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斋先生集/序
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若吾文元公晦斋先生,其真所谓学问者哉!先生之学,专用心于内,基于诚意而发于致知,故事皆有实而明无不烛,以之为亲,尽其孝;与弟,尽其友;事君,尽其忠;遇士,尽其爱,至于御下莅民、处患临乱,莫不一本其所存而曲当其所应,非务于心学,其孰能与此?成仁知之德,立继开之业,吾三韩有人焉尔。
予尝在辛丑年间,以书为贽而礼焉,望俨即温。亲承謦咳,窃窥其有方寸之学,遂将程氏《附注》书,叩疑不已。仍请存心之要,久之先生指其掌曰:“有物于此,握则破,不握则亡。”退而省乎心,粗觉其为忘助之异名,而尤喜其亲切而有味也。既而先师滩叟先生,与先生论喜怒哀乐未发,为予道其详,予又窃自叹曰:“此子贡所以不可得而闻也!”
呜呼已矣!自予入海,先生出塞,岁才七周而塞讣至海,追怀悼惜,每中夜潸然,至恨冥顽独久于世也。曁圣上始初清明,误首蒙恩,复侍经幄,感念今昔之不暇,而面受圣旨,雠正先生集,为之慨然而读曰:“真布帛菽粟矣乎!”其诗和平、易直,其文明白、缜密,书札订辨之切、疏箚规箴之深与夫当消长危疑之际言论风旨,无非出于诚而济以明者,比昔所见闻,鲜有不合。然后益验先生之心,未尝一日而放也。盖此心既收,专一虚静,则道理昭著,自然流出,有若是者,焉可诬哉?仍念孟子指出此窍,为已明矣。若予者不知反求,而曰:“如此为俗学,如此为异学,而如此为儒者之学。”实先生罪人也,亦可哀已。
先生之孙浚,袖板本四帙,踵门而告曰:“按使卢公禛、府尹李公齐闵,协议寿梓,属大人为序,是用不远千里,奉以为请。”予既卒业,重自慨然曰:“盛矣哉,二公之心也!即予何敢有言于其间?而亦有不得而辞者。顾先生集朝夕印颁,而《奉先杂仪》ㆍ《九经衍义》ㆍ《求仁录》之要法、《大学章句补遗》之卓见,又皆不见于此帙,则奚必此序为?”浚曰:“官字用铸,一印便已,岂若此本在吾州,可以永传无坠者?且将继而刊焉,其无所为嫌。”遂书所感以归之,以见三韩心学惟先生有之云。
万历甲戌孟阳既望,芝岭后学卢守慎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