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林清话/叙

书籍自唐时镂版以来，至天水一朝，号为极盛，而期间分三类：曰官刻本、曰私宅本、曰坊行本，当时士大夫藏书者，即已视为秘笈瑶函，争相宝贵，观于尤氏《遂初堂书目》，复收众本之多，岳氏刻九经三传，沿革例折衷各本之善，则当时之风尚，概可知矣。南宋人重北宋本，元明人重宋本，国朝收藏家并重元明本，旧刻愈稀，则近刻亦贵，犹之鉴赏书画，宣和二谱，多六朝唐人，吴氏《消夏记》、陶氏《红豆树馆书画记》，兼取近代，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理固然已。往者宗人鞠裳编修昌炽撰《藏书纪事诗》七卷，于古今藏书家，上至天潢，下至方外、坊估、淮妓，搜其遗闻佚事，详注诗中，发潜德之幽光，为先贤所未有，即使藏书家目录，有时散逸，而姓名不至灭，如甚盛德事也。顾其书限于本例，不及刻书源流，与乎校勘家掌故，是固览者所亟欲补其缺略者，吾家累代楹书，足资取证，而生平购求之所获，耳目之所接，既撰《藏书十约》，挈其大纲，其有未详者，随笔书之，积久成帙，逾十二万言，编为十卷，引用诸家目录、题跋，必皆注明原书，而于吾所私藏非诸家所阙，概不阑入，盖一人独赏之物，不如千人共见之物之足征信，非秘藏，亦非稗贩，固不欲贻人口实焉耳。二十年前撰四库箸录之诗文集，但次时代，不别条流，且有应收未收、不应收而收及禁毁销毁之功令，滥登不可割爱，不能一掷云霄，几将覆瓿，然宋、元、明刻，约具此编。国朝彚刻仿雕，则有南皮张文襄《书目畣问》、福山王文敏懿荣《补编彚刻书目》二书，十得七八，可备参考，吾书虽废于半途，藏书家固不患无考证也。嗟乎！五十而无闻，河清难俟，书种文种，存此萌芽，当今天翻地覆之时，实有秦火胡灰之厄，语同梦呓，痴类书魔，贤者闵其癖好，而纠其谬误，不亦可乎？宣统辛亥岁除叶德辉自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