春素秋风朝月夕把酒哦诗情高意适流光荏苒素发星鲜人为君屈君独超然恨山不高惜水不广胜日篮舆翩然独往行乐馀功燕及里闾枵腹夏饱瓮儿夜𫩜校考书劳岂惭肉食胡不百年享此休逸一病遽革百药莫瘳神理杳冥孰讯厥由亲友骏奔行道洒涕矧我于君情实昆弟盖自卜居馀四十年岂无他人合散风烟惟我与君俱不偕偶跧伏穷山别希会久中念恩契申以昏姻逮兹晚岁情义益亲方从君游遽问君疾代君发棠君语谆悉何意一朝只影蹒跚扶疾哭君几不自还一奠寝门醪单馔薄唯此哀诚庶通冥漠呜呼哀哉
  祭陈福公文繄名之至下脱一句
  惟公徳在生民功书信史大节昭然善终善始中兴辅相比立豪英曰文曰武各以其名孰如我公道全徳备莫得而名繄名之至亦弗自知惟诚惟一众善毕随士于见闻以多为富公无不窥不以博著士于词章以丽为精公无不能弗以文称匪清匪浊不夷不惠和不至流廉不至刿论无茍异亦无必同温温其毅坦坦其恭执法于中不専为直大奸既除国论斯一承流于外不一于宽苛娆不作闾里自安中坐庙堂宏纲是总主徳既修民听不耸从容一言拔佞移宠帝纳其忠人服其勇晚而告休税冕遗绅安车驷马归卧里门进不出位退不忘君垣屋虽卑徳义日尊群行兼融尚不胜记公亦何心有此全美惟其不有道则弥光两宫之眷四海之望谓当百年再登承弼卒惠我民永绥王国云胡不淑奄忽长终临绝之言不忘教忠呜呼哀哉我从公游出入三纪晚途间关遂托知己千里讣至一觞荐诚想公如在洒泪同倾呜呼哀哉
  祭詹侍郎文
  维绍熙元年岁次庚戌七月癸丑朔十有一日癸亥具位朱熹谨致奠于近故经略阁学侍郎詹公之灵呜呼世之学者众矣其所以为学者类不过出入乎口耳之间求其笃志力行以期入乎圣贤之域者则鲜矣惟公粹美之资得于天禀孜孜学问乐善不倦其尊闻行知之效见于日用之间者在家在邦随事可纪盖一本于中和而行之以慈恕信乎所谓志于仁而无恶者矣晚登从班出镇南服急于救弊以绥其民故不暇计百全之利而其害有出于意虑之外者上虽不获已于积毁之言然暂谪而亟还之则既有以知公之无罪矣众亦咸谓商度财利钩校米盐本非所以烦儒学老成之士莫不冀公之复起而有以卒究其所学之蕴也不谓归未及门而遽以病告税驾未几而遂至于不起此则有志于学者所以叹息流涕而遗恨于无穷也熹辱知惟旧蒙念亦深闻讣逾年一奠莫致其为愧负盖不胜言缄词寓哀尚祈鉴享呜呼哀哉
  祭潘叔度文
  呜呼叔度生非不偶而终身不涉乎仕进之涂家非不足而比老不渝其寒苦之节出门从师则不计生之先后而惟善是主闭户积学则不顾世之毁誉而唯道是求盖其立志之高有如此者是以其躬行之效内则孝友著于家庭外则仁义信于朋友以至于州闾乡党莫不高其峻洁畏其严正而不敢以非义加焉虽世之贤士大夫知之者比肩顾未有能引而致之要路之津使试其学以及于人而遂奄然以没于地也呜呼哀哉熹愚不肖辱知最深申以婚姻情义愈笃因风闻讣悲不自胜酹此一觞千古永诀呜呼哀哉尚飨
  祭刘子澄文
  维年庚戌岁 朔二十六日 具位朱熹谨致祭于亡友子澄刘兄袁州使君之灵呜呼子澄以乐易之姿躬纯笃之行立志高雅信道深坚处家庭则孝弟达闻交朋友则信义昭著居闲则其讲道著书有以乐众人之所不乐从官则其养民善俗独能忧众人之所不忧至于收恤宗党而接引后来盖孜孜焉无不用其至若其乐人之善而矜人之恶又汲汲焉唯恐不尽其诚故贤者与之游则常幸其有思齐闻过之益不贤者与之处则常病其有明污招过之羞然世之贤者少而不贤者多是以子澄之得誉寡而蒙毁众道不得行于一州而遂赍志以没也是岂不可为之深悲而痛恨也耶予以无能蚤结交好切磋之益岁晚益亲然而解袂江矶忽焉十载屡卜再会卒焉无期病不得伸执手之悲没不得展抚棺之恸闻讣累月乃能使人而病衰不文言又不足以尽其区区之意引首西望涕泗交流尚幸杨兄昔同游好属其一酹足寄此心呜呼子澄其尚能有以知予之悲也耶尚飨
  祭潘左司文
  维绍熙元年岁次庚戌七月癸丑朔二十有八日庚辰具位朱熹谨致奠于近故太平显谟左司使君契文潘公之灵尝谓论世之学士大夫优于学行者政事之才或未必达精于政事者学行之趣或未必醇就使能兼二者之长则于去就出处之大节又或未必能无所愧也惟公文学之华行义之实既有以成于身而信于友及其典州郡殿藩服则其聪明仁爱精审持重所以惠柔良而詟奸暴者又卓然非今之从政者所能及爰及晚岁称疾卧家恳避诏除引义慷慨是其见几之明守道之固应变从容不可回挠又足以关谗慝之口而夺之气呜呼是亦可谓志力之备徳业之全而无歉于为人矣谓当复起及此圣朝卒究所施以慰士论何其奄忽遽即夜台凡在闻知莫不伤悼况熹不敏辱知最深书疏相寻问遗劝勉勤恳之至久而不忘闻讣失声涕霣心折顾以衰病复窘王程逮此逾年始克布奠乡风引首悲恨来并惟公不亡鉴此诚意呜呼哀哉
  祭刘子礼文
  从表具位朱熹谨以清酌时羞奠于近故刘君子礼六十七兄之灵曰自我少日托昏高门得从兄游于今五十年矣毎窃见兄志气坚彊色庄言厉论议英发滚滚不穷而临事应变从容裁处不动声气目无全牛未尝不叹其英迈闳达老大多材真有䀻君先生之遗风意其必当出应时须以世前烈岂谓中岁事多不谐一日慨然谢去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屋少肆馀力诛草淮乡数年之间亦有成绪而兄好义周急不间戚疏肥马轻裘视犹涕唾遂散其积翩然南归憩止玉山爱其山川之秀风俗之美游从之盛则遂求田问舍而定居焉曽未几时遽以病卧易箦之旦神宇泰然遍告亲朋千万永诀不鄙谓我幅纸丁宁笔势低昻亡异平日赴车来止我病亦衰把书长号不能自己呜呼痛哉以兄之才终以不遇而止于此岂非天乎昏惫支离未能亟往拊棺大恸以罄一哀又闻佳城亦既得卜祖奠之日近不逾旬走使缄词远寄一酹忽焉精爽如在目前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祭张敬夫城南祠文
  年月日具位朱熹敬以一觞酹于亡友敬夫侍讲左司张公尊兄城南之祠昔从公游登高望远指顾兹土水竹之间谓予肯来相与卒岁予以怀土顾谢不能其后闻公开凿亭沼带经倚杖日游其间写景哦诗辱以寄我寂寥短韵几篇在吟于今几何岁月犇逝我复来此白发苍颜追怀旧游顾步涕落未奠宿草姑即遗祠玉色金声恍如对接草木鱼鸟莫知我哀
  祭张魏公墓文
  惟公功存社稷泽在生民上比列星多历年所英灵陟降千古如存曰有遗丘乃寄兹土熹夙深宗慕亦误知怜兹幸分符获参守奉瞻言螭首馈奠莫亲寓此一觞谅蒙昭鉴
  祭南轩墓文
  惟公闳达之资闻道最早发挥事业达于家邦中岁闲居益求其志鹤鸣子和朋簪四来我时自闽亦云戾止更互切磨群疑乃亡厥今几何俯仰一世公逝既久我老益衰何意重来独抚陈迹尘筵髣髴拱木荒凉录牒散亡音徽莫绍世道之感平生之怀交切于中有涕横落欲推公志据旧图新众允未孚唯以自愧一觞往酹并寄此情公乎不忘起听我语
  祭叔祖奉使直阁文
  维绍熙五年岁次甲寅十月戊子朔二十日丁未从孙具位熹敢昭告于故五十六叔祖父奉使直阁府君故五十六叔祖母恭人王氏之墓惟昔鼻祖徳潜弗升施及后人克济其美公仗汉节立哭朔庭白首来归无所污涅而熹先子亦翔天朝适以此时遭谗去国死生契阔遂以终天今四十年熹复来此无所肖似宠秩横加能薄幸多仰愧前烈恭惟明诏全节是褒照弟㷀然亦霑禄仕瞻望封阙来拜公祠惟公不亡歆此诚意尚飨
  祭叔父崇仁府君文
  故三叔父崇仁府君故三叔母安人丁氏之墓昔拜叔父于霅之川粤既南归遂不复见及拜叔母于帝之乡告违未几即以讣告今复来此双冡荛然微弟之贤孰襄此事既被先泽行矣官荣尚与后人无怠嗣庆一觞所酹林长草丰尊灵不亡歆此诚意尚飨
  祭赵丞相文
  呜呼惟公天赋中和家传忠孝爱君忧国恳恳不忘进秉枢机适逢变故禀承慈训援立圣明计定一时功垂万世夫何不幸乃困烦言适此退闲忽闻远役冲风冒雪千里于征行未及休病遽不起赴车所暨痛愤惟均白叟黄童兴言出涕矧予衰鄙素辱知怜推挽弥缝期于国定何悟反复接踵言归我罪未论公行先迈临风一恸鸡絮是将精爽如存尚识兹意呜呼哀哉尚飨
  祭程允夫文
  维庆元二年十一月乙巳晦外兄具位谨以香茶酒果奠于内弟吉州录事程允夫之灵此月之初得吾弟九月六日书于便中首言滥得美名恐为师门之辱次言老不解事愧贻老兄之忧予盖深有味乎其言如接笑谈之适也既又视其字画谨好词气安闲且言受代有日骨肉俱安则又深以为喜盖初不闻其有所疾痛也及二十有九日曾君无疑使以书来乃言吾弟比以此月八日不幸死矣呜呼哀哉以吾允夫之才之志而止于此且以何疾而遽然耶余生多艰今复老病中外兄弟盖亡几人有如允夫尤号同志而学与时背仕皆不逢犹冀莫年卒其旧业更相勉励以毕馀生何意允夫而遽止此缄词往酹悲不能文君其有知尚识此意呜呼哀哉
  祭黄子厚文
  维庆元五年四月二十八日己丑云谷老人朱熹谨遣男某奉酒茗之奠告于亡友谷城隐君子厚黄廿八兄之灵曰呜呼哀哉与君相逢俱十五六夜讽同声朝嬉竞逐寻各壮长居又卜邻讲艺论文笑语日亲兄才甚高俯睨一世顾独谓余许以并辔迨其中间合散不常倏然两翁颜衰鬓苍我行既艰归以病废兄老一丘亦困群吠念昔兄言凡兹并游唯我与君庶其后凋亦既有徴谓可长保此外悠悠置勿复道孰谓兹今兄去而先遗是一老顾影孑然欲往哭兄炙鸡絮酒足曳弗前目断门柳兄虽已矣其存则长流传满世伟画名章兄学有徒颇勤收拾庶几成编追配骚什唯其清苦绝去膻荤谁其知之后世子云我论有疑亦俟兄决今则已夫琴破弦绝呜呼哀哉尚飨
  祭蔡季通文
  维庆元四年岁次戊午十月二十有九日癸已新安朱熹窃闻亡友西山先生蔡君季通羇旅之衬远自舂陵言归故里谨以家馔只鸡斗酒酹于柩前呜呼哀哉尚飨
  又祭蔡季通文
  庆元四年十有二月六日新安朱熹窃闻亡友西山先生蔡兄季通輀车祖载将就窀穸已饬素车往助执绋而连日大病遂不能前谨遣男埜奉香烛茶酒往奠柩前于其行也哭而送之曰呜呼季通而至此耶精诣之识卓绝之才不可屈之志不可穷之辩不复可得而见矣天之生是人也果何为耶西山之颠君择而居西山之足又卜而藏而我于君之生既未得造其庐以遂半山之约至于今日又不能扶曳病躯以视君之反此真宅而永诀以终天也并游之好同志之乐已矣已矣哀哉哀哉
  祭方伯谟文
  呜呼痛哉久此卧病闻君之讣不能往哭东望涕零又以悲悼之深未暇为文以侑此奠惟君之行未能甚远英灵炳然当识此意呜呼痛哉







  晦庵集卷八十七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八十八     宋 朱子 撰碑
  静江府虞帝庙碑庙故有鼻亭神及唐武曌象皆斥去之
  静江府故有虞帝祠在城东北五里而近虞山之下皇泽之湾盖莫详其始所自立而有唐世刻词在焉有宋淳熙二年春二月今直秘阁张侯栻始行府事奉奠进谒仰视栋宇倾垫弗支图象错陈簉以淫厉则竦然曰帝徳在人其神在天威灵所加无有远迩降祠兹土粤有故常而因陋踵讹以至于此弗图弗革某实惧焉已事则命撤而新之时又方按国典毁诸旁祀不如法者因悉致其美材文石以奉兹役作治逾时讫事以告门观严显厐杂远屏外朝内寝惟帝及二妃之神恭已面南俨然临之秋七月癸未侯率其僚奉承牢醴俯伏灌荐以妥皇灵肸蚃既通拜手言曰天降生民厥有常性仁义礼智父子君臣爰及昆弟夫妇朋友是曰天叙民所秉彛失之毫分穹壤易位惟帝躬圣诚明自然慈孝于家仁敬于邦友弟刑妻取人与善从容钜细各极其极如规之圆如矩之方使凡天下后世之为人伦者莫不取则高明博厚化育并流孰是遐陬敢私其施惟苍梧野谓帝所藏寅縁此邦获恭明祀兹率群吏衅于新宫穆穆威神不仁者远敢不再拜稽首惟帝之神实临照之于是三献成礼神人浃和吏民骏奔咏叹兴起合辞恳请愿著石章伻来谒辞以诏无极熹窃惟帝之所以配天立极法施无穷者既非文字形容所及而传记所称南巡不反遂葬苍梧者又非经言无所考信则皆罔敢知惟是天理人伦之际帝之所以幸教后世者盖尝与侯讲而志之于侯之意庶几识其所以然者乃敬篆而显诗之俾归刻焉其诗曰
  虞山之土漓水之浒谁修虞祀九歌招舞有翼张侯牧此南州怀帝之仁答其祐休载瞻祠宇颓剥支柱明灵弗蠲淫傲骈伍乃教纲纪乃夷乃攻乃堂乃基峻宇崇墉帝降不迟四门穆穆侯乐其成来馈来祝惟帝之徳规圆矩方即物而则大伦以光爰自侧微动植潜被恭已当天云行雨施惠于来世亿万斯年穹天博地峙岳流川矧是卉裳旧惟声教愀然见之兴起则效子隆于孝臣力其忠侯拜稽首惟帝之功
  少傅刘公神道碑
  淳熙五年秋七月某日观文殿学士彭城刘侯珙薨于建康之府舍疾革时手为书授其弟玶使以属其友朱熹若曰珙不孝先公少傅之墓木大拱而碑未克立盖犹有待也今国家之仇未报而珙御恨死矣以是累子何如熹发书恸哭曰呜呼共父遽至此耶且吾蚤失吾父少傅公实收教之共父之责乃吾责也即访其家得公弟屏山先生所次行状又得今江陵张侯栻所为铭以次其事曰公姓刘氏讳子羽字彦修其先自长安徙建州今为崇安县五夫里人曾大父赠朝议大夫太素大父赠太子太保民先皆以儒学教授乡里而皇考资政殿学士赠太师忠显公遂以忠孝大节杀身成仁事载国史公其嗣子也少以父任补将仕郎积劳转宣教郎权浙东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入主太仆太府簿迁光禄丞辟河北河东宣抚司书写机宜文字以功转朝请大夫授直秘阁建炎三年擢充秘阁修撰知池州改集英殿修撰知秦州未行除御营使司参赞军事辟川陜宣抚处置使司参议军事四年除徽猷阁待制绍兴二年领利州路经略使兼知兴元府除宝文阁直学士封彭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三年谪授单州团练副使白州安置四年还故官提举江州太平观复为集英殿修撰知鄂州权都督府参议军事宣谕川陜逾年还报复待制知泉州八年落职奉祠寻谪散官漳州安置十年以赦得还十一年复故官起为沿江安抚使知镇江府十二年复待制进爵子益封二百户是岁罢复为太平祠官五年而薨年五十矣公天姿英毅自少卓荦不群年二十四五时佐忠显公守越以羸卒数百破睦寇方腊数十万众卒全其城复佐忠显公守真定会女真入寇以大兵围其城公设方略登陴拒守数月敌不能下而去忠显公既以节死公抉丧归葬号天泣血以必报仇耻自誓朝廷亦素知其材使参御营使军事时叛将范琼拥彊兵据上流召之不来来又不肯释兵中外汹汹知枢密院事张忠献公与公密谋诛之一日为遣张俊以千人渡江若捕他盗者使皆甲而来因召琼俊及刘光世诣都堂计事为设饮食食已诸公相顾未发公坐庑下恐琼觉事变遽取黄纸执之趋前举以麾琼曰下有敕将军可诣大理置对琼愕不知所为公顾左右拥置舆中卫以俊兵送狱使光世出抚其众数琼在围城中附金人迫二帝出狩状且曰所诛止琼耳汝等固天子自将之兵也众皆投刃曰诺因悉麾隶他军顷刻而定琼竟伏诛张公由此益竒公及使川陜遂辟以行至秦州立幕府节度五路诸将规以五年而后出师明年敌窥江淮急张公念禁卫寡弱计所以分挠其兵势者遂合五路之兵以进公以非本计争之张公曰吾宁不知此顾今东南之事方急不得不为是耳遂北至富平与敌遇战不利敌乘胜而前宣抚司退保兴州人情大震官属有建䇿徙治䕫州者公叱之曰孺子可斩也四川全盛敌欲入寇久矣直以川口有铁山栈道之险未敢遽窥耳今不坚守纵使深入而吾乃僻处䕫峡遂与关中声援不复相闻进退失计悔将何及今幸敌方肆掠未逼近郡宣司但当留驻兴州外系关中之望内安全蜀之心急遣官属出关呼召诸将收集散亡分布险隘坚壁固垒观衅而动庶几犹或可以补前愆赎后咎奈何乃为此言乎张公然公言而诸参佐无敢行者公即自请奉命北出复以单骑至秦州分遣腹心召诸亡将诸亡将闻命大喜悉以其众来会公命骁将吴玠栅和尚原守大散关而分兵悉守诸险塞敌谍知我有备引去明年敌复聚兵来攻再为玠所败俘获万计蜀土以安宣抚司移军阆州公请独留关外调䕶诸将以通内外声援军民之心翕然向之又明年汉中大饥诸帅闭境自守因有违言皆愿得公与连兵张公承制可其请公至镇开关通商输粟辑睦邻援饬兵练卒栅险待敌会敌复入寇将道金商以乡四川公以书谕金州经略使王彦使伏彊弩于险以俟之彦习用短兵屡平小盗不以公言为意敌猝至不知所为逆战果败走保石泉时吴玠为秦凤经略使公闻彦失守亟移兵守饶风岭且以语玠玠大惊即越境而东一日夜驰三百里中道少止请公会西县计事公报曰敌旦夕至饶风下不亟守此是无蜀也公不前吾当往今又西走不知者谓吾惧而逸尔诸将得无解体乎玠得书即复驰至饶风列营拒守敌人悉力仰攻死伤如积更募死士由间道犯祖溪关以入绕出玠后玠遽走还汉中且来邀公欲与俱去公不可留玠先栅定军山以守玠不可公不得已退守三泉从兵不及三百人与士卒同粗粝至取草芽木甲啖之遗玠书与诀玠持之泣下欲驰赴公未果其爱将杨政者大呼军门曰公今不行是负刘公政辈亦且舍公去矣玠乃来会三泉时敌游骑甚迫玠夜不寐起视公方甘寝自若旁无警呵者遽起公请曰此何等时而简易若是公慨然曰吾死命也亦何言玠惭叹泣下竟不果留公以潭毒山形斗拔其上宽平有泉水乃筑垒守之储粟十馀万石尽徙将士家属栅中积石数十百万下临走蜀道数日敌果至营数十里间一夕候骑报金大军且至诸将皆失色入问计公曰始与公等云何今寇至欲避邪下令蓐食迟明上马先至战地前当山角据胡床坐诸将追及泣请曰某辈乃当致死于此非公所宜处也公不为动敌知不可攻亦引退自敌入梁洋蜀中复大震宣抚司官属争咎公更为浮言相恐动力谓张公徙治潼川令下军士愤怒或取其榜毁之公亦以书力为张公言此己为死守敌必不敢越我而南藉令不能守我死行未晚也今一旦轻动若此兵将忿怒恐将有𬺈龁公坟墓者奈何张公发书大悟立止不行敌遣十馀人持书与旗来招公及玠公斩之馀一人使还曰为我语群盗欲来即来吾有死耳何可招也因复与玠谋出锐师腹背击之未及期而敌已遁矣盖方敌未至公已悉徙梁洋官私之积置他所敌既深入无所得而粮日匮前后苦攻死伤十五六又闻公之将袭已也惧故遁公亟遣兵追击之堕谿谷死者不可计其馀众不能自拔者犹数十栅皆降之是时金主帅萨里罕乌珠辈主兵用事计必取蜀以窥东南其选募战攻盖已不遗馀力而我之谋臣战将亦无敢为必守计者独公与张公协心勠力毅然以身当兵冲将士视公感激争奋卒全蜀境以蔽上流寇退又方相与定计改纪军政以图再举而张公已困于谗公亦相次得罪徙白州矣始吴玠为裨将未知名公独竒之言于张公张公与语大悦使尽䕶诸将至是上疏请还所假节传棨㦸赎公罪士大夫以是多玠之义而服公之知人既张公入相大议合兵为北讨计召公赴阙使谕指西师且察边备虚实公还奏敌未可图宜益治兵广营田以俟几会时又方议易置淮西大将且以其兵属公公复以为不可遂以亲老丐郡以归泉僧可度以赂结中贵人属戚里陈氏诬奏夺陈洪进守冡寺符州奉行公曰此细事尔然小人罔上如此是乃履霜之渐不可长也即疏其事以闻僚属相顾莫敢连署公乃独奏极言之可度等皆抵罪既又大兴学校以教其人堂序规模略仿大学至今为闽中诸郡之冠已而淮西军果乱议者反谓公实使然不责无以系叛将南归之望于是有临漳之行闻者嗤之而公不自辩也在镇江会金复渝盟公建议清野尽徙淮东之人于京口抚以威信兵民杂居无敢相侵扰者尝得盗劾之乃楚州守某者所为前后攻劫不可计悉具狱弃之市某者亦坐远窜于是境内帖然道不拾遗既而敌骑久不至枢密使张俊视师江上以问公公曰此敌异时入境飘忽如风雨今更迟回是必有他意已而果复以和为请使至植大旗舟上书曰江南抚谕公见之怒夜以他旗易之翌日接伴使者见旗有异大惧索之急公曰吾为守臣朝论无所与然欲揭此于吾州之境则吾有死而已索犹不已乃遣人境外授之会张俊归奏事上闻公治状及料敌语于是复有待制之命公以和戎本非久远计宜及闲暇时修城垒除器械备舟楫以俟时变宰相秦桧不悦讽言者论之罢归遂不复起薨后十有六年和议果败敌骑直抵采石瓜洲江津几不守于是人始服公前虑之深而恨其不及用也熹之先人晚从公游疾病寓书以家事为寄公恻然怜之收教熹如子侄故熹自幼得拜公左右然已不及见公履戎开府时事独见其居家接人孝友乐易开心见诚豁然无纎芥滞吝意好贤乐善轻财喜施于姻亲旧故贫病困厄之际尤孜孜焉因尝从公门下士及一二故将问公平生大节又知其忘身徇国之忠决机料敌之明得将士心人人乐为尽死事皆伟然虽古名将不能过至其为政则又爱民礼士敦尚教化决奸擿伏不畏彊御乃有古良吏风及公既没然后得其议奏诸书读之知其痛愤无日不在于仇敌而其识虑之深又如此未尝不慨然抚卷废书而叹也公元妃福国夫人熊氏葬拱辰山忠显公墓次而屏山先生实表之继室庆国夫人卓氏公没持家二十馀年细大有法内外斩斩彭城侯虽熊出然其抚之厚而教之严所以成就其徳业为多遇族党亲疏曲有恩意薨荆南府葬瓯宁县演平之原公子三人彭城侯为长次瑺承务郎出后公弟秘阁公早卒次玶从事郎亦以公命为屏山先生后孙男二人学雅承务郎学裘尚幼女二人长适将仕郎吕钦次未行熹惟公家三世一心以忠孝相传事业皆可记而公所处尤艰且勤绩效最著人至于今赖之于是既悉论载其实又泣而为之铭以卒承彭城侯之遗命其铭曰
  天警皇徳曰陂其平复畀人杰俾扶厥倾薄言试之于越于镇卒事于西亦危乃定始郤于秦偪仄飘摇一士之得厥猷以昭再蹶于梁莫相予死亦障其冲校绩愈伟岷嶓既奠江汉滔滔尔职于佚我司其劳曽是弗图谗口嗸嗸载北载南倏贬其褒曰和匪同识微虑远岂不谆谆卒莫予展我林我泉我寄不浅莫年壮心有逝无反惟忠惟孝自我先公勉哉嗣贤克咸厥功岂不咸之又毁于成诗劝来者永其休声
  龙图阁直学士吴公神道碑
  淳熙十年夏六月 日龙图阁直学士通奉大夫临海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四百户致仕吴公薨于台州仙居县湖山私第之正寝讣闻天子闵焉诏有司以光禄大夫告其第如故事冬十月癸酉嗣子津等葬公石井中奥之原既毕事将考令式勒文螭首显诵公徳传之无穷乃相与谋使仲子洪以公门生临川太守陈侯庸之状来即建安山中请其文于熹熹窃闻之当绍兴之季年天子愤戎敌之凭陵痛神人之羞辱慨然有意收用耆俊以遂中兴之烈其所引拔以为谏诤论议之官者多得直谅敢言之士而吴公者又其伟然有闻于时者也迨其晚岁竟以刚鲠不得尽行其志退而老于湖山之下极登临游泛之乐者十馀年天下莫不高之而其所立之详世犹有未悉闻者幸今有碑以诏后世是笔所属可非其人欲谢不能则又顾念往以使事过公里门公闻其来野服以便舆出见邀于湖上延坐与饮论说平生俯仰感慨遂以身后之传为托于时谓公特戏语耳不敢承亦不敢辞今虽极自知其不称然昔既不及辞于公今又安得辞于公之子耶乃考临川之状以次其事如左公讳芾字明可世为仙居人上世隐徳不仕至公大父赠武略郎讳允昭始教子孙为学而公与从兄咏谦遂连取科第及公至大官而赠其父讳师锡至光禄大夫母郑氏临海郡夫人公幼庄重嶷然如成人读书刻苦至忘寝食登绍兴二年进士第始为温州乐清尉濒海细民以负贩鱼盐为生业属更定法有私以盐越境者尉皆劾免旁县迹捕纷然公独若不闻曰此贫民之失业者吾其忍以一身之病而愈蹙之耶大治学宫聚其秀民子弟教之其后人材辈出有以直言冠多士为名臣者更调平江府录事参军除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迁秘书省正字始公与秦丞相桧有旧至是秦已颛政事士夫趋附者众公处其间独退然如未尝相识者公坐旅进寒温而已秦固已疑之会四川宣抚使郑公刚中荐公自代其状谓公虽适效一官而高远之度常若超迈秦见之愈不乐一日语公曰高自标置是岂长者之为乎讽言者论罢之差通判处州事历佐婺州绍兴府桧死乃得知处州未行丁外艰服除知常州又改处州始至诸邑以例献钱实公帑公曰县经赋犹不足而欲以此自媚得无病吾民乎尽斥还之民旧苦丁绢重公命损之而以新丁补其额人以为便逾岁以忧去未终丧而谏官何溥荐公材中御史荐有召命免丧入对即除监察御史时金人将渝盟公劝上専务修徳以服之彼以其力我以吾徳则虽彊弱之势不侔而胜负之形已见顾今诚能毋以敌之进退为忧喜毋以事之缓急为作辍毎下诏令必务痛自悔咎延见群臣必使力陈阙失隐之心而悉有合于天地发之政而尽无愧于祖宗则人心悦服天亦助顺矣上韪其言顾而叹曰何溥知人哉未几除殿中侍御史会两淮战不利人情惴恐廷臣争陈退避之计公独奋然请对曰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进为上䇿退为无䇿若误听此属之言臣恐士气衰竭人心沮丧大事去矣有如六飞未遽行且以建王为元帅先往抚师其亦可也上然之未及发而金主被弑中原遗民日望王师之至公数奏请乘此机会决䇿亲征速图进取既上至建康公又言金陵自古英雄以为帝王之宅矧今北土之人讴吟未改既闻大驾临江此必延颈举踵以望振拔宜遂驻跸以系其心上已开纳会有密启还东者事下侍从台谏集议以闻公曰今欲控带襄汉引输湖广则临安不如建康之便经理淮甸应接梁宋则临安不如建康之近议者徒以一时扈从之人内顾思归故为是说以悦其意岂为国计者哉过听其言臣恐回銮之后西师之声援不接北土之讴吟绝望非细事也然时上下欲归者众公言虽苦竟不能夺天下至今惜之高丽舶主诣明州自言其国愿得遣使入贺诏将许之公言高丽与金人接壤为之役属无故有此安知其不为间乃诏郤之是时天子临御既久専以文徳厚下故其末流下吏奉承不无因循之弊公于是抗疏力陈更化之说欲以救时病彊国势又言欲求死节之士于仓卒之时不若进刚直之士于闲暇之日去岁两淮望风奔溃曽无一城能拒守者此秦桧壅塞言路摧折士气之馀毒也能反其道则士气日振而见危致命者亦有人矣至于庙堂不守诏条以启侥幸扈从官吏无功受赏大将失军长吏失守未正刑典戍役方还复行拣点以动众心凡事有不合于理不便于时者无不悉意尽言补助为多荐周操陈良翰陈良祐为御史后皆以谏诤显在职才半岁用事者恶之以公有会计名亟白使权户部侍郎实以解其言职会有诏问足食足兵之䇿公言今大农岁入视景徳盛时什加其四而内藏激赏不与焉则赋不可以有加中外兵籍略比太宗定天下时而粮赐什九于他费则兵不可以更募独有节浮侈精简阅使官不蠧财而人皆可用则庶乎其可耳俄以集英殿修撰知婺州时今上初即位公陛辞首陈裴垍对唐宪宗为治先正其心之说以为临御之初出治大原无越于此上嘉纳焉未入境先询邑宰能否去其尤罢懦不任职者人问其故公曰令于民最亲茍非其人太守虽有爱民之心亦何自而达乎郡帑空乏军饷不时负上供课亦以万计公曰是所谓无政事者也即禁掊克减征赋窒渗漏官吏之侵渔假贷者悉寘之法不一两月而公私已告足矣常患差役不均多致争讼欲劝民为义役有言金华长仙乡民十有一家自以甲乙第其产以次就役者几二十年矣公闻之喜帅郡佐及县长吏舆致所谓十一人者与合宴于平政堂而更其乡曰循理里曰信义以褒异之又以乡之前辈梅公执礼宗公泽潘公良贵郑公刚中皆以名节才行闻当世乃自为文以醊其墓居无何诏以公治郡有异等之效改知绍兴府充两浙东路安抚使始至宗室子有横于市者公致之狱宗正司遣吏索之相持讻讻公即自劾以闻诏公无罪而以宗室子属宗正司施教刑焉一郡竦服会稽民贫赋重而折色为尤甚公以永祐菆宫在焉为奏得视永安县故事免支移折变邑人便之高丽竟遣使来公闻其至明州亟草奏申前议得卒谢遣城南镜湖自东汉时潴以溉田为利甚广中废不治南丰曽舍人佐郡时尝为之图而序之论其利病甚悉公前嗣其官读其文而有志焉及来镇守逢岁大饥上亲札命公赈救乃得奏请发常平米募饥民以就其役既成取凡奏请施行之语刻石湖上所以禁防者无不备然公去不一年守臣不能安集流徙反归咎复湖奸民大姓利于为田亦结权贵腾谤议而湖复废矣论者惜之前敌骑度浙江郡守以城降而卫士唐某抱石狙击其酋帅不中死骂不绝口越人祠之岁久废坏公为改筑宫而记其实以劝忠义除权刑部侍郎召对言臣自越来窃感勾践卧薪尝胆之意愿陛下毋恃敌之必和而益求所以自治如勾践之为者以俟时至而后图之𦹋不济矣又言江浙大水乃阳不胜阴之咎因举康澄六事为献迁给事中谢日面赐金带象简宗室居广祈恩过制公引前诏郤之不逾月改吏部侍郎会临安守坐不能诘盗免诏以公为敷文阁直学士知府事充两浙西路安抚使命下之日都人相贺而吏属屏气入谢廷中内侍省为人求荐及以他鄙事为属者公曰吾荐章不可以求而得若某事则诣府自言吾得以法决之耳自是人莫敢干以私大阉高思聪家僮殴伤酒保公命捕论如法以徇于市宗戚贵人私营佛屋错杂民㕓藏匿奸盗吏不敢捕公奏请尽撤之由是权豪侧目而执政亦不悦托以使敌复除吏部侍郎且议以龙大渊为副公曰是可与言行事者耶语闻得罢不行而下迁礼部侍郎公力求去乃以旧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始公与今退傅陈福公俱以刚直见忌于时宰至是陈公以书贺公有鸿鹄高翔之语未几亦引去而中书舍人阎安中乘间为上言二臣之去非国之福云居再岁起知太平州当涂民淳事简旧为乐土而连年调发凋瘵特甚公一意拊摩常赋外一毫不以取民城楼圮坏岁调诸县葺之民病无穷而形制衰削公命撤而新之又维舟以梁姑溪令可度朝命赋甓诸郡以城两淮公以羡财募陶旊又先事以集而民皆莫之知也历阳筑者久役溃归声言欲趋郡境吏民振恐公呼至城下厚犒遣之而密捕倡乱者繋狱以闻有诏褒谕二年进徽猷阁直学士知隆兴府充江南西路安抚使江西地广多盗而大姓武断乡曲为良民害公绳以法不少贷曰稂莠去然后嘉谷蕃吾非得已也会岁大札巫觋乘间惑人禁断医药夭横者众公命县赏禁绝集群医分井治疗贫者食之全活不可计城旧有豫章沟比久湮塞民病涂潦公曰沟洫不通气郁不泄疫厉所由生也亟命疏濬民得爽垲以居公凡六为郡政各因其俗为宽猛实惠之可以及人者为多事有关于教化者未尝不以为先尝言为邦之惠欲其有以遍于里闾唯受两税之输为不可以不谨故所至必择廉吏以司之省其沿纳诸费而揭其所不可已者于场门输粟者使得自概量吏无所容其巧人甚便之自当涂及是凡六上章丐问不允三和陶公归来之章以见意至是遂以纳禄为请乃复得太平祠官以归实乾道之六年也公自少即以气节自负为人夷旷无城府早岁游太学人已自目为豪吴矣建炎初宗泽留守东都天下倚以为重一日士女倾都南下皆行哭失声言宗公死矣公时未仕客临安闻之呜咽流涕终夕不寐为诗哭之语甚悲壮即日传播邮亭传舍处处题写读者至为感泣识者因是益以竒之自为小官一时卿相名人见者无不推重归自册府徊翔十有八年僚友有先进用居庙堂者公未尝以一言求荐引居常慷慨谓直道可必行而勲业可立就中间立朝多肮脏不偶又不肯少贬以求合始浩然有归志矣故尝卜居其乡石井之西负山临湖杂莳华竹筑亭馆其间延袤数里榜曰湖山清旷窈窕甲于东中至是来归遂决终焉之计乃作休休之堂而赋诗焉自谓有七宜休者连上章告老不得谢及年七十有一请愈力乃得以龙图阁直学士致仕于是又作景疏希白之堂而自号曰湖山居士日与宾客浮舟倚杖徜徉其间酌酒赋诗竟日夕不倦如是者十有四年盖已翛然若无意于世者而独其爱君忧国之心未尝一日忘也中以太上皇帝庆夀推恩故侍臣加以耋老自中大夫特迁通奉大夫薨时年适八十矣娶缙云郭氏赣州兴国县丞渑之女累封硕人孝谨和懿治家有法度先公两月卒子男五人津承议郎通判绍兴府事洪宣教郎浙东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沃承事郎签书镇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泊承奉郎永康县丞深将仕郎女三人嫁承议郎王镛将作监主簿陈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善者皆先卒幼未行也孙男女二十人机从事郎朴承务郎馀皆幼曽孙男一人始公葬先大夫于石井而度其旁百许步预为夀藏至是津等奉公以窆而硕人附焉公性至孝遭丧必庐墓侧终制不交人事无墨衰绖先人赀产悉推与二兄育其孤女厚赍以遣之官其兄弟之子孙二人方为义庄义学义冡以俟宗族之贫者而未克就尤拳拳于乡邑遇歉岁捐已资合公私之力以赈之无所爱好善如已出嫉恶如私仇延接后进多所成就平居严毅若不可犯然谦虚好问而乐闻其过不间微贱教子弟尤力尝语之曰若等从宦视官物当如已物视公事当如私事必不得已与其得罪于百姓宁得罪于上官吾平生无他长惟不敢以一毫自欺耳盖其大节之见于朝廷达于四方者已卓然不可掩而其私行纎悉又如此自少至老手未尝释卷属文不事雕刻而豪徤峻整指意明白为诗平淡慕乐天而浑厚庄栗又自类其为人有表奏五卷诗文三十卷和陶诗三卷当涂小集湖山遗老传一卷藏于家呜呼是可铭已铭曰
  士孰不材病气与节方春争华未冻先折有伟豪吴一世之杰睨彼权相弗媚而谒始虽偃蹇竟偶明哲彼虣我仁大论横发乃赞征谋乃轫还辙言虽弗用时仰壮烈中去朝行偃息名都赋平役义惠达信孚越城之南日活万夫思乐镜水有龟有鱼天邑岩岩贵彊屏气张旜以行孰俾吾贰公顾曰嘻是足与治于庙于藩姑适吾意姑溪油油惠泽春流锺陵有莠则廪其秋我湖空明我竹修修我倦而归其乐休休大耋之年从容委蜕循始讫终俯仰奚愧中奥之原有窅其隧我铭不刊以笃来裔
  观文殿学士刘公神道碑
  淳熙五年夏观文殿学士大中大夫知建康府事江南东路安抚使行宫留守彭城刘公寝疾府舍即拜疏言臣病力不任府事愿上符钥归死故山惟陛下哀之时天子方倚公以重别都旦莫且召用之未即听许而公疾已革矣再疏请老于是上乃深以为忧亟遣中贵人挟侍医驰驿诊视未至秋七月甲子公召门下生口授千馀言使具为奏极言时弊根本且荐群臣之可用者毕封上之有顷而薨上览奏惊叹即日出公前请老章使以通议大夫致仕及讣闻益嗟悼诏赠光禄大夫罢朝一日且命有司䕶致其丧仍给葬事明年某月公之嗣子学雅等遂奉公柩葬于建宁府瓯宁县丰乐里新历之原而请于朝冀有以易其名者事下奉常以公廉公方正威徳克就宜谥忠肃过考功无异词诏报曰可于是公之终始哀荣无所不备独墓隧之碑久未克立学雅等惧数相与涕泣来请文熹蚤托公诸父间遂与公相长大知公为详而公晚岁相与亦益笃顾虽不文义有所不得辞也公家唐末自长安南徙遂为建人世居崇安县五夫里有讳民先者敦朴有行从安定先生受春秋学晚以累举得官归家教授学者至数百人累赠太子太保于公为曽祖太保生忠显公讳韐靖康之难秉义不屈而死累赠太师忠显公生徽猷阁待制讳子羽建炎绍兴之间佐川陜军有功累赠少傅公其长子也讳珙字共父少以恩补承务郎长从季父屏山先生学举进士一科调监绍兴府都税务潭州南岳庙主管西外敦宗院遭少傅及祖母韩国夫人吕氏忧除丧为诸王宫大小学教授权秘书省校勘书籍官礼部郎官中书舍人时秦氏用权久士大夫已窃窃言符䜟事桧欲因以遥谥其父召会礼官议问其法以公不时至怒而逐之逾年桧死乃得主管台州崇道观召为太宗正丞改秘书丞迁尚书吏部员外郎除监察御史避荐者还故官铨曹法密吏奸官不能制公寘令式庭中使选集者得指其违以诘吏人甚便之兼权秘书少监迁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金主渝盟天子震怒悉师北伐一时诏檄多出公手词气激烈闻者或至泣下御史杜莘老劾大阉张去为忤旨左降公封还诏书莘老得不去从上幸建康兼权直学士院时张忠献公留守行宫众谓车驾东还必以征讨军事为寄俄而诏下乃以杨存中为江淮宣抚使中外大失望公奏论其不可上曰此特为张浚地耳命再下宰相召公谕旨且曰再论则累张公矣公曰某为国家计岂暇为张公谋哉再论愈力事乃寝真除中书舍人直学士院会诏立建王为皇太子宣入视草今上即位借礼部尚书使金国是时南北甫罢兵始为钧敌之礼使者往辄困辱而归人皆为公危之公受命慷慨戒家人悉裘葛兼副以行曰藉令不死归未可期也上闻副使以贿除吏而公独无所私手札褒谕甚宠然竟以议礼不决不果行也诏以星变旱蝗大询阙政公言比年以来纲维解纵有赏无罚外则诸将刻剥军士以事交结内则朝廷不恤诸路路不恤郡郡不恤县县不恤民甚或重为贪虐以快已私军民之怨日积于下其祸将有不可胜言者愿陛下扩恭俭日新之徳屏驰骋无益之戏登崇俊良斥远邪佞然后信赏必罚戢近惩远以修军政之阙节浮冗宽赋敛精择郡守诛锄赃吏以厚吾民之生则灾异庶乎其可消矣间又尝为上言应敌无一定之谋而彊国有不易之䇿夫曰和曰战曰守皆所谓应敌之计不可预图者惟修政事以彊国势使三者之权在我而用无不利乃为不易之䇿耳故将田思中死其家请得赐第京师又有李珂者以关通贵幸得官而自奏求为督府掾诏从中下公皆奏以为不可不听再奏极论竟皆罢之然由此遂多忤近习意而宰相又有阴忌公者出公为集英殿修撰知泉州未行改知衢州始至委事僚属一无所问人或以公未更治民意颇轻之既而欺者得枉者伸群下敛手不能有所为始大畏服凡吏员外置者悉罢之受租米使民得自操㮣其发钞消籍皆有程式田里大安乾道元年湖南旱饥郴州宜章民李金以县抑买乳香急乘众怒猝起为乱众逾万人分道南出犯广东西九郡之境还入道州桂阳军界杀掠万计连破郴桂两城数道大震朝廷忧之以公为敷文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公受命兼行以五月入境则贼众已数万人矣亟以实奏请下荆襄发卒奔命且移书制置使沈介曰道远贼炽比诏下日不及事请以便宜出师即朝廷以擅兴为罪吾自当之不敢以累公也制置使即为遣兵而诏报亦如公请然皆未有至者而贼势愈张湘阴桥口群盗又数百人乘乱窃发密迩府下人心益摇公简役兵击之募民有得盗斩首者皆厚其赏盗所隐赃无多少官一不问不数日悉捕斩无脱者于是信赏刑威士气大振人知破贼之有期矣六月制置使所遣将田宝杨钦乃以其兵数千人至公所以迎劳慰抚之者甚厚诸军感奋愿尽死力公与钦语知其能檄诸军皆受节度使率其众鼓行而前下令募贼徒相捕斩诣吏者除罪受赏于是钦等连战破贼诸将后至者亦遣四出以分贼势通粮道大军遂入宜章八月鏖龙冈下贼兵数万自辰至申官军稍却钦被发大呼䇿马横冲之贼分为两其前列精兵殱焉馀皆遁走追至莽山贼党曹彦黄拱遂执李金与其腹心黄谷以降钦因穷追深入尽诛其酋豪而支党胁从窜匿山谷者尚众公谕钦等郤兵而听其自诣则皆相率听命岁尽师还金等数十人皆伏诛馀皆称诏释之复故田宅者以千数奏官曹彦黄拱而列上诸将功状又不以一毫有所私上嘉叹再三进职敷文阁直学士且赐玺书曰近世书生但务清谈经纶实才盖未之见朕以是毎有东晋之忧今卿既诛群盗而功状详实诸将优劣破贼先后历历可观宜益勉旃以副朕意贼地既定境内正清于是公乃宣布上恩力行宽政且为请于朝曰今以陛下神灵虽幸破贼然不亟择守宰宽赋敛以安吾民即一李金死一李金生臣恐湖南自是无宁岁也又奏留鄂兵以戍郴桂而益广蒐募以补州兵之缺厚抚犒严纪律而时勤习之于是湖南隐然为重镇奸盗屏迹商旅复野宿焉三年召还见上首论独断虽英主之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若弃佥谋徇私见而有独御区㝢之心焉则适所以蔽其四达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者矣次论税绢退剥羡馀和籴之弊又以州郡禁军纪律不明骄惰自恣请亟选武臣之奋行伍习戎事者使为将副责以训练而贵游子弟阁门国信五房出职之辈不得与焉上皆然之以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间复从容言于上曰世儒多病汉高帝不悦学轻儒生臣窃独以为高帝之明其所不悦特腐儒之俗学耳诚使当时有以二帝三王之学告之臣知其必将竦然敬信而功烈所就不止此矣因为上言圣王之学所以明理正心而为万事之纲者甚悉上亟称善是岁小不登公请亟诏监司郡守先事条画荒政所宜不者亦使任其无他又奏州兵营伍教战之法甚备事皆施行十一月遂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公辞不获乃进言曰汪应辰陈良翰张栻学行材能皆臣所不逮而栻穷探圣微晓畅军务曩幸破贼栻谋为多愿陛下亟召用之上可其奏以次登用焉公入西府日召诸军将佐从容访问尽得其材用所宜以待选用一日上顾辅臣图议恢复公曰复雠雪耻诚今日之大计然所以求之必有其道臣愿陛下以周宣王为法侧身修行任贤使能以图内修之实则外攘之效将有不能自已者计不出此而欲浅谋轻举以幸其成臣未见其可也上悦明年七月诏兼参知政事公方与一二同列夙夜悉心竭力益图所以叙进人材宽养民力讨理军政卒成上意之所欲为者盖除福建钞盐岁额二万万罢江西和籴及广西折米盐钱又蠲诸路累年逋负金银谷帛巨亿计而公尤以辅成上徳振肃朝纲抑侥幸奖廉退为已任以是近幸侧目而流俗亦多不悦盖上尝以久旱斋居请雨一夕而应诸公皆贺公复进言曰陛下诚心感格其应如响此足以见天人相与之际真有不容发者矣然则隐微之间纎介之失其应岂不亦犹是乎臣愿陛下察此而益谨其独焉则天下幸甚上为竦然改容称善龙大渊曽觌既逐去未几而大渊死上怜觌欲还之公言二人之去天下方仰威断而庆盛徳之日新奈何遽复为此且此曹奴隶耳怜之则厚赐之可也若引以自近而宾友接之至使得以与闻几事进退人材则臣惧非所以隆徳业而振纲纪也上感其言为止不召殿前指挥使王琪尝密荐士得召用公请其所自上以琪告公退坐堂上呼院吏作头引召琪至而诘之琪恐惧不能置对请后不敢乃叱遣去无何杨守来言琪尝檄郡称受密旨増筑新城若干尺公与诸公请之则上未尝有是命也公未出殿门遣吏驰取其牍琪不得隐遂以罪罢诸公因奏自今圣旨不经三省密院者所下之官皆请俟奏审乃得行上欣然从之公即从密院移中外诸官府而内侍省与焉明日忽复有旨前奏审事勿行因谕诸公即如此则禁中或时须一饮食亦必待奏审然后可得耶公即以艺祖薰笼事对退又与诸公合奏言曰朝廷者陛下之朝廷命令者陛下之命令臣等典司出纳不敢废职而已今方举行旧典以正纪纲而已出复收中外惶惑臣等窃为陛下惜之时诸公虽更进合辞而公尤激切殿中皆惊以故独罢为端明殿学士使奉外祠上意寻寤亟诏改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公入辞犹以开广言路讲明圣学敦本节用虚已任贤斥远邪佞选将抚军数事为献上蹴然曰卿虽去国不忘忠言而材又非他人所及行召卿矣至镇首蠲税务新额及罢苗仓大斛属邑奉新有复出租税摊配诸乡岁久民穷相率逃去反失正税不胜计亦奏除之又除二税合零租米暗耗免役足钱之弊人或为公忧不足而公量入为出未尝有所乏也明年除资政殿学士知荆南府荆湖北路安抚使始至条上荆襄兵少财匮之状诏即诿公经画公因行视襄鄂兵屯并边形势尽得其实以闻凡回图役使诡名虚籍之弊与夫部伍教习之法有不善者皆奏罢之先是荆南兵戍襄阳者累年不得归公奏为半岁番休之法春夏三军秋冬四军更迭往来军士感悦荆襄故有民兵皆农家子敦朴豪勇土著自爱且居近边知敌情轻战鬭比稍堕废公更为简阅宽其取丁之数贫者弛其赋役随乡团结而岁阅习焉其资粮械器亦为处画各有条理抚循犒赏岁费钱一万万而不以一介有取于民也明年遭继母庆国夫人卓氏忧又明年起复同知枢密院事荆襄宣抚使遣中使奉玺书即丧次宣押奏事公引经援礼涕泣恳辞凡五六上不得请时宰相方以恢复大言中上意而政事不修举动烦扰识者忧之公乃手疏别奏具言天下之事有其实而不露其形者无所为而不成无其实而先示其形者无所为而不败今吾所以自治而为恢复之实者为何如而乃外招降附内徙营屯规筭未立手足先露其势适足以速祸而致寇臣不知为此议者将何以待之也且荆襄四支也朝廷腹心元气也今不忧元气之惫而虑四支之不彊非臣之所敢知也上纳其言为寝前诏八年免丧乃复除知潭州安抚湖南过阙见上言曰人君能循天下之理然后有以得天下之心而立天下之事然非至诚虚已兼听并观使在我者空洞清明而无一毫物欲之蔽亦未有能循天下之理者也因以极论时事言甚切至上加劳再三进职大学士以行公再临旧镇不懈益䖍盖所以自律者愈严而所以抚民者愈宽以是人愈畏服而敬爱之岁旱民饥公亟遣吏行田蠲租如法而檄转运常平司移粟诸郡且虑奸民乘时窃发则又遣将益兵戍守遂以无事一旦湖北茶盗数千人入境公盛军声以威之而开其自新之路盗多散去其存者盖无几人公乃遣兵然犹深以迎战邀击为戒盗意益缓于是一战败之而尽擒以归独诛其首恶数人馀悉以隶军籍明年盗之馀党赖文政等复入境后帅欲尽诛之盗因悉力死战既剿湖南军遂入江西犯广东官军数败将尉死者数十人为费以大万计于是人乃服公为有谋也淳熙二年除知建康府安抚江南东路留守行宫会水且旱公奏阁夏税钱六千万缗蠲秋苗米十有六万六千馀斛沿纳他物称是仍请下漕司遣吏覆视诸州所蠲租其颇未尽者悉以予民禁上流税米遏籴即他路敢有违者请亦得以名闻扺其罪诏皆从之以是得商人米三百万斛散之民间又贷诸司钱合三万万遣官籴米上江得十四万九千斛籍农民当赈贷客户当赈济者户以口数给米有差村落又皆运米置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平价赈粜而贷者卒亦不取偿焉以府佐赵善珏王以宁及寓士李宗思刘炜领其事分遣群属循行境中无远不到公又蚤夜咨访幽隐毕闻县给印历手书告谕诚意既孚而赏信罚必是以人争效用如办已事起是年九月尽明年四月阖境数十万人无一人捐瘠流徙者上嘉其绩赐书褒谕焉公治财宽于民而急于吏所以禁其渔取察其蠧弊者甚悉自累镇所施行毎益加详至是人被其泽尤深凡属县所负课度不能偿者悉以丐之而独重禁其非法病民者被旨甓城面以丈计者数十万用缗钱数万米千馀斛而役盖不及民也上积公劳效手札劳奖赉以鞍马器物甚厚明年进观文殿学士盖将复登用之而公病不起矣临没时所上疏极言近习用事之祸至引恭显伾文以为戒所荐则故相魏国陈公桂帅张栻敬夫也别以手书诀敬夫而熹亦与焉其言皆以未能为国家报雪仇耻为深恨盖其忠孝诚笃虽蹈死生之变而未始须臾忘也公为人机鉴精明议论英发遇事立断其威不可犯而居家极孝慈母福国夫人熊氏早薨公哀慕无以自致则以任子恩官其内弟事继母礼敬饬备遭丧时年逾五十尽哀致毁得疾几殆友爱诸弟晚岁弥笃岁时祭祀酌古今礼而敬以行之内外功缌之戚必素服以终月数在官为罢燕乐同寮有丧亦如之将薨遗命治丧毋得用浮屠法后诸贤公往往效之其在州郡治平听察令行禁止而于爱民厚俗之意尤孜孜焉事或小失虽下吏言之无不立改大修潭州岳麓书院养士数十人而属张子敬夫往游其间告以古人为已之学谓明道程公先生尝官建康属邑为之立祠学宫而刻陈忠肃公责沈之文于壁以示学者民有骨肉之讼躬以恩义反复辨告甚或深自引咎闻者皆失所争而去其在朝廷危言正色直前无所避忠义奋发未尝以死生动其心而爱君忧国审密持重不肯为侥幸尝试之举盖其饬躬应事规模科指晚岁皆益精密故上则人主知之愈深下则学士大夫望之愈重以至儿童走卒莫不知公之忠烈而在荆州时北敌亦毎使谍者诇公家世益知其忠义之有传也及薨所临之邦军民往往罢市巷哭相与祠之而建康为尤盛且自数岁以来国家再有四方之故而有识之士相与私忧语未尝不及公也公薨时年五十有七封彭城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户食实封二百户其配曰新定郡夫人吕氏故兵部尚书祉之女新兴郡夫人韩氏淑人韩氏皆魏国忠献公四世孙也二男子学雅承务郎学裘承奉郎二女长适迪功郎南剑州剑浦县尉吕钦次适某官赵崇宪文集八卷奏议十卷内外制二十卷藏于家公自少即以文学知名及登朝廷论思润色当世尤称其得体然未尝为无用之文其驳议又多削稿故所传止此云学雅以公从弟从事即玶所状公行事视熹熹受而读之皆昔所见闻者也因剟其大者著之石而系以铭铭曰
  昔在阳九失我泰平东游三纪汴洛将倾帝始灵承俯仰顾叹曰汝在廷孰抗斯难爰有俊哲三世一心忠精义烈思远忧深沫血奋辞曰此雠耻乃盟乃欢颡得无泚不有豪圣孰虑孰图孰秉武节以行天诛抑臣有闻在周中圮既修乃攘厥仆斯起惟圣时监利伸否蟠毋棘其欲毋溺其安帝曰俞哉予钦汝诲既启于中盍布于外泽流威𬊤汝则来归卒辅吾志以究汝为四镇十年帝适西顾彼皇昊苍胡夺之遽我最其迹有孝有忠有政有事有言有功嗟尔嗣人尚承厥庆公思不忘天子神圣












  晦庵集卷八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八十九    宋 朱子 撰
  
  右文殿修撰张公神道碑
  淳熙七年春二月甲申秘阁修撰荆湖北路安抚广汉张公卒于江陵之府舍其弟衡州使君杓䕶其柩以归葬于潭州衡阳县枫林乡龙塘之原按令式立碑墓道而以书来谓熹曰知吾兄者多矣然最其深者莫如子今不可以不铭熹尝窃病圣门之学不传而道术遂为天下裂士之醇悫者拘于记诵其敏秀者衒于词章既皆不足以发明天理而见诸人事于是言理者归于老佛而论事者鹜于管商则于理事之正反皆有以病焉而去道益远矣中间河洛之间先生君子得其不传之绪而推明之然今不能百年而学者又失其指近岁乃幸得吾友敬夫焉而天下之士乃有以知理之未始不该于事而事之未始不根于理也然又不得尽其所为而中道以没不有考焉以垂于世吾恐后之君子将有憾于吾徒也熹之愚固不足以及此然于共学辈流偶独后死矧定叟之所以见属者又如此其何以辞顾以疾病之不间后五六年乃得考其事而叙之曰公讳栻字敬夫故丞相魏国忠献公之嗣子也生有异质颕悟夙成忠献公爱之自其幼学而所以教者莫非忠孝仁义之实既长又命往从南岳胡公仁仲先生问河南程氏学先生一见知其大器即以所闻孔门论仁亲切之指告之公退而思若有得也以书质焉而先生报之曰圣门有人吾道幸矣公以是益自奋厉直以古之圣贤自期作希颜录一篇蚤夜观省以自警䇿所造既深远矣而犹未敢自以为足则又取友四方益务求其学之所未至盖玩索讲评践行体验反复不置者十有馀年然后昔之所造深者益深远者益远而反以得乎简易平实之地其于天下之理盖皆了然心目之间而实有以见其不能已者是以决之勇行之力而守之固其所以笃于君亲一于道义而没世不忘者初非有所勉慕而强为也少以䕃补右承务郎辟宣抚司都督府书写机宜文字除直秘阁是时天子新即位慨然以奋伐仇敌克复神州为已任忠献公亦起谪籍受重寄开府治戎参佐皆极一时之选而公以藐然少年周旋其间内赞密谋外参庶务其所综画幕府诸人皆自以为不及也间以军事入奏始得见上即进言曰陛下上念宗社之雠耻下闵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谓此心之发即天理之所存也诚愿益加省察而稽古亲贤以自辅焉无使其或少息也则不惟今日之功可以必成而千古因循之弊亦庶乎其可革矣上异其言盖于是始定君臣之契已而忠献公辞位去用事者遂罢兵与敌和敌乘其隙反纵兵入淮甸中外大震然庙堂犹主和议至敕诸将毋得以兵向敌时忠献公已即世公不胜君亲之念甫毕藏事即拜疏言吾与敌人乃不共戴天之雠向来朝廷虽亦尝兴缟素之师然玉帛之使未尝不行乎其间是以讲和之念未忘于胸中而至诚恻怛之心无以感格乎天人之际此所以事屡败而功不成也今虽重为群邪所误以蹙国而召寇然亦安知非天欲以是开圣心哉谓宜深察此理使吾胸中了然无纎芥之惑然后明诏中外公行赏罚以快军民之愤则人心悦士气充而敌不难却矣继今以往益坚此志誓不言和専务自强虽折不挠使此心纯一贯彻上下则迟以岁月亦何功之不成哉疏入不报后六年始以补郡临遣得复见上时宰相虽以恢复之说自任然所以求者类非其道且妄意公素论当与已合数遣人致殷勤公不答见上首言先王之治所以建事立功无不如志以其胸中之诚足以感格天人之心而与之无间也今规画虽劳而事功不立陛下诚深察之日用之间念虑云为之际亦有私意之发以害吾之诚者乎有则克而去之使吾中扄洞然无所间杂则见义必精守义必固而天人之应将不待求而得矣夫欲复中原之地当先有以得其百姓之心欲得中原之心当先有以得吾百姓之心而求所以得吾民之心者岂有他哉不尽其力不伤其财而已矣今日之事固当以明大义正人心为本然其所施有先后则其缓急不可以不详所务有名实则其取舍不可以不审此又明主所宜深察也明年召还宰相又方谓敌势衰弱可图建遣泛使往责陵寝之故士大夫有忧其无备而召兵者皆斥去之于是公见上上曰卿知敌中事乎公对曰不知也上曰敌中饥馑连年盗贼四起公又对曰敌中之事臣虽不知然境中之事则知之详矣上曰何事公遂言曰臣窃见比年诸道亦多水旱民贫日甚而国家兵弱财匮官吏诞谩不足倚仗正使彼实可图臣惧我之未足以图彼也上为默然久之公因出所奏书读之曰臣窃谓陵寝隔绝诚臣子不忍言之至痛然今未能奉词以讨之又不能正名以绝之乃欲卑词厚礼以求于彼其于大义已为未尽而异论者犹以为忧则其昧陋畏怯又益甚矣然臣窃揆其心意其或者亦有以见我未有必胜之形而不能不忧也欤盖必胜之形当在于蚤正素定之时而不在两阵决机之日上为竦听改容称善至于再三公复读曰今日但当下哀痛之诏明复雠之义显绝敌人不与通使然后修徳立政用贤养民选将帅练甲兵通内修外攘进战退守以为一事且必治其实而不为虚文则必胜之形隐然可见虽有浅陋畏怯之人亦且奋跃而争先矣上为叹息褒谕以为前未始闻此论也其后又因赐对反复前说上益嘉叹面谕当以卿为讲官冀时得晤语也时还朝未期岁而召对至六七公感上非常之遇知无不言大扺皆修身务学畏天恤民抑权幸屏谗谀之意至论复雠之义则反复推明所以为名实之辨者益详于是宰相益惮公而近幸尤不悦遂合中外之力以排之而公去国矣盖公自是退居三年更历两镇虽不复得闻国论而蚤夜孜孜反身修徳爱民讨军以俟国家扶义正名之举尤极恳至于是天子益知公可用尝赐手书褒其忠实盖将复大用之而公已病矣病亟且死犹手疏劝上以亲君子远小人信任防一已之偏好恶公天下之理以清四海克固丕图若眷眷不能忘者写毕缄付府僚使驿上之有顷而绝呜呼靖康之变国家之祸乱极矣小大之臣奋不顾身以任其责者盖无几人而其承家之孝许国之忠判决之明计虑之审又未有如公者虽降命不长不克卒就其业然其志义伟然死而后已则质诸鬼神而不可诬也始公出幕府即罹外艰屏居旧庐不交人事会盗起郴桂间声摇数路湖南帅守刘公珙雅善公时从访问筹䇿卒用以破贼还朝为上极言公学行志业非常人比上亦记公议论本末除知抚州未上改严州到任问民疾苦首以丁盐钱绢太重为请得蠲是岁半输召为尚书吏部员外郎兼权左右司侍立官时庙堂方用史正志为发运使名为均输而实但尽夺州郡财赋以惑上听远近骚然人不自安贤士大夫争言其不可而少得其要领者公亦为上言之上曰正志以为今但取之诸郡非取之于民也何伤公对曰今日州郡财赋大扺劫劫无馀若取之不已而经用有阙则不过巧为名色而取之于民耳上闻之矍然顾谓公曰论此事者多矣未有能及此者如卿之言是朕假手于发运使以病吾民也旋阅其实果如公言即诏罢之兼侍讲除左司员外郎经筵开以诗入侍因葛覃之篇以进说曰治常生于敬畏乱常起于骄淫使为国者毎念稼穑之劳而其后妃不忘织纴之事则心之不存者寡矣周之先后勤俭如此而其后世犹有以休蚕织而为厉阶者兴亡之效于此见矣既又推广其言上陈祖宗自家刑国之懿下斥当时兴利扰民之害详焉上亦叹曰此王安石所谓人言不足恤者所以误国事也俄而诏以知阁门事张说签书枢密院事公夜草手疏极言其不可且诣宰相质责之语甚切宰相惭愤不堪而上独不以为忤亲札疏尾付宰相使谕指公复奏曰文武之势诚不可以太偏然今欲左文右武以均二柄而所用乃得如此之人非惟不足以服文吏之心正恐反激武臣之怒也于是上意感悟命得中寝然宰相实阴附说明年乃出公知袁州而申说前命于是中外讙哗而说后竟谪死云淳熙改元公家居累年矣上复念公诏除旧职知静江府经略安抚广南西路广西去朝廷绝远诸州土旷民贫常赋入不支出故往时立法诸州以漕司钱运盐鬻之而以其息什四为州用以是州得粗给而民无加赋其后或乃夺取其息之半则州不能尽运而漕司又以岁额责其虚息则高价抑卖之弊生而公私两病矣公始至未及有为専务以访求一道之利病为事既得其所以然者则为奏以盐息什三予诸郡又因兼摄漕台出其所积缗钱四十万而中分之一以为诸仓买盐之本一以为诸州运盐之费奏请立法自今漕司复有多取诸州辄行抑卖悉以违制议罪其敢以资燕饮供馈饷者仍坐赃论诏皆从之所统州二十有五辽夐荒残故多盗贼徼外蛮夷俗尚仇杀喜侵掠间亦入塞为暴而州兵皆脆弱慵惰又乏粮赐死亡辄不复补乡落保伍亦名存而实废邕管斗入群蛮中最为重地而戍兵不能千人独恃左右江洞丁十馀万为藩蔽而部选提举巡检官初不择人公知其弊则又为之简阅州兵汰冗补阙籍诸州黥卒伉健者以为效用合亲兵摧锋等军日习而月按之悉禁他役视诸州犹有不足于粮赐若凡戈甲之费者更斥漕司盐本羡钱以佐之申严保伍之令而信其赏罚知流人沙世坚才勇喻以讨贼自效所捕斩前后以十百数又奏乞选辟邕州提举巡检官以抚洞丁传令溪洞酋豪喻以弭怨睦邻爱惜人命为子孙长久安宁之计毋得辄相虏掠仇杀生事而它所以立恩信谨关防示形制者亦无不备于是境内正清方外柔服幕府无南乡之虑矣朝廷买马横山岁久弊积边氓告病而马不时至至者多道死公究其利病得凡六十馀条如邕守上边则濒江有买船之扰纲马在道则縁道有执牵之劳其或道死则抑卖其肉重为邻伍之患是皆无益于马而有害于人首奏革之其他如给纳等量支券之奸以至官校参司名次之弊皆有以究其根穴而事为之防由是诸蛮感悦争以其善马来岁额率常先期以办而马无滞留人知爱惜遂无复死道路者上闻公治行且未尝叙年劳乃诏特转承事郎进直宝文阁再任五年除秘阁修撰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改知江陵府安抚本路湖北尤多盗州县不以为意更共纵释以病良民公入境首劾大吏之纵贼者罢之捕奸民之舍贼者斩之群盗破胆相率遁去公又益为条教喻以利害俾知革心开其党与得相捕告以除罪其馀禁令方略大率如广西时于是一路肃清善良始有安居之乐郡去北边不远虽颇有分屯大军而主兵官率常与帅守不相中帅守所将独神劲亲兵及义勇民兵若干人比年亦废简阅不足恃公既以礼遇诸将得其驩心而所以恤其士伍之私者亦无不至于是将士感悦相戒无辄犯公令毎按亲兵必使与大军杂试以相激厉均犒赏修义勇法使从县道阶级喻以农隙阅习武事以俟不时按验而加赏罚焉其后团教则又面加慰谕勉以忠义而教以敦睦首领有捕盗者为奏补官由是戎政日修而士心亦益感奋会有献言于朝请尽籍客戸为义勇者公虑惑民听且致流亡亟取丁籍阅之命一戸而三丁者乃籍其一以为义勇副军别置总首人给一弩俾家习之三岁一遣官就按它悉无有所与且为奏言所以不可尽取之故阖境赖焉辰沅诸州自政和间夺民田募游惰号刀弩手盖欲以控制诸蛮而实不可用中废复修议者多不以为便诏与诸司平处列上公为奏去其病民罔上者数条诏皆施行人亦便之并淮奸民出塞为盗法皆处死异时官吏多蔽匿弗治至是捕得数人仍有北人在党中公曰朝廷未能正名讨敌则疆场之事不宜使数负吾曲命斩之以徇于境而䌸其亡奴归之北人叹其理直且曰南朝于是为有人矣信阳守刘大辩者婺州人也怙势希赏诱致流民而夺见戸熟田以与之一郡汹汹公为遣吏平章乃定及是闻北人逐盗有近淮者则又虚惊夜弃城郭尽室南走数十里军民复大扰公方劾奏之而朝廷用大辩请以见戸荒田授流民事下本道施行如章公复奏曰陛下幸哀边民前诏占田已恳者不复通检其未恳者二年不恳乃收为营田徳至渥也今未及期而大辩不务奉承宣布反设诈谖亏国大信以济凶虐且所招流民不满百数而虚奏且十倍请并下前奏论罪如法章累上大辩犹得易它郡以去盖方是时上所以知公者愈深而恶公者忌之亦愈力公自以不得其职数求去不得寻以病请乃得之然比诏下以公为右文殿修撰提举武夷山冲佑观则已不及拜矣卒时年四十有八柩出江陵老稚挽车号恸数十里不绝讣闻上亦深为嗟悼四方贤士大夫往往出涕相吊而静江之人哭之尤哀盖公为人坦荡明白表里洞然诣理既精信道又笃其乐于闻过而勇于徙义则又奋厉明决无毫发滞吝意以至疾病垂死而口不绝吟于天理人欲之间则平日可知也故其徳日新业日广而所以见于论说行事之间者上下信之至于如此虽小人以其好恶之私或能壅害于一时然至于公论之久长盖亦莫得而揜之也公之教人必使之先有以察乎义利之间而后明理居敬以造其极其剖析开明倾倒切至必竭两端而后已所为郡必葺其学于静江又特盛暇日召诸生告语不倦民以事至廷中者亦必随事教戒而于孝弟忠信睦姻任恤之意尤孜孜焉犹虑其未遍也则又刻文以开晓之至于丧葬嫁娶之法风土习俗之弊亦列其事以为戒命闾井各推耆宿使为乡老授之夏楚使以所下条教训厉其子弟不变然后言之有司而加法刑焉在广西刑狱使者陆济之子弃家为浮屠闻父死不奔丧为移诸路俾执拘以付其家官吏有犯名教者皆斥遣之甚或奏劾扺罪尤恶世俗鬼神老佛之说所至必屏绝之盖所毁淫祠前后以而独于社稷山川古先圣贤之奉为兢兢虽法令所无亦以义起其水旱祷祠无不应也平生所著书唯论语说最后出而洙泗言仁诸葛忠武侯传为成书其它如书诗孟子太极图说经世编年之属则犹欲稍更定焉而未及也然其提纲挈领所以开悟后学使不迷于所乡其功则已多矣盖其常言有曰学莫先于义利之辨而义也者本心之所当为而不能自己非有所为而为之者也一有所为而后为之则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呜呼至哉言也其亦可谓扩前圣之所未发而同于性善养气之功者欤公之州里世系已见于忠献公之碑此不著其配曰宇文氏朝散大夫师中之女事舅姑以孝闻佐君子无违徳封安人前卒子焯承奉郎亦蚤世二女长适五峯先生之子胡大时次未行而卒孙某某尚幼后数年胡氏女与某亦皆夭呜呼敬夫已矣吾尚忍铭吾友也哉铭曰
  斗尹之忠文子之清匪欲之徇而仁弗称孰的孰张以诏后学公乘厥机如寐斯觉自时厥后动罔弗钦孝承考志忠格天心唯孝唯忠惟一其义惟命有严岂曰为利群邪肆诞公避而归两镇馀功以徳为威帝曰怀哉汝忠而实姑讫外庸来辅来拂上天甚神曷监而遗彼顽弗天此哲而萎往昔茫茫来今不尽求仁得仁公则奚恨
  直秘阁赠朝议大夫范公神道碑
  绍兴之初天子痛念宗社阽危之辱久而未报寤寐俊杰以图事功既得赵忠简公张忠献公而相之又俾两公博求天下之英材以备官使于是忠贤毕集谠言日进国以大竞仇敌詟焉其后两公相继去位秦桧遂以讲和误国胁主檀权一时诸贤率以异议摈逐二十年间堙厄沦谢其幸及桧死复见收用者什不二三然亦往往迟暮奄忽而不及究其所为矣呜呼此岂独士之不幸也哉若故直秘阁范公则其一人已公讳如圭字伯达建州建阳县人曽大父履谦大父补之皆隐徳不仕父舜举始登进士第官从事郎以卒其学行志业延平杨文靖公实铭之以公故赠左朝议大夫母胡氏叶氏皆封恭人公生数岁遭母丧哀毁如成人未冠而孤奉继母尤谨抚弟妹曲尽恩意有人所难能者从舅氏胡文定公受春秋学乡举屡试皆第一对䇿廷中极论人主正心立志之方力诋和议宴安之失言甚壮切张公时为考官读而异之第以为选首而同列有病其言者抑寘乙科授左从事郎武安节度推官始至帅将斩人公白其误帅为已署不易也公正色曰节下奈何重易一字而轻数人之命帅矍然从之自是府中事无大小悉以咨焉居数月以忧去时敌骑已陷长沙湘中大乱公﨑岖避地艰苦百罹而志业益修开口论议皆切当世之务诸公多访以事而文定亦亟称之辟江东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近臣交荐召试除秘书省正字改宣义郎迁校书郎兼史馆校勘会秦桧力建和议金使鼎来而朝廷草创无所于馆将虚秘书省以处之公亟见赵公曰秘府谟训所藏平时以馆好使犹不可况今日之仇敌而可使其居之乎赵公竦听即为改馆既而使至悖傲所议多不可从者中外愤郁公与同省十馀人合议拜疏争之既具草而骇懅引郤者众公乃独手书抵桧责以曲学倍师忘仇辱国之罪且曰公不丧心不病狂奈何一旦为此若不改图必且遗臭万世矣桧以是怒而公所议奏草卒与史官六人者上之未几金归河南以尝我桧方自以为功公曰是亦安能久有顾今日之义则有不可不为者乃因论对言曰两京之版图既入则九庙八陵瞻望咫尺今朝修之使未遣何以仰慰神灵下萃民志上泫然曰非卿不闻此言立命遣使于是桧以公不先白已也益怒公亦以先墓久寄荆门中更变乱乃谒告奉柩归葬故乡饭蔬带绖往返数千里既窆即以病告差主管台州崇道观前后三请杜门读书不与人事者十馀年寻起通判邵州又通判荆南府事荆南戸口旧数十万寇乱荒馀无复人迹朝廷为蠲口赋以安集之百未还一二也而议者希桧意遽谓流民寖复可使稍输什二而岁增之吏不能供顾无敢言者至是积逋二十馀万缗他负亦数十万戸部日下书责偿甚急曰不且有谴时桧晚节悖乱喜怒不可测为戸部者又其姻党凶焰赫然帅孙汝翼惧欲赋于民以塞责公持不可曰吾宁被谴此不忍为也无何孙去公言于后帅王公师心悉奏蠲之时桧已死公所与同时去国者多召用公亦被命入对上犹记公前议劳问久之公因进言为治以知人为先知人以清心寡欲为本语甚切至又论东南不举子之俗伤绝人理请举汉胎养令以全活之抑亦勾践生聚报吴之意也上善其言时陈文恭公知政事亦欲留公朝著而同列有以桧党暴起秉事者忌公前辈不肯媚事已乃以直秘阁提举江西常平茶盐公事出之公辞行复奏言今日屯田之法岁之所获官尽征之而田卒赐衣廪食如故使力穑者绝赢馀之望惰农者无饥饿之忧贪小利失大计谋近效妨远图是以历年久用力多而无成功谓宜举籍荆淮旷土画为丘井仿古助法酌今之宜别为科条以令政役则农利修武备饬而复古亦有渐矣章下任事者或笑以为迂阔寝不奏公平时所至询究利病搜访人材汲汲如嗜欲至江西论奏数事皆一方久远之利荐临川宰陈鼎有古循吏之风闻者亦以为当改利州路提点刑狱公事以病复请为祠官以归时宗藩并建而储位未定道路窃窃有异言公虽在远外独深忧之尝剟至和嘉祐间名臣章奏凡三十六篇合为一书至是囊封以献且言曰愿陛下深考群言仰师成宪断以公道无贰无疑则天下幸甚人或以越职为公危之公不顾也上感其言以语辅臣而叹之曰如圭可谓爱君矣遂留陈公决定大计即日下诏以普安郡王为皇子进封建王因复起公知泉州公辞不得请而行既至举大体尽下情择丞史任之郡以大治蠲属县负课久不能偿者什三四度其力而宽与之期县感公诚意输将惟谨财用以纾泉地濒海通商民物繁伙风俗错杂而经用常不足人始以公不更治民理财为忧至是乃大服南外宗官寄治郡中挟势为暴前守不敢诘至夺贾人浮海巨舰其人诉于州于舶司者三年不得直占役禁兵以百数复盗煮海之利乱产盐法为民病苦公皆以法义正之则大沮恨密为浸润以去公遂以中旨罢公领祠如故邦人涕慕欲相与号诉于朝公禁之不得行遂邵武僦舍以居门巷萧然士大夫益高仰之远近学者多从质问经子疑义公亦孜孜引接朝夕不倦属疾移书政府旧交告诀语不及私惟以中原未复民力未苏遗贤未用为寄戒诸子强学且毋得用浮屠法治吾丧以绍兴庚辰六月十八卒享年五十有九后两年今天子遂由青宫受内禅即皇帝位父尧子舜海内大安而公已不及见世亦莫知公之尝有言也近岁士大夫颇有见绍兴日历及陈公手记者然后乃知公之忠精为不可及公为人笃厚易直不饰边幅忠孝诚实得之于天其学根于经术不为无用之文有集十卷皆书疏议论之语藏于家所议屯田尝别草具其施行之目数千言未及上其后张公摠师江淮奏下公家取其书而张公寻罢亦不果行识者恨之公累官左朝散郎赠朝议大夫娶叶氏封安人后赠恭人公继母之弟右文殿修撰宗谔女也静淑俭素配公无遗徳后五年卒与公合葬建阳之渭曲村公始尝欲卜居处也子男三人念祖通直郎知抚州宜黄县致仕念徳今为朝奉郎江南东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念兹早卒女二人通直郎利州路提点刑狱折知常从事郎刘玶其婿也始公之葬不及铭既葬诸孤始属其故宾客魏君掞之状公行将请文于上饶汪公而刻石以表其隧又未及而汪公薨则公之同时辈流已无复在者矣乃奉其书泣以属熹熹愚晚出何以及此然惟先人为史官时实常与公连名奏事及罢而归又与公同日舣舟国门外其相与期于固穷守死之意晚而愈笃先人既没公所以怜熹者亦益厚至于亲为讲画反复辨告盖惟恐其迷昧没溺丧失所守以辱其先人也此意岂可忘哉乃受其书考之而论著其大者如此且系以铭铭曰呜呼惟公广博易良不耀其章不刿其方斤斤其容坦坦其行恳恳其言循循其政刚毅劲切以时发之贲育虽强孰能夺之晚殚厥猷遂启明圣万世之传一语而定凡今有庆孰匪公功我铭斯阙以诏无穷
  朝议大夫致仕赠光禄大夫黄公神道碑
  宣和之末国家承平百有馀年中外无事乃有二三弄臣窃国大柄建取燕云以召非常之变有识之士已私忧之而众莫之觉也捷书日闻官吏相庆独信徳府司录事邵武黄公有忧色人问其故公蹙然曰太平日久军旅遽兴廪无兼岁之储不取于民将何以济顾今岁荐饥民死无数况河北天下根本又可重困之邪闻者莫不笑之俄而河北盗贼果蜂起信徳城守屡危金人乘之遂不能支官吏相与匍匐拜降唯恐居后而公独奋然誓死不屈敌既入城放兵四出有挺刃胁公以降者公顾左右踣之而逸变姓名匿里巷中敌退乃出则先降者皆以抵罪而宣抚使独竒公节俾行府事公亦抚摩疮痍期复安堵未几以内禅转朝议大夫则以资高不当复屈佐郡而省罢以归矣靖康元年还次京师遭围城之变而明年钦宗出幸敌营敌遂以兵威胁城中拥张邦昌而立之一时公卿繇千百数相顾俛首唯唯听命公独感愤义不辱身即日移檄致其事而去盖当是时不约而去此者亦四十人然不数日而公竟以病卒矣二年二月丙子也呜呼祖宗百年礼义廉耻之化其所以涵养斯人者可谓至深远矣夫以熙宁以来群小相师灭理穷欲以逮于兹适已六十年矣士大夫酣豢之馀心志溃烂不可收拾宜其祸变危迫而皆不知以为忧败衄迎降而皆不知以为耻弃君叛父奉贼称臣而皆不知以为辱也而犹复有如公等者出于其间是虽人之秉彛不容泯灭然而祖宗所以涵养斯人至深且远者亦岂不于此而少见遗馀哉公卒时年始六十有三夫人林氏携挈诸孤奉公之柩﨑岖兵火乱离之中川陆五年乃能达于故里绍兴乙丑之岁然后始克葬焉而公之子永存寖以材能有闻于世上闻其名召以为尚书郎军器监出为淮南转运副使俾修农战之业以为北向之渐前后赠公至光禄大夫而夫人自公时已封宜人又以子贵屡逢庆恩得赐冠帔累封至始兴郡太夫人淳熙乙未八月五日年九十七而薨又以郊恩赠蕲春郡夫人而副使归自淮南则使人以同郡徐君复之状来谓新安朱熹曰吾先君之徳如是而葬久未铭且先夫人率履持家克享上夀世鲜及之亦当得附先君遗事以垂后世子其图之熹受书考之具得光禄大夫蕲春夫人行事本末叹息久之因论其大者如此并记其州里世次阀阅公讳中美字文昭其先自潮入闽居建之浦城徙邵武遂为郡人焉曾大父梦臣大父扃皆有隐行至公父蒙始举进士后赠中奉大夫中奉娶施氏生公七年而卒后赠令人中奉没时公年甫冠励志为学而贫不能得书常假于人以读率一再过而归之则已成诵而不忘矣中元祐九年进士第调真定府左司理参军知邢州平乡县皆善其职以守正不阿忤上官罢退久之贫甚不以为意亲友强起之乃更调镇西军节度推官邻极边守武将视法令僚属蔑如也公不为挠事有不可必庭辩之守愧屈焉改宣徳郎知濬州卫县令县民有被诬杀人者公察其冤纵之同列有害公者谓公故出死罪守疑之公不恤也会河决败数郡诏诸令长各䕶丁夫疏凿堤障县独不扰而集以功转奉议郎除河北都转运司属官北京留守辟以为真定府录事是时河北连岁不登民多相聚为盗而郡守欢燕敖逸如平时公独忧之毎当集辄辞不与守问其故公对以实守默然不说于是乃移信徳而遂去以卒焉其为人坦易不事边幅而与人交必以诚当官不为赫赫之名而于事细微无不谨旁郡有疑狱部刺史多奏以属公往往得其情乐施予不问识否人虽负之不悔有求辄复周之在镇时府丞陈绍夫死公以俸钱遣其丧女兄寡居迎养三十年始终如一日故人有通贵者招致之谢不往都转运使吕公頥浩及他使者多知其材欲荐之未果而竟没论者惜之公初娶宛句刘氏赠和议郡夫人蕲春其继室也延平人赠少师积之女夫人浑厚静専归黄公甚贫处之自若晚虽丰泰亦未尝改其度也事公之女兄如姑公之没而归其丧教其子务以忠言直节立其志使卒为闻人以大其家岁几满百而神明不耗起居不衰又似有道者家人百口抚之一以慈爱而教告勉饬随之未尝见其有严厉之色而中外整整莫敢越轨度乡党传以为法公葬邵武县仁泽乡宝隆山之原夫人葬永城乡黄溪保铜青山下相距盖十里子男五人曰端愿端平皆有俊才丱角已与荐送而皆早卒次端方亦卒次永存今为朝议大夫主管武夷山冲佑观次永年右儒林郎知静江府理定县亦先卒女五人其婿宣徳郎朱康年保义郎朱郁修职郎赵舜臣通直郎杜铎进士李先之也孙男十人龟朋儒林郎格𨱆南卿范槱勲夏钦钧皆未仕而格钺钦亡矣孙女六人其婿周敦书李厖李徽将仕郎吴时万上官珪上官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曾孙十七人大正大时大椿大全大猷大学大昌大渊大大声大韶大受大严大任大用馀未名女十四人其婿任斗南林杞李价馀尚幼玄孙男六人公震公升公显公回公焕公章呜呼是亦盛矣黄氏之昌阜于世也其可量哉铭曰
  暨暨黄公逢时之危迹随众兆思属眇微之死弗污以全其归温温夫人克相其夫又诏其子以成厥家夀考尊荣百岁而徂宝隆之阿黄溪之里东西相望两阙对起子孙盈前曾玄满后尚有宠灵不远来又
  旌忠愍节庙碑
  绍兴三年十月己酉信州守臣王自中言臣幸得蒙恩剖符假守支郡视事之日考按图牒窃见故签书枢密院事张忠文公叔夜故知同州事郑威愍公骧衣冠之藏皆在郡境盖闻在昔靖康之难敌骑长驱都城危迫四面勤王之兵逡巡前却莫有至者而忠文独以南道之师千里赴难军锋锐甚毎战必克乃以庙筭犹豫卒不能有成功而﨑岖颠沛之馀竭力致死犹以必存宗社为已任事复不就则遂闭口绝食而以身殉焉其后金人分兵西窥关陜所向降下无不如意则又有如威愍者独以孤城惫卒婴其乘胜焱锐之锋蔽遮三秦以备巡幸金兵大至邻援四绝知不能守而勇气弥厉誓必与郡俱为存亡城陷之日遂陨其生而不悔是其见危致命杀身成仁皆足以无愧于人臣之义是以圣朝痛悼褒恤屡加立庙赐名著在祀典盖非独以慰忠魂于地下实以昭示万世臣子忠义之大训而吏惰失职修奉弗䖍忠文虽得即墓为祠以严貌象然而僻在永丰灵鹫深山之中既无以侈上恩厉众志至于威愍葬祭在冯翊者道既阻绝而其故乡玉山东郭有坟无庙则行路之人所为怆恻而臣不佞尤窃惧焉谨以相地两县之境通涂之侧岀留州钱属吏鸠工度为双庙拟则巡远庶几有以揭䖍妥灵表劝忠义仰称建炎绍兴明诏之遗旨谓宜假以光灵定其名号䇿书申命以诏无极臣不胜大愿敢昧死请事下礼部太常合议条奏咸谓二臣之庙前已赐额宜因其故合而名之制诏礼官议是其以旌忠愍节之庙为额于是尚书符郡主者施行如章而王侯已召还矣始侯既属役于玉山令芮立言永丰令潘友文又以书来请铭于熹于是两令课功作治如法复使人来申致侯命熹既乐道二公之事又重侯请乃序而诗之俾俟庙成衅而刻焉王侯字道夫永嘉人自少魁垒有竒节尝为夀皇圣帝极陈当世之务夀皇悦其言欲大用之而未及也是其为政知所先务固宜如此其诗曰
  皇皇后帝降𠂻下民君臣之义父子之仁臣之事君䇿名委质报生以死身岂遑恤若鱼熊掌取舍之间是孰使之其性则然林林之生孰无此性利害劫之或失其正文武张公投命重围拥孤弗遂视死如归侃侃郑公遥遥孤垒城亡与亡其节亦伟方时大变众溃如川二公相望砥柱屹然慷慨临危一心如水实全其天万世不死招魂作主帝有闵书吏惰不称神用弗居孰见孰闻孰嗟孰叹孰烝孰尝孰克用劝守侯请命奠此新宫煌煌巨扁合旧增崇丽牲有碑螭蟠龟负我其铭之过者必下
  绍熙四年五月戊寅具位新安朱熹撰
  熹既铭此碑明年祗召造朝道出祠下将往拜焉则貌象未设而他役亦未讫功问其故则曰王侯既去而岁恶民饥两令寻亦终更而今玉山宰温国司马君䢍始将终之也君文正公诸孙其大父忠洁公亦以扈从北狩守节不污没其身宜其有感于二公之事不待州家之命而卒有以成王侯之志也十月壬子以讫事来告熹以为是亦宜得附书因纪其事使写刻于碑之左方
  中奉大夫直焕章阁王公神道碑铭
  孝宗皇帝嗣服之初慨念陵庙之仇耻未报中原之版图未复寤寐俊杰以图事功而群臣驽下曽莫有以当上意者盖十馀年乃得金部郎官王公于奏对间意耸然异其言既退又出手札以访焉俾悉其词以对公自以孤远一朝得见人主论天下事便蒙开纳而诏墨下询其勤又如此诚为不世之遇遂极言无所隐上益嘉叹诏兼崇政讲官夜直必召反复咨访屡移晷刻大臣忌之启以为淮东帅上不许曰王某谏官御史材也由是忌者愈侧目则使人通殷勤更以美官啖公公不为屈彼计无所施而猜惧益深会公与本曹尚书争职事乃潜相表里为巧语以中公使出补郡盖公自是转徙于外几二十年而孝宗念公终始不替数对近臣及公犹有台谏语比复召还则已迫移御不及对矣以是公讫不得复与朝廷议以没有识为公叹恨而公处之怡然无几微见言面其所以言于上者亦未尝以一字语人虽亲子弟莫得闻焉盖公之为人于此可见其梗概而君臣之际从古所难可胜叹哉可胜叹哉公世为婺州人八世祖始自义乌之鳯林徙居金华郡城下曾祖某祖某父某皆不仕而父以公贵赠中散大夫母贾氏亦赠令人公讳师愈字与正一字齐贤生七年逢兵乱从父婴城誓死不暂去其侧少长读书郊外精舍乡先生潘舍人义荣出游见而异之指庵前竹命赋诗公逊谢一再操笔立成其卒章有愿坚松柏操同保岁寒心之句潘公大嗟赏之命刻其语竹上后复以书论为文养气之法于潘公时年甫十三而义正词达意象和雅蔚然有成人之度潘公益竒之召致门下教视均子侄与见龟山先生杨公受易论语之说公又自从东莱吕舍人居仁问知中朝诸老言行之懿二公皆器许之于是益自刻厉大肆其力于六经子史百氏之书手抄口诵昼夜不息俄遭父丧贫不得窆族姻欲使从俗为火葬公号泣不食者累日见者感动合力助之乃克襄事终丧家益穷空教学以养母而自奉甚薄人所难堪其教饬子弟极恳款与其父兄言亦未尝不依于孝弟忠信而闾巷田野之间情伪休戚皆习知之其所以动心忍性拂乱増益而进于日新者又非他人所及知也年二十有七乃登进士第调建州崇安尉未行遭母丧哀毁骨立得疾几殆服除调临江军军学教授江西之俗右文词而左学行及公之来诸生见其色温气和言动有法固已深敬服之及开讲席则又告以学为君子之说闻者亦动心焉其不率者教诏恳恻亦多自悔改行僧杲有时名窜岭外得归所过士大夫争先礼敬至临江郡守延致俾升高坐说佛法而率其属往听焉召公与俱公谢曰彼之说某所不能知然以儒官委讲而北面于彼某纵自轻奈辱吾道何守不能强识者韪之再调和州教授军兴官省更授提点坑冶司干办公事未赴改潭州南岳庙盖居闲又七八年生事益落而徳学益进朋旧间有去登要路者视之漠如也寻改京官知潭州长沙县事其为政一以仁恕安静为本而纲目严整守之有常人亦莫得而犯也民以事至廷中降意循抚辨告谆悉事有难处为之反复计虑深远不以一旦决遣快健为已能而要以民不受弊于数十年之后为已安人始而或笑其迂久而后服其存心之厚爱人之周也里正之役困于科扰故多隐避吏又操先后予夺之柄以导其争而又久不为决使必破产而后已公至罢诸无名之敛人已欣然就役至有当代则又第其丁产之高下停年之近远先期下之俾自推择定当役者以告于是民无以役讼至常平使者之台者台吏病之反白使者下书诘公为骫法徇情者公不为变楚俗尚巫鬼穷山中有丛祠号影株神愚民千百辈操兵会祭且欲为乱郡议发兵讨之公曰此非所以靖乱也退密召语一二土豪贴以射士出其不意往悉擒其魁桀以送州而散其党与因撤其庙禁勿复祠民间疾病婚嫁旧皆决于巫史俗以甚弊而官利其多鬻乳香不之禁也公复下令毋以香市于巫其为竒袤以惑众者必罚无赦俗为少变时汶上刘子驹广汉张敬夫皆居郡中公以暇日与之游从容讲贯所造益深远一旦幕府所下文书有不便于民者公以利害争之不得退将引去敬夫疑之曰行而无资奈何公曰吾之来也固已虑此而先办归装矣岂待今日而后计耶敬夫面叹加敬而事亦竟得寝帅守张安国舍人知公深既剡荐之及移荆州又奏取以为属而公已有召命矣入对首论人主不可自用其聪明以失委任之体又论灾异之来当恐惧修省以尽应天之实言甚剀切上皆嘉纳公复进言辛巳之变天实授我以中原而我无以待之坐失机会今当亟为修徳惠民搜罗俊杰屯据要害之计庶几异日机会复来有以待之因及边事甚悉上意良悦问卿何以知此公对曰臣在长沙戍将往来臣必询之故得其实上益喜曰卿为县乃能留意于此耶除知严州先是张敬夫守此邦民安乐之既召还而诸公难其代故特以授公公至一蹑其故迹无所更改民又益喜敬夫尝奏请蠲丁盐䌷绢之税得免一年至是公又奏曰州土穷瘠唯产蚕桑乃不取其䌷绢而使折钱已非任土之意而所折又太重是以民尤苦之今未能尽罢而仅免其一年不若但令岁输本色犹足以少纾民力也会岁旱为请于朝得移婺州米五千斛以粜且俾籴于秋成以偿公又奏曰郡无良田多水旱有如异日复致饥馑而后奏请俟报则恐有不及事之悔况郡素少米使籴以偿亦非计也愿诏有司异时严州饥则移婺州之粟如今岁而即以其直归之则于事为两得矣诏皆从之公为政大略如长沙时然于权豪则用法无所贷大姓倚势合党贪赖民田公数其罪杖之而夺田归其主凡奸民大驵诈冒侵诬皆下吏案验悉置之法赏信罚必威令肃然奸凶帖息不敢犯而善良获安其业邦人畏而爱之至今犹曰安得复如王奉议时也然严距行都密迩士大夫往来无虚日公庄正自持接遇以礼不以形势有所低昻以故多不悦者因谓公政过严相与腾口以撼公会上饶骄兵讙噪台臣因露章请移公守信以弹压之盖名以材选而实非善意也然公威望素孚骄兵闻风畏詟不敢复为故态公至更为申明纪律而壹以宽惠抚之遂以无事岁复大旱他郡流民就食者众公先事定计时方仲秋即议发廪以粜或咎其太蚤恐后无以继公曰此非若所知也救之早则民心安而流移少且各爱其屋庐生业而无与为乱矧吾已致米二十万斛矣不患其无以继也即命揭榜赈粜始自今日以尽来年八月而后已时民间米价已腾踊公命官粜之直财少损之使不至大相绝视私价自平则又益下之故无冒滥之奸而私价亦不得起于是人心帖然而富室自知无所牟大利莫复有闭籴者愿有以佐县官者听之而亦弗之强也公又益以金钱致船粟来者舳舻相衘日粜千斛而犹不乏常平司下书俾移五万斛于番阳官吏皆言勿予父老亦遮道泣诉公晓之曰彼与若曹皆国家赤子吾食既有馀矣亦何忍视彼之莩死而不之救乎亟具舟输之番阳赖以济明年流民欲归其郡者复予行资以遣之蜀人黄钧仲秉知名士也闻其事贻书赞美以为富公青社之功不是过以是政誉日闻有旨召对除金部郎官寻兼崇政殿说书乾道七年也公时年已五十馀矣数召对言事上所赐书若曰比闻奏对颇及治道之具而未详也尚有可裨政体而宜于今者亟复条奏其眷待之渥一时在廷之士莫得望焉执政曽怀以财利进而前在版曹贷内府缗钱数百万未有以偿一日上以问户部尚书杨倓倓不知所对退取诸郡积逋缗钱七百万付金部使督之公曰此钱徒有名耳督之未必有得而文移一下所扰者不知几何人且中外一体若邦计未裕不若归诚君父以幸宽免岂宜举此虚籍以罔上而病民耶持其事不下倓大不乐乃密言于上曰王某以学术自负不肯屑意金谷事而曽怀亦畏公在上左右斥其短又譛公漏泄省中语上始怒诏罢公而台谏有为公辨明者上复问怀所泄何语怀不能对上悟遂改知饶州待次两年以例入奏所论县令宜以三年为任事亦施行当轴或欲留公以自助公逊辞谢去上命更以公为京西路转运判官公以杨倓方帅湖北两路事多相关不欲行乃卒赴番阳番阳久废不理公私凋弊公到郡为振纲维决滞讼政始有经塞弊源革浮蠧财用有纪郡岁输米十二万斛于建康僦载之资取之民者有常数后多为总所移他处而道里或过倍则其费无所取郡常辍他钱以续之以故郡日益贫而纲运亦有愆期折阅之患至是公力请于朝凡纲运皆无得改拨有不获已即先期告下俾得预办其费以行朝廷从之纲运遂得无耗失而郡岁省缗钱六七万云郡故多盗妖贼酋帅韩政党众日盛且为乱公设方略擒捕获之及将受代淮甸剧贼刘五从恶少五十馀人转掠入境杀人纵火与官军遇辄以九人分三队以迎敌其锋不可当或被围则合其众为圆陈外向溃出所杀伤官军民兵甚众公不以当去自弛调兵定计命毋得与贼战但严守津要而日驱逐之昼夜毋得休息一旦乘其惫尽获之于是群盗震慑其后累年犹相告戒以番阳为不可犯也就除本路转运判官时诸郡多贤守而政事之才不能无短长有讼不决而诉于台者公为更互委属而阴喻以意要使讼者得伸而听者无所贬一路称治会岁大旱奏请出桩积米百万斛分子诸郡使为赈粜以安民心人以为便而用事者靳之仅得其什一又奏阁畸零夏税免甲札牛皮马谷诸赋诏皆从之饥民赖焉改除荆湖北路转运判官而湖北之旱甚于江东公究心赈恤奏请规画曲尽其至遂得寒疾得请主管武夷山冲佑观除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公事未行改福建路转运判官始至承空乏之后入不支出公念一路之寄独仰漕司而经费犹不给奈缓急何即为校索源流整饬程度节冗费检吏奸要使岁用之馀常有倍积而后已行之有常不徐不疾未几帑藏日充而民不苦疾后之继者皆莫能及也闽上四州官鬻盐以给岁费始皆为民病后屡改法三郡得少苏而汀之为郡独以兵寇之馀田税隐陷故公私百计皆倚盐以办而盐所自来则官运远而私贩近故官价高而私直平又以距诸使治所皆绝远故抑配劫假之公行而民无所诉困极无聊数起为乱辄见夷灭议者欲变官鬻为钞引以救之公独言鬻盐固不能无弊然异时钞或不售则科买之害必有甚于鬻盐者今但尽蠲汀州宿负漕司缗钱若干而下其盐直斤十有五钱其当送漕司以转饷者若干分隶诸司者若干皆丐之以足留州之用则一岁之间公私所损合为缗钱五万有竒矣若更精择守令一意奉行自为悠久之利而法亦不必改也然钞议既寝而公说亦竟不行汀民之病迄今不得瘳议者盖两惜之孝宗犹念公不忘屡欲召用而辅臣以宗属为嫌竟不果垂满乃诏公以直秘阁居故官年馀上更用宰相乃除官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促召入对会孝宗已厌万几乃见今夀康皇帝即奏宜体付托之重勿忘未报之仇并及中外轻重大势上亦褒叹再三始至即发平江通守奸赃累钜万畿甸肃然然公于是时已决退休之志未数月即上章丐闲诏进职一等提举武夷山冲佑观公从容还家燕闲自适读书玩理教诱后进徳望隐然为东州之重明年绍熙改元七月七日以疾终于居第之正寝时年六十有九矣阶至中奉大夫职直焕章阁爵金华县男邑戸三百盖公为人沈静笃实简淡和粹得之天资平居庄默不妄言笑虽在暗室如对大宾其于接物温恭诚信充积有馀而出之谨严如有剂量使人可亲而不可狎尝念亲在时贫无以养食饮服用终身不忍有所加岁时祀享辄哀慕如弗胜书史外泊然无所嗜几案间无一长物居官取予问法如何推达贤才不为势屈其见于施设者大要以圣贤之言为必可行师友之论为必可信虽其中所以自守者凛然有不可夺之操至于称人之善则又色愉神畅如已有之虽剸繁治剧剔蠧鉏奸随事制变各有条理然仁厚之意恻怛之诚蔼然行于其中则又有非一时长于吏治者所能及晚年更练益精涵养益厚浑然不见圭角病革犹为诸子诵说前贤事业勉励训饬语讫而逝其见于死生之际又如此公于文不苟作议奏又多削稿今次其存者若干卷藏于家娶同郡俞氏封令人其父持国倜傥有远志蚤以文试有司不合遂放意山水间自号溪西老人令人归公时公甚贫佐公养亲尽其力斥奁中𧚌以遗诸妹无少吝后公居闲累年相与攻苦食淡处之甚安使公得以厉志徳业而无内顾之忧者令人之力为多也及公宦达而令人俭素勤力不改平日之旧治家甚整教子甚严遇族姻甚厚奉祀享宾甚敬而洁至是哭公过哀后三月亦不起疾子男四人长瀚从事郎新武当军节度推官次汉迪功郎新临安府仁和县尉次洽未仕次潭迪功郎新绍兴府会稽县主簿女五人长适进士陈思次适太学上舍生时泾次适进士俞衮次适进士叶绍彭次适将仕郎潘晋孙孙男六人桐集操馀未名明年十月诸孤奉公及令人之柩葬于金华县白沙乡石笋原之台山后三年乃以太府寺丞吕君祖俭之状来请铭熹与公虽同年进士视公为前辈自公在长沙时始获从游固已敬爱其为人及公入闽而闻其议论观其行事又益熟义不得辞且读吕君之状事皆详实不诬乃删其要而系以铭铭曰
  天赋之竒又粹以温笃行敏学有本有文诚意所通士服民信入告于廷帝有清问孰媒而合孰隙以离敛其馀功枭凶哺饥白首来归谓谐曩契时与事违卒不大试白沙之里石笋之原一丘之閟万世之安石笋之原白沙之里孰诏无穷视此哀诔
  义灵庙碑
  庆元元年春二月敕以台州士民所请故直秘阁滕侯之祠为义灵庙州人老穉闻是命下惊喜讙呼奔走迎拜导致祠下酌奠以告大书扁榜金朱炜煌揭于门楣庸侈上赐而其𦒿艾学士大夫叶君圣耦等四十馀人亦会祠廷相与言曰往岁盗起帮原连陷六州戎毒所加民无噍类而吾台人独得全其室家仰父俯子传世不绝以至于今者滕侯力也没而弗祀固无以慰吾民之心祀而弗命又无以彰吾侯之徳今则庙事既修而亦幸蒙上恩列祀典矣顾无金石以著本初其何以昭报事于长久且当日弃城冒赏之人其子孙犹有存者盖尝肆为妄说强袝其祖以遂侵诬之计吾州之人亦斥其伪以控于朝而报绌之矣然或久而不传则未敢必其无后患也乃以书来请篆其事熹以衰朽欲谢不能而复自念往使浙东留台最久固已熟闻兹事而有感于中矣矧以诸君之请之力其何可辞则应曰诺而病未能也乃今太守周府君侯又因鄞县主簿赵生师䢼踵门以请则为考按台人前进士陈君思恭所为日记及故吏部侍郎陈公公辅诸人之铭序赞颂皆言闻乱之初阖郡震恐太守赵资道郡丞李景渊咸愕眙不知所为谋欲遁去它吏相顾亦无敢出一语者侯方司戸曹事乃独慨然请任其责有异议者辄面叱之即日移书诀其父母昆弟而闭其妻子于官舍悉召州人谕以利害人人感泣踊跃听命乃亟下令发夫守险増陴濬隍除器募兵积粮致用分屯列栅为死守计日夜循抚甘苦同之城中之人始有固志而守丞以下则皆已遁去久矣既而山民吕师囊起兵应贼号十馀万导以攻城前后数四侯皆应机设械立摧破之手弓临城殪厥渠帅贼遂退走卒全其郛凡所存活以大万计参伍其说一无异词是则侯之为烈章章明矣独稽史籍则见当时实以守城破贼为丞之功进领郡符就加职秩乃与所闻不类而于妄说反有助焉于是更即诸书以求其故然后乃见当时守丞虽遁而侯于所下文书犹必存其位号寇退围解亟迎以归俾上功状而已不预焉丞盖熙丰故家诸子又皆贵仕故得独冒显赏尘䇿书而侯反下从捕盗七人之赏仅改京秩初阶移官旁郡以去是则阉尹擅兵贼臣柄国之所为而后来侵诬妄论所由起也一时之谬流惑万世向非台之文献有足证者民吏称思久而不怠则亦何所质正而决其是非哉呜呼是又可叹也已滕侯名膺字子勤后保南都守陈蔡以抗狂敌乘胜炎锐之锋勲绩尤盛劝进大元帅于济州所陈又皆当时天下大计切中机会其于建炎绍兴之史法当立传而熹于是书盖尝受诏参笔削矣是以因书此碑而并核其真伪如此不唯少塞台人之意亦使后之执笔者有以考焉庙数迁徙今在城西北隅永庆寺东实侯所再筑而力战破贼处台人迎侯继室赵夫人及诸孙仲宜等使居其旁通判州事吕君祖俭谋为买田以资奉守未就而去谈者惜之然以台人之徳侯如此吾知其继而成之者无难也是岁八月癸丑朔具官朱熹撰















  晦庵集卷八十九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九十     宋 朱子 撰
  墓表
  屏山先生刘公墓表
  屏山先生刘公既没二十有一年一日其嗣子玶涕泣为其故学者朱熹言曰玶不幸蚤孤先人葬既不及铭而墓道亦至今未克表大惧不孝获戾幽明亟欲建石琢辞以觉于后而惟先人不及用于世其事业无得而称唯道徳之懿不可以不白而知者又益鲜未有所属笔独吾子尝学于先人盍以所见闻者为我书之熹窃伏原念所以得游先生之门者具有颠末其于今日之谊固不敢辞而又有不敢不辞者盖先人疾病时尝顾语熹曰籍溪胡原仲白水刘致中屏山刘彦冲此三人者吾友也其学皆有渊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往父事之而惟其言之听则吾死不恨矣熹饮泣受言不敢忘既孤则奉以告于三君子而禀学焉时先生之兄侍郎公尤以收恤孤穷为己任以故熹独得朝夕于先生之侧而先生亦不鄙其愚穉所以教示期许皆非常人之事今乃幸得属辞比事以相兹役顾恨弗获其何敢辞惟是驽劣老矣无闻盖未有以副先生畴昔之意而慰吾父泉壤之思其何能有以究阐幽微信示久远此又熹之所以不敢不辞者则起拜辞谢不敢当而玶重以大谊要责于是不得终辞而辄论次其事如左方谨按建之刘氏至忠显公始大公以节死于靖康之难而归葬其乡崇安县拱辰山之南今其墓西二十有五步少南有丘焉则先生之所藏也先生忠显公之季子讳子翚而彦冲其字也世系本末具刻于忠显之赐碑此不复著先生少负竒才未冠游太学声誉出等夷以父任补承务郎辟真定幕府旋属祸乱忠显公薨京师先生痛愤家国非常之变执丧过礼哭墓三年服除通判兴化军事秩满以最闻诏还莅故官先生始以哀毁致羸疾至是自以不复堪吏责遂丐闲局主管武夷山冲佑观以归世家屏山下潭溪之上有园林水石之胜于是俯仰其间尽弃人间事自号病翁独居一室危坐或竟日夜㗳然无一言意有所得则笔之于书或咏歌焉以自适间数日辄一走拱辰墓下瞻望裵回涕泗呜咽或累日而后返事继母吕夫人尽诚敬兄弟之间怡怡如也侍郎公之子珙幼开爽嗜学先生爱且竒之教以文行经业不少懈而必使务其远者大者与胡刘二先生为道义交相见讲学外无一杂言他所与言亦皆海内知名士靡不叹服深远自以为不及而先生之心未尝少自足虽闻常人有片言之善无不从容咨叩必竭两端而后已至族党后生来问学者则亦随其器质告语成就终日无倦色如是者盖十有七年四为崇道祠官累阶右承议郎享年四十有七以绍兴十七年十有二月丙申卒始得疾甚微即入诣家庙泣别母夫人前遍以书告诀素所与往来者召珙付以家事指示葬处中外孤遗人人为计久远昏官舍业之既已则日与学者论说修身求道之要作训戒数百言弹琴赋诗澹然如平日熹时以童子侍疾一日请问先生平昔入道次第先生欣然告之曰吾少未闻道官莆田时以疾病始接佛老子之徒闻其所谓清净寂灭者而心悦之以为道在是矣比归读吾书而有契焉然后知吾道之大其体用之全乃如此抑吾于易得入徳之门焉所谓不远复者则吾之三字符也佩服周旋罔敢失坠于是尝作复斋铭圣传论以见吾志然吾忘吾言久矣今乃相为言之汝尚勉哉熹顿首受教居两日而先生没所著书诗合为文集二十卷娶陆氏封孺人先先生十七年卒无子葬忠显公墓东三十有五步有先生所纪其家世徳善刻焉盖先生不再聘则以侍郎公之幼子玶为后今为右修职郎实立此表熹方为次其文而西府建安公亦以书来曰叔父之墓弗识珙则与有责焉熹读之瞿然曰是乃吾之罪也乃亟起书石而系以铭铭曰神心惚恍经纬万方孰握其机而挈其纲嗟惟先生立徳之本既觉而存复则不远亦曰于仕我止我行亦生而死我安且宁拱辰西南有铭斯碣嘉与后人仰止遗烈
  朝奉刘公墓表
  淳熙五年正月丙辰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刘公卒于豫章之私第四月癸酉嗣子孟容等奉其匶葬于临江军清江县思贤乡安阳里全塘之原明年孟容衰绖来见予庐山下奉公族弟鄂州通守清之子澄之状泣而以告曰孟容之先人不幸不及从先生游而孟容顾得问学承教于左右惟是先人之墓当有碣而未有文以刻焉敢介叔父以其状为请惟先生幸哀怜之予与子澄故友善今孟容来又谨洁自好学问有方固知其故家遗业之传为有自来读其状又知公徳性履行之详如此问之尝识公者皆如状言不诬则亦自恨其不幸而不及识公也既乃为序其事而铭之公讳龟年字且老其先从李氏朝京师始自袁州临江徙其籍开封府祥符县魏陵乡吴儿村遂为闻家公之曽祖公非先生讳攽以文学致大名元祐中为中书舍人卒祖方雄州防御推官赠右通奉大夫父襄右朝请大夫赠朝议大夫公以从祖奏为将仕郎又以大夫公奏为从事郎调峡州司户参军遭丧不赴改临安府钱塘县主簿历道州军事判官改宣教郎知常徳府武陵县事通判沅州事主管台州崇道观累阶朝奉郎赐服五品而卒其为人静重纯笃十三岁遭母吴夫人丧哀慕如成人从大夫公居番阳馀二十年日以读书作文为事无故未尝出斋扉邻里或不识其面大夫公性严与人多忤公左右承顺唯谨退而接其乡党族姻又皆曲尽其情以故其不能无憾于大夫公者亦往往销释无复芥蒂皆曰公之能子也少时锐意决科稍不遇即舍去居常晦默不自矜伐谨严拘畏无一毫自放绳墨之外所居一日必葺服器一物必整盛夏衣冠袜履不暂释居闲亦必鸡鸣而起处暗室如对大宾待童仆小人亦尽诚悫所居之室必书谨独正心字揭之座右钱塘今为赤县公为主簿时秦桧方用事乡党姻旧或以文字见知登显仕者谓公曰盍亦求之公不应退治簿书益谨至他职事亦多与贵要人接公益自闭匿以故得竟秦氏败无所污人以为难在道州太守季公南夀深知公既以政事文词荐诸朝比去怀其馀章以授后守曰判官贤而不求人知恐君或失之也故留此以俟惟君留意后守许诺及其去又如之公以是改官在武陵遇民以宽吏有罪则立治之不少贷然亦不求其过也县境田多荒冒耕者众其健者与吏为一侵渔诉讼展转不止公为推穷本始必见端绪而予夺之讼为少息楚俗右鬼其淫祀有曰潘仙翁者岁时集会摐金鼓执戈矛迎而祭之公命尉杜师颜撤屋毁像收其兵刃罪其倡之者众然后定县十年不升降户等赋役不均咸以为病公始为改造簿籍民无异词部使者相与以其治行闻于朝有旨记姓名中书然公秩满则诣尚书铨注官以归卒不一见丞相也沅并边蛮人侵掠无宁岁公佐郡时群獠大动守惧求去公摄其事按边防旧法访问裁处立为条约以授边吏明谕威禁而以无事镇之蛮果帖服公佐州常言长贰失和多由下有胜心以驾其上故虽善意亦或不得伸惟尽吾所以事长官之礼而行吾所以佐长官之义则庶其见信矣晚见孟容从子澄学听其诵说而悦之谓子澄曰君言之善吾亦且将从事于此顾恨晚矣一日召诸子告之曰观星历书吾殆止此汝曹勉旃毋为门户羞也因诫以诚实详审谨礼择交严分守察细微数事蔼然皆长者之言居二年而病既病犹扶掖以奉家祭病革孟容泣而诵其平日正心之训则微视而颔之盖其为人始终之概如此呜呼是亦可谓善信人矣而其官不遂夀不长又如此其可悲夫公娶昌黎韩氏生两男子孟容为长免丧举进士中其科授迪功郎新袁州分宜县主簿孟将以公遗泽补将仕郎一女孟蓁未行予观孟容固贤而闻孟将亦好学然则公世之兴盖未艾也其又足以少慰也夫其铭曰
  吁嗟刘公笃世休道虽晚闻徳蚤修长途方骋岁不留志业有嗣无馀忧清江之曲全塘幽方趺圭首干千秋过者视此式其丘
  按会要临江军以筠州清江县置新喻自袁州新淦自吉州来隶而欧阳公作主客集贤墓碑皆云吉州临江人今状又云袁州临江人恐有差误请更详之
  韩溪翁程君墓表
  韩溪翁先君子韦斋先生之内弟程君也讳某字复亨徽之婺源人少孤从先君子学于闽中因得讲闻一时儒先长者之馀论而心悦之抄缀诵习晨夕不少懈先君子爱其勤敏于其归书六言以赠之皆事亲修身为学之要君拜受其言以归益自树立务记览为词章思所以大其门者然君为人坦夷跌宕不事修饰好读左氏书为文辄效其体不能屈意用举子尺度以故久不利于场屋家故贫至君益困中岁奉亲徙居穷山中自号韩溪翁山田百亩环堵萧然无以卒岁而君处之泊如也晚益不得志因自放于杯酒间酒酣讽左氏书杂以国风雅颂之篇坐者耸然倾听其俯仰疾徐之间顿挫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如有节奏至于放臣孤子怨夫寡妇之辞又未尝不三复感慨而出涕流涟也庸夫孺子从旁窃观时或笑而侮之君謷然不以为意盖其中所抱负有不得骋者故托此以自遣至它行事则其不合于理者固鲜矣乾道元年年五十九以疾卒后十年君夫人胡氏亦没遂合葬于怀金乡福林泠水之原盖新安番阳信安诸程皆出梁镇西将军忠壮公灵洗其家婺源者又自歙之黄墩徙而来谱牒具在闻之先君子忠壮公葬黄墩其墓以石为封今尚在也君家自其大父某始与乡荐父某亦以郡学上舍当贡京师皆不幸蚤卒至君学益勤而其师友渊源所渐者益远顾亦不逢以没其世而有子曰洵好学而敏于文君竒爱之日是足以成吾志矣既又屡荐不第今乃以特恩授信州文学识者恨之然洵故尝从熹论为学大要意其所以成君之志者在此而不在彼也熹祖母君之姑因谓君叔父幼从先君子在临安时时见君来先君子或留与饮君必尽醉而论说衮衮不能自休既长归乡里又得拜君而君辱教诲之则君益以老矣然得酒辄歌呼谈噱意气犹不衰也今又三十馀年洵乃以书奉君学徒李君缯之状请表君墓惟念始终顾二父于今皆不可见而熹与洵孤露之馀亦俱老大乃流涕而书之盖以重叹君家之不遇又惟潦倒无以副君畴昔之意而自悲也呜呼洵尚勉之哉淳熙八年八月乙卯表侄具位朱熹述
  曹立之墓表
  淳熙乙未岁予送吕伯恭至信之鹅湖而江西陆子夀及弟子静与刘子澄诸人皆来相与讲其所闻甚乐子夀昆弟于学者少所称许间独为予道馀干曹立之之为人且曰立之多得君所为书甚欲一见君与张敬夫也后五年予守南康立之果来目其貌耳其言知其尝从事于为已之学而信子夀昆弟之不予欺也欲留与居而立之有宿诺不果及予受代以去而所请白鹿洞书院赐额有旨施行如章郡守吴郡钱侯子言以予之惓惓于是也亟以书来问孰可为师者予因以立之告子言闻之欣然具书礼授使者走馀干踵立之之门以请而立之病不能行矣十年二月辛亥竟不起年方三十有七子静以书来相吊具道立之将死其言烱然在道不少异于平日相与深叹息之呜呼吾道之衰久矣比年以来敬夫子夀伯恭皆以盛年相继沦谢而后进之可兾以嗣事于方来者亦多夭没今又失吾立之然则子静与予之相吊也岂徒以游好之私情也哉立之名建其先自金陵来徙家至立之八世矣立之父讳天明始为儒立之幼颕悟日诵数千言少长知自刻厉学古今文皆可观一日得河南程氏书读之始知圣贤之学为有在也则慨然尽弃其所为者而大覃思于诸经历访当世儒先有能明其道者将就学焉闻张敬夫讲道湖湘欲往见之不能致有告以沙随程氏学古行高者即往从之得其指归既又闻陆氏兄弟独以心之所得者为学其说有非文字言语之所及者则又往受其学久而若有得焉子夀盖深许之而立之未敢以自足也则又寓书以讲于张氏敬夫发书亦喜曰是真可与共学矣然敬夫㝷没立之竟不得见后至南康乃尽得其遗文以考其为学始终之致于是喟然叹曰吾平生于学无所闻而不究其归者而今而后乃有定论而不疑矣自是穷理益精反躬益切而于朋友讲习之际亦必以其所得者告之盖其书有曰学必贵于知道而道非一闻可悟一超可入也循下学之则加穷理之功由浅而深由近而远则庶乎其可矣今必先期于一悟而遂至于弃百事以趋之则吾恐未悟之间狼狈已甚又况忽下趋高未有幸而得之者耶此其晚岁用力之标的程度也今岁元日知病之不可为矣犹书其牖曰未死之前不可自弃迁善改过自是愈笃死之日起正衣冠危坐如平日语其弟廷曰吾虽甚病而学益进此心莹洁无复纎翳如是而死庶其可以言命矣语讫就枕未安而没呜呼立之虽不幸蚤死不卒其志然所以自树立者至此亦岂他人所及哉立之事亲孝菽水之养驩如也爱其弟甚至与相切磋如严师友姊嫁而卒抚其孤以有成与人交敬而忠苟心所未安虽师说不曲从必反复以归于是而后已其于予规正尤切也视人有急难周之必尽其力虽贫病不计榜其斋曰无妄杜门终日里巷有不识其面者日用间自省小有过差即书之册其讨论经学有得亦悉记之及为他文甚众病中欲举而焚之廷弗忍既没而视诸箧则已亡其半矣乃裒自论定以来所作得十馀卷其他犹多可传者顾以立之遗意弗敢出也立之尝娶妇不悦于姑教之不从而去故卒无子至是廷以母命立宗人之子愿为后而葬立之万春乡栗田原先茔之右且以立之遗文数篇及其友成志郎赵君伯域之状不远数百里来请铭予于立之相得虽晚而知之深望之厚哀其死而屡出涕焉其可以无从乎然立之已葬不及识于圹中乃书其事使以表于墓上又系之曰胡子有言学欲博不欲杂欲约不欲陋信哉如立之者博而不杂约而不陋使天假之年以尽其力则斯道之传其庶几乎呜呼今短命而死矣岂不可哀也哉是岁五月乙酉新安朱熹述
  西山先生李公墓表
  西山先生李公者龟山先生杨文靖公之门人也龟山既受学于河南程氏归以其说教授东南一时学者翕然趋之而龟山毎告之曰唐虞以前载籍未具而当是之时圣贤若彼其多也晚周以来下历秦汉以迄于今文字之多至不可以数计然旷千百年欲求一人如颜曾者而不可得则是道之所以传固不在于文字而古之圣贤所以为圣贤者其用心必有在矣及李公请见于馀杭则其告之亦曰学者当知古人之学何所用心学之将以何用若曰孔门之学仁而已则何为而谓之仁若曰仁人心也则何者而谓之人心耶李公受言退求其说以进愈投而愈不合于是独取论语孟子之书而伏读之蚤夜不懈十有八年然后涣然若有得也龟山盖深许之而公之语学者亦曰学者于经读之又读而于其无味之处益致思焉至于群疑并兴寝食不置然后始当骤进耳龟山既没后进多从之游后举遗逸召对卒官福建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而葬其乡邵武军光泽县东黄岭之原学者共追号为西山先生云公讳郁字光祖元祐党人朝散郎深之子母安仁县君陈氏赠谏议大夫陈忠肃公之女兄也公幼不好弄坐立必庄少长学于舅氏陈公器之逾冠乃见龟山而请业焉龟山一见竒之即妻以女既而以朝散公遗命出为叔父将仕郎庭之后中间游大学被乡荐皆不第绍兴初天子慨然有志中兴大业思得山林遗逸魁杰非常之材而用之会遣御史朱异行郡国诏俾搜访以闻异闻公名使还以对召对便殿所陈皆当世大务上为改容倾听请退而留者再诏以为右迪功郎㝷除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未久以忧去用进书恩特改承务郎及免丧会秦丞相桧已用事公自度不能俯仰禄仕遂筑室邑之西北往来读书其间家益穷空人有不堪其忧者公独旷然不以为意然当世贤士大夫益高仰之迁官者多引以自代久之起家佐闽帅幕府人谓非公所宜处而公不辞既至人谓公且不屑为而公治文书惟谨日访民情戚休利病以告其长而罢行之一日帅用小人言欲毁民居数十为列肆酤酒以牟利公白其非便帅不乐颇见色词公即移病告老帅悟惭谢公为强起二十年七月壬辰竟以疾卒年六十有五矣公天资粹美而涵养有方其事上恭而有礼其御下严而有恩平居未尝有惰容诲人终日无倦色自奉甚约而事亲极其厚于所后尤兢兢致孝服丧毁瘠如礼治丧必诚信至竭其赀不吝兄阶官杭州骂贼死公事寡嫂如母教孤侄遣遗女皆如己子其于世务人情官政文法下至行阵农圃之事靡不究知然竟不及用于世以没识者恨之所著书有易传参同契论孟遗秉及平生遗文合数十卷藏于家夫人杨氏龟山先生第三女有贤行通经史大意平居诲饬子孙整齐内外皆中礼法后公十六年卒子揆成务郎陈公志于将仕之墓所谓延孙者也晚以徳夀庆恩补官而卒女适同郡上官墨卿孙男闲阐䦎阛女适某人闲于是以迪功郎为全州州学教授始将伐石以铭其墓而来请文以识焉呜呼圣贤远矣然其所以立言垂训开示后学其亦可谓至哉顾自秦汉以来道学不传儒者不知反已潜心而一以记览诵说为事是以有道君子深以为忧然亦未尝遂以束书不读坐谈空妙为可以徼幸于有闻也若龟山之所以教与西山之所以学其亦足以观矣予是以著之而并记其行事后之君子尚有考也淳熙十有二年秋八月乙卯具位朱熹述
  太孺人邵氏墓表
  金华时镐既奉其母夫人邵氏之柩祔于循理乡九里原先府君之墓使其子源以永嘉叶适所为行述及别记事实各一通来告曰先人之丧先师东莱夫子幸与之铭而吾子书之矣今又以不孝罹大祸间虽幸毕藏事惟是幽堂之刻所以垂永久者未有所属敢介前惠重拜以请予时病卧田间起受其书读之曰夫人婺州金华县人曾祖琼祖悦父之才嫁其县清江时君汝翼时君世昌乐而魁尨沈厚方腊之乱冦燔略空君一一自建置尽绍其前人夫人能左右以敏无荒事焉家既成时君遂用法度严内外文学训子孙立信务与称重乡闾夫人又能奉承以恪无逸志时氏族良家巨子孙竞于文科举上其名人皆尊爱时君以及夫人时君没夫人亦将老矣具呼家人与为条约亲写刻之屏使合居有礼缀食无专以不忘时君之法清江东南畦户数百临水而茇舍时潦出其上民往往栖木自救有浮去者夫人始命舟糗饭拯之岁以为常豫蓄棺告疫死者以敛人怀其惠晚遭太上皇帝皇后庆夀恩得封太孺人加赐冠帔淳熙十年七月庚寅卒年七十有一三子镐锜錝二女适刘晏陈褒孙□源淇演溱法㴋潭澡湂孙女其二适陈之望汪叔贻馀尚幼曾孙榘㮚杲女庄葍盖叶君所叙云尔其于夫人始终之际详矣而别记手书条约之词一曰子孙谨守家法毋得违悖二曰晨兴鸣板长幼诣影堂早参次会中堂叙揖三曰男女出入财货出纳仆妾増减必禀家长四曰凡为子妇毋得蓄私财五曰女仆无故不许出中门苍头毋得辄升堂室入庖厨则予于是有以知夫人之所以教者得齐家之要至其又谓夫人天性俭质不徇华靡服御有常未尝追逐时好有所变易岁时奉祭甚谨尝以冬享割肉手寒刀坠诸妇请代而弗许也母何晚得末疾归省辄惓惓不忍去比卒年几六十矣犹蔬食以终丧女兄孀居贫病䕶视周悉遇其子弟恩意有加时君笃于教子一时髦俊多客其门夫人日饬馔具必躬临之虽勤剧无惓意则予于是又有以见夫人之所以教者盖以其身而不専在于言语之间也呜呼是可尚已既以病不果铭姑记其实如此以授源使归刻石表墓上淳熙十有二年冬十月戊辰新安朱熹撰
  董君景房墓表
  番阳董君景房者讳为良世家徳兴之海口大父湷始仕至宗正少卿父元一秀州司法参军君少有大志尝学于江山徐公诚叟先生之门受其说而归益务求友讲而修焉不数年遂以文行闻于州乡再试礼部不第退处于家读书讲学不复以声利荣达为事乡人相与益高仰之而君之学盖日进月益而未可量也淳熙十一年九月一旦得疾卒年甫五十有四士友闻者莫不哀之盖君为人傥荡无城府家故饶给兄弟始求分异君力止之不可则尽听其所择而独取其所遗及故书数箧藏焉既而兄弟或破其产君极力资奉不计有亡死者葬之而抚其孤焉族姻乡党之贫无归者衣食之罢不能者教诲之不幸而有急难者救䕶之皆极勤恳斗讼之不决者为晓譬以义理往往心服失其所争而去岁饥奸民肆掠物情大恐君为官画策以便宜发廪振贷而密以兵掩其渠帅寘于法人赖以安雅有当世之志于官政民俗弛张之际尤孜孜焉尝记其见闻思虑所及者作活国书一编其言质悫详尽不为华靡而所规画常以厚下固本为先识者韪之恨其不得见于用也君娶周氏子男二人从起从治女六人其三已适人进士齐节程矩齐牧其婿也君卒之明月葬其里之黄柏原沙随先生程公可久雅知君实铭其圹而从起又以君友人太学生程端蒙之状来请文以表墓上予故家君旁县顷岁还里中君以所论经子诸说来见别后又数以书来有所问辨时君犹有四方之志予因以所闻古人为己之说告之而君不以其言为非也然则其可无词乃取程生状抚其可纪之大者书以授从起俾归刻之呜呼君则已矣而予言不没则百世之下于此尚有考也淳熙丙午三月庚辰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华州云台观新安朱熹述
  令人罗氏墓表
  故左司郎中张公之配曰令人罗氏南劔州沙县人世为县望姓家法严整令人生二十有二年而归张公事姑罗恭人以孝谨闻恭人爱之如己女张公故贫初仕将遣其女弟而无资令人悉岀橐中𧚌以奉之无吝色事公二兄旦暮率诸幼稚以次问起居无一日阙礼子侄就学归沐辄具汤饼会诸娣姒男女语次从容问所学业劳勉诸侄以励其子油油如也罗恭人尝若末病令人静夜必露香致祷愿损己夀以延姑年如是者数月恭人疾顿平而后三年令人一旦暴卒恭人哭之恸至老念之不能忘与人言必称其孝至于泣下且叹曰不意吾儿失此内助之贤也令人性俭约谦下好礼法有识度嫁时箧中有黪色𫄨衣忌日辄被以奉祭称慰如仪常所服礼衣横帔如民间法或告以张公且通朝籍盍改用命服令人曰此非拜恩何敢服也卒以礼终生以政和戊戌卒以绍兴癸酉葬剑浦县吴张氏大墓之左若干步后三十八年嗣子士佺来访予于临漳请铭左司公之墓一日复奉令人之事涕泣以请曰吾母之贤孝如此而不幸蚤终士佺兄弟生不及养已负终天之痛矣今又不能述其徳善以垂久远其何以见于地下惟吾子哀之予不忍辞也既受其书而读之因窃惟念孝爱和谨妇道之常世犹有难之者而令人至委身以代姑死守礼以终其身是其贤于人也远矣其可以无传也哉因为叙此以表其墓令人生二男士佺今为朝奉郎通判融州事其弟士僴尝为修职郎监藩葑酒库以卒四女进士宗大同谢舒宣义郎陈善庆文林郎黄东其婿也绍熙二年二月日朱熹述
  程君正思墓表
  士患不知学知学矣而知所择之为难能择矣而勇足以行之内不顾于己私外不牵于俗习此又难也呜呼若番阳程君端蒙正思者其所谓知所择而能行之者欤乃不及一试而又无年以死使人不得见其徳业之所成就是可哀已正思天资端悫自幼已知自好稍长即能博求师友以自开益遂以词艺名荐书既乃见予于婺源闻诸老先生所以教人之大指退即慨然发愤以求道修身为己任讨论探索功力兼人虽其精微或未究极而其固守力行之功则已过人远矣始时名下之字同于周程至是亟请其父而更焉其居家事亲能开义理于几微之际多所感悟而不失其驩心丧母葬祭推本古经以正流俗之谬乡人多以为法其在太学侪辈类趋时好不复知有圣贤之学正思择其可告语者因事推诚诲诱不倦从而化者亦颇众然其为人刚介不苟合闻人讲学议政有所未安辄造门辨质或移书譬晓必极其是非可否之分而后已会大臣有乐豪纵而贱名检者见修士即以邪气目之而又言于上曰cq=628是属且能亡人之国于是学官承其风旨因课试发䇿直以王程苏氏之学为问盖将以其向背为取舍对者靡然无敢正言其失正思独奋笔抗论无所依违而所以分别邪正之间轻重浅深又皆中理虽竟以是无所合而归然其抑邪与正之助亦多矣既归即以病不起绍熙二年十一月一日也享年四十有九闻者莫不哀之方疾革时手书来曰端蒙死不恨恨不克终养而卒业于门耳然已无可言愿先生自爱蚤就群书以俟来哲世不我知天岂亦不我知也哉予雅意正思任道勇而用志専必能卒究精微之蕴以广斯道之传者遽读其书不觉失声流涕既而视其笔迹谨好如常日又知其间于死生之际如此为之痛惜久而不能平也明年正思之父将葬正思于其乡之某处使其二弟端临端本状其事以来请所以表其墓者予按其言正思曾祖宏祖汝能皆有乡行父易今以修职郎致仕母俞氏妻王氏生一男师圣一女适同县董某而它则与予所闻者皆不异又观其言正思自少谨信异常儿大父将没知其可托以一老婢诿焉正思时年十四五涕泣受命䕶视勤恳十有六年始终无少懈至是属疾虽病尊亲临之必冠巾乃敢见将卒悉屏妇女户外戒治丧无用浮屠法所以告二弟朋友皆人伦大法所系不杂它语是皆宜书因并前所论者书之使碣墓上后之君子庶有考焉淳熙三年秋九月乙亥新安朱熹述
  程君公才墓表
  绍熙二年冬番阳程君正思病且革以书抵予告诀且书其先大父府君之行事而求识其墓予既哀正思之力学任道而不幸蚤死又知其大父之贤如此而无所闻于后世矧其将死深悲之属不在它人是固不可以无言也按正思言府君讳汝能字公才天资纯笃不由学问而孝弟忠信自有以绝人者父性严府君事之顺焉于其行事有未安者必以正谏谏而不入则退而谨伺之意解复谏卒听从乃己母得末疾三年衣不解带居不入室时其起居饮食之节而躬致养焉虽矢溲之役不以累它人也事兄谨甚兄好饮佚游府君惧显兄过以贻亲忧委曲其间弥缝甚至卒以无间言亲没析其产兄欲善田宅恣所取无难色平生口无恶言妄语足迹不涉官府之门居乡接物恂恂谨敕不怒而人敬畏之周人之急必尽其力虽或负之不计也乡人有死而亡子者治其丧甚饬或欲没入其赀产为告官立后至今不绝处家慈爱而能严子弟不敢为纎芥非理事今没三十年乡人行旅言之犹有思慕出涕者呜呼兹非夫子所谓十室之邑忠信如己者乎是乃三代之遗民而非今世之士所能及也使其得闻圣贤之教而讲学以明之其所至可量哉正思病亟作书其详如此而字画谨细如常时且谓它行之懿犹有不及书者今问其家得其世系则番阳之程皆祖梁忠壮公灵洗唐乾符间有名维者以金紫光禄大夫海州盐铁使将兵讨巢贼不利始居饶州乐平之银城后徙新建而地析为徳兴县故今为徳兴人自盐铁十二世而生府君之父讳宏亦有乡行娶齐氏生府君府君娶某氏生二子曰晟曰易晟先卒易今以修职郎致其事而又有正思为之子意者程氏其将兴乎今正思虽不幸而二弟亦知为学是固未可知也乃书此碑刻石墓左以俟墓在某某乡某里某处晟之子曰端友曰伯云易之子曰端诚曰端蒙曰端临曰端本正思即端蒙也予亦已别识其墓云三年壬子秋九月丙子新安朱熹书
  安人王氏墓表
  国子博士成都范君文叔以书致其母夫人之事于熹曰仲黼不天蚤失先人之教先夫人抚育成就甚艰且勤以及于兹而葬不及铭无以发其潜懿吾心惄然不敢宁也敢拜以请熹读其书既蹙然不敢当又读其状益惟文字之芜浅而无以信夫人之徳于后世顾文叔之贤未及识面而心已敬之且其所以属我者又如此其重也乃不敢辞而按其状则签书东川节度判官厅事卢君蹈之所述也其言曰夫人成都华阳人姓王氏祖曰赠金紫光禄大夫讳廷妣文安郡夫人勾龙氏父曰左朝议大夫讳辅妣宜人何氏夫人自幼以専静才明称于其家年甫笄归同郡范君讳漼盖范氏自蜀郡忠文公中书荣国公徙居许洛至是始还故乡文献未远子弟皆有典刑非清门淑质不易作对夫人一践其庭礼容肃穆纎悉中度虽在房闼礼敬自将燕私之言无一不可道于外者范君始为仙井监录事参军后以宣教郎知雅州卢山县事夫人居家俭约不以出内细故累其君子范君阅具狱晨夜寒暑不少懈夫人犹从旁从臾之曰毋惮淹晷之劳而使彼负没世之冤也故范君为吏以清白著其治狱以平允称夫人盖有助焉范君既从官不复问生理身后家事益落落夫人慨然自力以济其艰使二子得以尽力于学继践世科人以为荣而夫人不色喜顾语之曰吾悲汝父之不及见也虽然汝家世以清徳直道为门阀汝曹问学宜知所本仕不患不达患无以称耳藜糗吾能甘之毋遽以三釡为也二子以是益自厉于学而仲黼杜门几十年不汲汲于进取蜀人高其行东游吴楚张敬夫吕伯恭一见皆叹赏具以其学告之今在朝列尊守所闻不徇世习而忠君爱国悃款无已识者皆倚重焉此又夫人之教有以成之也初范君仲兄洪雅君蚤卒无子范君将以少子仲芸后之未及而终后六年仲芸奏名南省夫人大合族党申范君之命以告于祖祢而卒使奉其祀焉闻者皆以为难洪雅之妻前已更嫁至是乃卒人以其服为疑夫人曰礼不为嫁毋服而律有心丧三年之文且是尝为洪雅配得不为芸母乎即日命仲芸服丧如律闻者益以为难岁时典祀身亲蠲洁待宾客接宗姻曲尽礼节而御下一以慈恕至其平居教诏子孙援前言质往行又皆有本有末盖可书而诵也卒于淳熙八年六月甲辰葬于十三年八月丙申墓在双流县宜城乡曹池山实从卢山君之兆始以夫封孺人后以子赠安人仲黼今以通直郎为国子博士兼皇侄许国公府教授仲芸尝以从政郎为彭山令而先卒女五人一适王晞孟一适程师䕫一未行馀皆夭呜呼夫人之所以相其夫而成其子者卢君状之详矣然犹事之常也至其出少子以后仲父既又使之服其所后嫁母之丧则处变事而不失其权有当世士大夫之所甚难而深愧焉者呜呼贤哉兹其所以为吾文叔之母也欤呜呼贤哉绍熙三年玄黓困敦秋九月戊子具位朱熹述
  聘士刘公先生墓表
  先生姓刘氏建州崇安县五夫里之白水人其曾大父讳滋起身农亩以进士高第仕至尚书职方郎中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大父讳照朝请郎再世皆有清徳中岁即休官退处以大耄终父讳元振始不仕然亦以驯行称先生讳勉之字致中自幼强学日诵数千言耳目所接一过不复忘其为文肆笔而成滂沛闳阔凌厉顿挫侪辈少能及之逾冠以乡举诣太学时蔡京用事方禁士毋得挟元祐书制师生收司连坐法犯者罪至流徙名为一道徳者而实以钳天下之口先生心独知其非是阴访伊洛程氏之传得其书藏去深夜同舍生皆熟寐乃始探箧解袠下帷然膏潜抄而默诵之闻涪陵谯公天授尝从程夫子游兼邃易学适以事至京师即往扣焉尽得其学之本末既而遂厌科举之业一日弃录牒揖诸生而归道南都见元城刘忠定公过毗陵见龟山杨文靖公皆请业焉而刘公尤竒其材留语数十日告以平生行已立朝大节以至方外之学它人所不及闻者无不倾尽先生拜受其言精思力行朝夕不怠久而若有得焉则畴昔所闻一言之善融会贯通皆为己用而其践履日以庄笃与籍溪胡公原仲屏山刘公彦冲两先生友善日以讲论切磋为事其于当世之务若不屑焉而论说区处钜细显微皆有条理乱后故山室庐荒顿乃即建阳近郊萧屯别墅结草为堂读书其中力耕稼以自给澹若无求于世而一时贤士大夫莫不注心高仰之中书舍人吕公居仁知之尤深尝以小诗问讯有老大多材十年坚坐之句世传以为实录是时国家南渡几十年谋复中原以摅宿愤而未有一定之计方且寤寐俊杰与图事功吕公乃与同列曾公天游李公似之张公子猷三数人者共列其行谊志业以闻于朝特诏诣阙将行屏山先生为作招劔之文以祝之其卒之乱曰宝劔来奉君王抚四夷定八荒时乎时毋深藏其所望于先生者盖如此既至会秦丞相桧已专国枋为其事非已出不能平时又方决屈已和戎之䇿恶闻天下正论意山林之士不顾利害敢尽言触忌讳尤不欲使见天子谈当世事第令䇿试后省给札俾上其对先生知道不易行即日谢病归杜门高卧十馀年造养益熟名闻益尊故相赵忠简公出镇南州道出里门纡辔入谒坐语移日弥加叹重然其去未几即遭谗窜海外以没同时知先生者亦皆废锢不复用于是先生竟不及一试于用而卒于家享年五十有九有志之士莫不哀之绍兴十九年二月十日也先生学本为已而才周世用临事裁处不动声气平居严敬自持若不可犯而接物之际恂恂和悦色笑可亲其临财廉一介不妄取少时妇家富而无子谋尽以赀产归女氏既谢不纳又择其宗属之贤者举而畀之使奉其先祀其与人交诚信恳恻同里胡公明仲侍郎蚤出为季父后不自知其本亲乡人多窃议之而莫以告先生独为移书具陈本末所以然者胡公感其言为数归省恩礼略备议以少息熹之先君子蚤与先生游相好将没深以后事为寄且戒熹往学焉及弃诸孤先生慨然为经理其家事而教诲熹如子侄既又以其息女归之亲旧羇贫收恤扶助亦皆曲尽恩意学子造门随其材品为说圣贤教学门户以及前言往行之懿终日娓娓无倦色自壮至老如一日也娶连氏无子以从兄之子思温为后二女子其长归于我次适朝奉郎范念徳思温亦无子又以从兄之子澧后之建州于今为建宁府先生墓在草堂涉溪西北七里所群玉乡三桂里之学士原其葬时不及铭逮今且五十年后生之及见先生者日加少熹惧其益久而遂将无所考也乃追记其世家学行之最而伐石以表焉庆元戊午正月己亥朔旦门人朝奉大夫朱熹述










  晦庵集卷九十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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