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书亭集/卷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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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六　跋（五）

○《商祖丁爵铭》跋

右爵一，铭二字，曰祖丁，在右柱外。薛绍彭曰：“祖丁者，商十四君祖辛之子也。”内有文作弓形，中包六字，不可辨识。山阳张召曰：“此商之酒器。”盖射者必继以饮，《诗》言“发彼有的，以祈尔爵”是也。爵今存召家，召字力臣，精六书，贫而嗜古，宾至，绕席皆尊彝敦卣之属。昔欧阳子撰《集古录》，藉刘仲原父、杨南仲诸子释文。自力臣殁后，虽有奇字，为余释其文者寡矣。

○《商父己敦铭》跋

父己敦一，上圆下方，崇一尺五寸，唇广四尺，底二尺八寸，腹受五升，舟五尺四寸。其文云雷，其耳饕餮。铭二字，在腹，盖商器也。商人尚质，作祭器以荐祖考，犹以父称。故鼎有父甲、父乙、父丁、父己、父辛、父癸，尊有父乙、父丁、父己、父癸，彝有父甲、父乙、父丙、父丁、父己、父辛、父癸，卣有父乙、父丙、父丁、父己、父辛、父癸，爵有父乙、父丁、父戊、父己、父庚、父壬、父癸，觚有父乙、父庚，觯有父己、父辛，斝有父丁、甗有父乙、父己，鬲有父己，盉有父丁，父癸，举有父己、父辛，盘有父辛，鳦有父癸，然则敦以父己名，固其宜已。不惟是也，有以祖名者，尊之祖丁、祖戊，卣之祖乙、祖丁、祖庚、祖辛，爵之祖丙、祖丁，觚之祖丁，甗之祖己，鳦之祖戊是也。有以母名者，卣与鬲之母乙是也。他如世母辛、兄丁、兄癸、妇庚、子乙、女乙、孙己，名得通于下，铭辞不若周人之烦，取足以纪行次而已。岁在上章执徐春，观于王公子士骏书斋，椎拓而还，装界于册。

○《宋拓锺鼎款识》跋

宋绍兴中，秦相当国，其子熺伯阳居赐第十九年，日治书画碑刻，是册殆其所集。如楚公锺、师旦鼎，皆一德格天阁中物也。余或得之毕少董，或得之朱希真，或得之曾大中。盖希真晚为伯阳客，而少董时视盱眙榷场，因摹款识十五种，标以青笺，末书良史拜呈，以纳伯阳，至今装池册内。秦氏既败，册归王厚之，每款钤以“复珍玩”厚之私印，且为释文，疏其藏弁之所。后转入赵子昂家，子昂复用大雅印钤，兼书薛氏考证于后。于时钱德平、柯敬仲、王叔明、陈惟寅，均有赏鉴私印。隆庆六年，项子京获之，寻归倦圃曹先生。康熙戊申，先生出示予，予爱玩不忍释手，先生属予跋之，未果也。辛酉冬，予留吴下，先生寓书及册，复命予跋，予仍不果。改岁，乃封完寄焉。先生既逝，所收书画多散失。久之，是册竟归于予，藏箧中十载，宗人寒中嗜古，见而爱玩之，犹予之曩日也。因以畀之，每叹书画金石文铭心绝品，恒纳诸炙手可热之人。若秦会之、贾师宪、严惟中，物之尤者悉归焉，然千人所指，其亡也可立而待。曾不若山林寂寞之乡，储藏可久，则予托之寒中，庶其守而勿失也夫。册中所拓，锺七、鼎二十有一、饮二、爵六、鬲四、卣九、敦四、簠一、甗二、壶二、刀一、槃二、镫一、尺一、汉器一，中有荣次新手跋，及书林羲叟公辅诸图记。

○《周鼎铭》跋

右周鼎铭一，新城王吏部子底见之焦山佛寺中，俾程处士穆倩读之，其文可辨识者七十有八字，存其疑者八字，不可识者七字。吏部为长歌述之，其弟礼部贻上和焉，而摹其文授予。三君者，可谓好古之士矣。昔欧阳永叔得古器铭，必属杨南仲释其字。南仲之言曰：“古文自汉世知者已希，贾逵、许慎辈，多无其说。”而蔡君谟亦曰：“古之篆字，或多或省，或移之左右上下，惟其意之所欲，甚哉！辨识之难也。”鼎铭词曰：“惠敢对扬天子丕显敷休。”其人莫考。曰：“王格于周”，曰：“司徒南仲”，殆周初器也。其曰“立中庭”，按毛伯敦铭文亦有之。薛尚功释为立，而杨氏谓古立位同字，古文《春秋》书公即位为公即立，则是铭曰立，亦当作位。穆倩定为立，从薛氏读也。古之勋在王室者，既受之册，归必铭其器，论撰其祖父之德善功烈，以明示后世。如申伯、召虎、韩侯、文侯，锡予之盛，《诗》、《书》所载，仅千百之一二。而铭诸器者无穷，盖不特齍盉𠤱医敦卣为然，举凡锋矛刀剑莫不有铭。自秦销金咸阳，厉禁所至，为段冶改煎，殆不可胜数。世徒惩秦燔《诗》、《书》之祸，不知销金为祸之益烈也。

呜呼！三代之文，自九经而外，其得见于今者希矣。顾神物显晦或有时复出，惜乎！又委之荒山梵宇中，莫之宝惜，徒令好古君子摩挲叹息之不已也。鼎崇尺有三寸，腹深八寸，唇广一尺四寸，其耳三寸，礼部语予云。

○《周司成颂宝尊壶铭》跋

右周司成颂宝尊壶，注以酒，容一斛。项腹均有铭，按其文一百五十字，可辨识者；维三年，五月既死魄，甲戌，王在周康邵宫。旦，王格太室，即位。宰弘右，颂入门，立中庭。尹氏受王命书，王呼史虢，□册命颂。王曰颂，命汝官司成，赐汝玄衣、舄带、赤芾、朱黄銮旗、惣勒用事。”颂拜稽首，敢对扬天子丕显□休，用作朕皇考龚叔宝尊壶，用追孝，蕲吉康，颂其万年眉寿。□臣天子令终，子子孙孙宝用。此其大略也。考周辙未东，王宫名著于载纪者，不闻有康邵宫。惟弁阝敦，载吕大临《考古图》，有“王在周邵宫”之文。薛尚功释邵作昭，盖惑于《竹书纪年》，穆天子传西王母来宾昭宫之故。吕氏定作邵，今斯铭文甚显，其为邵无疑。椒举曰：“康有酆宫之朝，冠以康者，或康王所筑，未可定尔。”太室者，明堂中央之室，《书》言王入太室祼是已。司成分职，不载于周官。《戴记•文王世子篇》“大司成论说在东序，侍坐者远近间三席”。北海郑氏以为即《周官》司徒之属师氏，而新安王氏驳其非，谓世子国子之德业，大司乐教之使成，故名，盖大司乐也。二说均可通，要之《周官》有是名矣。铭称皇考龚叔，弁阝敦称皇考龚伯，二器疑出于同时。尊壶今藏钱唐王太仆益朋家，识者比于郜之大鼎，燕之重器。

○《周延陵季子剑铭》跋

康熙九年，冬十有二月，偕嘉兴李良年、吴江潘耒、上海蔡湘，过退谷孙先生蛰室，出延陵季子佩剑相示。以周尺度之，长三尺，腊广二寸有半，重九锊，上士之制也。腊有铭篆，文字不可辨，合之韦续五十六体书，无一似。其曰季子剑者，先生审定之辞云尔。先生命四人联句咏之，诗成，摹铭文于前，俾书联句于后，装界为册，藏之砚山书屋。

○《南海庙二铜鼓图》跋

广州波罗江上、南海神庙铜鼓二，大者，唐岭南节度使郑𬘡出镇时，高州守林霭得之峒户，以献，𬘡纳诸庙。面阔五尺，脐隐起，罗布海鱼虾蟆等纹，旁设两耳，通体色微青，杂以丹砂瘢，其光可鉴。小者，杀大者五之一，从浔州滩水涌出，色纯绿，杂以鹧鸪斑。审视之，隐隐若八卦画。每岁二月上壬，土人击以乐神。民间有疾，祷于庙，亦击之。考《周官》“六鼓四金，鼓人辨其声用”，“籥章以土，𬴂人以木，革以冒之。”不闻范金也。迨伏波将军平交阯，诸葛丞相渡泸，始铸铜为鼓，流传三川百粤颇多，岭南一道。廉州有塘，钦州有村，博白有潭，万州灵山文昌有岭，取以名其地。传闻鼓初成，悬于广庭，宰牲置酒，子女繁会，出金银钗叩之，纳诸主者，目曰都老。有仇怨相攻，则鸣鼓集众，俄顷乌合。蜀则凡鼓悉称孔明所遗，其直易牛千头，苗民得此，雄视一方。要其制无若南海庙中之大者，至于金𬭚和鼓，亦名𬭚于，掌之鼓人，见于《春秋内外传》。先铜鼓有之，郑康成谓圆如碓头，大上小下，乃宋聂崇义绘《三礼图》，误悬以龙床，状若杯盂。而《宣和博古图》一十九器，不绘绳索，以龙马虎蜼龟鱼栖凤山花镇之，仰若井口，是皆以下为上矣。南齐始兴，王鉴镇益州，什邡人段祖获𬭚于以献，史称高三尺六寸六分，围三尺四寸，圆如筒，色黑如漆，甚薄。上有铜马，以绳悬马，令去地尺馀。灌之以水，又以器盛水于下。以芒茎当心跪注𬭚于，以手振芒，则声如雷，其释器差详。窃思作𬭚本以和鼓，度其形，亦略似。第鼓穹其腰，而𬭚削其下；鼓蒙两面，而𬭚去其底。铜鼓初铸，必取二器折衷之，蜀人所以名𬭚于鼓云尔。鼓无铭，乃俾画手缩为图，书其后。

○《汉尚方鉴铭》跋

处士锺嵚立获古镜于新塍市之西，以百钱购之田父。土蚀其半，命工刮摩之，晶光澄澈。处士出以相示，挂诸壁，若弦月之烛霄汉也。验其背，铭辞曰：“尚方作镜真大好，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饮玉泉饥食枣。”镜省文作竟，盖汉尚方鉴也。汉宫阙有尚方掖门官制，设尚方令丞待诏，职属少府，主作禁器物，掌上手工作，以宦者为之，蔡伦之造纸及秘剑是已。自武帝好神仙，宣帝亦信方士，所制隋侯剑、宝玉宝璧、宝鼎，皆尚方为之。既而刘更生献淮南枕中洪宝苑秘之方，令尚方铸作，事不验。张敞上言：“请斥远方士。”尚方待诏皆罢。然则镜铭殆出方士作也。《宣和博古图》载汉鉴一百有三，尚方鉴居其四，铭辞损益各殊。古人制器，不屑雷同若此。处士曰：“有是哉！”既摹其铭，遂装于册。

○书《汉镜铭》

金有时而烁。惟镜，巨室小家均有之，故自汉以来，制器间有存者。衎斋所藏是镜，盖汉时物也。其铭作韵语曰：“乐无事，日有喜，宜酒食。”岂非知止不殆之君子为之乎。

○跋《新莽钱范文》

易龟贝为泉布，师尚父立其法，退而行之齐。《周官》则泉府掌之。景王分小大二品，权其子母，为利溥矣。然仲尼之徒，无道其事者，利固孔子所罕言也。新莽闰位，特重钱法。钱凡六品，刀凡二品，布凡十品。既而以刚卯金刀合刘氏文，乃禁佩刚卯。除刀钱，以大钱小钱二品并行。防民盗铸，挟铜炭者入锺官，其时鼓铸多，故至今犹有存者。若夫钱范，窃疑排纂谱录图志诸家，或未之见也。岁在丁亥夏，观于衎斋上舍小葫芦山书屋。范形正方，中央轮廓四。其二有文，曰大泉五十。遍体青绿，诗家所云活碧，庶几近之。上舍得之石门吕编修葆中，案头古铜器虽多，当以此居第一矣。

○跋《甘罗城小钱文》

右钱薄而且小，文止一字，不可辨识，下穿一小孔。相传淮口有土阜，土人目为甘罗城，淮流变迁，遗迹莫考，有掘得此钱者，名之曰甘罗钱。殆鹅眼、𫄧环、榆荚、荇叶之类，此之谓幺钱，幼钱也。

○《景云观锺铭》跋

景云观在修业坊，见宋次道《长安志》。锺铭，睿宗景云二年所撰并书，字体与顺陵碑文略似，犹有八分遗意，间杂篆法，姿态横出，妙品也。由唐以来，历年既久，当时古迹，高台已倾，曲池已平，残碑断碣，仅存千百之一，而睿宗之书独留，至今无恙，锺𫄨不移，亦事之希有者也。

○咸宁县唐冶金《五佛像铭赞》跋

唐自太宗崇奉释教，凡索战之地，轸念国殇。破刘武周于汾州，立弘济寺。破宋先生于吕州，立普济寺。破宋金刚于晋州，立慈云寺。破王世充于印山，立昭觉寺。破窦建德于汜水，立等慈寺。破刘黑闼于洺州，立昭福寺。征高丽还于幽州，立悯忠寺。犹日悼兵士死战，而为之荐福，不失发政施仁之一端。迨武后窃位，横征苛索，增建佛寺匪一。当是时，敕春官尚书王攸宁充检校大像使，于白司马阪冶金为像。都下向风，炼金铜成佛身者益多矣。今咸宁县尚存五躯，皆长安中所铸，躯必有铭有赞，作铭者三人；韦均、李承嗣、姚元景，作赞者二人；高延贵、萧元昚。吾乡曹侍郎洁躬，遣人椎拓，合装界成一册。惜未经跋尾，像设本末，不得其详。惟姚元景铭，乃为光宅坊光宅寺造像而作。考《唐会要》，仪凤二年，望气者言此坊有异采，掘石得舍利万粒，因立为寺。元景，元之之弟也，仕至潭州刺史，见《宰相世系表》。

○《吴大安寺铁香炉题名》跋

曹生曰瑚，好集金石文字，从上元灯市购得铁香炉识十纸，以示余。文称：“吴太和五年，岁次癸巳七月己丑，铸此香炉。收买铁仄钱打造，计重一万二千斤。安大安寺大殿上，为国王吴主，府尊令公，十方万姓，永充供养。证因僧智玄，铸炉匠丘师立。”所云国王吴主者，唐亡十二年，吴犹不改天祐年号，至杨行密次子隆演，乃始建元。第四子溥，虽御文明殿即帝位，国人犹称曰王，而以主代帝也。府尊令公者，太和三年，以中书令徐知诰为金陵尹也。十国之主，率多佞佛，杨氏所有二十九州，往往铸金刊石，若升之兴化院，江之开福院、安国寺、均有锺。锺有铭，见于王象之碑目。若大安有寺，《金陵梵刹志》不载。然铭既有拓本，则兹器尚存无疑。题名百人，中有金一娘、段二娘、雷三娘、魏四娘、张五娘、孙六娘、金七娘、戴十三娘、丘六十娘，杂之都勾当工人姓名中。画字夭斜，丁口无别。夫为国以礼，务使男女各正其位。故授受不亲，不杂坐，不交爵，不同巾栉椸枷，言不出梱，所以坊民闲，其可逾乎？窃国之主教民无术，失礼制之防，混冠衣于巾帼，而民不知耻，君子以为国非其国矣。

○书《钱武肃王造金涂塔事》

寺塔之建，吴越武肃王倍于九国。按《咸淳临安志》，九厢四壁，诸县境中，一王所建，已盈八十八所，合一十四州悉数之，且不能举其目矣。当日尝于宫中冶乌金为瓦，绘梵夹故事，涂之以金，合以成塔。鄱阳姜尧章得其一版，乃如来舍身相。阳谷周晋仙赋长歌纪其事，有云：“钱王本自英雄人，白莲花见国王身。蛇乡虎落狗脚朕，何如锦袍玉带称功臣。”考罗平僭号，王遗董昌书曰：“与其闭门作天子，九族涂炭，不若开门作节度使，终身富贵无忧。”晋仙即演其辞，使闻者足戒，此诗人之善于取材者已。乡人蒋尔龄亦得一版，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相，以施城东白莲寺僧。吾友周青士所目击，曾以语予。及予归田，则尔龄、青士皆逝。询之寺僧，坚不肯承，真迹不复可睹。遂书其事，附录晋仙之诗，冀此瓦未铄，好古之君子，或一遇焉。

附录周文璞《方泉集》诗：“白石招我入书斋，使我速礼金涂塔。我疑此塔非世有，白石云是钱王禁中物。上作如来舍身相，饥鹰饿虎纷相向。拈起灵山受记时，龙天帝释应惆怅。形模远自流沙至，铸出今回更精致。钱王纳土归京师，流落都在西湖寺。钱王本是英雄人，白莲花见国主身。蛇乡虎落狗脚朕，何如锦袍玉带称功臣。天封坼开即退听，两浙不闻笳鼓竞。归来佛子作护持，太师尚父尚书令。一枚传到白石生，生今但有能诗声。同袍方外铦师兄，哦诗礼塔作佛事。同吃地炉山芋羹，何曾薰陆绮床供。但见相轮铜绿明，哦诗礼塔犹未毕，芦叶低飞山雨湿。”

○《溪州铜柱记》跋

右《铜柱记》，楚王马希范与溪州刺史彭士愁立誓，范金为柱，命掌书记天策府学士李弘皋作记。柱高一丈二尺，入地六尺，重五千斤，环以石莲花台。在今辰州溪蛮境上，去府治百馀里，以是罕有摹拓本流传于世，即好古如翟赵曾洪诸家，亦未之著录也。予年三十，读欧阳子《五代史》，爱其文辞。及览观司马公《通鉴》，编年叙事，反详于国史之纪传。心窃未安，因与锺秀才渊映，约分注欧阳子书。既而予从云中转客太原，访沙陀北汉故迹，残碑断碣，靡不摩挲抄撮。渊映亦多所考证，不幸客死于燕，遗稿尽失，从此予无相助者，兴转阑散矣。康熙戊午，昆山叶征士奕苞，相聚京师，语及金石文，自言家有《铜柱记》拓本，乃托其邮致。具录记文，审定《楚世家》之误，弘皋，止名曰皋。彭士愁，易以士然。其子师杲，易以师暠。刘本静江军指挥使，不书其官，未免太略，亦且失实，斯当以记为正也。

○续题《溪州铜柱记》后

《溪州铜柱记》卷还叶氏，求之三十年不得，岁在己丑七月，忽获之西吴书估舟中。文字完好，出于意表，检视曩时跋尾，于弘皋本末未之详。乃命装潢手作册，缀旧题于前，续书其末。马希范之丧，天策府都尉希广，其同母弟武陵帅希萼、其庶兄弘皋，主立希广。而大校张少敌忧之，谓曰：“希萼次长，负气必不为都尉下。且与九溪蛮通好，若不得立，势将行蛮军为乱，幸熟思之。”弘皋不从，少敌遂辞去。希广立未几，希萼果以武陵反，合九洞溪蛮，分路齐进，遂至长沙，缢希广于郊外，而支解弘皋。此事欧阳子亦略而不书，溪州静边都向化，立誓状，具于天福五年正月，记撰于是年五月。柱铸于七月，字镌于八月，立于十二月，宋天禧元年十一月，移竖今所。

○《广州光孝寺铁塔记》跋

呜呼！僭窃之主，未有愚于刘𬬮者也。谓群臣有家室，顾子孙。惟宦者可信，不知其植党纳贿更甚焉。铁塔建自大宝十年，凡七层。合相轮莲花座，崇二丈有二尺。观其列名，皆宦者也。当其时，𬬮又范铜为己像，并肖诸子，列于天庆观，而今已亡之。盖金石刻之传于世，金之用博，故其铄也易。以予所见，自唐以来，惟景云观、法性寺二锺铭及是塔记而已。若晋祠铁人铸自宋建中靖国年，则其文在胸突出，难以摹拓，盖款识不同，变前人之旧矣。

○续书《光孝寺铁塔铭》后

岁在壬申，重游岭表。改岁正月，南海陈元孝饭予光孝寺，南汉之兴王寺也。寺僧导主客诣刘𬬮所铸铁塔所在，见二塔并立一屋中，修短不齐，一作记，一题名。始悟曩时拓本合二为一，记之不详。元孝语予，南汉主刘翙葬番禺县治东二十里北亭。明崇祯丙子秋九月，穴中有鸡鸣，土人发其墓，隧道崇五尺，深三尺，有金像十二，一冕而坐；一笄而坐，殆马后也。夹侍十人，疑是诸子。又学士十八，以白金熔铸。其他珍异物甚夥，有碑一具，书翰林学士知制诰、正议大夫、尚书右丞、上紫金袋臣卢应奉敕撰，文曰：“维大有十五年，岁次壬寅，四月，甲寅朔，念四日丁丑，高祖天皇大帝，崩于正寝。越光天元年，五月，癸未朔，十四日丙申，迁神于康陵，礼也。”云云。予方注《五代史》，衰年健忘，遂牵连书于前册。亡友仁和吴志伊，撰《十国春秋》，卢应更作膺，谓事翙为工部侍郎。大有中，加太尉。中宗时，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衔名不合，惜其已逝，未得此异闻也。

○跋《晋祠铁人胸前字》

太原县唐叔虞祠西南隅、圣母庙阶下铁人四，长九尺，分两行侍立。胸前有字，纪熔铸岁月，是政和年造。文既牵率，字亦粗丑，无足取者。倦圃鉏菜翁以金石之文，石多金少，款多识少，遂摹拓而装潢之，此无异燕人之市马骨也。

○太医院《铜人腧穴图》拓本跋

京师太医院三皇庙《腧穴图》，传是宋天圣年铸。旧有石刻《针灸经》，仁宗御书其额，靖康之乱，自汴辇入金。或谓安抚使王楫使宋，以进于元者，世祖命阿尼哥新之。至元二年，铜人象成，周身腧穴脉络悉具。注以水，关窍毕达。明裕陵命工重修，制序，载《实录》。万历初，先少保官太医院使，复时加洗濯焉。言明堂针灸，自黄帝始，其后膏肓孔穴，侧偃流注，三部五藏十二经，失之毫厘，悔且无及。学医者试拓是图，挂于壁，晨夕省视之，亦仁术之一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