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朝实录/仁祖实录/元年

仁祖大王实录
（癸亥）元年_{大明天启三年}

三月

3月13日

○癸卯，十三日癸卯，上举义兵，奉王大妃复位，以大妃命，即位于庆运宫，废光海君，放于江华，诛李尔瞻等，大赦国中。上宣祖大王之孙，元宗大王〈定远君讳琈，追尊为元宗。〉之长子也。母仁献王后具氏，〈连珠郡夫人追尊为王后。〉赞成思孟之女。万历乙未十一月初七日，诞上于海州府舍。时，倭警未息，王子诸宫，俱驻海州故也。诞降之辰，赤光照耀，异香满室，姿表异凡，右股有黑子无数。宣庙尝曰：“是汉高之相，勿泄也。”大奇爱之，育于宫中，亲命小字及讳，属意甚深，光海不悦。及长，聪明仁孝，弘毅有大度，屡进阶封绫阳君，益自谦晦养德。初光海在东宫，宣庙有欲易之意，及嗣位，深忌永昌大君，雠视母后，猜疑日积。贼臣李尔瞻、郑仁弘等，怂恿其恶，安置临海君、永昌大君于海岛而杀之，族延兴府院君金悌男。〈王大妃之父也。〉屡起大狱，杀戮无辜，上季弟绫昌君佺，亦被诬而殒，元宗大王以忧薨。幽闭大妃于西宫，去大妃号，祸将不测，先朝旧臣异议者，悉窜逐之。一时贤士，不罹罪罟，即遁于荒野，人皆危惧。大兴土木之役，连年不息，凶孽满朝，后宫乱政，大小除拜，皆由贿赂，暴敛无艺，国人如在水火中。上见伦纪已绝，宗社将亡，慨然有拨乱反正之志。武人李曙、申景禛，首建大计。景禛及具宏、具仁垕，皆上近属也。相与密谋，欲得文士中有威望者同事，乃访于前同知金瑬，一言相契，遂定推戴之策，即庚申岁也。其后景禛往见前府使李贵言之，贵素有此志，大喜，遂与其子时白、时昉及文士崔鸣吉、张维，儒生沈器远、金自点等合谋。自是预谋效力者日众，壬戌秋，李贵适拜平山府使，引申景禛为中军，以为中外协应之计。会谋泄，台谏请拿问李贵，赖金自点、沈器远等，行计于后宫，事得已。申景禛、具仁垕亦见疑于时，皆补外去。会，李曙为长湍府使，请设山城于德津，因以聚炼军卒。至是，约日举事，而训炼大将李兴立，与时相朴承宗为姻家，群议以为都监军可畏，必得兴立，乃可。张维之弟绅为兴立女婿，维乃见兴立，喩以大义，兴立即许为内应。于是，李曙自长湍起兵来赴，伊川府使李重老，亦领褊裨，驰会于坡州。有李而攽者，闻其事于李厚培、厚源兄弟，告其叔父惟圣，惟圣言于金荩国，荩国即与驰见朴承宗，使而攽告变。且劝承宗斩李兴立，而攽遂上变告，乃十二日夕也。于是，设惟鞫厅，先捕李厚培，缚之阙下，将逮捕在告诸人，而光海方与后宫曲宴，留其事不下。承宗招李兴立，谓曰：“汝与金瑬、李贵反乎？”答曰：“兴立岂负公乎？”乃释之。义兵以是夜二更，期会于弘济院，金瑬为大将，而闻有告变，欲待捕者至，杀之而往。顷之未发，沈器远、元斗杓等，驰往其家，谓曰：“期会已迫，岂可坐待拿命？”瑬遂往。李贵、金自点、韩峤等，先往弘济院，会者才数百。金瑬与长湍兵，皆未至。闻变书已入，众情汹惧，李贵乃推兵使李适为大将，部分号令，众乃定。瑬至，传令招适，适大怒，欲不从，贵和解之。上率亲兵，出至延曙驿，迎李曙军，人以延曙为奇谶。长湍兵七百馀人，金瑬、李贵、沈器远、崔鸣吉、金自点、宋英望、申景𥙿等所领诸军，亦六七百人。夜三鼓，至彰义门，斩关而入，遇宣传官伺察城门者，前军斩之，遂鼓噪而进，直至昌德宫。李兴立阵于阙门洞口，按兵不动。哨官李沆开敦化门，义兵直入阙内，卫士皆散。光海由后苑门出走，兵人争入寝殿，燃炬搜觅，火延薍帘，因烧诸殿。上踞胡床，坐仁政殿阶上，禁中直宿之官，皆窜伏。捕都承旨李德泂、辅德尹知敬至，两人初皆不拜，审知义举，乃拜。出命牌招李廷龟等。厥明，百官咸集，朴鼎吉以兵曹参判先至，判书权缙继至，言鼎吉与宗室恒山君聚军，而今入来，恐有内应之意。即引出鼎吉斩之，拿问恒山君，无事实，释之，而鼎吉罪恶，自当被诛，人快之。诛尚宫金氏、承旨朴弘道。金尚宫，宣庙宫人也。光海嬖之，所言皆从，权倾内外，且交结尔瞻诸子及弘道辈，往来其家，无复防禁，至是，首诛之。弘道凶戾，在凶党中特甚，捕于阙内诛之。光海走匿于医官丧人安国臣家，着国臣白衣冠，国臣来告，遣将士舁至。废世子亦亡匿，为军人所得。上初入宫，即送金自点、李时昉，启达反正之意于王大妃。大妃下教曰：“十年幽闭之中，无人来问，尔是何人，乃于中夜，无承旨、史官而如是直启乎？”两人还奏，上乃命大将李贵、都承旨李德泂、同副承旨闵圣征等，备仪仗，往请奉迎。李贵等诣庆运宫，陈启事状，屡请奉往，大妃不许。上乃亲诣庆运宫，有司进辇设仪卫，上命撤去。请乘轿，亦不从，乘马而行，舁光海以随。都民鼓舞懽呼，皆曰：“不图今日，复见圣世。”至有涕泣者。上至庆运宫下马，步入西厅门外，再拜痛哭。侍卫将士及侍臣，皆痛哭。上仍俯伏待罪。慈殿下教曰：“绫阳君宗子也，入承大统宜矣。克成莫大之功，有何待罪之事？”上对曰：“抢攘之中，事多未遑，今始来诣，不胜惶恐。”慈殿命纳传国宝及启字。李贵奏曰：“慈殿当出御正殿，招大臣传宝，何必径入国宝，以致人疑乎？”慈殿屡促之，上命左议政朴弘耉，奉入国宝，而久无成命。上伏地良久，至于夜深，上谓群臣曰：“予欲退家待罪。”群臣力谏止之。俄而，慈殿命引见嗣君。上进入内庭，诸将皆从。慈殿设先王虚座，上再拜痛哭，侍臣皆哭。慈殿御寝殿垂帘，置御宝于床，引上入。上俯伏而哭。慈殿曰：“勿哭。宗社大庆，何用哭为？”上避席而拜曰：“大事未定，日暮始来，臣罪万死。”慈殿曰：“勿辞。有何罪？予以薄命，不幸遭人伦之变，逆魁逞憾先王，以我为仇，屠戮我父母，鱼肉我宗族，剥杀我孺子，幽囚我别宫。寡身久处深宫，人间消息，邈不闻知。不意，今日，乃见是事。”又谓群臣曰：“逆魁于先王，实是仇雠。朝廷之上，奸臣布列，加予以大恶之名，而拘囚十馀年，畴昔之梦，先王语予以此事，赖卿等，复明人伦，得见今日，卿等之功，何可胜言！”群臣请速传宝。慈殿曰：“未亡人得至今日，实是上帝之灵贶，嗣君可拜谢上帝。”闵圣征曰：“为此举措，殊极未安，不敢承命。传宝然后，嗣君当出外，讨捕凶党，以定人心。”群臣皆曰：“嗣君即位之后，当告宗庙，传宝甚急。”慈殿曰：“传宝大事，不可草草行礼。明日当于西厅，备礼行之。且无天朝之命，何以正位？宜权署国事。”都承旨李德泂请对，启曰：“国家危乱，几至于亡，嗣君为宗社大计，躬擐甲胄，举此大事，人心已归，天命已定，而传宝之事，夜深不决何也？若不速传国宝，以正位号，何以镇定？请亟传国宝，以答臣民之望。”慈殿曰：“受宝有节次，何以暮夜，急迫传授乎？卿等之言如此，须与大臣相议。当以何宝传之乎？”大臣曰：“以昭信宝、受命宝，传之宜当，宥书宝，亦可传授。”上曰：“臣无才德，不敢当。”慈殿曰：“王室至亲，臣民爱戴，非德而何？嗣君自此可为圣主，实宗社之洪福也。”乃命承传色金天霖等，奉御宝，跪传于上，上拜受。侍臣启曰：“既已传宝，宜亟出御正殿，以正大位。”慈殿曰：“初欲备礼，从容传授，卿等之言，不可违故，如是行之矣。”仍谓上曰：“逆魁之罪，知之乎？惟我德薄，不能尽母子之道，使伦纪斁灭，国家几亡。赖嗣君孝，上安宗社，下雪雠怨，感激何极！”又谓诸臣曰：“逆魁父子，今置何处乎？”对曰：“皆在阙下矣。”慈殿曰：“不共戴天之仇，忍之已久。愿亲斫渠父子之头，以祭亡灵。幽囚十馀年，至今不死者，盖待今日耳。愿得甘心焉。”诸臣启曰：“自古，废出之君，臣子不敢以刑戮拟议。无道之主，莫如桀纣，而汤、武放之。今此下教，臣等所不忍闻也。”德泂曰：“慈圣之于废君，天伦已定，子虽不孝，母不可以不慈也。此下教，非徒不忍闻，亦不敢奉承。”慈殿曰：“吾与嗣君，同御正殿，则当雪吾仇。今嗣君即位，能体我心，为吾复仇，则可谓孝矣。”上曰：“百官在，臣何敢擅也？”慈殿曰：“嗣君年已壮长，岂受百官指挥？”德泂曰：“嗣君入内，夜将朝矣。尚未即位，将士军民，皆有闷郁之心。请速出外。”慈殿曰：“父母之仇，不共天，兄弟之仇，不同国。逆魁自绝母子之道，于我有必报之雠，无可赦之道矣。”德泂曰：“昔中庙反正，优待废王，以终天年，此可法也。”慈殿曰：“卿言诚是。但逆魁弑父杀兄，淫蒸父妾，戮其庶母，囚其嫡母，百恶俱备，何可比于燕山？”圣征曰：“今此下教之事，外间未曾闻之。至于弑字，尤所未闻也。”慈殿曰：“杀人以挺与刃，何以异哉？”先王疾将大渐，故为惊动，终致不讳，此何以异于弑乎？“德泂曰：”奸逆之徒，散处外间，不无意外之变。请速即位颁教，及时讨捕，镇抚群情。“慈殿曰：”别堂乃先王视事之所，已令宫人洒扫矣。“上起拜出，即位于别堂，仍视事达曙。侍臣及将士，带剑宿卫。置光海于药房，废世子于都摠府，以兵守之，令司饔院供之。罢营建、傩礼、火器等十二都监，开义禁府典狱署，悉放罪人。时尔瞻之徒，多逃窜，遣军人搜捕。又多有冀免其罪，争先投谒者，皆缚而拘之。下谕于都元帅韩浚谦，诛平安监司朴烨、义州府尹郑遵于境上。又命诛诸道调度使金纯、池应鲲、金忠辅、王明恢、权忠男、李文宾等。烨赋性鸷酷，行事悖戾，以柳德新女婿，附托宫禁，曾为守令，以私献取媚。及为平安监司，逢迎固宠，无所不至，奇技玩好之物，日输宫掖，衣服饮食，僭侈无度，征敛暴刻，杀人如芥，一道赤立，怨入骨髓。及其枭示之日，一道之民，莫不相庆，至有剖棺脔尸者云。遵，造之弟，凶险奸猾，为尔瞻腹心，凶逆之论，无不主张。及超授本州，专以私献媚悦为事，贪饕剥割，一境怨苦。且与奴贼私自交通，以致天朝之疑。至是枭示，州民大悦。纯本贱孽也，以尹晕、任就正之心腹，仍为附托宫禁，至拜同知中枢。就正等，以纯差海西调度，浚剥黎民，凌辱士族，无所不至，一道萧然，甚于寇乱。其时监司郑岦具由驰启，营建都厅权怗上疏极陈，而光海不纳，朝野莫不愤惋。及禁府请刑，上命诛之于本道，以快一道人心。应鲲等罪恶与纯同，并命诛之。时济州牧使梁濩谄事凶党，贪虐特甚，一岛之民，如在水火，亦命拿来，诛之。

3月14日

○甲辰，上在庆运宫。

○诸大将请上，先率百官，陈贺于慈殿后，受百官贺。慈殿以谚书，数废君十罪。仍下教曰：“非但告庙之礼，时未举行，父母之仇，亦未及诛，岂可以白衣受贺？其勿陈贺。”上请曰：“慈殿久在幽废之中，值此大庆，宜亟陈贺，上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下以答军民士庶之望，不宜如是固让。”慈殿犹不从，累请乃许之。

○命放释戊申以后罪废之人。

○礼曹判书任就正启曰：“废旧主为某君，此是今日大叚节目，宜急议处。”上曰：“此事，予何自断？宜禀于慈殿以处之。”金瑬曰：“世祖即位，废鲁山；中庙反正，亦废燕山，是皆为宗社臣民之大计也。不下废字，更无他语。颁教中外，一刻为急，速赐夬断。”上乃许之。

○京畿监司朴自兴，出走杨州，使牧使朴安礼起军。安礼，自兴之族祖也。武人申洽告其状，李曙请出阵东城。上命严饬守备。俄而，杨州兵闻反正之报，皆溃散。时，赵挺之子有道为水原府使，挺谓李贵曰：“自兴父子，若以威胁之，则有道不无助兵之事。且自兴尚带监司之号，并宜急速递之。”贵以闻，上即命差出监司，而勿递有道。有道果聚军即溃，逮系安礼、有道。金瑬白上曰：“守令闻变起军，乃其职耳。似当宥之。”上曰：“此言是也。其时若有领兵来赴者，予当重赏。有道、安礼，皆勿问放送。且闻义旅入宫时，有自内迎射者云，其志可嘉。可访问而赏之。”

○命迎延兴府院君夫人〈慈殿之母也。〉于济州。夫人在配，牧使梁濩希贼臣之意，侵辱备至，尝卖酒为生。至是，遣承旨郑岦等，往迎之，慈殿别遣内官宫女。且令差送京官，申饬沿路护行诸事。有宋文奎者，以凶徒当死，欲免其罪，自请以往。文奎又使气，作弊于沿道，及其还渡，即命诛之。

○王大妃下教书，宣谕中外。若曰：

天生烝民，树之后辟，盖欲叙彝伦、立经纪，上奉宗庙，下安黎庶也。宣祖大王不幸无嫡嗣，因一时之权，越长幼之序，以光海为储贰。既在东宫，失德彰著，宣庙晩节，颇有悔恨。及至嗣位之初，反道悖理，罔有纪极，姑举其大者。予虽不德，然受天子之诰命，为先王之配体，母仪一国，积有年载。夫为宣庙子也者，不得不以予为母，而光海听信谗贼，自生猜隙，刑戮我父母，鱼肉我宗族，怀中孺子，夺而杀之，幽废困辱，无复人理。是盖呈憾于先王，又何有于未亡人？至若戕兄杀弟，屠灭诸侄，㩧杀庶母，屡起大狱，毒痡无辜。撤民家数千区，创建两宫，土木之役，十年未已。先朝耆旧，斥逐殆尽，唯姻娅妇寺，逢恶纵臾之徒，是崇是信，政以贿成，昏墨盈朝，辇金市官，有同驵侩。赋役烦重，诛求无艺，民不堪命，嗷嗷涂炭。宗社之危，若缀旒然，不惟是也，我国服事天朝，二百馀载，义即君臣，恩犹父子，壬辰再造之惠，万世不可忘也。先王临御四十年，至诚事大，平生未尝背西而坐。光海忘恩背德，罔畏天命，阴怀二心，轮款奴夷，己未征虏之役，密教帅臣，观变向背，卒致全师投虏，流丑四海。王人之来本国，羁絷拘囚，不啻牢狴。皇敕屡降，无意济师，使我三韩礼义之邦，不免夷狄禽兽之归，痛心疾首，胡可胜言！夫灭天理、斁人伦，上以得罪于宗社，下以结怨于万姓，罪恶至此，其何以君国子民，居祖宗之天位，奉宗社之神灵乎？玆以废之，量宜居住。绫阳君〈讳〉宣祖大王之孙，定远君〈琈〉之第一子也。聪明仁孝，有非常之表，宣庙奇爱之，养之宫中，小字曰天胤，命名之义，厥有微旨。凭几之际，握手唏嘘，属意深重，异于诸孙。今者奋发大义，讨平昏乱，脱予囚辱，复予位号，伦纪得正，宗社再安。功德甚懋，神人所归，可即大位，以继宣祖之后。册夫人韩氏为王妃，故玆教示，想宜知悉。

○上受百官贺，颁教八方。若曰：

惟我国家，列圣相承，家法最正，以仁为政，以孝为理，重熙累洽之化，至先昭敬大王而极矣。昊天不吊，遂值否运，越自十数年来，贼臣尔瞻荧惑君心，图窃国柄，仍构母子之隙，竟成彝伦之变，出废别宫，僇辱备至，秦昭、晋惠之祸，不啻过之。况乃背天朝父母之恩，灭吾东礼义之风，三纲扫地，胡可忍言！至如侈欲之无度，刑政之紊乱，民穷财尽，外溃内讧，足以亡国殄祀，犹是薄物细故，悉具慈教，无容赘举。予以薄德，承先王馀训，恪守藩邸，若将终身，幸赖二三忠义之臣，愍宗社之危亡，惧彝伦之斁灭，奋发大义，克定内乱，既正位号于慈殿，仍愿推戴乎寡躬。予下迫群情，上承慈旨，若陨渊谷，其何以堪！爰思履端之初，必举更始之化。自戊申以来，凡干罗织之狱，株连之坐，及以言获罪者，悉皆荡涤。诸营建土木兴作之役，调度等官，掊克聚敛之类，一切革除。其他侵民病国，如戚畹权贵家诸处田庄，减税复户等事，并令查检刮去。内需司、大君房被夺民田，一一还给。自今月十三日昧爽以前，死罪以下，并皆赦宥，以示维新之意。於戏！有非常之举，遂推非常之恩，享无疆之休，更思无疆之恤。前检阅张维之文也。

○以李光庭为吏曹判书。光庭自少廉简自守，称以名流，而当凶徒请废母后之时，未免怵祸，随参庭请，士论鄙之。时弘耉等，犹据相位，遂引为铨长，物议大骇。李贵为吏曹参判。贵为人倜傥，自少慷慨，有大志，常以事功自任。癸丑狱起，移书时相，请缓国舅金悌男刑死，以保慈殿，而时相不能从。及废母论起，送韩峤于尔瞻，谕以祸福，辞义澟然，尔瞻为之气沮。见光海无道日甚，常愤愤欲扶宗社，纠合同志，密谋匡复，遂与金瑬等，共成中兴伟烈。金瑬为兵曹参判。瑬器局峻整，风仪豪爽，自少能文章，且达兵家，名重一时。光海时，不参废母庭请，为凶党所忌嫉，至目以三清洞结义，几陷不测。自是长在散地，杜门屏居，而以素有将望，其时亦拟元帅之荐。居常慨念时事，有扶树彝伦之志，乃与李贵、申景禛、李曙等，合谋举义，众推以为大将，遂成靖社之功。洪瑞凤为兵曹参议。瑞凤为人英爽，文章遒紧，为侪流所推，壬子之狱，坐黄赫赘婿，免官居家。至是，预义举有功。李圣求为司谏。圣求少有才望，在昏朝时，亦无玷污，故首拜谏职。兪伯曾为持平。伯曾为人扑直，光海时，屏居不仕，至是，预闻义举有功。李楘、吴䎘为正言。楘为人精刚，持论不苟，自在韦布，已有士望。光海时，奋要之入于凶党者，欲援以同事，屡以甘言啖之，终不从，最为时奸所忌，被敕罢骑省郞，久淹冗官，清论重之。至是，首擢谏职。䎘少有才华，而出入朴承宗父子家，至有八学士之目，清议多短之，而与沈器远，素相善，至是首拜谏职。且名在庭请中，而器远上疏陈辨，物议颇不快。赵翼、崔鸣吉为吏曹佐郞。翼忠信重厚，事亲有至行，素好学问，专精经传。曾在昏朝，退处田野，为士林所推重，至是，擢拜铨郞。鸣吉英敏有才，性且机警，自少有担当世务之志。光海时，罢官家居，遂与申景禛等结义，奇谋密计，多出其手，并录靖社元功。

○柳希奋、希亮率诸子，待命于城外，命下禁府。金瑬、李贵启曰：“朴承宗、柳希奋，以光海姻戚，贪纵无忌，罪固大矣。然比诸尔瞻则有间矣。尔瞻等主张废母之时，承宗力为扶救，癸丑之狱，尔瞻以三清洞结义之说，为网打善类之计，祸将不测，而承宗密启而沮之，其功亦不可不念也。”上曰：“为臣不忠，厥罪惟均。”李德泂曰：“圣上以大义举事，即位之初，宜戒滥杀。首恶渠魁，当伏常刑，其馀徒党，或诱之以科第，啖之以官爵，教唆为恶，笼罗为党，此辈何可尽诛！仍念废君无道，自绝于天，然在君位十六年矣。愿圣上，保全终始，以终其天年。臣曾为废主所眷注，位至正宪，职长喉舌，不能匡救，以至今日，不忠之罪，无所逃免，何敢复辱维新之朝！”上曰：“卿之心事，反正之日，予已知之。卿可勿辞，尽心察职。所陈之事，予当深念焉。”金瑬曰：“金荩国甚有才局可用，臣曾忝江界府使时，荩国为平安监司，故熟知其才能矣。”上曰：“其才如此，则可用。但荩国治第，过为宏侈矣。”李贵曰：“李溟废朝时，有立节之事，其才亦可惜。”上曰：“若然则似异于厥兄矣。”其兄即李冲也。溟初事权奸，厥后恐祸及已，附托权戚。荩国曾与南以恭，浊乱朝政，又参废母庭请，皆见弃士论，而维新之日，首被拔荐，物情非之。

○韩纉男、白大珩等伏诛。纉男等，以贼臣尔瞻腹心，主张废母之论，前后凶疏，多出其手。擅弄朝权，恣行威福，至是正刑，人皆快之。

○本宫奴，有作弊于军中者，上命诛之。

○弘文馆校理李明汉上箚言：“都承旨李德泂，新政之初，不合喉舌之长，请递之。”上不从。

○朴承宗与其子自兴，出走自缢而死。承宗出身宣庙朝，以干局称，所至能举其职，而缔结永庆，久据要路。及光海时，其子自兴之女为废世子嫔，权势日盛，为相七年，逢迎固宠，惟肆贪黩，广占田宅。至其居家，事亲无礼，持丧不谨，得罪名教，则其为人可知，而惟能临难从容，死得明白，差可观也。自兴为人，桀骜使气，素恶其妻父尔瞻之奸，未曾亲附，视大烨辈，有若犬豕，而图纳其女为废世子嫔，凭借权势，肆其气焰，广占田民，宏侈第宅，人皆唾骂。

3月15日

○乙巳，中殿，自私邸入大内。

○慈殿下教曰：“逆魁珲，当禀达于天子，以待处置。其父子，姑为极边安置。其父子之妻，亦宜各处围置。天朝奏闻中，备陈罪状，某等举义反正，脱寡躬于幽囚，国人莫不鼓舞。宗社不可无主，故权摄国事之意，措辞制入。”礼曹启曰：“废君处置之举，宜依慈殿下教，令禁府察而行之。奏文，令承文院参商撰出，俾无未尽之意。”上从之。

○上下教曰：“大妃殿，至今不脱白衣，极为未安。变服日时，令该曹急速择定。”

○上下教于兵曹曰：“江华军兵，以扈卫上来云，如此农时，不可一日稽留，宜速罢遣。”上又下教曰：“罪人族属及奴婢，捕盗厅任意捉囚，致令闾阎纷扰，捕盗大将推考。今后非有传教，无得擅囚。”

○命复永昌大君㼁、临海君珒、延兴府院君金悌男、绫昌君佺官封，还给全昌尉柳廷亮职牒。

○上御西别堂，亲政。吏曹启曰：“判书李光庭，来在阙下，身有疾病，不得参政，何以为之？”上曰：“判书有疾病，则参判以下入参。”光庭将参政，金自点面斥曰：“参废母庭请之人，何得为铨长乎？”光庭惭而退。上命招左议政朴弘耉，右议政赵挺，下教曰：“相位有缺，速为卜相。”弘耉等，以李元翼、奇自献、郑昌衍、申钦，拟望以进。

○上下教曰：“废君、废中宫、废东宫、废嫔支供，无缺之意，已下教，而尚不奉行云。废君虽有罪恶，今日廷臣，皆是臣事之人，不当如是怠忽。宜申饬司饔院，精洁支供。此后如前怠忽，则该官当拿推。”

○命大将金瑬、李贵往昌德宫火烧处，监董收拾。盖反正之夜，卫士失火，延烧殿宇，光海别帑，尽为灰烬故也。上仍谓诸臣曰：“悖入之货，终非己有。今此光海之事，可以验之。自今以后，君臣皆以此为戒可矣。”〈史臣曰：废朝十数年来，仇敛无艺，卖官鬻狱，无所不为。贿赂私献，宫门如市，虚竭八方，充溢宫掖，而一朝火起，便成灰烬，殷鉴不远，前车可戒。大哉！王言，宗社之福也。〉 ○命复牧使崔沂官爵。先是，沂为海州牧使，州人承尔瞻、纉男之意，诬告欲起大狱，沂恶其计之阴惨，杖杀其人。尔瞻等嗛其凶计之未售，潜遣腹心武人兪世曾，极其构捏。又以白大珩为监司，郑荣国为海牧，鍜炼万端，遂成大狱，沂死于杖下，追戮其尸，阖门鱼肉，举国莫不冤之。至是，首命申雪复爵，后命加赠。

○弘文馆副校理李明汉上箚曰：

瑞宁府院君郑仁弘，素以凶险诡怪之人，一生行事，皆出贼害之心，专主废母之论，酿成凶徒之乱，请命拿鞫。

上从之。

○司谏李圣求启曰：“瑞宁府院君郑仁弘假托山林，专事阴诡，主张废母之论，酿成凶贼之祸，请命拿鞫。”掌令郭天豪、应教韩玉、校理李庆益、副校理崔濩、修撰吴益焕，俱以贼臣徒党，尚带职名，请并罢职。大司宪南瑾、大司谏兪大建、副应教吴焕，附会贼臣，冒居三司，请并递差。“上从之。仁弘，岭南人也。受业于曺植之门，盗窃虚名，至拜风宪之长。宣庙晩年，知光海昏庸，不克负荷，颇有悔恨之意，仁弘上章极言，仍被窜谪，公议颇许之。光海嗣位，即召还拜赞成，李彦迪、李滉，乃吾东方大贤，而仁弘独以私憾排之，以此得罪士论。与尔瞻深结，互相推荐，遂膺大拜，仍策元勋。光海追尊所生母，至于入庙，仁弘实赞成之。尝于登对，力荐施文用〈逃军唐人也。仁弘之侄女夫。〉风水之说，竟起土木之役。癸丑上箚，辞甚凶悖，指大君为圈中豮豕。及废母论起，首倡先废后奏之议，至比于哀姜、文姜，乃曰：”有不共戴天之仇。“使纲常斁绝，人理晦塞，通天之罪，不下尔瞻，老而不死，正所以有待于今日。天道祸淫之不爽，如是夫！天豪、玉、庆益、濩、益焕，皆以尔瞻瓜牙，盘据三司，担当逆论。濩为尤甚，得保首领，舆情益愤。益焕目不知书，有同粪土，人尤贱侮之。瑾本以凶悖无行检之人，为尔瞻腹心，后与任就正作党，贪权乐势，无所不至。大建凡庸昏劣，初以荫官发身，五十之后，冒占科第。仁弘一见，以为貌类，曺植力加吹嘘，由是，虱附凶徒，历叨台阁。后又为朴弘道、柳㴋之党，一言一动，皆听弘道等指嗾，与凶徒互相倾轧，恶之者至举禽犊之行，丑诋万状，而恬不知耻。时年七十五，人目之曰老鸱。

○以尹昉为右参赞。昉为人重厚有德量，自少有公辅之望，子新之尚主，而深自敛饬，持以清俭，不以姻家自居，七臣之祸，独不预焉，论者多之。及废母庭请之日，适乞暇在外，入阙肃拜，径归不顾，盈庭百僚，皆有惭色。凶徒遂拟以重律，杜门郊外五六年。至是首拜是职，未几旋膺大拜。以申钦为吏曹判书。钦明敏端亮，才识超诣，文章自成一家，夙负士望。癸丑之狱，以七臣被逮谪配，至是擢拜铨长，舆望翕然。李德泂为知敦宁府事。德泂曾在昏朝，与柳、朴亲密，且参废母庭请，得罪清论。及反正之夜，左右欲兵之，而确然不挠，处变得宜，公议以此多之。金荩国为平安监司。荩国明敏有才，而性本巧黠，善于相机趋时。初附永庆浊乱朝政。光海时缔结柳、朴，且参废母庭请，人皆鄙之。至是，以曾授西藩，颇得人心，故有是拜，物议讥其苟且。洪瑞凤为吏曹参议，金致为东莱府使。致以猜险不正之人，初为尔瞻之腹心，后虽角立，见弃于人久矣。更化之初，谓有干局，得受重寄，盖与金瑬素厚，而瑬荐之也，物情颇不快。沈光世为弘文馆副校理。光世坐癸丑狱事，窜南徼十馀年。赵希逸为副修撰。希逸为人俊迈，自少有文翰才而但有浮夸不端之病，为郑侠所诬引，窜谪十馀年。李明汉为吏曹佐郞。明汉文才超迈，且有器量而曾在昏朝，浮沈名路，清议短之。

○引见大将李贵、金瑬于别堂。上曰：“戊申狱事，奸凶罗织，冤枉莫甚。十馀年来，一国之人，无不痛惋。即位之日，宜皆荡涤，而教书中不及举论，何也？”瑬曰：“圣教诚是。当以荡涤之意，宣布中外，而事多苍黄，未及举论。”上曰：“将士施赏，固当从容查处，而犒馈则不可不速行矣。”金瑬曰：“将士宜分等施赏，且速行犒馈，而酒馔难办，请今攸司，略设以行。”李德泂曰：“各司无储，决无措备之路。当此农节，久不解阵，则不无怨苦之弊。以阙内及营建都监所储绵布，速行赏格，即为放送可矣。”且昨见江华府使状启，则又为点送军兵云。今大事已定，市肆不变，多发军卒，将何用之？“上曰：”此言是矣。举义军兵，皆有一端忠心义肝，故冒死而来，不可不优施赏典。速行犒飨而送之矣。“德泂曰：”古之帝王，虽在航海之时，犹讲《大学》以论治道。今当临御之初，日御经筵，频接贤士，讲论朝廷得失、国家治乱，此是急务。向使废君，引接臣僚，广询治道，则尔瞻虽极奸巧，焉能惑乱至此哉！尔瞻父子及数三首恶，其罪固不容诛。自馀党类，宜随其轻重处之。“上曰：”予已明知，当令分等处之矣。“瑬曰：”尔瞻不可不严刑究问，以施典刑。“上曰：”尔瞻极奸，或不无援引嫌怨，更起狱事之弊。何用鞫问？且予意则三昌之罪一也。希奋、承宗，与尔瞻奚异哉！“李贵曰：”柳希奋、朴承宗，虽有贪婪骄奢之罪，不无扶护士类之功。何可谓与尔瞻同罪乎？“瑬曰：”戊午年间，臣为群奸所构，几陷不测，承宗极力伸救，得免于死。其时，承宗若将顺废君之意，则岂有今日乎？尔瞻以废母之论，惑乱废主，罗织狱事，承宗力排其论，救护士类，何可只以贪赃之罪，比诸尔瞻乎？“贵曰：”臣初与李曙结约时，李曙谓臣曰：‘此事敢不惟命！但吾与朴承宗，为一家之人，不得不救，故以是为难耳。’臣曰：‘承宗曾不预废母之论，何可与尔瞻同罪！’云，则曙乃从之。“瑬亦曰：”臣与李曙结约时，已许承宗之免死。今者，李曙以不得相救，为平生之恨云。“上曰：”初虽结约，不可屈法。“瑬曰：”法虽重，无信则不立。今若失信，则他日遇事，恐难得力。“上曰：”此系大叚处置，予难独断。待新大臣同议以处。“瑬曰：”柳希奋为大司马除拜，尽循贿赂，占夺民田，其罪固大矣。若与尔瞻同律则冤矣。丁巳年间，许贼投书庆运宫时，臣家适在三清洞，李伟卿以臣为三清结约，扶护西宫，论启甚急。废君问于希奋，希奋以为：‘不可无端緖而起狱。’事遂寝。其时伟卿之言若行，则其祸将及慈殿，岂但臣等之死生乎！“贵曰：”功过虽不得相准，其罪岂至于死乎？“上曰：”都下人心不淑，罪人家宅，任意毁撤云，速为严禁。阙中之物，亦为偸去，如有告者，宜以其半赏之。散鹿台之财，古有之矣，然不可任其偸去也。“贵曰：”昨于苍黄之际，事无统緖，以致军民恣意偸窃。定将守护，则自无弊矣。“申景禛、景𥙿、景禋伏地，请曰：”李大烨，臣之妹夫也。与李贵等结义之初，约以贷死。今若不为上达，则势无及矣，敢来请命。“上曰：”申景禛等，果有结约事乎？“贵曰：”臣与李曙，约救朴承宗时，景禛亦请曰：‘虽曰大义灭亲，大烨不得免死，则私情甚切。’云。臣答以大烨之罪，虽关国家，与其父有间，可以贷死云矣。“瑬曰：”当初果有是言。臣亦以大烨虽有死罪，自可随宜处置答之矣。今则群议以为大烨之罪，与尔瞻无异，断不可容恕云，故不敢启达矣。“上曰：”徐当议处焉。“瑬曰：”北兵使李适，仍令赴任乎？北方虽重，不若根本之地。且适今有大功，宜置之都下，以为倚仗。“上曰：”北方，非此人，莫可收拾。“瑬与贵复力请之，上始许焉。

3月16日

○丙午，礼曹启曰：“大位已正，朝野拭目，而法服未御，百官犹着戎服，朝仪有缺，皆叹苟简。宜令尚方，速为制进法服。”从之。又启曰：“圣上反正，慈圣复位，贞明公主驸马拣择，请速举行。”从之。

○慈殿下教于政院曰：“曾在幽囚中，废人所送各年表里，不用而置之矣。今闻该曹物力荡竭，宜给于该曹，以为补用之资。”

○上御西别堂，引见金瑬、李贵、沈器远、崔鸣吉、金自点、金庆征曰：“今日之事，专赖两大将及公等之力，予甚嘉叹。奋发忠义，忘身徇国之士，千载一二人而已。岂如今日之多乎！”鸣吉对曰：“此乃天命所属，而祖宗之所默佑。臣等何力之有！且在外之人，初不知举义与否，故危疑之际，不可无备。今则人心已定，更无可忧，扈卫诸军，宜皆罢遣。”上曰：“未行犒赏，故时未罢遣。其有功劳者，速为详查可矣。”器远曰：“市民之募得者，何以处之？”鸣吉曰：“臣意市民之无赖者，利其掠夺财物而应募，无益而有害，宜罢之。”瑬曰：“市井之民，争来应募者，岂有他故？只喜乘马驰突，夺人之财耳。昨日犯法者，皆新募之人，益验其有害矣。”贵曰：“二人之言皆是，但为人辄沮之，从此奉身而退矣。”上曰：“若能整齐部伍，使之有用，则固善矣。徒为聚募而不禁夺掠，则为害大矣。自今罢之，勿募可也。”瑬曰：“臣与鸣吉所陈之言，皆出于公，而李贵乃以去就争之，何必以此微细之事，而至于相失乎？固当平心相议而处之。”鸣吉曰：“即今列邑守宰，率皆匪人，速为澄汰，差遣可堪之人，实是急务。臣忝铨郞，故敢达。”上曰：“此言甚是。但三百馀郡邑，不可一时尽递。人或有迁善改过之理，宜下谕八道监司，限一殿最，观其所为，犹不改革者，随即罢黜。”

○上御西别堂，亲政。吏曹判书申钦进曰：“臣本空疏，素乏适用之才，废弃田里，十馀年矣。精力尤不如人，铨衡之任，决难承当，请授可堪之人。”上曰：“毋为如此之言，安心尽职。”钦曰：“仕满者，迁转于都目政，此是国朝遵行之例，而向来国政坏乱，都目之虚过，今已三次。虽不可一时并举，而一次都目，不可不从速定行矣。”上曰：“详量处之。”钦曰：“曩时用人，专以银货多少，列邑受弊，何可尽言！令者守令之阙甚多，宜择才堪守令者以除之。”〈史臣曰：〉民生休戚，系于守令，而废朝时，下之注拟，上之除拜，皆以银货多少而取舍之。兵水使及守令之有阙也，外人皆曰：“某人纳几两于某家，当拟某职，纳几两于某殿，当得某任。”及其除目之下，若合左契。为政之日，阙庭如市，无耻之徒，亲自持衡，争先图纳。兵、水使及饶邑守令之价，多至二三千两。虽畿邑荡败之处，未有空手而得之者。到任之后，只以剥割为事，务充所费之数，倍征银价于民，民生赤立，八方萧然。当时取亡之道非一，而积失人心，未必不由于此也。

○以李元翼为领议政。元翼忠贞清白，自先朝入相，负一国重望。昏朝临海之狱，首陈全恩之义。废论方张之初，又上箚，极陈尽孝之道，凶徒深嫉之，几不得保，谪洪川五年，放归田里。至是，复拜首揆，朝野相庆。上遣承旨趣召，入城之日，都民加额以迎。以李廷龟为礼曹判书。廷龟天资温厚，气度明爽，早以文章华国。名闻中国，光海幽闭大妃于西宫，廷龟与郑晔诣西宫肃谢。西枢时，因旱闭南门，见宫庭草没，相对泣曰：“不须闭开门，但开闭门，则天乃雨。”尔瞻闻之，大怒。又不参废母庭请，凶徒论以重律，遂出郊俟命。及弘立降虏，天朝有差官查罪之举，庙堂议遣使辨诬，而非廷龟，莫可，遂起废遣之，台谏犹请罪不已，光海峻批以斥之。反正之夜，即命召之，不进。李贵送其子具告之，诘朝乃至。举义诸人，颇不悦，而论者多其临事从容。以韩浚谦为领敦宁府事。浚谦重厚有德量，素负将相之望，受宣庙保护大君之命。光海时，坐谪，辛酉冬，因奴贼入抢林畔，起拜都元帅，开府关西。至是，以国舅召拜是职。以吴允谦为大司宪。允谦为人端重温雅，早游成浑之门，从事性理之学，浑亟称之。尝奉使日本，冰蘗自持，异国亦起敬焉，庚申以后，赴京由海路，临遣使臣，人皆厌避，允谦承命即行。光海嘉奖曰：“人臣分义，当如是也。”及竣事东还，遇风船几覆，舟人举皆号哭，允谦奉持皇敕，颜色不变，人益服其有特操焉。至是，首拜都宪，皆称其得人。以徐渻为刑曹判书。渻沈毅厚重，自少以大器称，废朝时，与申钦等同被罪，在谪累年，至是，遂起用之。以郑经世为副提学。经世精敏有才，且通经术，负一时重望。光海时，被斥家居，至是，首拜论思之长，人称其得人。以李睟光为都承旨。晬光为人温粹，言论平正，博观群书，文章精丽。癸丑之后，不乐仕宦，屏居田舍，士望甚重，至是，首拜银台之长。以朴东善为大司谏。东善天资和厚，遇事刚直，曾在浊世，守正不挠。废母庭请之日，下吏伪书其名于进参之列，东善觉之，即自明其不参，人以为难。与其子炡，同参义谋。以金德𫍯为执义。德𫍯为人刚直廉洁，起自草莱，为名流所重。戊午废母收议时，以一片爱君之心，与李恒福、郑弘翼一也为对，凶徒深嫉之。初窜北边，旋移南荒，至是，首以宪职召之。以李命俊、金长生为掌令。命俊为人刚直，律身清苦，癸丑，坐庶弟之狱，谪盈德，闻李恒福谏废大妃窜北塞，草疏抗论，辞极痛切，县宰不敢上，闻者悚然，至是，召以宪职。长生天资敦厚和粹，早事李珥，潜心学问，为世大儒，癸丑之狱，庶弟两人被告，光海亲问上变人曰：“金某亦预知否？”对曰：“金某贤者，我等有谋，惟恐其闻知也。”以故长生获免还乡，杜门讲学不辍，两湖人士，咸尊仰之。至是，首以宪职召之。以尹知敬为应教。知敬颇有气骨，行事不苟。反正之夜，与李德泂处变得宜，时议多之，故光海时，虽有染迹柳、朴之累，而首拜是职。以赵廷虎为持平。廷虎天资忠厚，志操坚确，自在韦布，持论以正。昏朝时，在槐院，累塞群凶子弟之选补，方凶焰炽盛，人皆畏之，而不少挠。由是，最为凶党所忌嫉，几陷不测，绝迹朝端，屏居田里，清论重之。至是，擢拜宪职，人皆想望风采。以郑蕴为献纳。蕴朴直有气节，初以仁弘门生，及废论方张，独上章极言，遂被安置绝岛，士论莫不伟之。至是，首拜谏职。以严惺为检阅。曾在癸丑，李伟卿率凶徒十九人，首上废母之疏，惺时在四馆，以动摇国母罪关伦纪，尽为停举。以此为凶徒所嫉，被削黜十馀年，至是，复入史局。

○谏院启曰：“新服之初，大礼稠叠，宗伯为任甚重，判书任就正，决不可仍在典礼之任。接伴使之任，伺候天将，当此危疑之际，郑荣国、朴宗胄，皆以凶党，不可仍在，请并递差。”上从之。又启曰：“原州牧使韩咏，希吉之犹子，贼党之凶悖者，上游重地，不可付诸此人。请拿鞫。”上初命递差，再启，乃从之。就正，曾于壬辰之乱，以注书，尽火《政院日记》而逃，见弃于物议久矣。光海时，与尔瞻结为心腹，遍历台省。及其兄蒙正之妾女，入后宫有宠，权势渐盛，各立门户，互相倾轧，凶徒之倒戈者，多来附焉。凭借宫掖，专事贪黩，人皆唾鄙。荣国本以卑贱鹿戾之人，为尔瞻、纉男之奴隶，受其阴嗾，罗织海狱，陷杀无辜。宗胄暴戾特甚，为尔瞻腹心，主张废论。韩咏为人凶悖，附托贼臣，叨窃三司，罪恶甚多，终伏常刑，人皆快之。

○宪府启曰：“闵𦸂、朴宗胤，俱以尔瞻腹心，尚在铨衡重地，请为先递差。”上从之。𦸂猜愎邪毒，曾在泮中，檐当废母之论，为诸贼倡，屡居疏头。及登仕路，以伤人害物为能事，人视之如蛇蝎。初为河仁俊腹心，及仁俊逆诛，𦸂独免常刑，人皆愤惋。至是，终伏正刑。宗胤即宗胄之弟，性本回邪，行且悖戾，无复人理，而为尔瞻荐拔，遍历玉堂南床及铨郞，污辱名器极矣。人莫不愤惋，至是，犹保首领，失刑甚矣。

○大将李曙上疏，请收朴承宗之尸。答曰：“省疏。感卿信义，不胜嘉叹。卿奋发忠义，以正伦纪，不忘旧恩，欲掩弃尸，卿诚非今世之士也。该司检尸后，埋掩可矣。”

3月17日

○丁未，谏院启曰：“兵曹判书权缙，本以贪黩之人，癸丑之狱，以刑房承旨，终始担当，罗织构捏，罔有纪极。请削黜。”上曰：“递差。”缙性本猜暴，济以贪饕，交通宫禁，媚悦固宠，凭借权势，恣行威福。癸丑之狱，身自担当，得罪士论，人皆唾骂。新化之初，犹在本兵重地，舆情骇愤。又启曰：“新服之初，各道方伯，不可不急先择遣，使之核黜贪污，以济涂炭之民。全罗监司黄谨中、忠清监司朴庆新、江原监司任硕龄，皆以贿赂，滥授本职，请并罢职。”上从之。又启曰：“京畿水使李时言，性本奸猾，加以贪黩，临海之狱，挺身独当。举义之日，厉兵观变，拘絷南阳之义旅，其心所在，有不可测。请拿鞫。”上曰：“递差。”其后，两司合启以请。上曰：“李时言拘絷义旅之事，乃职分内所当为者，无可罪之事，而临海之狱，独自担当云，罢职。”又启曰：“自癸丑以后，逆魁久据文衡，以科举为植党之路，私情借述，无所不至。各年诸榜，一一查考，或削或罢，以泄士子之愤。”上下于礼曹，礼曹启曰：“戊午式年讲经之后，因物议重发，本曹启请罢榜，而光海终不发落，以至于今。或以为参榜之人，亦有以公道得参者，与显然用私者，混同削科，似为冤闷。或全罢、或查削，本曹不敢擅便，请议大臣。”大臣献议以为：“其间或有公道得参者，混罢其榜，似涉未妥。削其可削，不须并罢。”后于筵中申禀，请与亲耕别试，再行讲试，合为一榜，此两榜，凶徒之最甚行私者。公议皆曰当罢，而金瑬之子庆征，亦参别试，故该曹与大臣，未免牵制于形势，初请查削，终为再试。新化之初，举措之苟且甚矣。识者知公道之不行焉。

○命礼葬永昌大君㼁，延兴府院君金悌男。且赠悌男领议政。

○僧性智伏诛。性智以风水术得名，废君酷信其言，使之顶玉衣锦，出入宫禁，穷极土木，荼毒生灵，皆其所纵臾。一国之人，无不欲食其肉，至是伏诛。

○罪人福同亡命，为炮手金世龙所捕，逐击之际，仍伤致死，捕盗厅启之。福同私奴也，以巫觋妖术惑众，变着女服，出入宫禁，与宫人混处，恣行淫秽，国人莫不愤惋，而未伏显戮，舆情未快焉。

○宪府启曰：“李覮当戊午废母之论，身为都宪，攘臂担当，神人之愤极矣。不可一日容息，请拿鞫。”上从之。覮阴凶麤鄙，贪权乐势，为尔瞻腹心，主张逆论，构陷士类，不遗馀力。及其爵位崇高，乃始角立，而罪恶已积，其能得逭于常刑乎！又启曰：“左议政朴弘耉，本以庸鄙之人，附会贼魁，冒居鼎轴，贪黩浊乱之罪，不可容贷，请罢职。”上只命递差。弘耉麤劣鄙夫，曾为判义禁时，士人李显门力排废母之论，凶徒罗织逮系，及其讯鞫，金吾堂上，皆避不参，而弘耉攘臂独当，终至杖杀。以此取媚于贼魁，至叨鼎轴，贪墨为事，贿赂公行，人莫不唾鄙。

○礼曹启曰：“坤极正位，快睹新庆，而在庭臣僚，未申献贺之礼，诚为欠缺，请于今日行贺礼。”上从之。

○上引见李适、李曙、韩峤、沈器远、金自点、沈命世于别堂。上曰：“今此义举，赖卿等之力，禽兽之域，复为人类，无以为言。”李适曰：“募兵，或曰宜速罢；或曰宜仍存。臣意则三处所募，合属于李曙，与训炼大将，协同扈卫宜当。韩峤曰：”今者聚募之军，属之防胡；都监之军，属之防倭。防胡之事，统于两西；防倭之事，统于三南可矣。“李曙曰：”峤、适所言，皆有所见，而臣意则聚兵先务峙粮，故古人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今若不谋军饷，徒务聚兵，非得计也。“上曰：”近因募军，闾阎多扰害之事云，然耶？“曙曰：”纪纲解弛，虽使禁断，不能止之。然此则小事也。“上曰：”岂是小事？若有所嫌，则撤毁闾家，作弊无忌云，禁之可矣。“〈史臣曰：反正之初，所当严饬军兵，不犯秋毫可也。不能禁戢，扰害闾阎，人颇怨苦，故自上有教，而反以小事对之，曙于是乎失对矣。〉适曰：”列邑诸阵所储之谷，所当及时收拾，以补军饷，而时未分付，必多散失。然趁此收聚，则虽得十分之一，岂曰小补之哉！且所谓诸阵，宜速罢之。“上曰：”罢之宜矣。“〈史臣曰：阵者，势家农所之称号也。列邑少有沃饶之地，则无不排置，攘夺民田，略无顾忌。叛主逃奴，避役良民，争相应募，为逋逃渊薮。一邑之内，或至数十处，官家不得下手。无告之民，独当烦苛之役，日至流散，权凶戚里，有不足言，而至有东宫阵之称号，此实昏朝之巨弊，岂非今日之所当戒者哉！〉适曰：”皇朝赐银所置之处，虽尽火烧，若扫灰烬而觅之，则必有所得矣。“上曰：”虽在灰烬中，未必尽烧，宜速搜觅。“〈史臣曰：钦赐银，乃俵赏戊午征虏时，战亡将士妻子之物也。所当即为分给，而输入内帑，不遗锱铢，军情咸愤，其何以责亲上死长之义乎！〉 ○慈殿下教于宾厅曰：“内人生伊等十四人，及女巫秀兰介挟废君，助虐逞妖，恣行咀咒，反以恶名，加于予躬。宫人三十馀名，诬以妖邪之事，尽为诛戮。且于癸丑年间，两宫行路及寝室温堗之下，埋置凶秽之物。甲寅秋，废人夫妻与内人等，诱说内人天福，入送于予所御处，或为惊动，或为恐喝，殿屋四面，多埋咀咒之物，至于放火，欲使予烧死。先王陵寝，埋置妖邪，御容画体，或射或辱，此人罪恶，难以毛举。非但为父兄及孺子，心抱穷天之痛，幽囚之中，备尝楚毒者，十年于玆。幸赖卿等贯日之忠，得雪至痛于今日，卿等之功，难以为报。惟望卿等，依律亟处，被囚内人，亦斯速处置，明正其罪。”

○上御西别堂，引见毛都督问安使南以恭曰：“卿今当远行问答之际，善为措辞，以同心协力之意，详谕于毛将可矣。以恭对曰：”自前每事搪塞，故彼有怒意。今则屯田煮盐等事，皆已许之。且知同心协力之意，则岂不感悦乎！但毛将若问举义节，次及废君处置，则何以为答？“上曰：”废君处置，则慈殿有奏闻天朝处置之教，以此答之可矣。“以恭曰：”国内之事，当答以市肆不易，中外晏然之意耳。且政府，例以领议政名，塡书于文书中，毛将熟知。朴承宗之名，彼若问之，则何以为答乎？“上曰：”凡事当以直言。天朝，每以我国事不诚实为咎，据实言之可矣。“

○以李曙为户曹判书。曙武人，晓达文辞，慷慨有计虑，废朝时，以答虏书收议，曙独陈拒绝之义，识者多之。与金瑬、李贵，合谋举义，自长湍任所，领兵来赴，军心倚以无恐，靖社之功，曙居多焉。以郑弘翼为大司成，精敏端重，素有操守。及废母收议之日，抗言以扶伦纪，士论伟之。凶徒仇嫉，围篱绝岛，至是，首拜是职。闵汝任为右副承旨。汝任为人清苦，但未恬静。李尚吉为兵曹参议，韩汝溭为同副承旨，李慎仪为刑曹参议。慎仪以荫官，素有名称，废论收议之时，不顾祸福，立异扶正，人皆多之。金梦虎为工曹参议，曾以癸丑台官，大君冤死之时，避辞凶惨，为士论所弃，而其妻与李贵之妻兄弟也。李贵为吏曹参判，不避姻娅之嫌，乃于鼎革之初，敢为注拟，物议非之。李善行为奉教，朴海为待教，柳𢡮为检阅。善行、海，宣庙末，为柳永庆所推荐，得拜史职，永庆败，皆坐废，至是叙用。𢡮为人痴𫘤，为世笑囮，借述李进，冒占科第，连姻益烨，得参翰荐，人皆贱侮，而史局旧例，除非罢散，循次还付，故并授是职。翌日台谏，即劾去之。

3月18日

○戊申，礼曹启曰：“宣祖大王后宫金氏，〈光海所生母，奏请追尊祔庙。〉既已削去伪号，其神主，当归金家子孙。诰命、冕服、册宝、仪仗等物，当告庙，取出烧火之意，敢启。”上从之。后礼曹又启：以主式，与私家木主不同，请烧毁改造，且革罢成陵之号。

○宪府启曰：“李再荣，本以奸细之人，为尔瞻奴隶，前后凶疏，皆出其手，代述登第，不知其几，请拿鞫定罪。”上从之。再荣，判书李选之孽产，而或云诗人李达潜通而生。有文才，尤善骈俪之文，为人奸猾，谋害嫡嗣，每被停举，不得赴试，虱附凶徒，得参科第，为筠、尔瞻之腹心。前后凶疏，必使再荣制之。至于科场借述，不知其几，尔瞻诸子及党与之科作，皆出其手，举国莫不愤惋切齿。至是下狱讯鞫，毙于杖下。

○谏院启曰：“判校郑文晦，凶逆亲属；司仆正朴成章，交通宫掖；判尹尹铣、刑曹参判崔应虚、兵曹参议裵大维，俱以凶党，尚保官爵，请罢职。李𢜫、柳㴋、柳活、张世哲，皆以贼魁腹心，主张废母之论，请远窜。前正李涏，以逆魁腹心，大小谋议，无不预知。举义之后，走入涟川，招聚诸贼族属，显有可疑之迹，请拿鞫。”上答曰：“书云歼厥渠魁，胁从罔治，诚后世可法之训，在职者递差可矣。勿为如是烦论，使人心各自疑惧。”后屡启争之，上命李渻等门黜，李涏拿鞫。文晦，造之叔父，为人麤猾，而犹不肯趋附凶徒，不得显职，故得免重律。成章，弘耉之侄子，麤鄙贪黩，家行悖秽。应虚昏劣无识，李涏鄙琐猜愎，俱虱附凶党，为世唾鄙。大维为人颇似恭谨，而缔结凶贼，人皆鄙之。铣为人阴凶，附托仁弘，历敭台省，后与李覮、南瑾，结为党援。𢜫初附尔瞻，合为一身，表里论议，厥后暂相角立。世哲性本奸猾，为尔瞻所重，大小谋议，无不怂恿。㴋、活，皆邪毒人，惟以伤人害物为能事，初为尔瞻腹心，担当凶论，其后争权，遂相倾轧。此数人罪恶，当伏常刑，窜黜之典，岂足以惩之哉！

○上下教曰：“禁府昨请加造枷杻，予甚惊恻。三省则亲祭斋戒日，决不可开坐。被囚轻罪，大臣禁府堂上，会于阙内，急速议处，俾无冤枉之弊。且百官尚为戎服，气像不好，自明日，勿为戎服。

○上御西别堂，引见平安监司金荩国曰：“关西非但与奴贼接，天朝将官，多在境上，接应烦紧，予甚忧之。今得卿付之，自此可纾西顾之忧矣。”荩国对曰：“臣于癸丑年，叨守本职，其时本道无事，臣亦稍有精力，今则衰愦已甚，与前顿异，而本道荡败，已到十分地头。新化之初，难副委寄之重，不胜惶恐。”上曰：“奴贼情形，早晩必一入寇，备御之道，岂容小忽！但我国不善侦探，若不先知贼兵之多寡，何以御之？”上又曰：“贼若不来则大善，来犯则当以干戈从事，岂可束手以待之乎？”荩国曰：“圣教至此，社稷之福也。曩时则贼虽犯境，不以干戈从事，故林畔之贼，可使只轮不返，而坐观不战，使如入无人之境，诚可痛也。”上曰：“西路守令，率皆贪虐，民生如在水火中，岂望亲上死长之义乎？”荩国曰：“西路之民，困于朴烨之酷暴，殆不保朝夕。何幸今日，得沐新化，自此必有须曳无死之愿矣。”上曰：“其道亦有进供之物，当此征戌之日，岂可责出于负羽之民乎？宜皆罢之。”荩国曰：“本道初无进上，而壬辰创设之后，仍存不罢，民甚苦之。臣欲上达，而有乖藩臣享上之诚，不敢陈启矣。圣教及此，不胜感激。”上曰：“系是恤民，则莫谓小事而忽之也。”荩国曰：“御敌之道，不在高城深池，而在于人心。今幸得蒙数件停罢之命，臣归见父老，可以借此开谕，一番慰悦人心，贤于十万众也。”上曰：“西方之事，专倚于卿，更加尽心。”

○上引见金瑬、李贵。瑬等曰：“昨日犒师，醉饱极矣，且有赐乐之命，莫不感激鼓舞矣。”上曰：“军兵几许耶？”瑬曰：“昨日犒馈之数，一千三百馀人，归者已多，而其数如此，可想当初聚会之多矣。”贵曰：“臣等令将士剑舞，且自起舞，极懽而罢矣。”

○以金瑬为兵曹判书，柳舜翼为兵曹参判。舜翼孱劣，素无人望，而与李贵相善，得闻义举，至拜西铨之亚，人皆哂之。李德泂为忠清监司，边应垣为掌乐正。癸丑永昌之狱，应垣以台官，避辞凶悖，而新化之初，亦在简用之列，物议愤之。

○吏曹启：“请戊申以后伪勋参录人，无论生死，逐一查考，削其勋籍，所授资级，幷行改正。”上从之。

3月19日

○己酉，大臣、禁府堂上、两司长官启曰：“废主、废妃、废东宫、废嫔，今当定配，而臣等将前后慈教，反复参商，皆以为远方绝岛，则不无意外之患，莫如近置江华、乔桐等地。且各处围篱，虽有慈教，而分送四邑，事势不便。宜以废主、废妃，同一围于江华，废东宫、废嫔，亦同一围于乔桐，严加守直，俾无虚疏之弊。”上曰：“速为处置，可矣。”

○上下教曰：“近来苍生之困悴极矣。若无恒产，救死之不赡，奚暇治礼义哉！当今急务，莫如蠲减不急贡赋，以苏民生。诸道往年未收不急贡物，尽为蠲减，以慰饥渴之民。”〈史臣曰：“废朝十数年来，百役俱兴，赋敛烦苛，民生怨咨，如在涂炭。新化之初，首下蠲减贡物、荡涤逋欠之命，八方欢忻，咸有其苏之望，而奉行无人，实惠未究，终未免失信之归，可胜叹哉！”〉

○赵龟寿伏诛。龟寿以光海嬖宦，专管营建都监之役，逢迎纵臾，穷极土木，都监之权，尽在其手，堂上以下，俯首听命，举国莫不愤惋，至是，诛之。

○李尔瞻、郑造、尹讱、李伟卿、李弘烨、李益烨伏诛。大臣、禁府堂上、两司长官会同，启曰：“臣等伏承前后备忘，会同相议，就诸囚中罪关宗社，人皆曰可杀者，李尔瞻、郑造、尹讱、李伟卿、李大烨、元烨、益烨、弘烨等八人。请于即日行刑，以快神人之愤。”上从之，而大烨则特命绝岛围篱安置。〈史臣曰：《记》曰：“刑人于市，与众弃之。”讨逆之典，至严且重，人君亦不可以一时私意，有所低昻也。大烨罪恶，实关宗社，宜与诸贼，同伏斧锧，而岂可以区区之约，贷其罔赦之罪，以坏王法乎？更始之初，乃有以私灭公之渐，识者忧之。尔瞻者，奸臣李克墩之后也。为人巧黠，赋性邪毒，自少行事，专务矫开。居庐三年，假称啜粥，而潜入城中，留连厥家，以儒生居泮之时，已有不靖之渐。及登仕路，专事擅乱，宣庙烛其奸状，屏黜多年。戊申与郑仁弘阴谋，上疏攻柳永庆，以为扶护光海之地。宣庙乃命远窜，未及行而光海嗣位。自是宠遇日隆，遂至当路，唯以迎合为事。后以其婿朴自兴之女，图为废东宫之嫔，权势益张。且与仁弘，相为表里，数年之间，遽跻崇班，广植私党，布列台阁，图窃国柄，擅弄威权。遂与金闿、元悰、申景禧之类，结为腹心，阴怀异志，日夜相聚，谋起逆狱。始嗾凤山郡守申栗，诬告黄赫，遂起晋陵君之狱。继诱郑侠，广引士类，构成大狱，以为一网打尽之计，逼杀永昌，刑及国舅，株累死徙，不可胜数。阴送兪世曾，罗织海狱，崔沂阖门，尽为鱼肉。藏匿申景禧于其家，金吾临门，拒之不与。初与贼筠同谋，自知难掩其迹，换面告变，自莅其狱，河仁俊、黄廷弼之所供，狼藉无疑，而乃于榻前，肆然厉声，拑制诸僚，使不得究诘。及其发觉，使元烨之奴，窃负而逃，前后情迹，昭不可掩。至于废母之论，主张鼓动，乃曰唐宗数罪，虽不可为，汉廷废黜，宜从宽典。造、讱、伟卿及馆学诸贼凶疏，皆尔瞻之密嗾也。自乘文衡之后，以科举为植党市恩之囊橐，迎意赞颂者，以此报之；应募陈疏者，以此赏之。讲经则字标相应；制述则预出题辞，未解口读之乡生，不辨鱼鲁之诸子，皆擢巍科，骤跻显秩，凶徒寔繁，职此之由。私垦鸭岛之郊，占为己物；偸斫陵寝之木，营造私室，第宅逾制，弥满一洞。贪墨饕餮，实其素性，而反示布被之俭；伤人害物，乃其能事，而或称下士之恭。全昧文义，剽窃类语，诈行欺世，旌表门闾，侫已者延誉，谤已者阴中。至于蛊君之心志，絷君之手足，謟上虚号，伪占五勋，一国之人知有尔瞻，而不知有君。宗室锦山君诚胤、龟川君睟，愤惋陈疏，痛斥误国。布衣尹善道、李莹之流，慷慨抗章，极辨奸邪，尔瞻指嗾台谏，或杀或窜。厥后岭南儒生四百馀人，赢粮远来，奋义叫阍，则谓之张弓挟矢，谋陷以逆，几不免秦坑之惨。自此道路以目，不敢言而敢怒，咸曰指鹿之变，将不远矣。四子皆昏劣，不解口读，而元烨、弘烨最甚，盘据清显，凭借威势，纵恣贪虐，罔有纪极，而大烨则久据铨曹，擅弄政权，布置凶党，罪盈恶积。反正之日，尔瞻率其妻子，逃匿于利川地，逮捕囚系。越四日，序立百官，幷其子弘烨、益烨，处斩于市。大烨则以特有安置之命，不得一时伏刑，人莫不骇愤。元烨以顺天府使，在任所，故追后就刑。郑造、尹讱、李伟卿、韩纉男，皆以阴凶奸慝之人，为尔瞻腹心奴隶，逆论凶谋，无不担当。造、讱在台阁，主张废论，伟卿以儒生，首发凶疏。其交通宫掖，贪虐纵恣，构陷士类，助成凶逆，厥罪惟均，而纉男阴嗾白大珩、郑荣国，构成海狱，无辜骈首，惨不忍言。至是，与尔瞻咸伏典刑，都人聚观，莫不相贺。幷传首八方，籍没缘坐。〉

○韩暿、韩昅，纉男之子也，为人愚劣，且不识字，冒占科第，盘据三司，助成凶逆，贪虐纵恣，人莫不唾骂。其弟晤，以儒生，参伟卿凶疏，至是，皆伏缘坐之律。

○政院启曰：“李大烨，以尔瞻之子，其于废论，攘臂担当，久据铨曹，布植凶党，其罪不下于尔瞻，非益烨等之比，而今有安置之命，刑章不举，众心骇愤，请依律正刑。逆徒论罪之时，虽父子不敢号诉，而京畿水使申景𥙿，〈大烨之妻兄也。〉敢以私意，上渎天听，请从重推考。”上曰：“三昌罪恶，似无轻重，而柳希奋尚免刑戮，一大烨虽蒙赦宥，有何所妨？申景𥙿以当初举义之人，欲陈时弊，故引见耳。〈史臣曰：大烨罪恶，当伏正刑，王法至严，不可容私，而景𥙿自恃有功，敢陈私情，欲缓大逆之诛，其蔑国法，无忌惮甚矣。况人君，无承旨史官，则不得引接臣僚者，所以重言动也。景𥙿瞰侍臣不在之时，冒进请对，自上严辞斥之，使无识武夫，晓然知不可犯之义可也。既许其请，又从而曲庇之，是启功臣骄恣之渐也。厥后，沈器远，以公干诣阙，又无承旨、史官而召对，此既失于景裕，而又失于器远也。三昌罪恶，亦岂无轻重乎？〈朴承宗密昌府院君，柳希奋文昌府院君，李尔瞻广昌府院君故云。〉承宗、希奋，俱以姻戚，贪权乐势，逢君固宠，饕餮无厌，其罪固合一诛。其保护慈殿，使凶徒有所忌惮，终不得恣行胸臆，则二人颇有力焉。若以为与尔瞻罪无轻重，则恐非的当之论也。〉

○两司启曰：“罪人李大烨，有绝岛安置之命，今日不得与诸贼一时行刑，臣等不胜惊骇。尔瞻诸子中，此贼之罪恶尤重，决不可容息于覆载之间。请今日内行刑，以快神人之愤。”上曰：“三昌罪恶，似无轻重，而柳希奋尚免典刑，一大烨虽蒙赦宥，有何所害？”

○持平兪伯曾、正言吴䎘启曰：“柳希奋既已就捕，方待有司之科罪，今承圣批，臣等之失著矣，请命罢斥。”上曰：“勿辞。”

○持平赵廷虎启曰：“诸囚满狱，方待三省之科罪。柳希奋之罪，虽轻于尔瞻，岂至全释！圣批于大烨请斩，特举希奋之免刑，臣实未晓圣意。尔瞻凶逆，是何等罪恶，而不先诛乎！臣诚未格天，反承未安之教，不职之罪大矣。请命递斥。”上曰：“勿辞。”

○大司宪吴允谦、司谏李圣求启曰：“柳希奋之罪，与尔瞻殊科，尔瞻则毁灭纲常，罪通于天。希奋虽有罪恶，不至关系纲常，渠若与尔瞻主张废母之论，则今日岂能独免正刑乎？臣等妄见，不无次第轻重之分。伏承圣批，不可仍冒，请命罢斥。”上曰：“勿辞。”

○上下教于政院曰：“领相之来，如渴之思饮。今见注书崔梦亮启辞，则二十一日启程云，不胜闷郁。更遣承旨敦谕，使速上来。”

○上下教曰：“戊申以后，冤死者并复其官爵，追赠赐祭，以慰冤死之魂。”礼曹仍请临海君珒、绫昌君佺、晋陵君泰庆，赐祭礼葬。永昌大君㼁、延兴府院君金悌男，亦为赐祭。从之。

○又下教于两大将曰：“举义时，十二日来参将士及荫官儒生等，分类书启。”

○以吴百龄为刑曹参判。百龄廉简谨厚，光海时不参废母庭请，杜门屏迹，士论多之。赵诚立为副应教。诚立为人鲠直，在昏朝时，退居田里，菽水不继，操履益坚。崔𬀪为修撰。𪾢颇有操守，在昏朝，无所点污。李庆涵为左尹，沈諿为兵曹参知。

○上下教曰：“罪人家舍、财产及奴婢田土，皆出于生民膏血，不可任人偸窃，归于虚地。令该司一一收拾，颁赏有功之人。”

○诛朴应犀、韩希吉。希吉以光海嬖臣，为捕盗大将，捕得窃货杀人之贼朴应犀，教唆累日，遂致告变。应犀死中求生，诬告徐羊甲等，竟起癸丑之狱，以致杀国舅金悌男，而永昌大君亦幽死，国人皆愤之。至是，并诛。

3月20日

○庚戌，宪府启曰：“茂林君善胤、顺宁君景俭曩时投疏，请废母后，辞极凶惨，请拿鞫定罪。”从之。

○谏院启曰：“前统制使元守身、前兵使权馀庆等，虽已递职，未及交代，尚拥阃外之权，事甚不当。请拿鞫。”上命削职。守身、馀庆，皆光海后宫之父也。

○慈殿下教曰：“废人，至今尚在阙庭，甚为不可。卿等依前下教，急速处置，予当待此移御。

○大将启曰：“废君当由水路而行，调发沿江各邑军兵，护行何如？”上曰：“独夫之行，何用如是！虽置之路傍，必无保护之人，不必过为疑虑。”

○上下教曰：“虏未平定，举动时，勿为前后鼓吹。”

○上引见大将金瑬、李贵、从事官金自点、东莱府使金致于西别堂。瑬曰：“移御之日临迫，废主当先处置矣。废主则江华，废东宫则乔桐，围篱事，禁府已为定夺，而更思之，江华地刑甚固，乔桐则三面大海，无一蔽遮。况今唐舡往来，事势异前，虑事不可不慎密。皆置于江华，似为便宜矣。”上曰：“同置一处，似为便宜。然非予所处之事，当禀慈殿以处矣。”瑬曰：“今市肆不易，人心大定，而士夫奴子及驿卒，皆勒定募军，以此告诉纷纭，多有弊端云。臣则初以张维、崔鸣吉，称以从事官，今已罢矣。非元帅将领，则有何从事，而儒生辈，尚带从事之号，建旗领军，横行城中，气象不美，宜趁今日罢之。”上曰：“罢遣募军，前已下教，而何至今不罢耶？”贵对曰：“郑斗源所募五百馀名，既已罢之。李适、李曙则方在侍卫，未知其已罢否也。”瑬曰：“古语云：‘治丝而棼之。’此之谓也。金自点、沈器远外，速罢从事官可也。”贵曰：“柳希奋虽有罪恶，柳希亮则以士类自处，至于柳孝立诸人，亦皆被囚，此辈有何罪犯乎？”又曰：“内奴婢，率多废朝时叛主投托者。厥主今必杀之，仍作束伍为军兵可矣。”上曰：“叛主之奴，厥主杀之何妨！卿言非矣。”〈史臣曰：废主时，私奴之投托内司者何限！非特投托而已，至于藉其威势，谋害本主者，比比有之。乡曲之人，敛手被夺，唯以免祸为幸，举国之积愤久矣。叛主之奴，自有其律，更始之初，绳之以法，以振颓纲可也。岂宜容庇而作兵乎？贵之此言，可谓不思之甚也。但私奴之投入内司者，还给本主之教，不啻丁宁。远方之人，莫不踊跃，裹粮上来，旋有凭考还给之命，皆以为失信而缺望，不免贻累于新政，可胜惜哉！〉瑬曰：“今者举义儒生有功者，时未蒙赏，铨官亦不敢擅自除拜，自上似当有别样举措矣。”贵曰：“古有自儒生擢为宰相者，如沈器远，虽处之兵判体察之任，可以当之。”上曰：“予亦知其可用，而两铨之官，既已择任，予欲不容私意，凡于注拟，皆以首望落点矣。”瑬曰：“目今狱讼多滞，判决事及刑判，宜极择差除。”上曰：“卿言是矣。此外未尽思者，卿等随事启达，不必以文书启之。虽一日之内，屡度请对，无妨矣。”瑬曰：“纪纲解弛之弊，实由于循私护党之致。目今振肃颓纲之责，在于大臣宪长之得其人耳。”上曰：“然矣。此后若复有护党之事，甚者当斩，虽卿等，亦不饶贷矣。”瑬曰：“圣教允当，敢不惕念奉行乎！”〈史臣曰：自古国家危乱，莫不由于朋党之患。况今更始之日，尤当深戒痛革之不暇，而注拟之际，尚有循私之迹。朝廷之上，日著携贰之渐，其可望同寅协恭之效乎！〉上进金致于前曰：“东莱，国之南门，选择而送之，勤恤民生，善待倭人，以副予意。”致对曰：“臣久废之中，得蒙圣恩，叨受重寄，圣教至此，千里之外，何异堂陛！敢不竭尽心力，仰答圣恩！”

○上复御西别堂，引见大将金瑬、江华府尹李重老、平山府使李廓。瑬曰：“废君之行，勿发军兵，虽有下教，而因风势不顺，今当陆行，似难全废矣。”上曰：“然则从略发军，可也。自京随行之军，几许耶？”瑬曰：“哨军一队及义兵三百、精壮四十馀人矣。”上曰：“废妃、废嫔，各处事，慈殿下教，极为严峻，而予宁受责，何可为此！使之同处一处可矣。”上命进江华府使李重老曰：“卿受重任而去，守令之责，恤民为上，而废主围篱，守直、供奉等事，亦尽心举行可矣。”重老对曰：“臣敢不尽力乎！”上又命进平山府使李廓曰：“抚恤民生，使民乐业，毋负朝廷择送之意。平山乃西路要冲，贼若来抢，则当以干戈从事，修筑城池，以为死守之计可矣。我国虽有临阵退遁之人，无一死者，今则当施军律，少不饶贷也。”廓曰：“臣当死生以之，岂敢退缩乎！”上仍命赐李廓骏马一匹。

○以郑晔为知敦宁府事。晔性质英毅，器局峻整，且通经术，当官遇事，甚有风力。光海政乱，退居圻庄，累有除命，终不赴朝。李景稷为义州府尹，为人明敏，才局颇优，但有使气不端之病。郑孝诚为忠州牧使，孝诚以荫仕发身，不参废母庭请，时议多之。

3月21日

○辛亥，上具冕服法驾，奉慈殿，移御于昌德宫。是日远近之人，莫不聚观，垂髫戴白，塡街塞巷，至有涕泣者。

○两司启曰：“殿下建极之初，惟大公至正，可以享天心、镇物情，岂容一毫私意，以累新政乎！申景𥙿以微末之官，不畏公议国法，敢以大烨之事，上渎天听，猥亵悖妄之非极矣。政院之请治，可谓得体，而圣明曲庇之，臣等不胜惊讶，请亟命罢职。”上曰：“申景𥙿，其时召问时弊，别无可罪之事。”不允。“

○上下教曰：“尹晖謟事光海，唯知虐民，交结金纯，多有鄙事。今日尚保官爵，予窃怪焉，政院知悉。”晖为人麤鄙贪黩，附托宫禁，以私献贿赂，为事废主。以答虏书事，收议宰臣，晖独以天朝微弱，宜与奴贼羁縻为对，以中废主之意。为营建都监提调，逢迎媚悦，无所不至。病民之事，率皆攘臂担当，荐拔金纯，荼毒海西，与之分利，人莫不唾鄙。晖故相斗寿之子，兄昉杜门守正，而晖之所行如此，咸曰黍厥父兄。更化之初，两司尚无一言，故自上有此教。

○大将启曰：“平安监司朴烨、义州府尹郑遵，纵恣贪虐，剥民肌骨，尽输其家，珍宝山积，不可胜记。请没入官，以补国用。”上曰：“两人家财，当分给功臣。其他籍没之财，并详察书启。”后因义州府尹李景稷启请，以郑遵财产，分给本州军卒。

○谏院启曰：“辅德任性之，贼党之尤甚悖恶者，公议齐愤，请命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上命递差。后，两司更论，请中道付处。从之。性之为人，阴凶奸猾，为逆魁腹心，担党废论，至叨铨郞。且家行悖戾，以微细之事，构杀五寸叔母，人理所不容，闻者莫不愤惋。

3月22日

○壬子，礼曹启曰：“逆魁尔瞻等，已为正刑，通天之罪，不可不上告庙社。初二日亲祭后，别为遣官告祭。且以其极凶极恶之状，作为教书，榜示朝堂，颁布八方，何如？”上从之。

○弘文馆启请朝、昼讲《论语》，夕讲《大学衍义》。上从之。

○玉堂上箚，请从公论，正刑李大烨，上不从。

○礼曹启曰：“自古帝王正位之后，有司请建储贰，非但为国本所系，诚以辅养宜早。伏闻元子年逾十岁，岐嶷天成，开筵讲学，一日为急。请据礼册封，涓吉举行。”上从之。

○两司俱启曰：“尹晖，本以麤鄙之人，交通宫掖，附托权势，一以媚悦进取为事，凭借营建之役，缔结牟利之徒，浚民膏血，无所不至，物情之愤极矣，请命削黜。再启，乃从之。

○谏院又启曰：“奉教洪景艇、柳震桢，俱以逆党，尚带秉笔之任，请命削黜。上曰：”递差。“景艇为人回邪，本以乡曲寒贱，附托凶徒，浊乱泮宫，主张凶疏，预知策题，图窃科第。震桢为人冥顽，特一土块，以仁弘之甥，年过六十而登第，俱为秉笔之任，其污辱史局极矣。

○宪府又启曰：“金尚寯癸丑置对之时，措语悖妄，物情之愤久矣，请削黜。”上从之。〈史臣曰：尚寯邪妄之人，咎责其子之谢恩于慈殿，则其罪大矣。供辞之颠妄，特其馀事，故举次罪，只请削黜，虽谓之容庇可也。〉又启曰：“金梦虎、李用晋，于甲寅大君之冤死，避辞极其凶惨，物情之愤极矣。请命削黜。”上命递差。又启曰：“私献女谒之恣行，至于曩时而极矣。革旧鼎新之初，所宜深戒而痛绝之也。昨日臣等诣阙时，道见男仆、女婢，裹袱盛器，直入阙门者甚多。此不过酒馔薄物，而始初清明之日，不可更循前辙。臣等相顾慨叹，不料今日，复见此事也。伏乞圣明，以废朝为殷鉴，戒饬左右，肃清宫禁。此后亲属戚里之家，如有以一芥私物献入阙门者，令法府一一囚禁痛治，以昭正大清明之治。”上嘉纳之。

○政院启曰：“曩时贼民之事非一，而刑狱之滥，尤不忍言。国无纪纲，人丧廉耻，以典狱为征债之地，夺掠财货，囚放任意，以致瘦死日积，冤呼彻天，御人国门，殆不足喩。以此外方之人，视国门如机阱，各邑留邸之人，亦不能安接。今当正始之日，若不痛革此弊，维新之泽，终不得下究。请自今，如有因循旧习者，令攸司一一摘发治罪，狱官容护掩置者，亦并绳以重律。”上从之。

○谏院启曰：“废朝时，仕路混浊，非但清班，至于百执事，无非凶秽之人，污辱名器极矣。各司正以下及三曹郞官，请令该曹，一一澄汰，以裨清明之政。”从之。

○上接见应守备于明政殿。守备名时泰，毛文龙差官也。上曰：“国内多事，今始迎接，心甚未安。”守备曰：“承贤王眷念，感激感激。”上曰：“旧主昏乱，反道背德，幽闭大妃，弑兄杀弟，虐害生灵，宗社危亡，将在朝夕。不穀上承慈殿之教，下迫群下之情，得正位号，此实皇天后土默佑之致也。”守备曰：“俺在此，贤王正位之事，既已饱闻，此实天意，非人力也。”上曰：“我东方二百年，至诚事大，少无欠缺。至于昭敬王四十年，恪谨侯度，未尝少弛。旧主忘祖宗事大之诚，负天朝再造之恩，督府东来，义声动天，而凡所恳请之事，一不动听。非但此也，戊午征虏之役，阴教帅臣，使之观望，以致士无战心，终至只轮不返，使我国二百年事大之诚，归于虚地，可胜痛哉！不穀当与督府，同心协力，期剿此虏。但生民久在水火之中，兵单粮竭，以此为虑耳。”守备曰：“前王许多罪过，岂可尽陈于话端！贤王英明，及贵国事情，俺当与毛督府、孟大人相议，从实奏闻于天朝，使天下之人皆知之也。”又曰：“贤王今已正位，宜速定迎敕之期。”上曰：“敕书当迎于数日内，而但敕书之语，实论前王，不穀似难开读。玺书存焉，藩臣所当致敬，故将使百官，出迎于郊外，不穀则迎于宫门之外，奉置敕书于案上，只行拜礼而不欲开读，未知可乎？”守备曰：“此意甚当。”

○领议政李元翼入来。上引见于明政殿，命二宦扶上殿陛。上曰：“卿之所患腰痛，今则如何？跋涉道路，想多劳苦。”元翼对曰：“严命再下，趋诣之意，一刻为急，而贱疾在身，未即登途，难免逋慢，极为惶恐。”上曰：“予无才德而忝叨大位，日夜忧闷，欲待卿议处国事。卿不弃予，力疾上来，深用喜幸。目今国家之危，已到十分，庶赖卿辅佑，以安宗社。”元翼曰：“臣年将八十，精神筋力，顿觉衰惫，有何裨补于国家！前头国事，极多难处，而至于接济天兵，防备奴贼等事，为尤难。自上焦劳，庸有极乎！但闻近日处置之事，头緖已就，此后则似无所忧矣。”上曰：“当今急务，得人为先。卿久在于外，闻有隐逸者否？”元翼曰：“古人云：‘劳于求贤，而逸于得人。’既能得人，为治何难！臣废伏穷乡，弃绝人事，所与接者，农夫野人而已。虽有遗逸之士，何从而得闻！臣在道上，闻圣上所用，皆是贤能之士云，臣不胜喜幸。圣心以用贤为先务，则贤才自当辈出，而吏判既已得人，必能选择而用之，复何忧焉！”上曰：“岂其然乎？在廷之人，吏兵曹可以知之，其在草野者何能尽知之乎？元翼曰：”大臣之职，以人事君，臣若知之，岂待圣教而上达乎？殿下春秋鼎盛，励精图治，得人之道，以圣心为本，舍此而徒区区于事为之末，则亦何益乎！“又曰：”古人云：‘创业易，守成难。’目今国家，万事破坏，创业守成之难，殿下兼之，自今以往，必多焦劳圣虑矣。“上曰：”专倚于卿，卿须总率百官，勉力辅予。相位阙一，宜即择卜。祖宗数百年宗社，几至危亡，赖卿辅佑，扶持是望。“元翼曰：”臣为国之心，岂敢少弛！但虑筋力之不逮耳。“上曰：”予忝玆大位，既十馀日，百事未就头緖，望卿若大旱之望云霓矣。“元翼曰：”圣念至此，凡事自能成就矣。“上曰：”板上似冷，就席而坐。予欲除去民弊，收拾人才，而未知除某弊而民悦，举何人而适用，日夜徒自为虑耳。“元翼曰：”凡处事循涂守辙，似难耸动，必有大举措，可以服人心。前头备御奴贼，接济天兵等事，极为难处。目今民生涂炭，国计虚竭，必须量入为出，节用爱民，而凡干徭役，不责于民，少纾其力，则百姓至灵，使之支供唐兵而无怨，征讨奴贼而不惮。君臣大义，虽未必知，而皆感壬辰再造之恩故也。向者群奸满朝，谁肯与天兵合势讨贼乎？近闻圣断，多有耸动之举，人心固结，则可以制梃御敌矣。我国素称天下强兵，苟得民心，人皆乐为之战，何难乎此贼！何忧乎备御！“上曰：”卿言是矣。为今计，莫若轻徭薄赋，先结民心矣。“元翼曰：”臣闻近将开筵，下问所讲之书，臣不胜喜悦。圣学虽已高明，若不频数开筵，则善言无由而至，人才从何而辨？至于民间疾苦，国家刑政，莫不讲论于一席，故古之人君，虽在干戈抢攘之中，不废讲学者，良以此也。殿下孜孜不怠，既清本源之地，则于为国乎何有！古人曰：‘唯公服人。’殿下若以公心为治，而不示一毫之私，则风草之化，捷于影响。宫禁无私，万民拭目，若有一毫私意，则百姓失望矣。“承旨韩汝溭曰：”我国纪纲解弛，人心不淑，朝著之间，党比成习。殿下一以公心用人，而少无循私之迹，则人才自出矣。“元翼曰：”朋党之弊，自古有之。既已为党，似难卒破，而惟在人主一心，用舍进退，一出于公，则贤者进，不肖者退，朝著自清净矣。“上曰：”朋党为当今痼弊，予亦为闷。虽曰不善之徒，岂无可用之才！虽称善类，岂皆适用之人！东西铨长，一以公道为心，则自无朋党之弊矣。“元翼曰：”人主本源澄澈，则群下岂有不公之患乎？“汝溭曰：”城中宫阙多而闾阎少，臣意以为，庆运宫正寝，则似难还给，而如各司排设处，则宜还给其主。“上曰：”曾以此事禀达于慈殿，则亦以为然，近当处置矣。夜深未安，领相今姑退去，明日早来，议处国事可矣。“命小宦引烛，扶下殿陛，既出，漏下四刻矣。”

3月23日

○癸丑，礼曹启曰：“连珠府夫人，尚在闾家，极为未安。当初臣曹启请奉移于梨岘宫，盖以梨岘宫，既非阙内，又与私第有异，且便于省觐故也。奉移之后，当有供奉节目，而其时圣批，以与大臣徐当议处为教，恭俟命下，以至于今。日月渐久，非但事体欠缺，千乘之君，以一国养，情礼之所不可已。而供奉一节，因此亦未能举行，下情不胜未安。敢此申禀。”上从之。

○又启曰：“梨岘宫供奉节目，当为磨炼，故与户曹，再三同议，则未有可据例，群议以为，与大妃殿例一样未安，依王妃殿例为之，而除各道方物及到界进上、政府、六曹节日物膳外，其馀一依横看进排，而诞日则改以生辰，进上则改以进排，各道膳状，以梨岘宫书塡直封，似为宜当，而事体重大，请议大臣定夺，而大臣以为，宜从该曹之议。”上从之。

○又启曰：“连珠府夫人梨岘宫择日奉移事，恭俟命下而至今不为移寓，且仍称梨岘宫，似为未安，今当以东别宫称之何如？”答曰：“东别宫，亦未妥当，更思以启。以兴庆、启运、连珠别宫入启，以启运启下。

○谏院启曰：“丰基郡守李埁，以逆魁爪牙，居官贪黩，请削职。”上从之。又启曰：“女乐之设，乃升平全盛时事也。经乱以后，废而不举，至于废朝，广集倡妓，使之出入宫掖，耽乐无度，荒乱极矣。今当更始之日，不可不痛刮此习，用戒覆辙。请命革罢。”上从之。〈史臣曰：废朝时，忲侈已甚，君臣上下，慢游是好，以乐慆忧，不知危亡之将至，识者之寒心久矣。更始之日，即命革罢，人皆叹服。〉 ○两司合启曰：“李大烨，国人皆曰可杀，非殿下杀之，乃国人杀之也。今若循情曲贷，则国家诛讨之典，终为一人之私情所低昻也，请亟赐一兪。”答曰：“徐当处置，勿为烦论。”〈史臣曰：人君纳谏之道，虚已受之，若转环可也。何必徐徐云！废朝时，台谏论启，每以徐当发落为批，国人莫不扼腕而叹。今者请刑大烨，实是不可遏之公论，而亦以徐当处置批之，人莫不相顾失色曰：“岂料今日，复见徐当二字耶！〉 ○宪府启曰：“左赞成李尚毅，本以鄙夫连姻逆魁，得罪公论久矣，请命递差。”答曰：“李尚毅先朝旧臣，别无过失。今日之论，无乃过乎！”又启曰：“睦长钦，本以险谲之人，附会贼臣，为礼曹参议。曾于废母节目讲定时，身自担当，分付京外，物情之愤久矣。正郞赵埙，以凶逆之党，尚带职名，请并罢职。司艺李谭，逆党之尤甚凶悖者，请削夺官爵。”上从之。又启曰：“废朝时，贿赂公行，名器混淆，视官爵如粪土，以庶孽奴隶之贱，而为守令者甚多。请令该曹，一一汰去。”从之。

○上下教曰：“户曺判书李曙命招已久，尚无形影，殊无不俟驾之义。此习不可长，今姑推考，以惩后人。”

○上下教曰：“近来供上纸，为各道巨弊云。大妃殿所供外，其馀并革罢，以苏民生。

○上御明光殿，引见领议政李元翼、户曹判书李曙、参判权盼。上谓元翼曰：“今日急务，莫如安民、用人、诘戎等事，而近来百司怠慢，旧习犹存，振起颓纲，此最急耳。”元翼曰：“朝廷正则百司自正，刑赏当则纪纲自立。至于纠检弹劾，法府存焉。以有风力骨鲠之人，择除宪府之官，则朝著自底肃然矣。讲武、安民，最是急务。陈荒结负及阙缩军额，宜令户兵曹同议，或减元结之数，或除族邻之弊。且将此意，漆入于宣谕事目中矣。臣在外时，闻百姓耸跃，所望太过，不可不急施惠泽，以慰民心。”上曰：“卿言是矣。宣谕御史，速送可矣，且为任甚重，极择以遣。”李曙曰：“贡物蠲减，乃是安民之本，而即今所用，即戊申田结，百姓逃散，十室九空。加以守令非人，或给其价于防纳之人，而不纳贡物，若尽蠲减，则利归于牟利之徒，而民不蒙惠，不可不详察而处之矣。”元翼曰：“防纳之人，令本道查核，如有受价不纳者，绳以重律，还征其物宜当。生民涂炭，已至十分，积年逋欠，不可不蠲减，而但国用浩繁，若不量度而先为之尽减，则用度必艰。择差堂上、郞厅各一员专管，节省浮费，蠲减贡物等事，与户兵曹相议，善为料理可也。且臣筋力不逮，决难兼察庶务，差出主管之官，使之商量议定后，臣举其大纲，禀启裁处，则事有条理，可以易就矣。”上曰：“依为之。”权盼曰：“户曹虽曰庶官郞官，不得人则事务难举。今后须各别择差，大臣相议，虽以单望差出，无妨。”上曰：“依为之。凡更张之事，大臣与六曹堂上会同相议后，入对禀定为当，此乃古昔轮对之义也。”

○大妃殿下教曰：“平安道酷被汉人之侵暴，民生之涂炭极矣。三名日进上朔膳及清蜜，尽为蠲减。六道朔膳中清蜜，并为蠲减。”又下教曰：“元子尚在闾阎，事甚未安。予欲相见，速为入来可也。”

○又下教于领相李元翼曰：“卿曾为冤妇直言，遭罹罪黜，卿之忠贞，可谓贯日矣。未亡人德薄，不合于母仪，遂致穷天极地，开辟以来所无之变。幸赖上帝鉴临，先王在天之灵不泯，得玆贤子，复有今日，愿卿益殚忠诚，善事新王，上恢祖宗磐石之基，下活生灵将绝之命，惟卿一身是赖。庶寡妇寝食，得以少安矣。”

○掌令金长生辞以老病不至，仍贻书李贵、金瑬、张维、崔鸣吉等，以辅导君上、拯救民生、保全废主、审慎按狱、收用人才、振举纪纲、恢张公道、丕革贪风八者，反复申戒。其书略曰：

国家不幸，贼臣煽乱，使二百年礼义之邦，尽陷于禽兽之域，曾不料，擎天浴日之功，遽出于公等之手。正彝伦于既坠，扶国步于将亡，此诚不世之义举也。凡事作始非难，有终惟难，必须终始善处，人心洽然，然后可以有辞于后世，无负于师友。一有差误，未满人心，则后之言者必曰：“今之举义，非为国讨贼，专为富贵而发。”可不惧哉！《书》曰：“无彊惟休，亦无彊惟恤。”今日之责，都萃于公等之身，窃为公等忧之。人君即位之初，惟在辅导之如何，宜以嘉言至论，日陈于前，左右匡辅，期致之于尧、舜上。《书》曰：“慎终于始。”可不勉哉！当今之势，犹解倒悬，饥渴之极，易为饮食。《孟子》曰：“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正谓此也。若因循架漏，不汲汲拯救，则颙望之馀，必失舆情。乱后病民之弊政杂税，悉皆蠲免，改贡案、杜防纳，然后民生涂炭之苦，庶可慰矣。废朝斁绝伦纪，自取祸孽，无足道者。然而君临一国，积有年纪，世子则虽无实德，过恶未著，含垢纳污，俱令保全，实圣世之美事。当初道路误传，世子不淑于乱兵，不数日而乃知其不然。比之丙寅反正之日，世子、王子，皆不得全者，奚啻千万！惟诸公，终始周旋，毋为后世之口实，不亦韪乎！丙寅反正，奏闻不明，称以让位，有若鲁山时事，中原人久犹疑之，至有汝国上王安在之语。今则直截言之，毋若前日之为也。逆竖猖獗，厥有其徒，幽废母后，斁毁纲常，废弑之疏，庭请之举，原其罪状，虽杀之无赦可也。然而王者按狱之体，不可无差等之殊。五刑之典，五流之法，轻重大小，昭在典册。持衡审慎，毋或滥觞，勿以凶徒而必欲专杀，勿以吾辈而必欲容贷。不必以姻戚而有所疑畏，不可以伪名而有所忌惮。其他可以死，可以不死者，宜施惟轻之典。世尝以五王之遗祸为戒，此非君子之言也。曩时为人择官，政以贿成，崇信奸贼，放逐贤良，终至于失国而后已。为今之计，先正朝廷，广收人才，廓开公道，绝去私意，无论彼此，惟贤是用，较短量长，惟器是适，然后百僚寅协，庶绩可熙。庭请之流，姻戚之中，虽有可用之人，而不宜先用，以启人主之私，以缺四方之望。《书》曰：“任官惟贤才。”又曰：“庶官罔及昵。”可不懋欤！国家之治乱，系于纪纲之修否，纪纲之修否，在人君维持之如何。诚能奋发乾刚，整理大纲，上下相勉，有同德协力之和，官师相规，无分朋立党之私，信赏必罚而劝惩得宜，用贤退邪而好恶克明，宫府一体，内外相承，然后方方井井，万目修举，国家之治，日臻于雍熙矣。义利公私之辨，圣人之言孔彰，苟非上之人，先立大本，廓开大公，丕阐一代之治，则其何以革痼习、祛积弊乎！废朝之循私蔑公，可言者非一，而用人科举为尤甚。无论贤愚才不才，而惟视纳银之多少，终至于国不为国，必也先此二事，惟公惟正。推此以进，触类而长之，无一事不出于公正，无一人不由于公正，然后幸门可杜，曲径可塞，而治道丕变矣。《书》曰：“道有升降，政由俗革。”移风易俗，只在人君一转移之间耳。今者贪风移世，欲浪滔天，朝廷之治乱，民生之困瘁，率由于此。正始之初，不可不先澄本源，俭约率下，激浊扬清，黜幽陟明，弊政之损下益上者，率皆革罢，守令之虐民肥己者，一切汰去，崇尚廉耻，期臻至治。公等亦宜清慎自处，激励朝著，辞受之际，必须严正，毋如靖国时三大将之所为也。仆自闻公等举事以来，喜贺之心少，忧虑之意多，中夜不寐，不能少弛。今以公等德业之盛，终致太平，则仆虽退在畎亩，亦受其赐多矣。今见政目，以仆为台官，极为惊骇。久废之中，蒙此异数，宜力疾前进，谢恩新宁，以瞻穆穆之光，退与诸公，相先相后，以补盛业之万一，年垂八十，两耳全聋，虽曾在朝行者，亦当引退，况可扶曳奔走，复为随班乎！玆发由中之言，以替余远面，惟冀诸公，采纳进退之，不胜幸甚！贵等得书大喜，袖进于上，上览之嘉叹。

3月24日

○甲寅，政院启曰：“臣等待罪承宣，仰体圣意，凡干疵政，不敢不随事陈启，裨补涓埃。其人之布，本非旧制滥觞之害，近来尤极，收诸田结，月增岁益，升细尺长，日以滋甚，视诸常木，价倍三四，民役之重，此实为最。欲救此弊，当先塞其源。阙内内外，温堗有制，至于今日，极其滋蔓。蜂房水涡，曲曲烟火，人固自便，民实不堪。请令该曹，一依横看，裁定式例，以施实惠。”上曰：“依先朝例，为之。”

○以郑昌衍为左议政。昌衍为人愿谨，以废妃近戚，颇自敛饬，废母庭请收议，皆不随参，时议以此多之，故至是，以原任复入。

3月25日

○乙卯，上御文政殿，行常参，仍朝讲《论语》。检讨官李敬舆启曰：“学问之道，只在吾方寸上。自古人君虽有向学之心，而立志不固，未免间断，故不能成功。非但临筵之时，虽在燕闲幽独之中，不使少有间断，则自然成就，而至如亲宦官、宫妾之时少，接贤士大夫之时多，则涵养气质熏陶德性者，此真格言。宣庙初年，日三开讲，又有不时召对，从容讨论，情意交孚，有同家人父子。古语曰：‘欲法尧、舜，当法祖宗。’殿下一以宣庙初年为法可也。”知事李廷龟曰：“李敬舆之言是也。宣庙初政，日三开筵之外，或为夜对，或不时引接，讲劘不怠，诚心咨访，故人皆尽言矣。人君当先立其志，以尧、舜为法。一日存心，则为一日尧、舜，随事随时，母忘此心，则为尧、舜不难，而三代之治可致矣。”上曰：“人谁不欲为善！但患才力不逮耳。”大司宪吴允谦曰：“学问，非造次所可成就，今殿下频接儒臣，诚心讲论，则自然成德矣。人之天性皆善，而或为物欲侵蔽，故初年虽欲励精为治，而渐不如初，前后所为，判作二人者多矣，可胜叹哉！”上曰：“此言甚是，予亦忧之。”特进官张晩曰：“古语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若能终始典于学，则学问渐至高明，庶事无不当理，为尧、舜不难矣。”允谦曰：“世祖朝引接儒臣，或于寝殿，此甚盛事也。”廷龟曰：“自经己卯士祸，人不向学，成浑沈潜学问，为士林倡。宣祖以遗逸拔擢，至拜参赞，崇奖极矣。后被郑仁弘构诬，至于削职，士林之愤极矣。”上曰：“仁弘之劾，在于何时？”廷龟曰：“在壬寅年矣。近来伦纪斁绝，士习贸贸，皆由于此。”允谦曰：“仁弘之论劾，有由然矣。成浑尝言仁弘不是处，又言崔永庆不善居乡，故因此构陷，无所不至，而至于永庆之死，则浑亦以为冤，故使其子文濬相问。臣自少出入成浑之门，可知其心事矣。成浑即李珥之友也。李珥、成浑，乃李滉后一人，而未得展布所学，赍志而没，可胜惜哉！”廷龟曰：“宣祖初政，遭逢不世之遇，至有欲为珥、浑之党之教，而竟以党论见斥，终不得展布，至今痛惜之。近来儒者门路之正，无如李珥、成浑，国家合有赐祭等事，故启禀耳。”上曰：“成浑被罪，系是先王朝事，故留难耳。”允谦曰：“新服之初，当明示好恶，只可审察是非而处之，岂可以先王时事而有所留难乎！”廷龟曰：“先王初政，即罢明庙朝伪勋，此亦非先王时事乎？唯在事之是非而已。”上曰：“公论如此，则复其官爵。”〈史臣曰：成浑天资纯粹，操履敦确，自少受训家庭，专心为己之学。且与李珥定交，有丽泽之益，讲明践履，交致其功。平居言动，治家仪法，一遵《家礼》、《小学》而行之。隐居坡山，不求闻达，若将终身，宣庙闻其名，屡加征用，恩礼备至。辛卯士祸之作，坐与郑澈相善，以不救崔永庆之死，亦被钧党之目。及壬辰之难，宣庙至临津，问成浑家近远，李弘老妄指近岸人家而对之，故激天怒。至壬寅，仁弘嗾其徒上疏，捃摭前事，诬陷不测，遂追夺官爵。先是，永庆之逮狱，浑以书抵澈，救之甚力，澈遂入对极言，上怒稍解，而到今反以构诬为罪者，以群小素忌浑之重名，必欲陷害，而宣庙际遇之不卒，盖亦不能不惑于弘老之谗也。士林深以为痛，至于太学屡疏讼冤，而皆不报。至是遂命复官，继以赐祭赠谥，多士称庆焉。〉侍读官尹知敬曰：“顷闻，自上特命，送任氏于光海围篱中，臣等咸仰圣心，不胜感叹。汉文乃盛德之主，袁盎特侠士之雄，而固谏淮南之事，犹未免尺布斗粟之议。今若终始保全，则真圣主盛德事也。”廷龟所达以尧舜为心者，亦不外此等事也。“领事李元翼曰：”知敬之言，自上所当惕念。“上曰：”予欲终始善处，而但慈殿尚怒，若奏闻天朝，则恐有难处之事。此则群臣力争可也。“晩曰：”近日虽无边报，而但大贼对垒，边事疏虞。今则李元翼入来，必须料理申饬，常若敌至可也。“上曰：”此言是也。元帅所当急遣，而尚未差出，今日择定宜矣。“元翼曰：”元帅之任，得人最难。臣意则张晩之外，更无他人矣。“上曰：”右相之意如何？“赵挺曰：”臣亦知张晩之可合，而但其病势未差，李时发以体察副使，方在关西，以此人除拜，亦似无妨。“元翼曰：”元帅须有器量，张晩有器量，故臣敢荐之耳。“上曰：”元帅须用有器量者，依领相议定之可也。“晩曰：”臣家在教场之边，稍知弓马之事，而岂有元帅之材乎？且废主时，则受任在外，辄见猜疑，故决不敢有为矣。今此圣明之世，有何他忧？第臣气力，倘得半年调理，则可以苏完，而今若出关，则必至死亡矣。臣素有马革裹尸之志，非敢有所厌避也。“上曰：”病势如许，则强送未安。但事机与曩时不同，而边上无大将，事多可虞，以此欲其速行矣。“晩曰：”天日在上，岂敢托病，只欲待少差而往。圣教如此，虽死于道，当即下去矣。“

○上又御明光殿，引见大将金瑬、李贵、李适。适进曰：“自上虽有撤扈卫之命，而危疑未定，似难尽撤。”上曰：“扈卫已久，士卒劳苦，故使之罢遣矣。”金瑬曰：“大烨事，初虽与之相约，而尔瞻诸子中，大烨罪恶尤甚，故人情皆愤郁，不可不速为处置。”上曰：“虽不得贷死，俾免刑戮如何？”瑬曰：“臣等虽或守信，殿下则一从公议可也。三尺之法，不可挠也。且今日之举，实赖天佑，非人力所及。若曰我有功劳，则岂非贪天功而为己力乎？然若言其时参谋事迹，则当初使李兴立内外相应者，专赖张维、张绅之周旋。宋英望则与金自点相切，最后始来，与金自点、沈器远、沈命世有间矣。臣与李适相结，则金元亮之力，而元亮有识之人，故人皆信之。其日虽以亲病不来，而非英望之比也。”张维曰：“金瑬以招兴立为臣兄弟之功，此非实状。兴立与李贵相切，曾已闻知，而臣则但言其师期而已，臣何功之有？”上曰：“此事曾已备闻，招致兴立，张维兄弟之功也。上又曰：”儒士中有功者，张绅、元斗杓外，又有几人乎？“瑬曰：”自戊午相约者，申景禛、具仁垕、李曙、朴兰英，而李兴立、李曙则与朴承宗最切，而终举大义，尤可见忠议之奋发。且崔鸣吉，自初锐意奔走，其功不下于自点矣。“李贵曰：”张晩已差元帅，西方之事。自可担当，而当今事势，当与毛将合势，收拾人心。臣虽老矣，欲往见毛将，以诚意激动，期于请来，与圣上相见矣。“上曰：”卿老矣。且国事方殷，卿不可远去矣。“瑬曰：”李尚吉年虽衰老，尚有筋力，且与毛将情意相孚，毛将至于屡送私书，称以诚臣，以尚吉差送接伴使，则当得其欢心，而但名位卑下，此则在上所处矣。“上曰：”果合傧接，则陞品以送，何难！“瑬曰：”臣少无功劳，而至于超资，叨此西铨之长，而李贵尚未陞品，极为未安。“上曰：”宜陞资宪，而亚铨亦难得人，何以处之？“承旨韩汝溭曰：”自前有以资宪为参判之人，依此例为之何如？“上曰：”依为之。“贵曰：”金长生抵书于臣以戒之，且言病不得上来云。古有以安车蒲轮招贤者，今亦许乘驾轿以来，何如？“上曰：”使之乘轿，何妨！“瑬曰：”臣处亦送一言，病未能来，而猥承恩遇，虽死于田野，无憾云矣。且郞僚中如赵翼者，宜擢置经幄，昏朝时不着朝冠，其志可见矣。“

○命焚沈香山于通衢，从礼曹之请也。光海时，有告庙亲祭之举，则预设傩礼都监，造轩架杂像及沈香山，虚费民力，罔有纪极。八方戏子，前期聚集，及其还宫之时，自庙门外，缓缓前导，戏子妓生，相杂道上，鼓吹喧咽，呈技万状，处处驻辇，耽玩不倦，识者寒心。及今反正之初，即命烧火于通衢，远近瞻聆，莫不悦服。

○上下教曰：“举义人中，儒生沈器远、金自点、宋英望、金元亮、沈命世等，并除六品职。器远父谏及洪振道父憙，并除守令。〈史臣曰：爵人于朝，与众共之。器远、振道，虽有大功，赏其身斯可矣。何必又官其父，而至除牧民之任乎！更始之初，当以至公示人，不宜施以私恩。况如谏憙之阘茸无取，而憙又戚属之近者乎！识者颇以为病焉。〉 ○宪府启曰：“守令之备军器、军粮，职分内事。曩时因缘请托，猥陞重秩者，不知其几。其中亦多虚罔之事，当此朝著肃清，爱惜爵赏之日，不可又使如此等辈污蔑名器，请命摘发改正。今此讨罪之举，不可以一时闻见，续续论启，必须搜考其时疏箚启辞，据其实迹，分等定罪，然后可无轻重失实之患。请令承政院，癸丑以后三司启箚、各司疏章、儒生上疏，凡干废母之论者，一一搜出誊送，使之参考处断。”答曰：“依启。”守令军器措备事，查核处置似可，然非今日急务也。“

○谏院启曰：“光海营建时，纳基、纳石、纳铁之类，升秩超资，图占守令及东班实职，宗室则或至封君，仕路混浊，名器污辱，莫此为甚，请命一一查核澄汰。”上曰：“纳基之类，污辱名器，然还给所纳之物，然后查核降职似可矣。”

○以李安讷为礼曹参判。安讷为人清疏，好施与，居家孝友，而粗率量狭，行事颇诡，侪流以是轻之。攻文甚力，诗尤清健沈郁，深得工部之法。吴百龄为都承旨，申景禛为工曹参议。景禛为人沈毅，有智虑。曾历边郡，颇著声绩，人称之以武臣中翘楚。以上近亲，首画义谋，录靖社元勋。郑蕴为司谏，李敬舆为献纳。敬舆为人精敏，姿容端雅，曾在昏朝，陆沈郡县，以尔瞻近族，终不染迹，清议重之，至是，首擢三司。尹煌为军器寺正。煌为人刚毅，有气节，出身宣祖朝，当官举职，绰有风力。光海政乱，退归乡曲，绝意仕宦，至是，首被起用。金世濂为副修撰。世濂为人，端重有才华，光海时，占魁科，以希发女婿，即为正言，遂立异于凶徒之论，窜配西塞，士论颇许之，至是，荐入玉堂。金时言为礼曹正郞。时言为人魁伟，有干局。但使气好议论，人以是病之。光海时，为全罗都事，试士以四皓灭刘为论题，仁弘深嫉之，遂嗾其徒而论窜。至是，起而用之。沈器远为刑曹佐郞，金自点为户曹佐郞，宋英望为工曹佐郞，沈命世为刑曹佐郞，金元亮为司评。

○诛内人银德等六人。初因慈殿下教，鞫问内人，多至四十馀人。至是诛六人，其后又诛女玉等六人，其馀皆释之。

3月26日

○丙辰，上朝讲《论语》于明光殿。侍读官李敏求曰：“近年以来，名分扫地，奢侈成风，仆隶下贱，皆着僭衣，今则脱而不着，此必有所畏戢而然也。因此几会，不可不严禁，以定民志矣。”领相李元翼曰：“贫者自不得为之，不贫者惟力是视，而无所忌惮。至于宪府，亦不能禁，世道至此，良可寒心。”知事申钦曰：“人器不齐，上品则不待文王而作兴，至于中人以下，则观朝廷所尚而效之。如奢侈、土木等事，惟上所为是从，故表端则影自直矣。”上曰：“卿等之言是矣。上行下效，理固然矣。”特进官李必荣曰：“守令是临民之官，不可不慎择。闻昨日有守令特除之命，此乃废朝旧习。若有功之人，则厚赏之可矣。始初如是，末流之弊，甚可忧也。”元翼曰：“以戚畹之人，特有除拜之命，则是私恩也。更始之日，宜深戒如此之举也。”上曰：“其人等父子，皆有功，故有此除拜，亦出于试可之意也。”正言吴䎘曰：“人主学问高明，则宫掖肃清，女谒自绝。频数开筵，咨访不怠，则弊政自祛矣。”元翼曰：“宣祖大王临御之初，乐闻陈戒之言，故人争进言。今此朝臣，虽非尽善之人，其所言，皆陈善之意也。”上不答。持平赵廷虎曰：“人君容受直言，实是美事，而殿下临筵，罕为酬酢。至于大臣之言，亦无优容之意，励政之初，尚且如此，末流甚可忧也。”上曰：“予岂有厌闻之意乎？”元翼曰：“即祚之初，若有宫禁溷浊之事，则不可说也。此弊所当痛绝之也。”上曰：“宫禁溷浊之说，指何事也？明言之可矣。”元翼曰：“顷见台谏所启，则有私持、私献入阙门等事。此实废朝时谬习，岂不有骇于瞻听乎？”上曰：“予亦闻而惊骇。此后岂复有如许事乎！”元翼曰：“圣教至此，甚幸。人君有过即改，则如日月之更，益有光辉，人皆仰之。”钦曰：“古有忧明主危治世之语，此言最好矣。圣人能通天下之理，故能知天下之务。自上倘能诚心学问，辨别贤邪，则可以致至治矣。宣祖大王即祚之初，日三开筵，孜孜讲学，招徕贤材，野无遗逸。李滉以大儒登庸，虽不久在于朝，人皆慕效，十年之间，风俗丕变。今须体念，以宣祖初年为法可矣。”元翼曰：“人君用人之道，勿拘朋党而用之，则邪正是非，自然判别，贤者自以类进，不肖者退矣。”上曰：“朋党之弊，予亦甚恶。当不循私情，无论东西南北，〈时有东西南北之党号。〉惟贤才是取。朝廷亦体予意，取舍之际，务循至公可矣。”钦曰：“《书》曰：‘知人则哲。’常时则人皆自以为善人，而至于临大祸福，鲜不挠夺矣。当此临筵，臣僚各自进言，其中不避逆耳之言者，可想他日所为，自上所当审察也。”上曰：“予亦以为逆耳之言，人所未易言。昨日尹知敬善待废君之言，此实人所难言者，故予甚嘉焉。”钦曰：“中朝除拜官职，不为专责于吏部。今亦使二品以上，各荐才堪守令之人，则除拜之际，似无乏人之叹矣。朴知诫有学行，为儒士所景慕。若使处之米盐，则必不肯来，不次擢用宜当。”上曰：“又有如此之人耶？”钦曰：“臣之所闻，岭南有张显光，读书林下，为当今高士，而又有金集、金元亮。金集则乃臣之五寸侄也。群儒皆称之，故冒嫌敢达耳。如此之人，若仕朝廷，则人皆耸动矣。”上曰：“如此之人，不必拘于资格，超出六品可矣。”

○上昼讲于明光殿。特进官尹昉曰：“人主一心，万化之源，而一身则万民所瞻仰，以建其有极为准，则此乃帝王之第一义也。若能建极，则父子兄弟，从其极，至于一言一动之间，皆合义理，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而极自建矣。”上曰：“卿言然矣。但至于极之地位，岂不难乎？”昉曰：“人君若以至公为心，则建极不难矣。”侍读官李敏救曰：“极非外物，存诸心者，无偏无党，则乃极也。此非高远难行之事也。常时正其一心，对越上帝，则自然建极矣。古者以《无逸篇》作屏，今亦以《洪范》作屏，围之左右而览之，则作圣蹊径，甚明矣。”

3月27日

○丁巳，备边司启曰：“今日鼎革之初，事多未遑，而西边之事，不可不急先料理。伊贼倘来越边接语，则当云：‘两国，曾无雠怨，彼疆我界，不须搀越扰害，各守封疆可也。尔若动兵来侵，我亦当以干戈从事。至于唐将来住我境，辽民越来投命于唐将，皆非我国指挥，尔不可以此执言。’如是措辞答送。其接待等事，今姑一依前例为之。今后凡系问答之事，一一告知毛将，切勿隐讳为当。请以此意，下论于都元帅、赞画使、平安监司、义州府尹。”从之。

○谏院启曰：“诸罪人等，今将查核文书，从轻重科罪，而如李茳、元悰、辛光业、郑洁等，主张废母之论，语极凶惨，有不忍言，岂可使一刻容息于覆载之间！请亟命拿鞫。”从之。

○宪府启曰：“宋荣祚、申瑞庭、崔公望、全滢疏辞，尤极凶惨。至有请斩之言，如此之人，不可一刻容贷，请拿鞫定罪。”从之。

○备边司启曰：“近来京各司，全无形样，不成国家体面。此皆由于典仆绝乏。甚至官员坐衙，使唤无人，极可寒心。各司典仆，初不至如是鲜少，而近来尽入于内人斜付之役，故其弊至此。今值新政变通之初，宜有非常处置。西边内奴抄军作队之举，既有上教，群情莫不感耸。今后内人及别监抄入之时，请并以内奴充定，使各司得以成形。”上曰：“此事流来已久，不可革罢。”〈史臣曰：内人及别监之类，以各司典仆抄入，虽是流来旧规，但各司既无典仆，不成貌样，则当此新化之日，不可无变通之举。况人君以一国为家，本不宜有内司，以内奴婢使令于掖庭，岂非当然之理，而未蒙允许。至于内奴抄兵之命，既下旋止，群情莫不缺然，良可叹也！〉 ○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承旨闵圣征曰：“经筵官，皆非明经之人，故进言皆章句间语，不能该博。宜择经明行修之人，以备顾问。”上曰：“此皆当今选择之人，岂复有胜于此流者乎？”献纳李敬舆曰：“承旨之言，似未妥当，若荐经明行修之人则可矣。即今筵臣，皆一时极选，岂必程、朱，然后合置经幄！”敬舆又曰：“戚属干政，曩日痼弊。驯致患失之辈，辐辏权门，交通宫掖，行凶作孽，无所不至，可胜叹哉！当此建极之初，必无姻娅膴仕之患，然亦不可不戒也。恤民之道，以择任守令为急务，日昨特命除拜守令，此渐不可长。况洪憙戚属也。圣人虽不避嫌，当此拭目新化之日，不可示一毫私意也。”上曰：“既除之后，旋觉其失，予亦悔之。”敬舆曰：“近日，吏曹不体圣意，除拜之际，似不一出于公，而注拟之人，多出相知之间。见其政目，人多怪之。且解由之法，乃国家金石之典，而吏曹有未解由并拟之启，自上不允，人皆叹悦。自今须十分戒饬，典章法度，严守勿毁可也。近来君上阙失，则虽或言之，而铨官之失，则人莫敢开口。以阿谀苟容为能事，朋党之成，职此之由。亦宜戒饬铨长，使之不容一毫私意，而自上少无偏私之失，则何患有此等之弊乎！上曰：”今日铨官，皆名卿，尽心国事，岂有私意乎！近日拟望，虽或未尽善，久废之人，闻见不广，不知贤否，理势亦然，久则自当知之矣。虽用不相识者，若非其人则不可；虽举相知之人，适用则可矣。“特进官柳舜翼曰：”人君当崇儒、重道、贲开、文治，故古有投戈讲艺，息马论道者。况今拭目新化之时，尤当崇奖儒术，先贤李珥从祀文庙，则士论洽然矣。“上曰：”文庙从祀，所关重大，不可轻易为之。“承旨闵圣征曰：”事若不可为，则虽久难从；事若可为，则何必持难！“侍读官李敏求曰：”李珥非凡儒，宜速从祀。圣上不知李珥学问浅深，故以轻易从祀为难。若取览其文集，则可知其学问之所造矣。“检讨官兪伯曾曰：”李珥从祀，乃一国公共之论，而第缘曩时公论不行，故迄未举行。臣意则虽不见文集，速许从祀宜当。“敬舆曰：”从祀李珥之请，实出公论，圣上必已闻之矣。圣学高明，其文集，或者曾已取览矣。目今义理晦塞，道学不明，士子之趋向未定，宜速快从，使一国士子，知其趋向。“上曰：”予非谓不可也，从祀重事，不可率尔为之。且以其门人弟子及相识者之言，遽为从祀，亦似未妥。“敬舆曰：”臣等此请，乃一国公论，实非阿其所好也。“

3月28日

○戊午，礼曹请于世子册礼之前，先行冠礼。上曰：“元子年幼，明年为之。”

○司仆寺启曰：“法驾辇，金银珠玉过制，既有修改之命，而亲祭前未及修补，则宣庙朝所御法驾，虽用金银，不至奢靡。亲祭已迫，不得已当以此辇，姑为进御。”从之。

○备局启曰：“虏贼压境，罢兵无期。都元帅张晩病根深痼，不可以时月望其苏复。若以张晩兼黄海兵使，或留营调养，或出巡检饬，则事势似便，敢禀。”从之。

3月29日

○己未，礼曹启曰：“列圣嗣位后，祔庙还宫时，馆学儒生、耆老人等，有结彩献轴之礼。至于废朝，凡于亲祭，必行此礼，繁文寝盛，弊端甚多。今此初二日亲祭，即列圣嗣位拜庙之礼也。此则历朝已行之典，决不可废。除去结彩等繁文，只行献轴之礼，何如？”上命并停之。

○分遣御史八人，宣谕诸路。

夏四月

4月1日

○朔庚申，礼曹启曰：“世子冠礼，当在册封之前。盖以册封之后，则即有谒庙入学等礼，未冠而行礼，节次妨碍。自古帝王，虽十岁前，亦行冠册之礼。汉文帝即位之初，景帝年甫十岁，而有司建请册礼。我朝仁庙八岁，亦行冠礼。诚以国本所系，储养宜早而不可缓也。昔鲁公在晋，晋侯问其年，年十二，晋侯曰：”十二年，一星终矣，可以冠矣。遂冠于成公之庙。“今世子年十二，正合成人之礼，何待来年！未冠受册，既为未妥，因此停册，尤为不可。请议大臣行之。”上曰：“如是妨碍，则用礼并停。”后政府又启请，虽未行冠礼，宜先行册礼。上曰：“元子幼冲，国家多事，不急之事，姑停可矣。”

○大将金瑬、李贵启曰：“义举中人，所当随才除职，以酬其劳，而或有学生，或有相避，该曹拘于常例，不敢注拟，有乖国家褒赏忠义之意。请令该曹，勿拘常规，一一论赏。”上从之。

4月2日

○辛酉，上亲祭于太庙。

○政院启曰：“禁府罪囚，多至百馀，省鞫之停，已过八日。罪重者假息，则无以泄神人之愤；罪轻者久囚，则未免有滞狱之患。前日屡下钦恤之教者，良以此也。请令大臣有司，会于宾厅，即为议启，当鞫者宜于今日内，开省鞫处决。且郑仁弘罪恶，穷天极地，少无减于尔瞻，而拿来三日，尚保首领。朝野之人，皆恐老奸径毙于未刑之前，请亟令有司，按律定罪，并告宗庙。”从之。

○宪府、谏院合启曰：“臣等伏闻，有废朝宫人分给功臣之教，窃念此事，于义未安。前代反正之日，亦未闻有此举也，请还收成命。”上答曰：“宫人之分给功臣，于义何妨？勿烦可矣。”其后累启，上始从之。又启曰：“事无擅为，行不独成，妇人之道也。伏闻慈殿下教，欲引见领相及两大将，臣等窃惑焉。圣明干蛊，规模已定，今日事体，与向日自别。慈殿虽有下教之事，殿下承命宣教礼也。慈殿何可直为下教，引接臣僚乎？殿下深思而熟虑，虑始而防微，委曲开陈，喩之以道，亟停引见之命。”上答曰：“慈殿之引见大臣，欲谕昔日困辱之事耳。予亦欲侍坐，勿为烦论。”既而，慈殿下教曰：“长君在位，朝廷之事，非女主所预知。非不知引见诸臣之不可，而主上，上为宗社，下为生灵，奋发大义，脱我于虎口之中，大将等竭其忠贞，不顾其身，领相亦为寡躬，首发谠论，窜逐困苦，皆实感激于予心。玆欲亲见一言，朝论以为未便，不须引见，今下薄物，以表予情。”

○两司合启曰：“韩孝纯、闵梦龙，俱以戊午相臣，倡率百官，恣为废母之论。丁好宽，以癸丑台官，首发戕害大君之论，以为希赏取宠之地，其身虽死，官爵尚在，物情之愤极矣，请削夺官爵。”上从之。孝纯为人庸鄙，冒居鼎轴，受制悍妻，为其妻娚姜𢢝所胁，废母之论，泣涕而从之。至于率百官廷请，梦龙阘茸麤鄙，素无人望，虱附仁弘，得秉铨衡，终至大拜，首倡废母之论。好宽身在台阁，怵于凶祸，戕杀永昌之论，首发于其手，身虽既骨，罪实难逭，削夺之典，亦云末减。

○又合启：“安应鲁、李日馨、禹弼甸、禹弼舜、尹伸、李尚恒、成夏衍、李衍、南省身等，首倡废母之论，与伟卿同上凶疏，至有内作巫蛊，外应逆谋，母道已绝等语，张皇狼藉，极其凶惨。洪衍箕，以筠贼腹心，谋作乱于西宫。尹惟谦疏辞凶惨，有不忍言，郑淇罪状慈殿，移文八道。崔光弼之疏，至有废诛之言，请并拿鞫定罪。”上从之。

○谏院启曰：“延安府使郑之经，本以麤鄙之人，附托权门，前后加资，皆出贿赂，到处剥割，罔有纪极。请削去仕版。”从之。

○上御明光殿，引见都元帅张晩。晩曰：“必得将才，可以御敌，而武将无一人知兵者，只知以赂做官而已，此辈将焉用之？且贼之长技，在于驰突，我国兵势，似难抵当。以我所长，攻其所短，则可以制胜，莫如据险而御之。”上曰：“守令边将，使吏兵曹择送，而第未知得人否也。卿宜下去察之，安民为上，军务次之。”晩曰：“安民为上之教至矣。臣当闻见守令之非其人者，尽黜之。且黜陟守令，在于监司，新方伯金荩国，曾为此任，西方之民，甚爱之，必能收拾民心，处事得宜矣。”上曰：“贼若犯境，则何以御之？”晩曰：“外间闻圣上亲征之言，士气百倍。兵以气为主，我气既盈，则贼虽来犯，何难御之！古人一饭之德，尚且报之，况天朝存亡继绝之恩，其可忘乎！当与天将，协力讨之，岂可退缩而不战乎！”上曰：“壬辰拯济之恩，尤不可忘也。虽无此恩，既定君臣之分，则何可坐视而不救乎！但恐我国徒步之卒，不能抵当铁骑之冲突也。”申景禛曰：“我国与大敌，对垒已久，尚不知其情形，此甚可虑也。”上曰：“对垒多年，尚不知兵之多寡，又不知屯聚之处，如此而可以战乎？”晩曰：“臣若见毛都督，则当陈协力同仇之义矣。”上曰：“卿可往见，陈其协力之意。且言轻动之非计。”景禛曰：“臣以罪人至亲，固不敢开口，而李大烨初既有贷命之约，故敢达。”晩曰：“景禛虽有勋劳，不可以此贷大烨也。元烨、弘烨，有同土块，而尚且诛斩，如大烨罪恶极重者，岂可逭于典刑乎？举义之日，虽以权宜许之，当此新化至公之日，不可拂群情而容私意也。”上曰：“景禛兄弟三人首事，功劳至大，而尚不保一妹夫，则予甚无颜矣。”晩曰：“非圣上杀之，国人杀之也。”上曰：“尔瞻五父子，既杀其四，虽贷一子，似无大害矣。”承旨韩汝溭曰：“初虽有私约，今则朝廷请杀，决不可容贷也。”

○上复御明光殿，引见领议政李元翼、左议政郑昌衍、判义禁尹昉、同知义禁李景涵、大司宪吴允谦、大司谏朴东善、大将兵曹判书金瑬、吏曹参判李贵，议献狱囚，分等诛窜。李挺元，以尔瞻腹心，担当凶论，至于铨官，浊乱尤甚；徐国祯、韩定国、正国，附托尔瞻，共倡凶论；李覮、洪尧俭、蔡谦吉、主张凶疏，罪犯极重；覮且与许筠同恶，黄德符后虽与尔瞻携贰，初实同恶；李滫傅致金悌男之狱，覆启追刑，并诛止其身。刘梦玉、李如桂，亦诛止其身。李元舆以尔瞻族属，所犯甚多，林健自初盘据台阁，共倡凶论，姜𢢝、申垍、崔濩罪恶，与林健一体，并围篱安置。景俭、善胤投疏请废母后，其罪当死，而以宗室故减死，围篱安置。郑谌、孙佑、李宗英，皆尔瞻腹心；谌、佑则且主张岭儒，张弓挟矢之论，郑道同参凶论，罪犯颇重；郑世芳、世馨，以昭媛切亲，藉势作弊；李承吉，以梦弼同婿，纵吏作弊；李景茂，以废妃之族，作弊闾阎；徐兟，以乡生投疏，请废母后，并安置。韩惟翔附托尔瞻，得罪公论，且以李贵为护逆，陈启狼藉；郑硕儁交结尔瞻，冒占科第；李涏、郑鉴，所犯甚多；金大麟，以宦官用事，并远窜。郑之良、郑之问亦窜绝岛，权馀庆、权馀均藉势宫掖，作弊闾阎，并中道付处。韩暿、韩昅以纉男之子，坐诛；云著以造之子，坐诛；逵以造之兄，坐为庶人；全滢、李再荣为尔瞻卵育，罪犯甚重，且有科场代述之罪，令鞫厅讯问处置。郑铉、李显忠、郑梦得、郑之准、郑硕亮、硕勋、硕彦、内官金孝业，更查处置。李惟圣劝其侄而攽告变，惟圣窜而而攽正刑。徐永健，以尔瞻私昵之人，聚募武士，颇有绸缪之迹，远窜。上仍问曰：“三昌之罪，必有公论，群议如何？”元翼曰：“臣意，麤鄙浊乱之罪，固无异也。至于废论，则希奋每与尔瞻角立，朴自凝则上疏，排击异论，不可一体论罪。”瑬曰：“自凝构一堂，揭号挹白，求序于臣之妻父柳根，问挹白之意，则曰：‘白是西方之色，大妃所御之处，称以西宫，吾有扶护西宫之意，此号所以识也。’云。”贵曰：“尔瞻忌惮朴承宗，不能恣行胸臆。承宗虽有贪婪之罪，救护士类则有之矣。自上特囚朴自凝，抑别有所闻耶？”其父兄皆已死矣。渠且不参庭请，其情似可恕矣。“贵曰：”柳家诸子，断以何律耶？“上曰：”皆定配可矣。“

4月3日

○壬戌，上御明光殿，引见三公、两大将、禁府堂上、两司长官，更议狱囚。李元翼曰：“李日馨，既参伟卿凶疏，且盗户曹货财，其罪当死。希奋之罪，与尔瞻悬殊，论以次律，似为得中。”金瑬曰：“希奋，终始与尔瞻角立，排却大论，则外人所知。但戊申狱事，则或者参知矣。”上曰：“希奋先为处置，次议诸子可矣。”金瑬曰：“下情既已尽达，唯在自上裁断。”上曰：“希亮、希颜[安]，则似有间隔，绝岛围篱安置。其诸子则北边远窜可矣。”元翼曰：“欲知希奋、希发等罪目矣。”上曰：“此两人诛止其身可矣。”元翼曰：“自凝则非但不参庭请，且有排击废论之事，混加重律，似无分别。”上曰：“全释不可，中道定配。”郑之准等，何以处之？“金瑬曰：”外议以为，之准、之良，多有作弊之罪，而之准则再参凶疏云。“上曰：”然则之准，诛之可矣。“上曰：”光海诸淑仪，何以处之？“金瑬曰：”内人处置，宜禀决于慈殿，外庭似难容议。“上曰：”大烨则决不可用缘坐之律耶？“吴允谦曰：”大烨之免其定属籍没，亦出特恩。请速为正刑，快从舆情。“李贵曰：”尹三聘诬告之罪，宜速处决。“上曰：”其时诬告，独三聘耶？“昉曰：”三聘及朴应犀、安由善等，而应犀已诛，三聘方在囚矣。“上曰：”三聘诬告之罪，有显著事耶？“瑬曰：”无疑矣。“李尚恒以昌后之子，为尔瞻之婿，终始为恶，而亦参伟卿之疏，诛止其身可矣。”上曰：“依为之。且士大夫中，亦有同参诬告者，而独诛三聘，则必不服罪矣。”李贵曰：“必是申渫、朴庆业等也。”上曰：“同罪之人，不为推问，独诛三聘不可。拿来鞫问，后处置可矣。”金瑬曰：“缘坐之律，固不可挠改，而但白大珩之于大琦、大琎、兪世曾之于好曾、省曾，视之如仇雠，一体施律，似或冤抑也。”李贵曰：“朴鼎吉，罪人中尤者，而其父彩年七十，病废已久，何以处之？”上曰：“然则并免之。李尔瞻、仁弘、造、讱、伟卿、纉男外，其馀皆勿用缘坐之律，可也。”

○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检讨官赵希逸曰：“致知格物，乃《大学》第一功夫，而其所谓明道术、辨人材，诚今日之急务也。光海时，崇信妖术，异端并起，终至颠覆。今若尚道德、修文教，则旧染污俗，可以变革矣。至于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则人才之辨，尤所当先，不可使邪正混进也。”上曰：“人才之辨，诚为急务，而恐未能易辨也。”希逸曰：“舜举皋陶，不仁者远。信用贤相，则邪正自别矣。特进官权盼曰：”林下之人馀存者，只张显光一人而已。学行言论，足为士子之师表，先加擢用，则人知趋向而足以耸动矣。“上曰：”予亦饱闻其名，钦慕久矣。“权盼曰：”星州儒士，十年禁锢，今当新化之初，似当有慰谕之举矣。癸丑永昌被祸之时，人不敢开口，而郭再祐、郑逑上疏极言，朝议自是稍缓，今者亦当有嘉奖之典矣。“上曰：”卿言是矣。令该曹，举行。“

○谏院启曰：“前兵使李应獬，本以奸猾之尤者，且犯赃污之罪，附托权奸，交结宫掖，跳踉纵臾之状，有不可胜言，请拿鞫定罪。”上从之。“

○郑仁弘伏诛。闵𦸂、兪世曾、徐国桢、韩定国、韩正国、李挺元、蔡谦吉、洪尧俭、黄德符、李而攽、刘梦玉、李如桂、李覮、李滫，并于是日，诛之。

○以尔瞻、仁弘等罪恶，榜示朝堂，颁布八方。

4月4日

○癸亥，上朝讲于文政殿。知事金瑬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非旦学者之所当法，帝王学问，亦不出于此，而出治之本，亦在是矣。贤贤易色，是帝王尤所当法，而其或是非不明，则贤邪倒置，以至于危亡，必须是非分明，如鉴空衡平，然后妍媸莫逃，此实由于正心诚意。倘或心不正、意不诚，则是非亦未免颠倒矣。虽能辨别贤邪，而不能进退，则此所谓善善不能用，恶恶不能去，有何益矣！”领议政李元翼曰：“奸凶秉国，十五六年，凶徒寔繁，士子辈多为腹心，诛之则不可胜诛，重者罪之，轻者置之可矣。”上曰：“卿言是矣。”元翼曰：“参疏之人，先为定限，疏头及独疏人外，分别轻重，从速论决，镇定人心为当。”上曰：“予意，疏头及独疏人，则当从轻重论罪，随参者则并欲置之。”特进官徐渻曰：“圣教至此，国家之福也。旦原情定罪，乃是国法，若先下勿罪之命，则奸巧者皆欲图免矣。”瑬曰：“有罪恶表表者，则自有公论，勿罪随参之教，似当先下，镇定人心可也。”渻曰：“疏头儒生，既已论罪，则以大臣首倡废论、率百官庭请之人，其罪非疏头之比，不可以削职惩其罪也。”上曰：“削职若轻，则宜禁锢子孙，亦不可使之在都下矣。”

○户曹启曰：“宣惠之法，行于京畿，今将二十年，民甚便之。通行八道，则八道之民可蒙其惠，而废朝时，则各司下典及牟利势家，百般沮挠，知其便而不得行久矣。即今百役稠叠，生民涂炭，必须大叚更张，以为慰悦民心之地。纵不得一时并举，姑为先施于二三道，春秋各收一结十斗之米，可至六十万石，虽除西南、北道军需所用及岭南下道倭馆所费，其馀亦可四十万石，以此调用，似无不足之患。与大臣相议停当，故敢启。”上曰：“当与大臣，更议处之。”

○诛柳希奋、柳希发、李尚恒、李日馨、郑之准。

4月5日

○甲子，宪府启曰：“锦溪君朴东亮，于癸丑置对之际，措语妄错，至引不敢言之事，以为凶徒借口之资，其罪不可不惩。请命削夺官爵，门外黜送。郑沆为江华府使，逼杀永昌，李廷彪为乔桐别将，逼杀临海，舆情之愤极矣。请追夺官爵，两人诸子并定配，以为惩恶之地。”上曰：“今日所论，轻于生者，重于已死之人，未知其故也。”盖东亮，以勋戚宰臣，不思宣庙遗教之意，急于求生，敢引不敢言之事，竟至嫁祸宫禁，得罪公论久矣。只请削黜，未免循私之迹，故上教如此。其后郑沆等事，累日连启，从之。

○两司合启曰：“右议政赵挺，以昏朝相臣，未能匡救，已至覆败，久据权衡，布列凶徒，废母收议，措语亦紧，请削夺官爵。”上曰：“右相虽为昏朝之相，别无大过，今日论罪，似为过矣。”其后累日论执，乃从之。挺外似谦谨，内实邪毒，初附山海，历敭清显。壬辰之乱，以校理从宣庙西幸时，光海分朝，驻伊川，宣庙附御札于挺，使传分朝。挺见乱离孔棘，国家将不保朝夕，徘徊中路，终不传达，人臣之义，扫地尽矣。及光海嗣位，因缘宫掖，盗窃恩宠，以至大拜，媚悦逢迎，无所不至。挺之临乱负君之罪，固不容诛，而光海不以为怒，反加宠用，亦独何心哉！

○又合启曰：“判中枢朴弘耉，昏朝杀士之狱，独自担当，加以交通宫掖，謟附贼魁，贪黩无厌，贿赂盈门，物情之愤久矣。请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上曰：“朴弘耉，先朝旧臣，设有小过，置之可矣。”其后累启，乃从之。

○上下教曰：“顷年废母时陈疏抗言者，收议时立异及庭请不参人，并一一考启。”

○上御明光殿，引见兵曹判书金瑬，吏曹参判李贵。上曰：“频欲引对，而多事未暇矣。国事艰危，纪纲解弛，诸卿须尽心拯济。”瑬曰：“臣非不欲尽心，而素无才识，当此艰危之际，叨忝司马之长，只切忧惶而已。”贵曰：“臣筋力衰败，且无鉴识，而忝此铨衡重任，何以知人才之当否而举措得宜乎！宜择人而付之。”上曰：“当今急务，惟在择任人才而已。卿其勿辞尽心。”瑬曰：“闻郑忠信状启，有㺚兵造船波猪江之说云。波猪江在江界、理山、山羊会之下，其险阻无异剑阁，奴兵若由此路，则兵必疲矣。设或顺流而下，直到昌义之境，而数叶小舡，势难渡军犯境，然在我之道，不可不备。宜下谕于金荩国、李溟许令便宜从事。李时发久在西方，熟谙边事，使之姑留，以待元帅下去，而帅臣张晩速令出镇，以备缓急，何如？”上曰：“卿言是矣。”贵曰：“臣意，则严饬镇管，使之自守。若失信地，属邑守令，皆以军律从事，则为守令者，自请筑城矣。”瑬曰：“臣意，则土木之役，民困极矣。筑城之事，似难容易为之。”上曰：“筑城虽终不可已，姑待农歇可矣。且平壤城，若不改筑而小之，则不可守耶？”瑬曰：“城或有小而难守，或有大而可守者。平壤乃通衢大道，小筑之后，愿入者多，则恐不能容也。”上曰：“今世之人，所见不及古人，予意则修筑旧城而已，不当小之也。”瑬曰：“即今西关之任，皆得其人，而管饷之任，亦必得人而付之。臣意，权盼可委此任。”上曰：“权盼方为度支之任，亦难迁动。”瑬曰：“沈諿方为兵曹参知，而尽心国事，且有才局，虽管饷之任，亦能当之。”上曰：“其然乎？”瑬曰：“沈諿虽委以重任，亦足担当。当今士夫中，如諿者未易多得也。”上谓都承旨吴百龄曰：“怠慢之习，近来尤甚，诚可寒心。严加饬励，以革此习。”

4月6日

○乙丑，持平赵廷虎、兪伯曾启曰：“事有先后，律有轻重。今日尔瞻腹心，未尽科罪，而先请郑沆、李廷彪之罪者，诚以两王子之死，天下之至冤，而其时逼杀之迹，昭在人目，不可以其身之既死而弃之故也。昨承圣批，有轻重死生之教，臣等论事失实之罪，在所难免。请罢斥臣等之职。”上曰：“勿辞。”玉堂处置，请出。上答曰：“近日台谏所论，显有护党之迹，予窃痛骇，非谓郑沆等无罪而不允也。轻于生者之教，岂独谓尔瞻之党乎？以今日所为观之，朝廷之无党，似无日矣。岂意复见如此气象乎！”

4月7日

○丙寅，持平赵廷虎、兪伯曾启曰：“伏见答玉堂之教，辞旨严峻，臣等既有论事失实之罪，又有护党之迹，昏蒙疲软之失，在所难免，请命罢斥。”上曰：“台谏为人主耳目，则所见所闻，似不可一毫差谬，所关岂不重哉！近日所论，无先后轻重如此，似不可仍在言地。并递差。”政院启曰：“台谏为人主耳目，责任非轻，虽有所失，固当优容以待之。今者赵廷虎等特命递差，其于敬重台谏之道，殊甚未安。臣等职忝喉舌，不敢不达。”上曰：“台谏所论，至公无私，则敬之重之可矣。若有一毫私意，则岂但不敬而已乎！置之重律，以杜后日护党之习可也，政院知悉。”玉堂上箚曰：“昨日处置两司之时，副修撰赵希逸，以持平赵廷虎等当递为言，而臣等之意则不然。讨罪之典，以轻重不差，各当其可，为服人心之本，而其归，当观结末之如何而已。发论之初，虽或似轻，而不害其复加之也。论列之际，虽或漏遗，而不害其随举之也。赵廷虎等所论，设有不得其当者，日后所论之轻重，难以预度。亿其将来之必轻，而轻递言官，有所未安。故赵希逸至于立异，而以本馆从多之旧规，处置出仕矣。臣等常以恢公道、绝偏系，为事君第一义，思欲革去曩时之污习，以佐圣上清明之治。殿下践阼未久，求治方锐，今日殿下之心，正如明镜、平衡，无少偏倚，以祛朋党为先务，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而敢以护党之私心，仰累圣治，上以得罪于圣明，下以获戾于公议乎！昨承圣批，辞旨严峻，赵廷虎等终至再避特递，臣等何敢自以为是，而处置谏院乎！请命镌削臣等之职。”答曰：“今见尔等之辞，朝廷之和协，公道之大行，指日可待，予不胜嘉喜焉。但非言之难，行之惟艰，言行不违，是予之所望也。顷日台论中有罪在罔赦之人，其后别无加罪之举，以此观之，随举复加之说，亦似曲护之言也。勿为辞避，安心处置。”

4月8日

○丁卯，上引见领议政李元翼于明光殿。上曰：“裁省事，不可不详察定制。若太减，则国用有不足之患矣。”元翼曰：“京司所用，欲先磨炼，而向来非但民生困悴，官府亦皆虚竭，以此事势有未易矣。”上曰：“向时士大夫，廉耻都丧，日夜所为，肥己而已。官库何由不竭乎！国家艰危至此，纪纲亦甚解弛，政府须加惕念，如有怠慢者，虽大官，亦加重罚。”元翼曰：“臣素无力量，加以老病，精神筋力，有所不逮，虽欲策励，末由也已。忝冒首相，日夜忧闷。”上曰：“立经陈纪，专委于卿。卿虽衰病，亦可卧阁论道矣。”元翼曰：“国家处置当理，赏罚得宜，则受罪者惧，受赏者劝。至愚而神者，岂不感化！古语曰：‘惟公服人。’国之治乱，靡不由于公私之分也。”上曰：“予亦欲务恢公道，而虑或有私，未知某事某事出于私耶？”元翼曰：“近日闻，有台谏特递之举，恐乖礼遇台官之道也。”上曰：“台谏为人君耳目，而所论似有循私之渐，故递差矣。予欲除去朋党之弊，惟人才是用，虽尔瞻之党，岂无可用之才乎？近日铨官用人，未知公私如何，而台谏所论，则未免护党之习矣。”元翼曰：“年少后进，虽未详知，而今日为台谏者，意皆可用之人矣。申钦为吏判，吴允谦为都宪，此皆和平君子，委任若久，则必有其效矣。”上曰：“予欲伫见其效耳。台谏所论，果出于公，则固当敬重之，如有私意，则罪之亦可矣。十馀年来，某也贤、某也不贤，某也罪轻、某也罪重，既已备知。至于论罪之际，宜随其轻重，次第治之，岂可先论其轻者，而不论其重者乎？”元翼曰：“元子册礼，不可不速行，而尚今不许，群情极以为闷。天朝奏闻，容可随后举行，冠礼亦不妨退行，而册礼则不可少缓也。”上曰：“此事非今日所当急，予无才德而忝此大位，目今天变叠见，旱灾方酷，惟当小心畏慎之不暇，岂宜以稚弱之子，又行册礼乎？师傅则择出宜矣。”

○上接见推官孟养志于南别宫。推官曰：“废君久荷天朝之恩，反怀二心，神人共愤，贤王应天顺人，拯济生灵，忠义动人，不胜喜幸。”上曰：“素无才德，而奉祖母传位之命，惟恐不堪，有何济民之德乎！前王昏庸，不思祖宗二百年事大之诚，天朝壬辰拯济之恩，征虏之时，潜教帅臣，漏泄师机，以致败没。不穀当与天朝，协心一力，期灭此贼耳。”推官曰：“俺来驻贵境，贤王忠义之诚，闻之饱矣。今承协力剿虏之教，贤王将树万世不朽之丰烈矣。皇上若闻此报，岂不嘉悦乎！”上曰：“为天朝，何敢一毫懈弛？若闻师期，则当协力同事耳。”

○吏曹启曰：“废朝十馀年间，贼臣当朝，群凶布列，曾仕于宣庙朝清明之时者，皆见摈弃，存者无几。今当荡涤邪秽，以清仕路，而旧人殆尽，贤士之在下者，拘于格例，本曹不敢注拟，许多窠阙，无以塡差。窃念，癸丑以后，有志之人，愤惋时事，或抗章力争，投窜遐裔；或不乐进取，退伏田园者不少。此人等，其志与守，实为可尚，诚得拔而用之，不患乏人。善类登庸，为益不细。癸丑以后，上疏直言之士及洁身自守之人，搜访书启，六品叙用，随阙注拟，以广用人之路，允为便益。”上从之。吏曹，以直言被罪儒生赵庆起、李安真、郑复亨、权淰、金孝诚、洪茂绩，有学行儒生成文濬、柳袗、金集、洪百顺、朴应善、姜鹤年、赵䌹、金嶷、李有谦、李有养、许晭、赵恭立、沈惕、李荣元、赵亨生、金堉、朴知让等启请。并擢拜六品职。

4月9日

○戊辰，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上曰：“掩讳过失，则何如人耶？”侍讲官尹知敬对曰：“讳过则百恶皆从而长矣。过勿惮改，在人君尤难。雷霆之威，万匀之下，谁敦尽言不讳乎？自古虽明君，乐闻其过者鲜矣。唐太宗英明，从谏如流，于魏徵，言无不从，犹有杀此田舍翁之语，况其他乎？”检讨官赵希逸曰：“纣之言，足以饰非。唐德宗之愎谏，无非恶闻其过之致，过勿惮改，人君之至德也。”上曰：“言人君之过失，亦不易矣。”知敬曰：“识见明，然后见人君之过，随事辄谏。如或所见不明，而为人懦弱，则人君虽有过，未必知之，知之而亦不敢言矣。”希逸曰：“人臣言人君之过固难矣。人君和颜色而来谏，亦不易。𫍙𫍙之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则虽有敢言之士，亦不能言。来谏之道，只在于人君耳。”上曰：“人臣必以改过，责望于上；人君亦以格君，责望于下，则岂不美哉！”上又曰：“天灾如此，予甚忧之。何以则灾可弭耶？”知敬曰：“自古弭灾之道，有本实、有文具。一心至诚，与天为一，则必有感应，此乃本实；撤乐减膳等事，皆文具也。大槪狱事多滥之后，例有旱灾，今则网漏者或有之，无一妄杀之举。但废朝宫人，无知者多死，岂以此而感伤和气耶！”上曰：“予意亦然，而此则事关慈殿，予不得干预其间，其中岂无冤死者乎！”

4月10日

○己巳，两司合启曰：“锦溪君朴东亮，当癸丑就鞫之日，提起诅咒之说，欲为免死之地，语侵母后，极其凶惨。贼党因此而借口，巫蛊因此而滋蔓，致令凶秽之人，掘取先陵，酿成宫掖之变，伦纪之斁毁，宗社之几危，是东亮启之也。请围篱安置。”上曰：“朴东亮虽有过失，当壬辰之变，扈驾西行，又有守陵之劳，如此有功之人，勿为烦论可也。”竟从台论，安置康津县。又合启曰：“金尚寯，当癸丑鞫问之日，其所供招，极其无伦。至谓其子光煜曰：‘逆臣同在大妃殿，汝之兵郞肃拜，何不讲究而为之乎？’等语，无非媚悦求生之计，不恤国母至尊之地，削黜之典，未足惩其罪，请命远窜。”上从之。

○上下教曰：“废人罪恶虽重，其身即先王遗体也。念其围中困苦，不觉泪下。今当授衣之时，布苎，令该司优数下送。”

○推鞫厅启曰：“尹三聘、安弘止，今当依律处置矣。废朝时诬告人称为三贼者，乃指尹三聘、申渫、朴庆业，而三聘则以田畓相争之嫌诬告；金守潜、申渫则以金堤郡守诬告朴致毅止接之人；庆业则以东莱府使捕得荒唐人，诬称朴致毅。其时台谏，目以三贼，而所犯轻重悬殊。且非方在囚系之人，故只请罪三聘、弘止，而申渫等二人，未及举论。今承上教，何以为之？”上曰：“申渫等若无罪，则不须问也。申渫、朴庆业，俱以麤鄙之人，希功望赏，乃为此人所不忍为之事，虽不可以诬告论断，岂宜全释以启幸功者之心乎？”至于庆业，则犹保官爵，复齿任用之列，物情愤之。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特进官李曙启曰：“关西之民，涂炭之中，流亡过半，纵有孑遗，亦无乐生之心。今逢宣谕之举，皆懽忻鼓舞，逃散还集云。参贡之弊，尤极难堪。若为量减，则江边军民，可以保存矣。”上曰：“予亦知此弊，而系是上国常贡，未知何为而可也。”曙曰：“我国军法懈弛，败军之将，无一伏诛，有何所畏而忘身赴斗乎？自上有协助天将，剿灭奴贼之意，若不严明军律，无以为战。当依《尉缭子》兵法，犯军律者，不但诛止其身，并诛父母、妻子，则人皆自战。勘定事目，付送于元帅之行为当。”上曰：“尽诛父母妻子，甚为刻薄。其身若在，则诛其身；其身不在，则诛其父母、妻子可矣。”知敬曰：“更始有日，国事大定，而庙堂举措，似无大更张。近日经筵所为，亦因循而已，未有实效。凡为治之要，三公统六部，六部统百司，用兵责将臣，为治责相臣。若人君必欲躬亲庶事，则反有损于体统。”上曰：“予亦忧其无实效，日夜为闷矣。”知敬曰：“即今人心，想望治平，若失此时，则渐至玩愒而不可为矣。奢侈之习，近来尤甚，亦宜痛加纠禁。”上曰：“振肃颓纲，纠正弊习，专在宪府而事不如意，是可闷也。”

4月11日

○庚午，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特进官李贵曰：“金长生、张显光，皆读书林下之人，更为征召，以备顾问，则必有裨于圣德矣。”上曰：“如张显光者几人乎？召而致之，则必有所益矣。”贵曰：“郑澈一生，以清白忠直自许，而谓之陷杀崔永庆，方在罪籍中，公议莫不称冤，而尚未蒙伸雪之典，极为冤抑。成浑虽以不为迎扈大驾为罪案，其间被诬曲折，筵臣曾已陈达，圣鉴亦必洞烛矣。浑临死，谓其子文濬曰：‘吾得罪于君父，葬吾之时，编茅盖棺，不用石灰。’云。可谓尽君子省愆之道也。”上曰：“予意以为，毋论是非，绝不言偏党之事可矣。”〈史臣曰：郑澈律已清白，耿介拔俗，虽非厚重公辅之器，亦可谓君子人也。己丑逆狱，为推官，决狱平反，而以永庆之瘦死，终被杀人之罪，身为推官而有枉死之人，则不能无责，若以陷杀为罪案，则亦非公论也。新化之初，大霈旷荡之典，而虑涉党论，久稽伸雪之命，公议颇郁。〉检讨官赵希逸曰：“朋党甚可畏也。然党有君子、小人之分，人君亦当慎择而已。君子同道之朋，小人亦以党目之，岂宜槪谓朋党而斥之也？”上曰：“虽云君子之党，予则以党字为未便矣。”左议政郑昌衍曰：“圣明以党字为未便，此国之福也。破除朋党之道，无他，察其所行当否，则贤邪自别于明鉴之中矣。”上曰：“君子、小人之别，果在于此。但恐予未明哲，不能灼知矣。”昌衍曰：“东西初分，不至已甚，而厥后渐至乖隔，自东而稍优者为南，峻论者为北，自北而稍优者为小北，次为中北，而大北则皆贼党矣。大槪东人，则当局时多，故至于分裂，西人当局时少，故全一矣。目今西人当局，观其将来所为，则可知矣。上曰：”卿言是矣。观此后所为，则可知其贤否矣。“希逸曰：”李贵所达郑澈事，虽似不急，而是非不明，以至今日，是乃伸辨之秋也。“贵曰：”郑澈之未见伸雪者，南人年少辈，徒见形迹而不知其实状，尚多訾毁故也。“上曰：”郑澈谓之量狭多过，不合相位则可也，谓之权奸，则冤矣。“

○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特进官李必荣曰：“侧闻举义之人，将设科试取云。科举乃一国公共之事，有功则赏之可也，不可示之以私也。”上曰：“既非戚属，试取何妨？”必荣又曰：“戊申以后，投属内需司者，有还给本主之教，人心莫不鼓舞，而但内需奴婢，独为复户，极为未安。”上曰：“自何时复户耶？”必荣曰：“未知始自何时，而大槪复户之法，只复户役而已。今则尽复田结，宜罢之，以示帝王一视同仁之意也。”上曰：“内奴复户流来已久云，不可一朝革罢。”

○王大妃下教于大臣及诸大将曰：“废人，天地间大逆不道，获罪于天，大臣朝廷，勿以废主称之。”仍列数其罪三十六条，且曰：“罪浮纣、炀，公等所识也。予十馀年在铁瓮，不闻人声，逆魁百恶，予知其一。卿等须不讳其罪，上告宗社，下谢生灵，且欲雪父兄之冤，予之至情，公等愍予之情，俾遂予愿。”

○汰去京外官百馀人。

○李茳、郑洁伏诛。茳为贼筠腹心，主张废母之论；洁以凶党之尤者，前后论启之辞，极其凶惨，至是并诛之。

○命致祭权韠、赵守伦、崔沂、黄赫等，录用其子孙。赫字晦之，长水人，长溪府院君廷彧子也。万历庚辰，文科壮元，转承政院承旨，壬辰之变，膺保护王子之命，至会宁，叛民执王子一行，以与贼。及其归，当路媢嫉者，摘取陷贼时文字，中以深文，初谪理山，其后量移信川，至壬子，申栗教唆死囚，构成逆狱。盖赫家，曾与栗之祖点，因事相诘，遂成仇怨，以此栗阴诱诬引，遂逮狱杖死。守伦字景至，丰壤人，应教廷机之子。中己卯司马，少学于成浑之门，学务为己，操守贞介，安贫固穷，训诲后生。曾以大臣荐，晩就荫仕，宰二县，皆有去后思。及壬子狱，坐书札，被逮以死。沂字清源，海州人。宣庙朝登文科，历敭三司，官至观察，清谨端悫，律已甚严。废朝时，出牧海州，海狱起，遂被逮栲死，人皆冤之。韠字汝章，号石洲，安东人，故参议擘之子也。为人倜傥不羁，言论爽豁，力学能文，尤工于诗，格律清丽，造语精妙，近世论诗家上乘，必以韠为首。早抛举子业，除官不就，放浪江湖间，唯以诗酒自娱，凡有壹郁不平，必以诗发之。每闻朝家得失，亦作诗嘲之。以故咏柳一绝，忤于戚畹，及至壬子，坐诗案，被刑以死。

4月12日

○辛未，上引见都元帅张晩于明光殿。上曰：“今见唐将，以协力讨贼为言，而兵事无形，何以为之？”晩曰：“大乱之后，事势固然。但天朝师期尚远，一二年休息民生之后，则民亦知不得已之举，必乐为之用矣。今圣算已定，庙谟已决，臣只许一死，敢不尽瘁乎！但以将才乏绝为虑矣。副元帅有阙，而西路凋残，厨传有弊，若有缓急，当临时请之，李适、李曙中，择遣为当。”上曰：“举其优者，偕往无妨。”晩曰：“军官欲从略带去，而幕下多有褊裨，则风采自别，故不得已多率，至于五百馀名，第以接济为虑矣。”上曰：“即今中原形势，其能出兵而讨贼耶？”晩曰：“中原非但形势孤弱，亦似夺魄，与我国壬辰畏倭同矣。”上曰：“倘与中原协力讨贼，则度用几许兵？”晩曰：“臣之意，则非十万，不可也。”上曰：“我国办得十万，势甚未易矣。”“晩曰：”十万虽不易得，非五万则不可。“上曰：”边上将官，率多匪人，剥割无艺，公私赤立，必尽去贪官污吏，事可为矣。“晩曰：”贪官污吏，朝廷必不饶贷，臣亦受命下去，敢不详察以处乎！“上曰：”必须详慎处之。若一人枉被罪，则十人当不服，不可不慎。“上又曰：”他道军兵，年年征发，贼未来而国中先弊。自今，使本道之兵守城，他道则临急调用如何？“晩曰：”臣亦有此意，相议于领相，则领相亦以为然。臣当下去，与韩浚谦相议善处，而李时发久在边上，必有揣摩，亦当相与议处矣。“上曰：”贼势如何？“晩曰：”有鸷鸟敛翼之形矣。“上曰：”有将犯我国之势耶？“晩曰：”贼方锐意犯关，何暇东抢，似无近忧矣。“上曰：”予意，闻我国消息，亦必忌惮矣。“晩曰：”兵家以间谍为上，臣欲募得假㺚伶俐者，侦探贼中，而不可不先告于毛将矣。“上曰：”卿言是矣。告于毛将，得剃汉，厚待用之可矣。“晩曰：”我国善华语者，剃其发，偕剃汉侦探而悬赏购募，则必有乐往之人矣。“

○上昼讲于文政殿。检讨官赵诚立曰：“自上务立师道，勿以官爵为拘，举其学问高明之儒，置之宾师之位，与之讲劘，则圣学自底成就矣。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自正矣。”上曰：“近来以儒学见推者，谁耶？”侍讲官尹知敬曰：“闻岭南张显光，多聚学徒，讲论经传，郑经世上来后，下问则可知矣。”上曰：“张显光年老耶？特进官权盼曰：”甲寅生矣。“诚立曰：”顷闻，以驾轿召金长生，此乃安车蒲轮之意也。人皆耸动。自上终始勿怠此意，况贤于长生者乎！“上曰：”朴知诫，何如人耶？“诚立曰：”知诫学问笃实，近日儒者，无出其右矣。“〈史臣曰：朴知诫，初有学问之名，及其出也，无适用之才，所见不明。议礼之际，未免执迷，虽谓之欺世可也。〉权盼曰：”更化之初，所当扶植彝伦，以为感发人心之地。孝子忠臣，旌表门闾，生者则除拜官职，庶人则复其户役，先贤后裔，亦为除职，以为耸动瞻聆宜当。“上曰：”废朝时，忠臣孝子，颇有杂乱之事，不可不详审处之。“盼曰：”臣之所达，非光海时续三纲行实所录忠臣孝子也。平时所旌表，乱后恐有泯灭之患，故敢达矣。“上曰：”此则复立可矣。先贤后裔，亦令收用。“

4月13日

○壬申，两司合启曰：“黄中允，本以诡谲之人，为尔瞻腹心，大小论议，无不预知，恣行胸臆，犹以为不足，益肆固宠之计，迎合废主之意，语侵天朝，毁訾不忌，使大义不明，人心齐愤，请边远安置。”上从之。中允以阴凶诡慝之人，附托贼魁，盘据台阁，凶谋邪议，无不参知，逢迎固宠，无所不至。至于陈疏，请绝天朝，与虏通好。其疏云：“关外山川，非复中原之有。”云云。辛酉冬，朴承宗登对，请送使贺登极，中允以承旨入侍，佯若不闻，谓史官记事不实，欲请罪，因承宗陈启得寝。中允之意，实欲拒绝天朝，不送贺使也。其前后凶逆之状，不但我国之罪人，乃天下之罪人，举国之人，莫不愤惋，而只请安置，得保首领，皆谓之失刑云。又合启曰：“及第尹晖，本以患失鄙夫，交通宫掖，图授好爵，恬不知耻，自以为担当国事，而缔结奸细之徒，阴图分利之计，巧作色目，贻害八路，贪纵无厌，蠹国病民。及其东征征兵之日，首倡和戎之议，启上国疑贰之端。削黜之罚，不足惩其罪，请命远窜。”上曰：“尹晖已为削黜远窜，无乃太过乎？”其后累启，乃从。

○宪府启曰：“故承旨任兖，迎合废君，首倡和议，使君臣大义不明，军心沮丧，物情之愤久矣。其身虽死，其罪已著，请追夺官爵。”上从之。

○上下教曰：“国家若不崇信儒道，何以为国乎！予在闾邸，闻张显光、朴知诫，皆以老成宿儒，久居林下，敬慕之心，未尝少弛于中。今在何处？予欲共议国事，其以驾轿召来。此外林下宿德之士，广求以启。”

○又下教曰：“近来苍生之困苦极矣。今闻朝廷新遣守宰，必皆拭目以待。若不得人，使民缺望，所关岂不大哉！其令两铨，凡大小守令，极择差遣。”

○上夕讲于文政殿。特进官李廷馦曰：“废朝十馀年来，民生若在涂炭，何幸圣明，拯出于水火之中，莫不欢欣鼓舞。自幸须臾无死，今宜务施实惠，而施惠之道，以守令得人为先。地方远则民怨益多，先王朝六镇守令，以文官交差者，其意有在。牧民之外，亦可弹压邻邑，今则以武人差送，治民非武人所长，而虽以御敌言之，文官岂必不如武人乎？济州邈在绝岛，王化难及，先王朝，以金应南为牧使，以赵仁俊为判官，至今称之。今以文官，差送判官为当。江界一府属堡十三，亦宜以文官差送也。”上曰：“治民则岂有文武！以文官交差，弹压无妨。”

○诛尹三聘、安弘止，光海时诬告罪人也。

4月14日

○癸酉，掌令金长生承召上来，启曰：“臣赋性卤莾，学术浅短，其于世用，百无所能。废伏十数年，自拟毕命于松楸，获逢更化，首叨非分之职，义当即诣阙下，肃谢恩命，而年垂八十，箸力已尽。曾将不能前进之意，冒陈一疏，圣恩重叠，召命屡下，至有乘驾轿之命，兢惶陨越，无地自容，力疾登程，幸以得达。第臣血气衰耗，精神昏愦，扶曳趋班，已知难堪。况今宗社再安，彝伦复叙，肃振颓纲，决非庸懦衰老之臣所可堪任，请镌改臣职，以安愚分。”上答曰：“予即欲引见，适以斋戒未果，勿辞察职。”

○慈殿下教于政院，令于奏文中，添入数款语。其一，光海承袭时，不知其不肖，初以妾名奏请，实有欺罔天子之罪。其一，妾之幽辱，首尾十馀年，宜详书其年数。其一，外戚奸党，同恶酿祸，妾之父兄，诬以大逆，阁门屠戮。其一，琉球国世子漂到我境，使边臣潜杀。其一，独夫父子，罪恶贯盈，早加刑章，以谢人民。领相李元翼、礼判李廷龟、大提学申钦，即日请对。元翼曰：“慈殿下教，多有过当之语，故欲为禀裁矣。奏闻之语，只可据实。初以为贤，使之奉宗社，今则反道悖德，不得不废云云可矣。外戚酿祸等语，原奏甚为吃紧，此则不须举论；幽辱年数，当令据实措语；至于早加刑章等语，若入奏闻，则有似仇敌，恐骇中朝听闻。此等奏达之言，中朝之人，岂以为女君独知之乎？美德失德，皆归圣躬，可不慎欤！臣等于废朝，皆有君臣之义，若终有如此之举，则岂可忍言！”上曰：“慈教之下，予已告其不可，而不为听从。今当更达而自外廷，亦为启达可也。”元翼曰：“臣等当进启于，慈殿矣。”仍诣阁门外，启曰：“外藩奏告天朝，其文语自有体例。祖宗朝亦有亲为请封，旋即请废之时。废君反道背德，自绝于天，慈殿初岂知至于此极乎？其请封、其请废，皆是为宗社、为生民，大公至正之心，有何待罪之事乎！刑戮父母兄弟，虐杀孺子等事，已具于奏中。幽闭别宫，未及开录年数，今当以十馀年添入矣。至于早加刑章之教，臣等聚首惊遑，不知所达。自古见废之君，其罪虽重，若或终不保全，则万世之下，难免人议。其为圣德之累，岂但归于慈殿而已！播诸天朝，传之天下，闻见所及，必皆惊骇，而请封大事，亦恐因此而有误也。此一款，决不可为也。琉球事，其为世子与否，自此难知。且无轻重于此事，似不当举论。臣与礼曹判书李廷龟、大提学申钦，一时来诣，既达此意于主上，仍敢来启慈殿。答曰：”予意虽如此，卿等参酌善处。“

4月16日

○乙亥，上御明光殿，引见领议政李元翼、兵曹判书金瑬、吏曹参判李贵。上曰：“毛都督差官赍来蟒衣、玉带，何以处之？”李贵曰：“臣自壬辰，见天朝将官，曾无以玉带、蟒衣相赠者。此则似为即祚之初，故别有是赠矣。”上曰：“其意则以为礼单而送之，似无不受之辞矣。”金瑬曰：“臣意初以受之为未安，更思之，则彼既以好意送之，不受似难矣。”上谓领相曰：“毛将所送蟒衣，或谓之当受，或谓之不当受，未知如何？”元翼曰：“蟒衣、玉带，我国见之稀罕，故以为珍贵，中朝则虽非高官，皆着之。且出于毛将款好之意，不受则似涉落莫矣。”上曰：“领相之意亦然，则可以受之矣。且南以兴事，则以已递之官，似难仍任答之。鱼皮㺚子率来事，何以答之？”元翼曰：“鱼皮㺚子事，则以非我族类，恐有后患答之，似为便当。”

○副提学郑经世，承召上来，陈箚辞职。略曰：

臣禀质愚陋，学术空疏，最出辈流之下，而蒙先大王谬加奖赏，处之惟幄，眷遇之隆，有非微臣所敢承当者。臣常感泣图报，未效涓埃，龙驭一远，无路追攀，而臣之齿发，亦已衰矣。八九年来，屏伏荒野，目见时事日非，民生日困，彝伦日斁，义理日蚀，沦亡之祸，迫在朝夕，中夜不寐，仰屋长吁，唯知一死，为他日自靖自献之地耳。及此未死之日，获睹中兴之年，此实祖宗默佑，天启圣衷，迓续大命于缀旒之馀，殆非人力之所与也。恭闻，正始之初，未遑他务，先朝旧臣之流落在外者，悉皆甄录，次第收召，而臣之无状，与蒙宠擢，枯骸复肉，死草生华，古人所谓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者，政说臣今日心情也。顾念臣愚陋之质，老益钝滞，空疏之学，久愈抛荒，新知不继，旧得已亡，寻常分拆章句，讲说文义，亦恐不足以仰备顾问，以副选用之意。况其进于此者乎！古人以君德成就，责之经筵，况此兴衰拨乱百度改纪之日，尤当十分慎简，必得如黄裳所谓一时第一人，然后方可以熏陶圣德，裨补新化，而如臣昏愦倥倥，猥据首席，臣之被人笑骂，纵不自惜，独不有损于始初清明之政乎！古语云：“担子轻重，惟担不起者自知之。”臣之不任此担，必遭覆缺，国人所共明知，不惟臣自知而自忧也。区区愚恳，非出虚让，伏乞圣慈，特许递改，以授可堪之人。

上曰：“卿之上来，予日望之。劳苦远来，予窃喜幸，卿其勿辞察职。”

○上幸南别宫，接见孟推官。还宫时，省觐连珠府夫人于私第。命下之初，政院以事体重大，令礼官议启，而礼曹以出入闾阎，多有妨碍，请议大臣。上答以似无可议之事。三司亦争之，上皆不从。

4月17日

○丙子，谏院启曰：“故凤山郡守申栗，于壬子之狱，得金济世伪造印信文书，遂生幸功之心，私自刑讯，极其惨酷。教诱供招，使之诬服，鍜炼罗织，无所不至，一道之人，至今欲食其肉。奸猾既土，天诛未加，物情尤为骇愤。请追夺官爵。前县监申纯一，即栗之父也。起狱之初，驰往凤山，指教构捏。且以逆魁尔瞻近属，内外交通，以成其狱，人莫不痛愤，请边远安置。清州牧使朴庆业，以不逞之人，见弃公论久矣。自知不保，益肆剥割，以为肥己之资，阖境嗷嗷，如在水火，请罢职不叙。”上曰：“申栗、朴庆业事，依启。”申纯一，初命削黜，后从安置之请。

○宪府启曰：“罪人崔公望、申瑞廷之疏，于诸贼之中，最为凶惨。至有不忍言、不忍闻之说，国言腾播，而罪止远窜，如此之辈，不可使容息于覆载之间，请拿鞫定罪。”从之。两人鞫问后，并围篱安置。“罪人尹伸，以三聘之子，参伟卿凶疏，初以围篱安置定律，而特命勿为安置，移配南方，人疑有私，久而滋惑。王法至严，不可低昻，请还为围篱。”上不从。伸即王子之妻父，故台论如是。

○礼曹启曰：“星州一邑，因李昌禄直言，被罪百馀人，并为停举。今于新化之初，慰谕之举，似不可已。道臣曾已陈启蒙允，宜于宣谕御史之行，封遣书题，御史与监司，监制上送。居首者，禀旨施行。”从之。

○上御明光殿。引见领议政李元翼、兵曹判书金瑬、吏曹参判李贵。上谓元翼曰：“列邑空官已久，而守令迄未赴任，虽未署经，催送如何？”元翼曰：“臣于壬辰之乱，扈驾西关，冒忝吏判，守令或未署经而送。此则苍皇时事，未可援例，流来旧规，不可遽废也。”金瑬曰：“祖宗朝署经之法，实非偶然。虽播越之时，亦不停废，此实存羊之意也。”李贵曰：“守令已差者七十馀邑，拟望之数，至于二百馀人。初入仕窠阙，将至五十，而无可塡差之人。前日抄启儒生二十馀人，从当随阙拟差，而判书与臣，废置已久，闻见不广，虽欲为官择人，势甚不易。二品以上，各荐才堪守令事，曾已启达蒙允，速令举行，而误荐者与之同罪为当。”上曰：“依为之。”元翼曰：“目今整炼军兵，不可少缓。都监军兵使之精抄，且以武士中可用者十馀人，择定将领，使之募兵于公私贱，一人募得百人，则合千馀人，胜于乌合一万矣。”瑬曰：“领相所达十将之事，乃当今急务。但此事恐有惊骚之患。若徐徐开论，以安居操炼，临事调用之意，则必有应募之人矣。”上曰：“虽得数千之军，不可不思待之之道，而且虑此军取重，则都监之军，或涉于见轻矣。”瑬曰：“臣意亦然，而但都监之军，亦已凋零。若无此军，则缓急无所恃，故出此计矣。”元翼曰：“臣意，当此朝夕待变之时，国无可恃之兵，欲为募兵之计，而今承都监军兵懈怠之教，方觉其然矣。”上曰：“元帅系国家安危，为任极重，而近来待之太薄。今则辞朝之日，百官送于郊外如何？”元翼曰：“古者遣将之时，天子亲推，上教至当矣。臣当率百官出郊而送。又似有宣酝赐乐耸动之举矣。”李贵曰：“古者命将出师，必受脤于庙。今亦宜举此礼，而自上宣酝以送，以为耸动之地可也。”

4月18日

○丁丑，上下教曰：“因予忝位，旱灾至此，日夜忧惧，罔知攸为。予已避正殿，其令该曹减膳彻乐。”

○册礼都监启曰：“中殿册礼时，舆辇、仪仗，今当新造。废朝时所造，藏在仪仗库，不曾经用，以此仍用何如？敢禀。”上曰：“仍用。”

○都元帅张晩上箚曰：

臣牛马之齿，已迫六旬，退伏田庐，自分朝暮入地。幸际飞龙之运，获睹千一之期，宗社再安，日月重明，时月之内，风采一变。自古中与功烈，未有盛于殿下者也。日间屡登前席，得近天光，伏见酬酢应接，洞然开豁，无一毫碍滞。虚圣虑而集众论，推赤心而置人腹，本源澄明，如鉴照物，此诚上圣之资，尧舜之心，扩而充之，无少间断，三代雍熙之治，不难致也。第惟人心道心之分，间不容发，惟危惟微之戒，圣训吃紧。非笃行，无以致精一之功；非不息，无以得诚正之效。历代人君，孰不励精于嗣服之初，图臻至治哉！盖不能正其本源，谨其始终，故骄奢淫佚，或荡其志，怠惰委靡，或馁其气，伏愿殿下，奋发大有为之志，慎终如初焉。

仍条论立纪纲、励廉耻、正士习、禁奢侈、抑奔竞、明赏罚、惜财用、严军律、治奸猾、清宫禁、黜贪污、收人才、罢朋党、纳谏诤十五事。上答曰：“十五条所陈，无非治国之嘉猷，不觉三复，只思体行。卿为国长城久矣。今以国家安危，托于卿身，卿须念之，毋轻厥身。”

4月19日

○戊寅，执义金德𫍯，以与吏曺参判李贵，有相避而除拜，本职引避。大司宪吴允谦、掌令李命俊等言：“相避之法，固是金石之常，而其时仓卒，唯以收用人才为急，何暇念及相避之嫌乎！请金德𫍯出仕。”上曰：“相避之法，不可以仓卒废之，更为处置。”吴允谦等，以处置失宜引避。正言慎天翊言：“金德𫍯当废母之论，树立卓尔，真所谓旷世难得之人。若拘于常规，置而不用，岂非清朝之一欠？然相避之法，载在国典，而且此台官，实非庶官之比，势难仍在。当初请出，虽出于爱惜人才，而法之一摇，虑有后弊，不无处置之失，请吴允谦、金德𫍯、李命俊递差。”上从之。其明日，特命还拜吴允谦为大司宪，金德𫍯为执义，李命俊为掌令。

4月20日

○己卯，上下教曰：“义举时，各将所率家兵，依长湍军例，令该曹给布木。”

○又下敬曰：“两处围篱〈废主、废东宫。〉梳扇等物，令该曹下送。”

○两司以大烨事连启，上始从之。大烨闻之，乃自杀于狱中，禁府请追刑，上不许。谏院请罢推本府都事。上从之。大烨罪逆尤甚，而未及正刑，人皆愤其失刑。

○司圃朴知诫承召上来，上疏辞职。上答曰：“予企待久矣，勿辞察职。”

4月21日

○庚辰，备边司启曰：“大贼压境，罢兵无期，西路管饷，为任极重，而管饷之臣，久于客宦，其势难支，频数递易，又难责成。请以管饷使南以雄兼差安岳郡守，斯速发送。”从之。

○吏曹启曰：“近来新除守令厌惮残邑，多有不赴者。自今以后，除授不赴者，宜以准期不叙之法施行。”从之。

○上下教曰：“内官黄大翼逢迎废君之意，绫昌君已死之后，恣意侮辱，至于脱出所着之衣，搜索书简。其罪难贷，姑先削夺官爵。”

○上御文政殿，轮对各司官员。仍引见北兵使李箕宾、京畿水使元𥙿男、谷山郡守韩峤。上以严饬防备、抚恤军卒、还集流民等事，戒谕箕宾等。上仍谓承旨闵圣征曰：“昨见囚案，何罪囚之多也？或称推奴而捕盗厅囚之，奴婢推寻，自有该曹，岂可自捕盗厅囚之乎？今后又有此弊，则宜摘发重究。废朝时虽非直囚衙门，各自擅囚，今不可不痛革此弊矣。”

○以张维、李植为吏曹佐郞。维天资粹正，学识高远，文章浑厚，自成一家，博极群书，触处皆通。光海初，为内翰，旋被凶徒所斥，屏居田里，惟以读书著述为事。靖社之日，参谋有功，遂被柄用，一时名流，倚以为重。植为人，外似清疏而颇有机关，聪悟过人，文章精妙。光海时，与任叔英、郑百昌，屏居骊、广江上，诗酒相从，时人称之。李廷馦为庆尚监司。廷馦颇清素自守，而随波于废论庭请，时议短之。洪茂绩为昌宁县监，李安真为青阳县监，赵庆起为军威县监，金孝诚为清安县监，权淰为大兴县监。茂绩等，以儒生当昏朝废母之日，抗疏被罪，至是超拜守令。朴知诫为持平。

4月22日

○辛巳，上朝讲于文政殿，讲《论语》。至富而无骄，参赞官郑经世曰：“位不期骄，禄不期侈，人皆然矣。人君居臣民之上，若不居敬，则骄侈之心易生，其害至于丧邦。古之哲王，心不放肆，上而畏天、畏祖宗，下而畏大臣、台谏。至于下民，无所不畏。所谓畏心，乃敬字也。圣质英睿，学问高明，而人臣进戒，不以明主而忽之。尧舜之时，亦曰无若丹朱傲，傲乃骄也。”知经筵李廷龟曰：“富而无骄，虽是学者工夫，在人君，尤当惕念。居万民之上，享一国之富，易生丰亨豫大之心，难持戒谨恐惧之志，其害终至于危亡，可不惧哉！”至患不知人，郑经世曰：“知人则哲，惟帝其难。圣质虽高明，若不格物致知，则邪正未易辨。是以圣人大居敬而贵穷理。”李廷龟曰：“唐德宗不知卢杞之奸邪，小人事君，迎合人主意向，媚悦固宠，终至于丧邦。心上工夫既明，则贤邪是非，自然分辨矣。”郑经世曰：“唐德宗不知卢杞之奸邪，失陆贽于奉天，不知所为，及还即黜之，其心与小人合故也。人君克去己私，则能知人矣。”承旨闵圣征曰：“以义举人设科，颇有外议。有功之人，赏以高官厚禄可也。若为设科，则未妥矣。”领议政李元翼曰：“新化之初，朝野皆望国家处事，大公至正，一举措若不洽当，则所损大矣。义举中儒生能文之人，则自当赴举，不能文则虽不登科，自有取用之路，何必设无名之科，以起人言乎？”经世曰：“诸臣所达是矣。德懋懋官，功懋懋赏，义举儒生，既成不世之功，自有可赏之道。科举乃至公之事，只为举义人而设之，则是示人以私也。”掌令李命俊曰：“义科之举，非但多有外议，大臣台谏，皆陈其不可，而必欲为之，此非私乎？”上曰：“群议如此，则当勿为矣。”上谓郑经世曰：“卿新自岭南来，民间有何弊瘼耶？岭南素称人才府库，必有德行之人，愿闻其名。”经世曰：“曩时弊瘼，则不可尽达，而新服之初，既已尽去，更无可达之事矣。人才则臣虽在本道，闻见不逮，似难遽尔历数，而表表者则张显光为首，而既已收用，其次有文渭者，郑仁弘时，闭门读书，绝不往来。其次柳袗有才行佳士，而昨政除拜守令。袗即故相柳成龙之子也。

○上御明光殿，引见张晩。晩曰：“臣发行之日，将有亲临郊外之举，不胜惊惶。世宗朝亲送崔润德之行，臣是何人，敢当此旷世之典乎？”仍曰：“当此农时，似难治兵，而平安道炮卒可数千，黄海道精抄，则亦可得三千。且使守令各自募得，则几至二千，李时发所募别胜军亦八千，总计一万五千，可以防守矣。闻关西内奴，今方抄兵，亦可添防。且令八道，预为炼兵，临时调用为当。”上曰：“教炼士卒，消得几许时月，可以即戎耶？”晩曰：“不教之民，不可以战，三年而后可用。第未知中朝师期之迟速如何耳。”上曰：“常时防戌之军，计用几许耶？”晩曰：“马兵二千、步卒二千，则可备缓急之用。”上曰：“但此贼冲突甚疾，远道军兵未集之前，若或长驱，则何以为之？”晩曰：“临机审势，可以守则守之，可以战则战之，期于死而后已。”上曰：“车战如何？”晩曰：“臣意亦欲用车，而但以运行为难矣。”上曰：“运行虽难，非车则不能当虏马矣。”上又曰：“予欲亲征。”晩曰：“圣教一下，士气百倍。但千乘之主，何必躬临戎阵？当整顿兵马，储峙糇粮，尽择一时人才而委任，则此贼不足平也。”上曰：“卿在前力战，予以三军继后，则声势益张矣。”晩曰：“臣受命西下之后，事系军机紧急，当先行后闻。”上曰：“阃以外，将军制之，先行后闻可矣。”上又曰：“边上城池，坚固可守者，几处耶？”晩曰：“昌城为最，碧潼次之，其馀则无可守之处矣。”

4月23日

○壬午，上接见毛文龙差官时可达于明政殿。上曰：“敞邦当与天朝，协力讨虏，已拜元帅，明当启行。使即往诣督府，奉议军务矣。若有军机可议之事，今日愿为详教。”差官曰：“鱼皮㺚子事，都督使俺奉议而来矣。”上曰：“所谓鱼皮，何地方耶？”差官曰：“鱼皮㺚子，在中国东北，所谓忽温也。”上曰：“忽温尽为降附于奴贼，未知有馀存者乎？”差官曰：“忽温虽降附奴贼，而馀种数十馀户，合屯一处，愿为归附，故欲招集行计于虏中矣。”上曰：“招集异类，倘有漏泄军机之患，则抑恐无益而有害矣。”差官曰：“贤王睿算诚是矣。当归告摠帅也。”

○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

○以尹昉为右议政。

4月24日

○癸未，上幸慕华馆，送都元帅张晩。上以戎服御帐殿，宗宰仁城君珙、义昌君珖、兴安君瑅、庆平君玏、领议政李元翼、领中枢奇自献、左议政郑昌衍、晋原府院君柳根、礼曹判书李廷龟、绫原君俌、吏曹判书申钦、龟川君睟、刑曹判书徐渻、大司宪吴允谦、兵曹判书金瑬、吏曹参判李贵、副提学郑经世侍。以标信招元帅张晩，具介胄入，行再揖礼。中军玄楫、别将南以兴及军官七十四人，以次行再揖礼于阶下。上命宣酝中军以下，仍令试射，赏居首者白金二十两、厩马一匹，其下各有差。上呼元帅进前曰：“亲执一杯，卿可尽饮。晩辞谢仍奏曰：”西路摆拨，曾以防军有马者立之，故边报无迟滞之患。今则使各邑立拨，故虽紧报，传之甚缓。依前规，以有马军，除防立拨何如？“上曰：”依为之。“上下御榻，亲把尚方剑，赐晩曰：”大将以下不用命者，以此剑从事。“元帅及中军、别将、军官，皆行再揖礼而出。

○备边司请以成川府使郑斗源，依南以雄例，兼差平安道管饷使。从之。

4月25日

○甲申，上御明政门，行朝参。

○谏院启曰：“行护军郑荣国，曾为海州牧使，阴受纉男等指嗾，与白大珩相为表里，鍜炼海狱，崔沂亲属及一州无辜之人，骈首就戮。其惨毒之状，一国莫不愤惋，请拿鞫定罪。”上命罢职，后拿鞫诛之。

○又启曰：“前留守任吉后，以废朝后宫之亲，媚悦取宠，交通货赂，大小除拜，无不干预。曾历九州，阖境皆空，及守松都，贪黩尤甚。前后罪犯，不可不重治，请命远窜。前牧使洪迈，以废朝后宫之父，恣行贪婪，到处作弊。及授洪州，益肆壑欲，反正之后，自知不保，官库之物，尽为偸取，络绎舡运，贪赃之迹，极其狼藉，请拿鞫依律处置。前郡守田得雨，以微末武夫，为尔瞻腹心，阴谋秘计，无不与知，与诸贼相为表里，而尚保首领，偃息其家，请边远定配。”上皆从之。

○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特进官柳公亮启曰：“目今军政，尤为无形，已散之民，签抄未易。若行号牌之法，则其于抄兵等事，似有纲领矣。”上曰：“当此人心未定之时，若行号牌，则虑有骚屑之患矣。”副提学郑经世曰：“协力讨贼之言，奴贼亦应闻之，不可坐而待之。庚戌年庙堂讲定号牌节目，已就头緖，而尔瞻以为不可而启罢，识者莫不嗼之。臣意，即今纪纲稍立，与民更始，若为号牌，则惟此时为当。”上曰：“事势则然矣，离散之民，时未按堵，此事便于国，而不便于民。民未蒙实惠而遽为拘束，则不无怨咨矣。”上又曰：“今之大事有二，而皆无实矣。以恤民言之，则实思未孚；以讨贼言之，则军政无形，极可寒心。且措置粮饷，尤为急务。户曹计一年经费，所馀几许？”户曹判书李曙曰：“一年经费十一万石，所捧十万石，经费犹且不足，有何馀储，以补军需？”上曰：“办粮之难，甚于抄军。军可以临急抄发，粮饷则决难猝备，而时无见粮，极可虑也。”

○右议政尹昉上箚，辞职。上答曰：“卿之德望素著，须亟出仕，以副朝野之望。”

4月26日

○乙酉，上下教曰：“目予否德忝位，旱灾甚酷，民失所天，国将畴依，天怒至此，民怨可知。获罪于天，神必不顾，然惟予闷迫之怀，欲亲自祷雨，此意言于礼曹。”

4月27日

○丙戌，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参赞官闵圣征进曰：“古之人君，优待老臣，有命肩舆入宫者，有入朝给扶者，皆所以尊德敬老之道也。领议政李元翼，以宿德元老，为百僚所矜式，国家待之，当有以异其礼。请自今入朝时，给扶，以示圣上优贤相、重高年之意。”上从之。且命于内庭，则令小宦扶入。检讨官赵诚立曰：“元翼久废之馀，首膺元揆之命，自以遭遇圣明，必欲以死报恩。日诣朝堂，勤劳庶务，其爱君忧国之诚，可谓至矣。但年迫八十，筋力已衰，恐或因劳致病。宋朝文彦博，以八十元老，平章军国重事，而五日一朝，不至劳苦。请令领相，勿为逐日勤劳，如有军国重事，使该官就其家相议。兼提调太多，亦为减递，不使亲察细务，只责辅导君德，裁决朝廷大事，使元老终始辅相，以副圣上委任之意。”上然之。特进官朴鼎贤启曰：“新政之初，特举有学行者用之，而林下遗逸，亦必多矣。请下谕八道方伯，使各邑守令，荐拔转启。”从之。李必荣启曰：“向者趋附逆党之辈，固当治之，然自上既有胁从罔治之教，而近闻外方，有毁家黜乡之举，朝廷自当处之，岂容外方擅自纷纭？”上曰：“卿言是矣。下谕八道，使之禁断。”

○遣韩平君李庆全、同知中枢府事尹暄、书状官李民宬，如京师，奏请册封。〈史臣曰：庆全、山海之子也。为人诡谲，曾在宣庙末年，父子交通宫禁，陷害士类。及光海时，缔结尔瞻，阴主废论，献议之辞，极其凶惨。反正之后，当伏重典，而当路者欲救之，遂差泛海之行，以为赎免之地。噫！圣上反正之举，实为明伦，今此奏请之任，岂可付诸此人乎！时议莫不骇之。〉

4月29日

○戊子，上祷雨于社稷。

○两司合启曰：“朴宗胄，万恶俱备，废母凶惨之论，与朴鼎吉、韩纉男等无异，恃其势焰，戕杀人命，与朴烨无异。岭南之人欲食其肉，请依金纯例，诛诸境上，以快人心。吴汝檼，尔瞻腹心，仁弘手足，两贼凶谋秘计，无不往来相通。韩咏废母之论，极其凶惨，倡率无赖，请追刑。国舅柳活与郑造、尹认，首倡废母之论，自以为功，削黜之典，不足以惩恶，请并围篱安置。崔应虚为尔瞻鹰犬，附会废母之论，家行悖戾，贪赃狼藉；闵贵达废母独疏，极其阴惨；南瑾与李覮，迭为宪长，担当废母之论；申恜以凶魁亲属，久据铨郞，废母之论，终始担当；任器之、权谊，其于尔瞻，有同亲子；宣世徽，曾以儒生，废母独疏，极其凶惨；辛义立赋性凶悖，缔结凶徒，与白大珩合为一身；李蒧、李必达废母收议有曰：‘西宫罪恶贯盈，神人共愤；’沈之清收议有曰：‘自癸丑之后，已知不可以母后待之之义；’尹昈收议有：‘不共戴天。’之语；李时桢、韩玉缔结逆魁，为鹰犬爪牙；张世哲、沈宗道，与尔瞻、仁弘，结为腹心，凡所谋议，无不与知；任兴后既参废母之论，又于收议，有不可以国母待之之语，请并命远窜。李时言，以都监大将，废母之论，独自担当；李憺缔结尔瞻，纵臾仁弘；田润废母之疏，极其凶惨；李荣久为生员壮元，以庆运宫为仇庭，不为谢恩；李埁、李慕、蔡承先、南溟羽，缔结凶徒，共倡废母之论；任性之、金仑、郭天豪、朴光先、李孝𫍯、洪景艇缔结凶魁，久据台侍，承望颐指，倚以为势；郑晟、李烱曾，以儒生废母之论，首倡担当；赵国弼、朴成章交通宫掖，缔结凶魁；金汝纯收议曰：‘忍戴一天，将至十年，正论之发，今亦晩矣。大义所在，岂有他议？’请并命中道付处。金奏夏、赵裕善、李庆益、尹圣任，以其时三司，共为废母之论；任就正，以后宫之亲，关通内外，公行贿赂，纵恣无忌；柳梦寅謟附逆魁，久秉铨衡，贪黩无厌；沈之溟、柳震桢、金振远、申极，附托凶魁，私占科第，请并命削夺官爵。”上曰：“朴宗胄事，人命至重，不可率尔诛斩，围置可矣。其馀依启。”翌日两司，以宗胄事，又启于榻前，上从之。宗胄尝在高灵本家，好劫夺良家女，嫁其奴；闻灵山县有一良女，夫在西戍，劫其舅欲夺之，女知不免，阳以好意，往宗胄家，瞰无人缢死于房中。宗胄之恣暴类此。女死半月，其夫归，夫归未一月，宗胄被斩，天道之好还，又如此。后宣谕御史李敬舆启闻其事，命旌其女之门。

○宪府启曰：“军器佥正朴栗、刑曹正郞柳瀹、庆尚都事柳潗，皆以废母献议之人，不可齿在衣冠之列。请命罢职不叙。”上从之。

○领议政李元翼上箚，陈内外给扶，五日一朝，别赐米豆，惶恐之意。上曰：“勿为逐日来朝之意，予已亲谕。内外给扶，出于予之至情，须勿谦退。所赐米豆，方恨物不称情，至于陈谢，反为惭䩄。”

○玉堂上箚，请修德以答天谴。上曰：“予自忝位之后，无一人言吾过，中夜尝窃叹焉。今观箚辞，实中予病。把玩三四，不觉敬服。予虽不敏，当铭念不忘焉。”

4月30日

○己丑，上下教曰：“朴承宗父子弄权误国，陷杀无辜之罪，与希奋一也，而及其死也，用律不同，诚极可骇。两贼并追夺官爵，家舍田民，依希旧例属公事，言于该曹。”

〈仁祖大王实录卷之一〉

五月

5月2日

○辛卯，上谒文庙，行酌献礼，试文武士，取洪窦等十人。

5月3日

○壬辰，上昼讲《论语》干文政殿。侍读官沈光世曰：“殿下今日之举，臣以为，虽比之三代，亦不愧矣。汤、武之于桀、纣，亦有惭德，而今日之事，实无惭德矣。然汤、武所以称圣人者，以其有反身之学。今殿下虽频开经筵，而讲官仅能读书解义而已。以此而望圣学之成就，其可得乎？郑经世乃读书之人，今为副提学，而以长官，例不入直，宜特使侍讲。”上曰：“既已召来，而不得数见，当令破格入侍矣。”检讨官赵诚立曰：“顷因旱灾，本馆应旨陈箚，其文即出于经世。若朝夕观省，则未必无补于圣学。且宜不拘近例，频数入侍。金长生亦读书修行之人也。召致之后，尚不引见，殊非待贤者之道也。频赐召对，勿循常规，则必能有补于君德矣。”上曰：“近因多事，不得引对，行且召见矣。玉堂箚中，以予为轻视臣僚，未知何谓也。”赵诚立对曰：“台谏虽有所失，固当优容，而至斥以妄论，箚中之语，实由于此。”上曰：“此则诚有之矣。予若有所失，为臣僚者，不可不极言也。”诚立曰：“殿下既导之使言，如臣愚劣，亦当尽言，况正直之士乎！”

○礼曹启曰：“圣上入承大统之后，其于私庙，当有合行典礼，而未敢遽为禀裁。今因祭文头辞，儒臣博考，大臣献议，皆未有折衷之论。臣等浅学，何能率尔讲定！礼称为人后者，为本生降服期，称伯叔父母，此实古今之通义也。殿下既继宣庙之后，则其于本生，封号大院，自有德兴故事，仿此以行，更无异议。惟其属称，未有明据。宋英宗之于仁宗，我宣祖之于明庙，皆叔侄行，故伦序甚顺。英宗既为仁宗之子，不得复以濮王为父；宣庙既为明庙之子，不得复以德兴为父，其称伯叔，事理甚明。今我圣上，上继宣庙之后，以孙继祖礼也，而考位则阙焉。正统固不可紊，天伦亦不可阙。凡人父之父为祖，父之兄弟为伯叔，有祖而后有父，有父而后有伯叔。今于所后，既无称考之地，而称伯叔于所生，情礼俱舛。今日之事，与汉宣帝略同，宣帝继昭帝之后，以侄孙承从祖也。其于本生史皇孙，不得不称考，悼考之称，其谁曰不可？惟其立寝园，不置后，称考而又加皇字，名位太隆，未免嫌贰，故程夫子谓之失礼乱伦，是实防微之意，非以考字为非也。今若称考而不加皇字，称子而不加孝字，别立支子，以主其祀，祀典封号，一依德兴之例，则重宗统报本生之道，似为两尽矣。或以为，伯叔之称，濮议有定论，汉宣之称皇考，程子谓之失礼，称以伯叔为当云。此说亦似有理，且德兴祭文头辞，则或以为当称从曾祖云，而臣等之意，德兴于宣庙，既为伯叔，则于殿下当有降杀之义。今于祭文，只书德兴大院君而属称不必书也。两款论说不一，久而靡定，请并议大臣。”大臣李元翼、郑昌衍曰：“私庙称大院，称考而不加皇字，称子而不加孝字，依德兴庙例，立支子以主其祀，德兴庙祭文，只书德兴大院君而不书属称，此说似为近礼云。”上从之。

○掌令金长生乃上疏曰：

伏见礼官议定私庙祭文头辞，属号称考称子，揆之典礼，有所未安者。臣谨按，帝王之礼，莫严于继统，虽兄之继弟，至于叔父之继侄者，皆有父子之道焉。鲁僖公兄也，闵公弟也，而《春秋》经曰：“跻僖公。”孔子之深意，可想矣。《左传》曰：“逆祀，其可乎？子虽齐圣，不先父食。”盖闵公弟也，而同于父；僖公兄也，而齐于子也。《公羊》曰：“其逆祀，先祢而后祖也。”《穀梁》曰：“逆祀，则无昭穆也；无昭穆，则无祖也。闵、僖非祖祢，而谓之祖祢者，臣子一例也。”四传之意，皆以僖公父视闵公，是盖以相继为后，为父子也。汉宣帝继昭帝之后，以其所生父，尊为皇考，范氏曰：“宣帝于昭帝为孙，则称其父为皇考可也。然议者终不以为是者，以其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程子又曰：“宣帝称其所生为皇考，乱伦失礼，固已甚矣。”宣帝以孙行入继大统，上继祖父之统，则不可以私亲上继于祖，明矣。然则圣上之于大院君，亦不可以考称之也。圣上既入继大统，承宣庙之后，则不可以私亲参入于宣庙之下，上继于祖先也。正所谓以小宗合大宗之统也。圣上之于宣庙，即孙也。如议者所云称大院君为考，似不失伦序矣。若或帝王之家，以从兄弟与再从兄弟入继大统，而称其私亲为考、为祖考，则于正统，疏远不相接。是别立宗派，为二本，其为害礼乱伦甚矣。以此推之，则今之称考，其于继大统，不几于害义之甚乎！《通典》亦曰：“于皇帝，属则兄弟，而凡祭奠之文，皆称哀嗣，此不以兄弟害尊尊也。今者礼官之意，欲以考与子定为称号，既定之为父子，则必为三年丧。岂有入承大统，而为私亲服三年之理乎？且礼官不察程子立言之意，乃曰称考而又加皇字，名位太隆，故程子谓之失礼，非以考字为非也云云。夫皇字，乃大字之义，即虚字也。程子之意，只为傍亲不可加考字，故立言如是也。宋之诸儒，于濮王议，亦不加考字，与欧阳修争卞，后来程子之言，昭然为千万世定论。岂可违程子之定论，而别生意见，使盛时大礼，有一毫未尽之事乎？礼官之意，以考位之阙为辞，而帝王之家，必以承统为主。虽叔父继经，兄继弟，亦有父子之道焉。何可谓之考位阙乎？礼官不察此义，辗转谬误，臣窃惑焉。今当如程子说，称叔父、称侄，名义有据，似无疑矣。此是国家大事，若或误定，后世必有议之者。身在言地，心有所疑，不敢容默。

答曰：”凡人有祖，然后有父；有父，然后有身。岂有有祖而无父之理乎？礼官所见，似无失礼之事矣。“

○礼曹又启曰：“私庙遣官告祭，以初八日推择启下矣。祭文头辞属称及大院君封号、支子奉祀等事，本曹议大臣启辞依议事，已为命下。殿下致祭祭文，则称考，而神主则仍书显考，今于大院君封号，后改题主时，以支子某奉祀，改傍题为当。然事体重大，请议于大臣。”大臣李元翼等曰：“请依该曹启辞施行。”上曰：“姑停改题主，先行告祭。”

5月4日

○癸巳，雨雹。

○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上曰：“先王追上徽号，仍存与否，何以为之？”领议政李元翼曰：“废朝追上之号，似不可用，而既已上号，到今改之，亦甚未安。”上曰：“诸卿之意如何？”吴允谦曰：“臣意，亦以改之为未安矣。”元翼曰：“大院君尊崇事，已下吏曹，而臣与申钦相议，则申钦以为，下批未安，改题主时，直书其号似可云。”上曰：“宜依此为之。”上曰：“近日兵、水使所领军卒，为监司所夺云，今不可变通乎？”元翼对曰：“监司本掌风宪而已。今闻下三道监司，夺水使之卒，征收布物，军卒付于主将，责其成效可也。”上曰：“夺其军卒，收其布米，虽用于军需，犹不可，况归于虚地乎？卿须与诸臣同议，下谕于诸道，使之勿踵谬习可也。”元翼启曰：“赵廷虎特除宁边判官，岂出于用罚之意耶？台谏言虽不中，若加谴罚，则臣恐自此无直言之士。臣非惜一廷虎也，只恐有妨于言路也。年少之士，臣不得知，而闻赵廷虎颇有气节。若罚此人，则恐闻者皆失望矣。大抵强者，虽遇险，能自立不屈，懦者虽修饰于无事之时，而遇险不能自立。如此之人，人主所当优容而不可摧折也。”上曰：“近日士大夫，皆以护党为事。赵廷虎亦未免此习，姑除外官，待其改过而用之，岂至于终弃乎？”允谦曰：“臣与赵廷虎，其时同为言官，当均受其责。廷虎之为人，实非常人。臣与之论事，极有风力。第其避嫌之辞，适过误而如此耶？”上曰：“临难，必欲求生可乎？人有遇贼，而欲全其生者，至于弃父母而走，则岂可以临难求生之故而恕其罪乎？”元翼曰：“朴东亮之事，臣实不知其详，而所告巫蛊之事，必是求生而为此，似无他意矣。”上曰：“先王岂无他臣，遗教于东亮者，盖以其人为可信也。不体此心，而反告巫蛊，不亦甚乎？”元翼对曰：“臣亦知东亮之有罪也。其心只欲求生，而不觉其延及于大妃也。”

○元悰伏诛。悰与许筠、金闿，结为腹心，谋危母后，至是，因台谏论启，拿鞫正刑。

○诛金驲龙。驲龙以风水妖术，荧惑废主。至于创建宫阙，毒痡民生，其罪与性智无异，人心莫不愤惋，至是，始命枭示。

5月5日

○甲午，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参赞官郑经世曰：“颜子沈潜纯粹，天资生知，然学问用功之多如此。大抵，圣贤之资质虽美，必用功多，然后能到圣贤地位。后世学者，资质不及圣贤，而用功不如圣贤，故未见成德之效。天质虽美，勿恃其质之美，必当用功如此，为学不贵能言，必贵其能行也。”讲讫，又曰：“顷者内需司之弊，罔有纪极。所谓委差者，横行八道，夺人奴婢，取人财物，废主之积失人心，莫甚于此。即位之初，有投属奴婢还给之命，人心大悦。近闻，有详察还给之教，闻者颇失望矣。”上曰：“但使之详核，宁有不给之理！”上仍谓元翼曰：“前者命领相总察百官，何其谦让太过乎？”元翼对曰：“臣既昏耄，才力不逮，安敢总察百官！且六曹署事之法，其废已久，今不可复行矣。”经世曰：“臣曾为守令时，见方物进献，甚为民弊。今可减省，以宽民力也。”上曰：“予欲限数年，尽蠲进献之物，如何？”经世对曰：“至于尽蠲，则非但于国体，不可如此，限其年数，则止于其年，非长久之道，故臣以为不如减其数也。”上曰：“未有此位之时，亦足为用。今何不足之有？”经世对曰：“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故朱子告宁宗曰：‘如未尝有位之时。’愿殿下，坚执此心，幸甚。”

5月6日

○乙未，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参赞官吴百龄曰：“宣庙初年，儒臣李滉撰进《圣学十图》，宣庙作帖，置诸座侧。今亦依宣庙时事，作帖以便乙览，何如？”上曰：“《洪范》及此图，本欲书置于座侧，而作帖不若作屏之便于观省。令玉堂，书入。”

○上召见韩浚谦、李时发。浚谦、时发曰：“田赋出兵，成周之制也。今亦以田结出兵，则虽豪右之家，无敢不出矣。上曰：”几结当出一兵？“浚谦曰：”我国西路戌兵，不满三万。一结若出一兵，则两西所得之兵，其数亦多。“时发曰：”一结出一兵太过。八结出二人似可。“上曰：”我国土豪，多占田土，而国虽有难，无预于行伍，以田赋出兵可也。宜令大臣议处。“浚谦曰：”平壤城有改筑之命，而外城过大，宜筑内城，唐将曾定基址矣。“上曰：”形势果好耶？“浚谦曰：”形势甚好，必守之地也。或者以为，宜毁外城，筑内城，而千年旧都，似不可毁也。“时发曰：”图形在备局，可备睿览。“上曰：”城役，民甚苦之，以是为难，而此事不可已也。“时发曰：”边事之外，又有所怀，不敢不达。故参判郑逑，以仁弘同门，末路角立，仁弘待之如雠。逑当戊申为宪长，遭临海之狱，闷天伦之将绝，首发全恩之说。及至癸丑永昌之狱，上疏力陈。前后扶植伦纪，此人为首。言事被罪者，皆蒙恩典，而独不及于此人，宜赐爵赐祭，以叚岭南多士之心。“上曰：”前日有人上疏，言此事，已允之矣。“

○谏院启曰：“权缙，本以凶猾不测之人，为废朝宠嬖之臣，癸丑大狱，以刑房承旨，终始担当，构捏罗织，罔有纪极。国母之幽废，大君之枉夭，金悌男之冤死，皆由于此人之手。纉男拾其緖馀，遂成滔天之祸，两人之罪，实无差等。其为咸镜监司，聚敛一道，多造奇巧玩好之物，媚悦废主，与朴烨无异。其为司马之长，内结宫禁，外招货赂，贪赃狼藉，势焰薰天，不下于柳、朴。前后罪恶，与伏辜诸贼无异，而合启论罪，大率以废论文书为据，故缙以其时在外，不参庭请，而得免于科罪。人言藉藉，久而愈激，犹屎畏戢，偃然在职，请围篱安置。”答曰：“围篱安置已甚，削职可矣。”

5月7日

○丙申，上朝讲于文政殿。右议政尹昉曰：“久旱之后，今始得雨。昔唐白居易，因久旱而雨，作喜雨诗以进，后人称之以诗谏。今虽得雨，请勿弛修省之心。”特进官李曙曰：“西北未尝无人材，而国家之收用，有异三南，非立贤无方之道也。”上曰：“此言是矣。令道臣，荐其可用者。”李贵曰：“宁边判官赵廷虎，前日避嫌则固非矣。但其为人，求诸朝臣，难得其匹。且有八十老母，率往宁边，势固不易；与母相别，有所不忍。当此孝理之日，情理在所矜察。曾在宣庙朝，金孝元为富宁府使，先正臣李珥以为：‘孝元素多疾病，不宜远赴边塞，请移授近邑。’宣庙乃命移授三陟。今此赵廷虎，亦宜移授内地。”上曰：“然则罢职。”执义赵希逸曰：“赵廷虎母子相保，则实荷圣恩。但因此罢职，窃恐未安。”上曰：“台谏之职，上之言君上过失，次则正风俗、立纪纲，如此而罪之则不可，若有循私护党之失，则岂可以台谏之故，不治其罪乎？且卿等以廷虎为直谏而被罪乎？问东答西，乌得无罪？”贵曰：“臣等安敢以为直谏乎？但其人非不善之人也。”上曰：“予则以为，护党之罪，甚于不善也。”崔𪾢曰：“臣闻，赵廷虎心行颇善。今日之事，臣不敢知，而罢职恐非合宜也。”上曰：“初命补外，而诸臣陈其有母，故罢其职。朝家既行其罚，私情亦遂其养，何不可之有？”贵曰：“自上宜省私亲，须继而行之。”崔𪾢曰：“李贵所达省亲之言，则是矣；其曰继而行之者，恐不能无弊也。帝王之所重者大统，其于事私亲之礼，不可不慎重也。”昉曰：“崔𪾢之意，在于防微，宜加省念。宣庙入承大统，儒臣李滉，屡以不可偏厚私亲为言，故宣庙之于私亲，终不至于偏重，此圣人之德也。”曙曰：“号牌实是良法，宜先立三条之令，行会八方。所谓三条之令，其一，申明压良为贱之律也；其二，令流民各还其故乡，而如有仍留者听；其三，凡京外闲良，各令自处其身，皆属相当军役。”上曰：“此言是矣。”曙曰：“臣请陈方物之弊。数寸獐角之价，多至绵布十馀匹；一领鹿皮之价，不下六十匹，民安得不怨？且北道腊猪之弊，甚于方物，宜移换京畿他物，以除远道输运之弊。”上曰：“民弊如此，则减之可也。”曙曰：“毛都督拨银三万两，督换粮饷，今方措处，而似有日后难继之患。生财之道，不可不讲。”上曰：“奈何？”曙曰：“广设盐场，则可得万万石之米。且都督所迸银子，欲换大明通宝，以广用钱之路，而未知便否如何。且中朝有私铸之禁，而我国则虽私铸用之，亦似无妨。”上曰：“议于大臣。”上又曰：“京城中禁僧为可，岂可使异类出入城中？”贵曰：“城中禁僧，自有祖宗朝法。且禁儒生骑马，今则奢僭太甚，市井之徒，亦皆乘马，极为可骇。”上曰：“令宪府，切勿赎放，痛治可也。”贵曰：“古者待贤之道，有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之礼。金长生、朴知诫，远来侨寓，未及受禄，事系养贤，宜速周急。”昉曰：“虽过颁禄之时，亦当追给。且入来之后，尚不引见，宜速赐对。”上曰：“常禄之外，别为赐物。”昉曰：“仁庆宫造成时，废朝竭民财力，一材一瓦，无非民生膏血。昔唐太宗见隋宫室曰：‘逞侈心，穷人欲，不亡何待！’乃毁乾阳殿，焚端门楼，撤则天门，民心快悦。此阙罗络山上，丹青炫耀，穷极奢丽，自上方励精图治之日，侈心之生，非所忧矣，而宫室乃传之后代者也。后世若见此阙，恐启侈心，不可不虑。今宜毁撤，材瓦以补国用，或用于未收贡物之价。且纳石纳基者，至陞金玉之列，其基与石，还给本主，一一削资亦当。”上曰：“议处。”

○义禁府启曰：“凤山之狱，捏造无形，非但黄赫阖门屠减，冤酷之祸，及于王孙，申栗之罪，固不容诛，而不幸自毙，虽不可追刑，而其父纯一，其时驰往其邑，显有与知之迹，罪当围篱安置。薛简终始纵臾，担当此狱，举国共愤，而尚免罪罚，拿鞫定罪。海州之狱，纉男、世曾承尔瞻之意，首谋鍜炼，牧使郑荣国已伏邦刑，而判官李灌尚免其罪，拿来定罪何如？”上答曰：“渠魁已尽伏诛，如此之人，勿问可也。”

○礼曹启曰：“私庙改题主前，先行告祭，已有成命，而祭文头辞，既称大院君，神主傍题，犹书以殿下奉祀，则告祭时，似为妨碍。明日先为改题主，次行告祭，傍题则追书，亦似无妨。”从之。

○谏院启曰：“前郡守沈大复，本以悖恶之人，惑于妖妻，诬以诅咒，囚辱其母，已十馀年，一国所共知也。关系纲常，请命拿鞫定罪，以警不孝之徒。前府使奇顺格，本以贱孽，行若狗彘，交通宫禁，贿赂得官，冒窃金玉之班。前为海南、长兴，暴虐贪赃，无所不至，戕杀人命，视若草芥。多造船只，偸运官谷，阖境荡尽，若经兵火。与济州之梁濩，灵严之文宾，少无差等。一道之人，莫不欲食其肉，请命按律定罪。凡罪人窜谪者，乃所以拘囚困苦之也。非所以安逸其身。尹晖之临陂，任吉后之扶安，朴自凝之牙山，金汝纯之泰安，李埁之宁越，皆择便好，物倩愤郁，请并改定配。科举之法，至重且严，苟涉一毫苟且，不可仍存其榜。况此戊午式年，废朝亲耕别试两榜，凶党擅弄，行私借述，国言藉藉。再试之举，亦涉苟且，请命并罢其榜，以泄士子之愤。”答曰：“依启。废朝贪吏，何可尽治！如顺格辈，勿问可也。罢榜事，不允。”

○慈殿命招工曹判书李兴立、户曹判书李曙、兵曹参判申景禛、吏曹佐郞崔鸣吉、张维、工曹正郞金自点、刑曹佐郞金庆征、沈命世、宋英望、工曹佐郞洪振道、司仆主簿元斗杓、军器主簿李澥等，赐酒赏赉。

○礼曹，以元子虽未册封，不可无辅养之事，请议大臣。大臣请仿祖宗朝故事行之。遂考出历朝实录，则太宗、中宗、明宗三朝，明有可据之规。于是，以吴允谦、李廷龟、郑晔、郑经世为辅养官，金长生、张显光为僚属。

○上命召礼曹判书李廷龟，谓曰：“两私庙先妣位，不可不并行告祭，未知，如何？”对曰：“自外全未知之，未及讲定。然小臣之意，恐难并行告祭。德兴大院君前告祭，亦未知必合与否，况德兴之先妣，则代数渐远，只是先王后宫，何必并告乎？”上曰：“常时忌日祭，则奉出所祭之位而行之，同在一祠，或行，或否，情礼俱未安，似不可不行。”廷龟曰：“此祭，当奉出正寝而行之，岂可祭于祠中？德兴今若在世，则当在北面之列，固无告祭之礼。但以宣庙私亲，上推宣庙之意而尊之，故不敢独告于定远，并行告祭，此意则好矣。其先妣，则代数渐远，只是私家妇人，恐难并告。”上曰：“然则勿为亦可。今私庙先妣位，若亲祭，则决不可不为并祭也。此事予当亲祭，而欲先遣官以祭，次行亲祭，不料告祭之如是迟筵也。”廷龟曰：“亲祭事，今之外议，未知如何，而昔宣庙欲祭德兴庙，其时三司论执，李珥独以为亲祭无妨，小臣之意，亦以李珥之论为通论，今日亲祭，亦无不可。第臣以蒙学，适当变礼讲论之际，不能折衷，致有异论，诚极惶恐。金长生一生沈潜礼学之人，与臣相切，故曾与论辨此事，始则极以为难，或欲称考，或欲称叔，终乃动于程子论汉宣失礼之议，且以为人后者为之子，为本生当为伯叔之义，有此别论。小臣亦岂不知其所谓为人后者为之子，虽以孙继祖，或以叔继侄，当为父子云。而殊不知殿下为宣庙之子，则定远于殿下，当为兄弟，何得谓之伯叔？殿下于宣庙，有父子之道，而无父子之名；于定远，有父子之名，而无父子之义。既不得以所生为父，而于所后，又无称考之地，则天伦阙矣。决不可为也。”上曰：“此则固然矣。”廷龟曰：“金长生以称考为非者，盖有深意，是亦好意思。盖虑偏重于所生，而后日或有加隆之议，有此防微之论。臣意则不然，既封大院君，立支子，以显考书神主，而以主其祀，殿下祭文，书考而不加皇宇，书子而不称孝字，则大纲领已正矣。此则不过遣祭时头辞名称而已，似是节目间事矣。然而关系则甚重，初头不可不慎。且圣上洞观礼经，修不拘泥于汉、唐、宋为私亲之谬规矣。改题主事，才为草记，未知，下览否？”上曰：“未及见之矣。”廷龟曰：“臣等之意，先行题主告祭，而即改题主后，始行遣官告祭，次序甚顺。圣批以姑停题主，先行告祭为教，臣未知圣意所在。”上曰：“题主事，姑停何妨？”廷龟曰：“大院之封号，顷日筵中，以不出官教，直书神主为定云。不为改题之前，何可为告祭？况其傍题奉祀，应以圣讳书之，今于祭文，不称孝字而仍存孝子某奉祀，甚为妨碍，此尤未安。大槪不书大院而行祭，亦甚未安。”上曰：“有难定事，姑停何妨？”廷龟曰：“内间若以奉祀为难定，则傍题姑且勿书，以待亦可。”上曰：“然则先为改题主，姑勿傍题为当。”廷龟曰：“祭文头辞，定远大院，前则曰：‘子国王讳，谨遣臣某官某，告祭于考定远大院君，伏以云云。’德兴前则曰：‘国王遣臣某官某，祭于德兴大院君云云。’未知，如何？”上曰：“然矣。德兴先妣，则不祭亦可；今私庙，则何以为之。”廷龟曰：“小臣之意，则似不当并祭。然事甚重大，退与大臣相议以启。”

○礼曹启曰：“仁嫔前并为告祭，节次非便。凡宗庙行祭时祭官，于王后神位前，有君臣之义，而犹以宫闱令执事。况此私庙，外官何敢奠献？大院君神位，则本当奉出于正寝而行祭，仁嫔前虽不并告，无妨。至于德兴先妣位，则非但节次非便，本不当并告云。大臣之意，亦然。敢启。”答曰：“知道。”

5月8日

○丁酉，上夕讲《大学衍义》于崇文殿。参赞官郑经世曰：“《大学》、《中庸》，本在《礼记》中，二程拈出二篇，《大学》最切于初学。三纲八条，不独帝王当学，学者皆所当学也。‘不诚，无物。’无诚，则岂有可成之事乎？然若无敬以持之，则诚亦不存。敬者，不放心之谓也；心者，管摄万事，而惟敬乃所以收敛此心，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皆当以敬为主也。”上曰：“去谗，远色，孰难？”经世曰：“色虽难近，不若谗说之为尤害也。孔子曰：‘远侫人。’谗为甚，故去谗为尤难也。”上曰：“女谒，独无谗乎？”经世曰：“女谒之谗，尤有甚焉。谗人之谗，外廷皆知之；女谒之谗，非外廷所知，惟人主自知之。今殿下之言及此，岂非国家之福也！”上谓承旨曰：“副提学，依金长生例，令该曹，别赐米豆。”

○谏院启曰：“副护军兪大建，附托贼臣，阿谀废主。又与任就正、南瑾，相为表里，久居台长，极其凶悖。当此更化之日，尚保职名，请削夺官爵，门外黜送。造纸署别坐金瑞龙，废母之论，担当独疏，而尚保官职，请削去仕版。长兴府使柳琳，交通宫禁，多行贿赂，自择官爵，一任其意。再经阃职，滥杀无辜，及除本职，益肆贪黩。请削去仕版。申纯一闻其子栗得金济世伪造印，驰往凤山，指教其子，鍜炼罗织，竟成大狱，使无辜之人，阖门就戮，滥及横罹者，不知其几。自上既尽洞烛，已下窜黜之命，而物情久而愈激。请拿鞫定罪。”答曰：“兪大建患失之辈，何足数哉！勿为烦论。申纯一已为窜黜，不允。金瑞龙等并递差。”

○上下教曰：“顷年深河之败，战亡将士，令该曹一一考启。”

○以权尽己为左承旨，闵圣征为右承旨，闵汝任为左副承旨，韩汝溭为右副承旨，尹知敬为典翰，李敏求为副应教，李明汉为修撰，赵溭为刑曹佐郞。溭以儒生，当光海废母之日，抗疏极言，光海下狱鞫问，几死杖下，窜配绝岛，至是，擢拜六品职。

○吏曹判书申钦上疏，辞职。答曰：“屡陈箚辞，予窃闷焉。勿以人言为嫌，速为出仕，以副予望。”

5月9日

○戊戌，以李尚吉为毛都督接伴使。

5月10日

○己亥，上引见掌令金长生、持平朴知诫。上曰：“近缘国有祀事，入来之后，未即引对，有乖当初至诚请来之意也。”长生曰：“臣今年七十有六，虽从前立朝之人，犹宜致仕，况以田野之踪，已过当退之期，冒当重任，人谓斯何？且国家事体，岂可以风宪之地，作一养病之坊乎？”知诫曰：“臣无所识，而宠擢至此，臣诚惶恐，不知所措。”上曰：“在邸时，稔闻其学成行尊，常愿一见而不得。今何幸，相见也。”长生曰：“圣恩稠叠，眷待有加，不敢退伏，而只欲一瞻天颜，退守丘垅耳。”仍恳乞归。上温谕不许。长生曰：“齿落耳聋，不能以言语上达。呈进别录。且私庙事，固非踈贱之臣所可僭议，而身在言地，故敢陈所怀耳。”上曰：“所陈之言甚好，而已定之故，不得从，深为未安。”上览毕，又曰：“此外如有所欲陈者，言之。”长生曰：“反正之举，扶纲常、安社稷，千古所无之盛举也。金瑬、李贵、崔鸣吉、张维，皆臣所习知，故曾有私书，而至于上烦睿览，极为未安。臣之所怀，尽在此矣。此后若有未尽善处之事，则恐有后世之议也。”上曰：“予才德蔑，如目前之事，亦有阙遗，凡所施措，多所未遑矣。”长生曰：“闻方讲《论语》，愚意则莫如《大学》。愿俟毕《论语》，即讲《大学》。”上曰：“方兼讲《大学衍义》，何异《大学》？”长生曰：“《衍义》比《大学》，似不切近矣。”上曰：“前亦有如是言者，自当次第为之。”长生因朴知诫请，讲朱子书。又进曰：“朱书似不及经书，小臣之意，则《小学》五伦所系之书，此似切近。《心经近思录》，亦宜先讲。且为学之本，在于主敬，不愧屋漏，此最紧要工夫。”上曰：“不敬，则心不专一，何事可做？”知诫曰：“近来礼让扫地，今宜以正士习为先。”上曰：“士习则然矣。朝廷之习，何以正之？”长生曰：“人君先正其心，则朝廷正；朝廷正，则士习自正矣。”又曰：“即位之初，命除田结收布，人心懽洽。今闻有还收之令，中外皆以失信为歉矣。”上曰：“当初命除久远未收，而旋闻监军出来之报，故已收者，仍令纳之矣。”长生曰：“或有已收者，或有未收者，此亦似不均矣。”上仍命承旨曰：“夏节衣资，令该曹觅送。”长生所进别书曰：

殿下今日反正之举，彝伦复叙，宗社再安。践祚之初，民皆懽忻鼓舞，以为太平可见。若殿下望道求治之志，或不如初，则鼓舞之民，反为缺望。一失此时，难复收拾，可不惧哉！可不慎哉！伏愿，殿下留念焉。帝王为治之要，莫先于学问；学问之道无他，讨论圣贤之言，求其义理之精，体之于身，验之于心，无事之时，使此心惺惺不昧，澹若止水；及其念虑之发也，察其公私理欲之分，克私犹恐不猛，扩善犹恐不广，则日用云为之间，自得天理之正。此尧、舜所谓：“惟精惟一。”孔子所谓：“克己复礼。”子思所谓：“恐惧谨独。”孟子所谓：“收放心，扩充四端。”周子所谓：“诚无为几善恶。”圣贤相传旨诀，其大略不过如此。况人君一念之间，国家之治乱兴丧系焉者乎！今日经筵，勿为应文备数，昵接儒臣，讲论义理，各尽所见，少无所隐，使圣学日就高明。而幽隐独处之中，亦必齐庄严肃，不敢惰愕，提掇此心，皎若出日，一念之萌，克私扩善，刻苦工夫，勿用间断，则尧、舜之德，三代之治，惟在斯矣。

5月11日

○庚子，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领事尹昉曰：“裁省中，朔膳供之物，自下擅减为难，而平安道所定新稻米，比诸道最多，请依忠清、京畿量减。”上从之。知事申钦曰：“养士之责，专在于大司成，必得其人，然后可以正士习、养贤才也。在先朝，惟许晔、具凤龄，能称其任。今方有阙，请毋拘爵秩，必以得人为务。”上曰：“依为之。”仍谓钦曰：“科举只隔数日，须令严饬场屋。至如搜挟等事，亦宜申明举行。”

○备边司启曰：“前日筵臣所陈各道守令之兼防御使、助防将处，可革可仍者，别单书启；两西，则宜令都元帅，量其缓急，或革或仍。”上从之。

5月12日

○辛丑，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户曹请光海时营建所用米布，未捧者并为荡涤，已捧者及时收拾，以补军饷。上从之。

○命褒赠故修撰尹珙、学生赵涤。珙故相承勋子也。光海时，以非罪谪通川，其母随往，一日失火，母不能出，珙冒火而入。其妹李敬舆妻及珙之女及承勋之妾，皆相守烧死。涤县监守伦子也。守伦坐权韠诗案之狱，被栲，涤扣地号恸，十爪皆尽。及死，庐墓三年，昼夜号哭，终制之后，仍居墓下，哀恸如初，以至灭性。至是，筵臣启其事，上命赠职旌闾。

○命削朴自凝、金命龙、柳益立、奇俊格、奇秀发、李汝俭等及第，李大烨重试。自凝等皆光海时借述中第者，而出于李再荣、李进之供辞，故台谏请先削其科。上从之。

5月13日

○壬寅，庭试儒生，取申达道等四人。是日因搜挟之禁，举子争门而入，至有践踏而死者。上下教曰：“诸生诵法孔子，而犹不知揖让进退，纷纷争入，践杀人命，此辈平生所学，何事？良极寒心。士习如此，国事可知。似当罢试，以励廉耻，然既已出题，略取数人，以示不悦之意。”

○命有司，举行戍卒死者恤典。出身，则给绵布五匹，复户役三年；军卒则给一匹，复二年。从韩浚谦之言也。

5月15日

○甲辰，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

○吏曹判书申钦请于增广监试时赴举儒生，依故事，以《庸》、《学》及《小学》中一书考讲，照讫后许赴。上从之。

○以旱灾命审理冤狱，放珍岛郡拘置汉人。先是，有天朝败兵，自深河走回，来投我国者，光海恐泄我国事情，拘置珍岛，不许还迸，至是，放之。从郑经世之请也。

○礼曹启曰：“连珠府夫人尚在闾家，极为未安。当初臣等之意，犁岘宫既非阙内，而与私第有异，且便于省觐，故启请奉移，而圣批有与大臣议处之教矣。以至于今，日月渐久，非但事体欠缺，千乘之君，以一国养，情礼之所不可已，而供奉一节，因此亦未举行，请速议定。”上从之。

5月17日

○丙午，诛郑荣国、辛光业、洪衍箕、崔光弼。

5月19日

○戊申，以生员宋甲祚为康陵参奉。甲祚为人，好节义，光海时，中司马，其榜李荣久等上疏，自陈不拜西宫，劫诸生置名。甲祚遂奋然曰：“此疏何义？”凶徒问核其名，甲祚索笔大书姓名以示之，独诣西宫拜恩，闻者莫不澟然。凶徒大恚，削名儒籍，即还乡庐，以训进后学为事，至是，荐拜是职。

5月22日

○辛亥，废世子祬，自围篱中掘地七十馀尺，通于棘城之外，乘夜跳出，为逻卒所捉。江华府使李重老驰启以闻。即拿致别将权彩、中使朴弘秀及所率内人莫德，鞫问之。莫德供称：“废世子初入围篱，与废嫔约以同死，预造瞑目、握手，勺水不入口者十五馀日。一日与嫔结项，婢即救解而免。顷日，剪刀引刀，自京下来，以此遂生穿穴之计，亲自掘土，使嫔持囊盛土，移置于房内，积二十六日始毕，即为跳出，欲往摩尼山，仍转向伽倻山。所持书札，盖假托宰相请简，欲免津渡防禁之计也。书中所谓，前日仰诉之言，西坰病老等语，皆是假称，实无其事。”围内婢子香伊追后拿鞫，则所供与莫德大略相同。权彩、朴弘秀等，皆供称渠等尽心守直，十分严密，而自围内穿穴跳出，实出虑外云。会勋臣金庆征等，闻希奋家奴李末叱水为名者，踪迹可疑，使补盗厅跟捕鞫问，则供称：“曾与权彩为都监将卒，有相知之分。顷送其奴传言，废东宫将掘穴而出，乘船逃走，须使豆毛浦舡人加八里为名者，将船下来于甲串，依其言约船。后先往权彩处，彩言待船来到，将与废东宫登舡逃走云云。”遂送于鞫厅讯问，则变其辞说，而犹不大异。彩初言不相识面，面质之时，颇似屈伏。彩及末叱水，皆死杖下，莫德、香伊刑讯后，定属残司典仆。中使及辞连人严香男等四人，皆放送。黄海监司李溟，以废人所持书札，外面书黄海巡营书简，故被逮，而鞫厅以为：“其书似是假托，非溟所知，请加睿裁。”乃命削职放送。六月初五日也。变生初，下教曰：“昨观江华状启，必是内外相应之事，其计岂不凶且惨乎？卿等宜深思善策。”大臣回启曰：“内外相应，果有如圣虑所及。近日都下讹言日兴，或谓逆家奴仆等，未有所属，皆怀反侧，以致如此。令该院急速区处，废朝外戚近属，或在都下，或配近道，宜移送荒裔。朴承宗妾子三人，方假息京中，请先拿囚。其他逆属之在近道者，并查出移配，以绝外应之萠。且令都监大将，严加扈卫。”上从之，而命勿扈卫。“承宗子自全等三人，并被囚。至是，依自凝例分配。府使李重老，因台论被拿，供招后放送。捕告人正兵崔得龙，升通政阶，忠顺卫金俊男除授相当职，并复其户役终身。废祬被捕后三日，废嫔自缢而死于围中。令户曹，备送衣衾敛袭，移殡于闾家。

5月26日

○乙卯，合司启曰：“殿下之于祬，曲全之恩，宽贷之典，可谓备至。而乃敢掘地跳出，至以欲为豪杰之事，发言于府尹诸将众会之处，肆然无忌，其心所在，有不可测。有必行之法，无可全之恩。当此危惧之际，决不可以区区不忍而误宗社大计。伏愿圣明，夬决勿疑，以答舆望。”不从。

5月27日

○丙辰，司谏郑蕴启曰：“臣伏见，废东宫掘土跳出之变，以独夫之身，居难保之地，自处虽尽其道，犹有不得逭者，况孽自己作，变出无前，则为宗社计者，固当请讨之不暇。而臣之愚意以为，上辅君德，终始令闻，是亦臣子职分。废朝骨肉之变，诚如圣教，人心之叛，天命之绝，职竞由此。今日之事，与此虽异，其于圣德，亦岂无一毫损伤乎！殿下当初处之之道，既已曲尽无憾，则可不思所以善终之方而为万世帝王之懿范乎！昨日两司论启之时，臣略陈所见，而日暮遑遽，未免随参。及见圣批，愚衷自激，不能坚执初见，几误圣德之罪大矣。请罢臣职。”答曰：“勿辞。”大司宪吴允谦、大司谏朴东善启曰：“骨肉之间，屈义全恩者，实是天显之常，而宗社之计，断恩以义者，亦为处变之权。废东宫辜恩逃命，孽自己作，臣等不胜深忧过虑，以处变之道，率尔陈启矣。昨承圣批，仁慈笃厚之情，终始保全之意，蔼然于言外，臣等奉复再三，感激于中，思欲将顺圣意，以为万世盛德之事。及见司谏郑蕴引避之辞，尤不觉瞿然知悔，几误圣德之罪，与郑蕴无异，请罢臣等之职。”献纳李楘、正言慎天翊、执义赵希逸，亦以此引嫌。并答以勿辞。

○下教政院曰：“两围篱处馔物，常令丰备以入，如有求食之物，趁速精备以入，无少怠缓。废嫔敛殡及发引诸事，尽心举行之意，言于江华府使李元荣。”

○命还乐天亭菜田于奉常寺。乐天亭菜田，自前属于奉常寺，废朝时，司仆寺移给内农圃，尽为中官下吏冒占之地。至是，提调李贵请还属本寺，以重祭享。从之。

○捕盗厅军官作乱于士夫家，命下狱鞫问，推大将李适，既而弃之。左捕盗大将李适称以讥察，私遣军官，多率军人，夜入前府使朴晋章家，执晋章而出，欧辱其老母，毁家夺财。又䌸致邻居观象监判官郑承周于捕盗厅。大将李贵启陈其不法状，上命拿鞫作乱军官，推其大将李适，责问之。适对以工曹佐郞洪振道，累书言：“朴晋章，有荒唐之状，不可不讥察。须送军官，听其指挥，则庶可得捉”云。依其言给送军官而已。前后书简俱在，此事皆出于振道。上命置之。李贵又启曰：“臣曾闻，洪振道依凭戚，畹恃势骄横之状，招致面责，而自上因此既下严教，尽囚受振道指挥军官十馀人，则振道所当恭俟严命，而乃多费说话，瞒告上前，反以臣言为欺罔，而殿下亦以振道所诬为当然。臣虽无状，滥蒙殿下不世之遇，一言不能取信，而反为一外戚郞官所诬，自此纪纲不可振，国法不可立，所系亦岂少哉！台谏为殿下耳目，而怯㤼于振道威势，噤无一语，良可寒心。振道前后诬罔罪状，姑待早晩，尽暴于榻前，而中外之人，皆聚首惊叹，以为今日国家，必由外戚而亡，故不得不先为略陈。臣若不为一言，谁敢为殿下开口哉？”答曰：“以振道为势重外戚，则岂不冤哉！卿言过矣。”

5月28日

○丁巳，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

○中朝孙阁老移咨，送礼单。礼曹启曰：“阁老身当重寄，主管东事，移揭我国，以宣帝命。且要协讨，是即抵朝鲜书，非为废朝书也。阙然无答，似为不可。”上命议于大臣。右相尹昉以为：“果如该曹启辞，宜令承文院，撰送回咨。”上从之。

○备边司启曰：“目今运饷之事，一日为急。两南管饷使兪昔曾，似难兼察湖岭，请以大丘府使朴明槫，差本道管饷使。”从之。

5月29日

○戊午，上幸私庙时，上下教：“明日，将行亲祭，当往宿斋所。”政院启：“以私庙亲祭，自先朝行之，而无经宿斋所之时。”宪府亦以经宿闾阎，极为未安，争之，而上皆不听。

○置成均馆司业三员，以金长生、张显光、朴知诫为之。先是，李贵白上曰：“金长生、张显光、朴知诫，皆是儒雅有名之人，而风宪剧任，都不能堪。请补成均馆员，教训多士。”金瑬曰：“此三人等，置诸馆学，诚为合当。而但馆官皆用文士，以当变通，别设官以授之。”上命议于大臣。右相尹昉以为：“此人等读书林下，学行俱备，若置诸学官，委以教导之任，多士庶有丕变之效矣。癸未年间，故赞成李珥建白筵中，请以成浑为大司成，其时有献议之命，询谋佥同，而沈守庆、兪泓，以有违祖宗旧典为言，事竟不行。今若别设一官以授之，则似无更改旧规之嫌矣。”上可其议。吏曹请以司业为号，定为三员，秩从四品，在司艺之下、直讲之上。上从之。

5月30日

○己未，上亲祭于私庙。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特进官李廷臣曰：“关西之民，久在涂炭，少无乐生之心。宣谕之后，人皆欢忻鼓舞，流亡者亦多还集。而其中参贡之弊，不可胜言。深山绝壑，产处不多，越入胡地，多不得还，而边将匿不以闻，江边土兵，因此十亡八九。此系常贡，虽难尽减，必有别样变通，民可蒙一分之惠。”上曰：“系是上国土贡，不可蠲减，而民弊如此，何为而可？”韩汝溭曰：“常贡之外，私赍太滥，故其弊滋蔓，至于如此。今宜切禁私赍，岩加搜检。”上曰：“依此禁断可矣。”廷臣曰：“朝廷岁送衲衣、狗皮于戍卒，而或三冬过尽，方始入往，宜令前期备送。”上曰：“我国每事如此。废朝时，置之寻常，固不足论，而至于今日，玩愒之习，与前无异，殊可寒心。宜令该官体念举行。”李曙曰：“兵连祸结，已至六七年，而军律解弛，犯法败军，一不施刑。今与天朝协力征讨，则宜申明军法，若有逃兵，父母妻子，皆令随坐。元帅下去时，以此分付为当。不尽诛之，则无以振肃军令。”上曰：“尽诛太似刻薄。如得正犯，则诛止其身，捸奔敌国，则用代律，定为恒式，何如？”曙曰：“是虽出于好生之德，而临阵用兵，当用一切之法，示以不挠之意，然后兵不敢逃矣。”上曰：“今欲用兵，而军无见粮，奈何？”曙曰：“一万军一年粮，必须五万馀石，而各道会计，徒存虚簿。宜下谕于三道监司，核出见在之数。”上曰：“今难核出，待秋成，方可为矣。”侍讲官尹知敬曰：“反正之后，当有大更张，而下无奉行之实，未见致治之效。大抵为治有体统，自上任三公，三公统六部，六部率各司，各尽其职，则时月之间，纪纲立矣。用兵赍将帅，粮饷责户部而已。日临经席，虽勤讲论，而无实效，则亦徒劳焉耳。”上曰：“予亦以此为虑，而近观人心，日渐懈弛，殊可寒心。立纪纲、变风俗，惟在宪府，执法论罪，务合人心，而今不能如是矣。”知敬曰：“法府弹劾，固不可不审，而自上亦宜一从公论，毋为私挠也。”曙曰：“近年以来，小各司，皆仰属于户曹办别房，今宜还其权于各司，户曹则只修文书也。上曰：”户曹都执，始自何时？知敬曰：“其渐则久，而李冲时，悉收而归之户部矣。

○两司请废朝时，以推鞫、营建赏加者，并查出改正，而内官则特命勿改。宪府又言：“重臣、大臣，皆不免降削，而数三宦寺，独保资秩，何殿下待诸宰之薄而待宦寺之厚耶？请亟还收。”上乃从之。

六月

6月1日

○朔庚申，孙军门移咨朝廷，羁縻联络，作我援助云云。备局以弊司方出都元帅，调兵运饷，以俟军门之令，协力毛督，恢复辽左之意，答之。

○令备边司、兵曹，各藏诸道水陆军案，且禁观察使侵官收布，犯者论以军律。从柳舜翼之言也。

○王大妃下封书于政院，令二品以上，议启废世子祬处置事。诸臣献议将入启，上命先启慈殿。政院启以未经睿览，不可先启慈殿之意。上曰：“既以慈旨收议，则启于慈殿可矣。”

6月2日

○辛酉，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持平沈器远启曰：“废人祬蒙殿下好生之德，得保性命，以至今日，所当衔恩悔罪之不暇，而反生凶谋，钻穴跳出，踪迹叵测，自速厥辜，国人之所共骇，王法之所必诛。慈旨诞降，庙议佥同，合司断义之请，实一国公共之论。而一日之间遽变其说，前后矛盾，引避纷纭，呈告相继，既不连启，又不停启，大失台官论事之体。请两司并命递差。工曹佐郞洪振道，以戚畹最近之人，当此危疑之际，如有可疑之事，则所当得实启处，而擅率军官，掩捕堂上文官，其为纵恣无忌之状，极可寒心。请命拿鞫。”上允之。

○备边司启曰：“天朝于冬至使李显英行，特给焰硝累万斤，请于冬至使赵濈行申谢。”上从之。

6月3日

○壬戌，宪府又启，论废人祬处断事。谏院、玉堂亦争之，久而乃从。

6月4日

○癸亥，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特进官徐渻曰：“有功不赏，有罪不罚，虽尧、舜不能为治。顷于癸丑，造、讱废母之论，吴靖、丁好善，论斥造、讱，而皆无褒赏，似为欠典。李时言率诸武臣，首呈废母之疏，而独免刑章，人皆忿之矣。”上曰：“非予之缓其罪也，或以为胁从，或以为无识武将而置之矣。”

6月5日

○甲子，命查出前后凶疏儒生，分配边远。

6月12日

○辛未，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上曰：“后世不可用古乐耶？”知事郑晔对曰：“古乐之行，诚难矣。惟人君之政令中节，则和平之气，自能致位育，而民囿于太和之中。所谓古乐，亦岂外此哉？近来朝廷之间，未能协和，蔀屋之下，怨咨未息，必也，邦本先固，治成制定，然后礼乐可议也。”特进官李时发曰：“曩时儒教扫地，学宫有倚席不讲之叹。今得郑晔为大司成，斯文之大幸也。但外方学校，废隳已久，兴起作成之责，不可付之寻常。小邑，则以生进择差训导；大邑，则以文官差送教授，使之训诲儒生，俟有显效，别为陞叙，则庶可着实。而外方之人，狃于见闻，训导之名，皆以为耻。郑晔方任师儒之长，若使讲究变通，则必善为之矣。参赞官郑经世曰：”训导之名，为世所讥，必作别样事目，以新耳目，然后方可为也。柳成龙在朝时，欲依中朝之例，差送提督官，而其论终不行。今若择遣提督，使之勤教属校，而以其中有功效者，或陞台谏之职，则可也。人才譬犹木也。必先培养，然后可以为用。即今人才，虽不可谓无，而犹未见蔚兴之风者，正坐培养之无其道耳。“上曰：”提督所以教属校也。然许多之邑，何可一一教诲乎？“郑晔曰：”李珥当朝时，以生进为训导，而皆以为耻，终无赴任者。柳成龙时，以郑光绩辈为提督，而亦不着实，竟归虚地矣。“经世曰：”我国之事，每患不能着实。宣庙亦有高丽公事三日之叹矣。宜令礼曹及大司成，议定事目，择送文官之可合者，俾知朝廷培养人才之意，则亦必不敢怠矣。人君若欲有为，则未有不成者。即今远外儒生，闻风而至，聚集泮宫，而郑晔为通读，莫不兴起云。“晔曰：”儒生至者果多，若能劝奖，则必兴起矣。但臣本无所学，不敢当是任矣。“上曰：”愿卿久在是任，使士习丕变。“晔曰：”儒生辈闻上之留意学校，来集者若是其多。臣闻，昔我成庙好士，时或出自集春门，考讲儒生，能通者特赐直赴。今亦时有此举，则多士风动，争相劝勉矣。且人材多出于制述，今者科期迫近，而士子之自远方来者，急于治经，未遑制述。今姑除讲经，取之，似可矣。“上曰：”士之不读经书甚矣。每于科时，讲经则好矣。“经世曰：”以文章言之，亦必读经史，然后善为辞命矣。增广，则自前或有除讲经之规，虽除之，亦无妨矣。“上曰：”如无大害，则已令之事，不必更改矣。“晔曰：”科举之误人甚矣。初学之向学者，莫切于《近思录》，而赴举之士，方且汲汲于句读，恐不暇于此也。臣意，若除讲经，则令馆儒读《近思录》，学儒读《小学》，然后进于《大学》耳。经世曰：“四书则乃士子制疑捷科之文，故意不在于修身。《近思录》则无此外诱，可以专心于为学耳。”上曰：“讲经与否，更问于该曹。”经世曰：“宣谕御史所减之物，或有仍为收捧者，非但朝廷德意未敷，亦涉失信矣。且调度之官，曾在废朝，敛怨于民，何可胜言！李昌庭为调度，虽不巧作名目，而各司所纳之物，自分曹防纳，征价于民，在户曹未为无益，而在百姓则何异于各司下人之防纳乎？今者兪昔曾，以守令兼管饷，此亦不便。海运判官，既主运饷，以此兼之可矣。时发曰：”两湖监司可以兼察。闻昔曾曾有治声，监司有窠，若以此人为监司而兼管，则可也。“上曰：”昔曾有干才，虽兼管饷，似无侵扰之事矣。“晔曰：”圣明在上，一时名贤，骈进于朝，恢张公道，进退人物，孰非今日急务，而惟安民、抄兵、办粮三策，必无阙漏，然后国事可为也。曩时，则如人之气绝，无可奈何，而今则病加少愈之戒，尤不可忽也。“上曰：”兵粮皆民之所不欲，责出兵粮，则民必不便，是可虑也。“晔曰：”海西芦田，曩时皆入士夫家占夺，宜许民耕种，量捧所出，以补军饷也。“时发曰：”芦田事，臣亦详知。宫家所占亦多，一一查出，尽为屯田，则有补于军饷大矣。“上曰：”惠民莫如减田税三分之一，而减则国无所用，不减则无惠民之意，奈何？“经世曰：”国储若足，则减之宜矣。国无一年之蓄，何以减也？“上曰：”非但抄兵之难，粮饷之办，亦甚可忧。虽责之民，民亦无储，奈何？“晔曰：”管饷使若得其人，则庶可为也。“韩汝溭曰：”都督所请军粮，似难输送。“上曰：”移咨以通可也。“时，柳公亮，自毛营还，仍令入侍。上问曰：”都督，今则无有疑阻之意耶？“公亮对曰：”臣留都督门下一日，别无致疑之色。初因一时谗言发怒，而非有深怨也。我以诚意待之，彼岂有不信之理乎？以其兵力观之，似无剿胡之势。张晩去时，结阵以见之，而军皆疲劣，虽或见小利而动，恐难举大事耳。“上曰：”流民之来者，几许？“公亮曰：”数十里间，流民盈路，物货贩卖，无异辽东矣。“上曰：”军兵器械，比我国，如何？“公亮曰：”兵器，只于杖头插铁，不比我国之精利矣。盖都督为人，只是一慷慨人，自知与彼贼不相敌，万无出战之理，不过挟我国之势，为山海关之殿后耳。“

○上下教曰：“内需司奴，抄其三分之一，充定束伍，以备临危征用，待平辽后还罢。

○命还给临海君珒没入土田臧获。

○宪府启曰：“守令褒赏，事系重大，三年考绩，载在法典。虽或有治声，亦当十分详察驰启，而忠清宣谕御史韩必远，不计赴任久近、政治虚实，一道之内，褒赏之数，多至九员，未免为滥赏之失。请推考。蒙赏守令，并还收成命。上曰：”依启。还收事，不允。“

○平安道，大水。

6月22日

○辛巳，禁府启曰：“废人祬事，已允三司之论，而启辞中，但言断以大义，未有定律，请议大臣。”右议政尹昉议曰：“以圣上不忍之至情，屈于三司公议，不得不勉从，则惟在有司之禀处，而至于使之自尽，亦在睿断。”答曰：“依议。”

○江原道大水，山崩，漂没民居三十馀区。

6月23日

○壬午，咸镜道六镇藩胡等，尽数撤入于深处，情形异前，本道饥疫亦甚。监司李弘胄驰启请令庙堂，预讲防备之策。

○弘文馆启曰：“应教沈光世昨日牌招，而不来；典翰尹知敬等，亦以病在家，而今有开筵之命，请并命牌招。”答曰：“如此盛暑，逐日入侍，岂不困苦乎？招之不来，则亏损国体大矣。宁罢经筵，不欲见侮。昼讲，不必为之。”

○夜，火星入南斗。

6月24日

○癸未，宪府启曰：“近来国纲解弛，人不畏法。开筵之命已下，而玉堂之官，互相推诿，终不入来，以致停筵。如此怠慢之习，不可不惩。本馆见存之官，请命先罢后推。”答曰：“推考。”

○谏院启曰：“罪人郑鉴，性本邪毒，有同虺蜴，惟以乘机陷人为能事。曾于癸丑年间，为黄慎郞官，愤其启递，至诬以黄慎缔结徐羊甲辈，私用度支之货，阴嘱台官，合司论启，一以为迎合贼臣之意，一以为报复私怨之计，其凶狡之状，莫不骇愤。请命拿鞫，依律定罪。铁山府使吴焕，附托凶党，图得美官，新化之日，至授西边重地，物议莫不骇愤。请罢职不叙。”答曰：“如郑鉴辈，何可尽治！吴焕事，不允。”累启，始命罢。郑鉴事，竟不从。吴焕少有才名，为其侪辈所重，及昏朝时，落拓既久，遂生躁进之心，阴与其友韩惟翔，投附凶贼，以伟卿为媒，以希亮为主，招接懽宴，奴颜婢膝，图入要路。其中稍有廉耻者，犹欲讳其形迹，而焕与惟翔，抗颜攘臂，恬不知愧。街童马卒，亦习笑骂，而反正之后，幸免流窜之典，反授字牧之任，罢职之论，人犹讥其失律焉。

○备边司启曰：“秋防渐近，虏情日益可虞，料理堤防，不容少缓。副元帅李适，不可不前期下去，预为规画。”从之。

○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检讨官李敬舆进曰：“天变固难测度，而荧惑入南斗，极可惧也。惟愿圣上，应天不以文，务修实德。宋景一言，妖星退舍，天人交感之理，自古而然矣。”侍读官尹知敬曰：“臣曾在废朝，久为东宫僚属，今者废人得罪宗社，而臣身尚在经幄之列，其与昌邑师傅之被罪有异，此虽圣朝忠厚之道，而臣何敢自安于心乎？使废人安之若命，以终天年，则国家无难处之道，而事至于此，真所谓自作孽，不可逭也。”上曰：“废人之事，虽至于此，予意则犹欲置之，而国论如此，予亦不得已也。”

○裁省厅启曰：“下四道作米事目，已为启下，而各邑田结实数，有难详知。先令各官，癸卯量田后开垦实数及字数结数，十分明白查报，以为凭考之地。并以八月望前为限。”从之。

6月25日

○甲申，赐废人祬死。义禁府都事李惟馨往江华，谕传旨于废人祬，废人曰：“非不知早为自决，而至今苟活者，欲知父母安否而从容处之。曩日之掘地逃出，亦以此也。岂有他意哉！”即入房中，浴身梳头，整其冠屦，仍索刀，欲剪手足瓜，都事不许，则曰：“可于死后剪取。”即起出厅事，又笑而言曰：“尚今未死者，如前所云。且古人临死，多有告于皇天后土者。”仍令设席明烛，北向四拜者再。又问其父母所在，即西向，拜者如前。起而言曰：“文天祥在燕狱八年，有人责以不死，岂知其心者哉！及其死后，后人有诗曰：”大元不杀文丞相。“君义臣忠，两得之。”还入房中，以细绦带结其项自引，而绦带中绝。又自以熟䌷缢死。“惟馨以闻。上下教曰：”衣衾、棺椁、礼葬等事，依废嫔例举行。“〈史臣曰：废人祬掘地逃命，可谓自速其死，而圣上犹欲保全终始，辞旨恳恻，至德无间然矣。凡在臣邻，惟当将顺其美，而乃诿以执法，纷纭争论。玉堂诸臣，亦皆累变其说，分疏自讼，犹恐不及，其有愧于爱君以德之义矣。〉

6月26日

○乙酉，京畿观察使沈悦驰启曰：“我国地势险阻，虽难用车，而至于垣道，则亦可用也。今者两湖之军，就路振威，而自振威至汉江，道路无碍，可通车辆。请将都监分养牛只，限朔许借，以为驾车之用，则其于转，输可以少纾民力。请令备局议处。”其议不果行。

6月27日

○丙戌，庆尚道宣谕御史李惟达，搜得前兵使李应獬所窃国谷，驰启以闻。〈史臣曰：“废朝时，贪官污吏，浚剥生民，罔有纪极，而如李应獬、奇顺格，特其尤者。所历州邑，荡然赤立，如经寇掠，民人无不欲磔食其肉。及今初政，固当严立科律，警动耳目，而囚系未久，旋即原释，识者深以赃律之不严为忧焉。”〉 ○上下教于都监大将曰：“当此霖雨，都监将卒入直频数，想其劳苦，予心不宁。分四番，使之休息。”

6月28日

○丁亥，典翰尹知敬上疏，略曰：

夫断义之论，此何等大事乎？三司诸臣，伏阁论列，断然不已者，诚以宗社大计，有不得不尔也。臣虽无状，亦稍有知识，苟非实病如彼其甚，则何故不与于随参之列，自陷于巧避之罪哉！臣曩日本馆处置两司之时，臣与应教沈光世等，同参其论，默无异言，是臣于断义之论，既已参矣。今以不参律之，至以巧避为罪，其亦不察人之实病，不原人之实情也。虽然物议如此，势难仍在直所。伏乞圣明，恕臣实情，镌削职名。

宪府，以台劾未发，先自陈疏，请罢其职。上不从。

6月29日

○戊子，政院启曰：“殿下以上圣之资，应千一之运，代虐以宽，孜孜为治，宜人心胥悦，天体滋至。而自春徂夏，早魃为虐，田野抛荒，至于今日，暴雨为沴，弥月不霁，稼穑卒痒，民命近止，灾异之惨，近古所无。而乃者又有荧惑入斗之变，天人一理，显征无间。太戊修德，祥桑枯死，景公一言，荧惑退舍。伏愿殿下，克念转移之方，恒存兢业之心，务尽以实，不以文之道，则宗社幸甚，臣民幸甚。”答曰：“否德忝位，天灾至此，日夜忧惧，寝食不安。务实之语，当体念焉。”

○兵曹启曰：“今此举义之人一百三十馀人，而东西班受职者甚少，其馀则虽出六品，皆未受禄，殊非当初酬赏之意。请别设军职，以为付禄之地。”从之。

秋七月

7月1日

○朔己丑，大霖雨，自五月，至是月不止，水灾之惨，近古所无。

○召司业朴知诫，不至。上即位之初，倾慕儒学，搜访遗逸，如金长生、张显光及知诫，皆以厚礼招迎。知诫赴召之后，擢拜宪职，及议私庙称号，知诫建议，宜追尊大院君，配享宗庙，物议骇之。知诫遂辞职还乡。及是复召，知诫陈疏乞免，犹执前见。

7月2日

○庚寅，有秋享于宗庙。上御明政殿，传香。

7月3日

○辛卯，上御文政殿，引对诸臣。右议政尹昉曰：“副元帅李适将为下送，而目今西路粮饷匮乏，此甚可虞。”上曰：“今年又将失稔，粮饷何以为措？毛都督所请贸粮，前已转送数万石，而其求无已。今则灾害如此，外内空虚，恐前头无以继之。”大臣以下皆曰：“须遣大臣，告此危迫之情，不许，则复令都元帅言之。”上问李时发曰：“西路军兵，其数几何？”对曰：“大约一万二三千，而逃亡相继，阙额颇多。若搜得闲丁，足充其数也。”金瑬曰：“今年防秋军士应赴西边者，凡五千，并李适所领，则为万五千。既无粮饷可馈，而抄出之际，五道亦必骚然。五千交递者，勿为入送何如？”上曰：“此亦难便，两西军兵，既多阙额，见存无多，必不足于各处城守矣。”仍问李适曰：“副元帅今当下去，未知待敌，当用何策？”对曰：“马军难以当此贼，合用炮车。”上曰：“渡辽后，则宜用炮车，在我境，何以为御？”对曰：“必须据险，坚守以待之。”上曰：“予意，必择要冲之地以守之。若随处设防，恐力分而不能当也。”对曰：“臣意，龟城当贼路，乃必守之地，而但无城池，若欲筑城，工役甚钜，未知所以为计。”上曰：“筑城决难轻议。试思其次。”诸臣皆曰：“舍龟城，则安州也。”上曰：“宁边与安州，孰为近边？”瑬曰：“由昌义至安州，乃是直路。若僻处宁边，则贼过安州，必未及知之。若欲择守要冲之地，无过安州。”适请以外厩马出给军卒。上许之。李贵曰：“顷日江都之变，出于危疑之际，为臣子者，当为宗社断以大义，而大臣三人称病，皆不献议。臣于李元翼，素所敬服，而今此所为，无以厌服众心。大臣如彼，将安所属望乎？”上不答。

○备边司请：“赴西军，每人复一结之役，给资装绵布十五匹；又每人给十匹，令三人合三十匹，买一马同运行装，以除一路夫马之役；所给绵布，则令各邑每结出一匹，以为恒式。从之。

7月4日

○壬辰，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金瑬曰：“今观勋臣赐第单子，内人崔氏，亦在其中。虽有可赏之事，而与士大夫混同列名，极可羞愧。”检讨官李敬舆曰：“金瑬所达之事，自上不为酬酢，殊甚未安。内人赐第，事虽微细，近习干泽，非盛世之事。公私之分，不可不察也。”上曰：“既已赐给，置之何妨！”敬舆曰：“帝王听言之道，惟当闻过速改而已。岂可以已过而置之？”司谏赵诚立曰：“近来，时政可虞者多。宫禁不严，外人轿舆，出入无常，曩时之习，犹有存者，诚可寒心。戚畹纵恣，渐不可长，而洪振道只罢其职，何足以惩！至于金自点之特授持平，亦恐群下有以窥圣意之浅深也。”瑬曰：“赵诚立之言，切中今日之弊，宜加体念。宫禁之事，虽系慈殿，而亦宜开陈善处。岂可诿以不得自由而忽之乎？或言戚属，时或出入，传闻虽未可尽信，而若然，则将来之祸，有不可测，不胜惊心。”上曰：“卿言过矣。此岂至于致祸患乎！”上又曰：“谏院以谏为名，则必须攻人君之过失。赵诚立可谓尽其职矣。”

○命以光海时营建都监所馀材瓦、础石、丹青等物，赐故延兴府院君金悌男家。

○领议政李元翼，以老病上疏辞职。上优批不许。

○吏曹判书申钦上箚，陈情乞递。上优批不许。

○枭示东莱潜啇林素。林素通商倭馆，所殖银货，至七万馀两。事觉当诛，愿纳粟西边，以赎其死。兵曹判书金瑬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林素之图赎，足为朝家羞。”上曰：“此无非轻侮国家。宜速处断。”即日枭示于江市。户曹判书李曙言：“林素既死，译官不可独免罪罚。”上曰：“林素潜商时，译官亦知情乎？”曙曰：“林素金多，东莱府使，亦可指使，况译官宁有禁之者乎？”上曰：“若以不能禁罪之，则守土之官，亦难免罪，而犯者既诛，其馀置之可也。”

7月5日

○癸巳，谏院启曰：“赵振盗窃名字，厚诬一世，曾在废朝，缔结内外，干预朝论，势焰熏灼，行己无耻，居官贪纵，攫人之金，以为媚上之资，罄官之储，以为筑坞之计。所历州郡，荡然一空，请命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上不允。再启，乃命罢职。

○司谏院上箚，条陈敬天恤民、纳谏诤、严宫禁等事。答曰：“因予忝位，天怒人怨，至于此极，日夜忧闷，罔知攸为。箚辞，当体念焉。”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申钦曰：“苟非大贤，闻过之时，虽或容受，而其心好之，自与闻悦己之言有异。积久厌惮，终至于声色之𫍙𫍙矣。”上曰：“虽知其善，用之甚难。”钦曰：“先王即位初年，引接儒臣，留意学问，故所见超越。后当抢攘之际，酬应机务，无不曲当。此岂无根本而然乎？是故人主，必以学问为务，愿上频接儒臣，以资讲学。且臣待罪铨衡，务欲打破朋党，和协同寅，以体圣意，而人心不如己心，终无成效，殊极惶愧。人才难以求备，如有一短一长，则弃短用长可也。庭请诸臣，当废朝君临之日，不能引去，未免随参。其在执法之官，则一番紏正宜矣。其于君上包容之道，量其长短而用之，是亦一道也。”讲罢，引见备局堂上。上曰：“防秋已近，守备储峙，诸卿何以料理？”李时发对曰：“防守，则义州、安州及郭山等山城，为必守之地。军兵，则各处土兵及客兵，通计一万五千，而事急，则悉发本道军兵，可得二三万，比诸曩时，颇优矣。粮饷，则江都粮饷转运之策，此甚得计。令京畿都事，督发江都之谷，不足则以水原所储添送可也。”上曰：“内地，则何处可守耶？”时发曰：“保全生灵，莫如山城。中国人有云：‘东夷依山为城，未易拔。臣意必设山城，然后可也。”上曰：“平山、黄州城，亦似当守。”时发对曰：“黄州守将，预为择定，规画守备，则一城民心，庶有系属。”上曰：“此等事，速为举行，无或缓忽可也。”

7月6日

○甲午，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右议政尹昉曰：“师友之道，废绝久矣。顷在先朝，李滉、李珥兴起儒风，师道大盛。厥后渐至委靡，当此始初清明之时，馆学多士，皆将兴起，郑晔方为师长，必能尽心教导矣。”上曰：“师友之道，何以废绝如此？”知事郑晔曰：“李珥以名世大儒，为一代师表，以开导后学为己任，而在朝未久，与成浑俱被时辈排击，自此风习大变，师友之道，遂至废绝，逮至奸凶当国，而世几沦于禽兽之域矣。今则士气稍振，皆思修饬，盖以圣上初服，招迎耆旧，崇奖儒学而然耳。”上曰：“近有以少凌长之风，此皆由士习不美而然也。”晔对曰：“此风若行，则其流之弊，何所不至！顷在先朝，有柳梦鹤之子克新，为人浮薄，聚集年少，以珥、浑为诽笑之资，至于作为歌曲，互相唱和，其时在朝者，皆嫉珥、浑乐闻其言，不以为非，故士习偸薄，渐至于此。此皆由偏党之为病而然也。”上曰：“我国受病，皆由于朋党也。”晔曰：“自上虽欲打破，而病根已痼，恐难卒袪也。”上曰：“近日领相，可谓国之耆旧，而年少辈轻言其过，此习不可不禁。”晔曰：“李元翼勤劳国事，律已清白，此在朝绅，不可易得，岂宜轻论其人乎！

○命旌表烈女崔有硕之妻。有硕，牧使崔沂之子也。沂为凶徒所罗织，被极祸，有硕死于缘坐。其妻，故相李德馨之孙女也。夫死之日，即自杀，国人莫不悲之。至是，筵臣韩汝溭启其事，上曰：“有硕之妻，予亦闻其烈矣。”乃命旌门。

○宪府启曰：“前监司黄谨中，到处贪婪，媚悦宫禁，图拜全罗监司，交结金内人切族刘智龄，舟师米布，托称贡物，收送于智龄家，以图仍任，士大夫羞与为伍；前牧使赵有恒，以赵挺之子，藉其父势，图拜洪州，防纳一州贡物，尽归其家，请并削夺官爵，门外黜送。前府使许廷式，行赂权奸，图拜关西重镇，剥割贪纵，杀戮人命，请绝岛安置。前判官梁应深，附托权奸，得占舟师从事，偸窃米布，私作五六只之舡，请拿鞫定罪，征其舡只，以补军需。”上不允。许廷式、黄谨中事，屡启，乃从之。

7月7日

○乙未，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李廷龟曰：“今承大乱之后，悉革弊政，中外人心，宜皆欢悦，而危疑怨咨者尚多。此由更张而不能就緖故也。且我国之于虏贼，自前羁縻而已，今则衅已兆矣。秋冬脱有犯境之患，则未知何以为计。近见西路状启，则龟泰以东，储峙已罄。当今之计，扫却万事，惟以粮饷器械为急务而已。”上曰：“军务与安民，有如水火之不相济，粮饷器械之措备，率皆贻害于民。况今悬磬之患方极，将何以为措也？今者宣惠厅之事，补益于军饷则有之，而似与小民争利，都民之怨咨盈路，未知，外方亦以为不便耶？”廷龟、赵存性等曰：“闻南方之人，田结多故厌之，而若江原道则颇以为便矣。”上曰：“予意京畿与外方悬殊，京畿则所捧虽或不足，可以随便处之；外方则所捧既竭之后，事甚难处矣。”

○都元帅张晩驰启言：“近接义州之报，毛将已为渡江，游骑出没于凤凰、汤站之间，日日放炮，以为声势。又闻，易承惠等，已自上流渡江，其军之单弱，臣已目见。其所声言，必曰合朝鲜之兵而乘虚入辽，彼虎狼之移怒，断可知矣。必将分兵侵我，欲绝议后之计，而两西储粮，罄竭如洗，虽欲收合军卒，添入边上，而无可馈之粮。下道运饷，无一舡来到者，军兵时未整顿，器械未及修造，将领未得其人，督令诸道饷臣，催促舡运防秋诸道之兵，依臣前启，亦宜早赐回下，俾无缓不及事之悔。”

7月8日

○丙申，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大司宪李贵曰：“顷日开城府儒生李埱之疏，颇论朝政，似是有才者，引见问难，试以职事，果其才也，则虽大用可也。疏中专攻近日勋臣之过，金自点特授事，亦以为非。臣意，今日之事，终始周旋，皆自点之功也。虽大拜，何妨乎？前日筵中郑经世曰：‘德懋懋官，功懋懋赏。’又曰：‘功臣自功臣，士论自士论。’以至物议纷然，必使勋臣，不见容于世，然后快于其心。此无他，臣之所与交者，皆是所谓西人，故前为铨官，所谓南人一队，苟无过失，皆已荐用，而犹以为不足故也。且李埱疏中最重之说，以顷日江都处置之事，归罪于执法之臣。臣于其时，见领相李元翼问之，元翼谓臣曰：‘前日金瑬来问此事，我遽答以断以大义之外，复有何论？其后收议时，更思之，全恩亦岂非好事乎！及闻郑、奇两相，皆病不收议，吾亦不为献议矣。近闻，令公欲劾吾过，不觉惕然。’臣答以吾若劾公，则物议必非之，故止之耳。相与一笑而罢。至如郑经世乍出乍没，至有有累圣德之语，臣欲劾正，而以保合为重而止矣。今此儒疏，掇拾馀论，以谋杀至亲为罪，其亦异矣。李敬舆则初附经世之论，而旋反其说。近密之臣，何敢如是？”侍读官李敬舆曰：“今闻李贵之说，与臣意见有异矣。当初崔鸣吉问臣所见，臣以保全为美事。及馆中诸臣陈箚，臣亦随参。臣岂不知坚执初见之为是也？以为其论非如水火之不相容，故旋又参于断义之论。若以前后异辞为臣之罪，则固无逃避，若曰附会于郑经世，则臣实耻之。”贵诟骂敬舆，辞气俱厉。上曰：“事在既往，何必纷争江都之事？保全为美。此等论议，予所服也。卿等为宗社忧，所论如许，而或以为孽虽自作，保全为是，二论可并行不悖也。”贵曰：“吴允谦之论，亦如敬舆，而以骚扰为虑，不为弹劾矣。”上曰：“论议虽异，不害其和，岂非美事乎！”敬舆曰：“如武王之时，伯夷之见，颇似骇异，而终可以两立。凡议论必欲使之归一，鲜不抵牾矣。”贵曰：“此事不可两是，而至以伯夷事比之，敬舆于此妄发矣。”上曰：“儒疏之言，若以虚妄而诋斥，则言路岂无阻阂之患乎？”贵曰：“其中懋官懋赏一款，此是发于经席者，而疏辞又如此，此则似有所闻处矣。”上曰：“此言有弊，何可以此而疑其不出于其手乎？”上仍命全有亨入侍，下教曰：“闻尔谙炼兵事，未知，有何谋策？”有亨曰：“今日虏势，不可以野战，必择要害处守之。且守城，须用天字铳也。”上曰：“贼若弃诸处城守而直𢭏，则如之何？”对曰：“此则兵家之忌，贼必不悬军深入矣。”上曰：“御敌，必先料敌，何以知此贼之来不来耶？”对曰：“安不忘危，有备无患。方今荧惑入于南斗箕尾属燕之分野，忧在我国，不可不及时备边也。”

7月9日

○丁酉，大司宪李贵、持平沈器远启曰：“伏见李埱疏辞，论废祬一款，有不得不辨者。得罪宗社，属籍已绝之废人，其可谓之王室至亲，而堂堂大义，据法请辟之三司，其可谓之巧辨百端月？此无非朝廷之上是非不明之致。顷日玉堂两端之论，传播远迩，辗转注误，一节深于一节，岂不寒心！疏中又曰：‘有德者崇之以爵，有功者报之以赏，赏不过赐禄赐金而已。’此实朝著间，功自功，德自德之馀论也。臣等许身圣朝，休戚与同，谤议之来，有不可避，而草野之人，诋斥至此，请罢臣等之职。”执义郑宗溟、掌令赵纬韩启曰：“顷日废人祬断义之请，实出于宗社大计，而今见进士李埱等疏，至以百端巧辨斥之，不可仍冒。请罢臣等之职。”大司谏李显英、司谏赵诚立、献纳宋象仁等，亦以此引避。掌令崔葕、正言尹顺之以为：“李埱之疏，专攻勋臣法官，谬妄不足与较，请并出仕。”上从之。

○将行号牌法而不果。时朝议欲行号牌，已设厅勘定事目，至是，以水灾惨酷，赈恤事急，大叚施措，势难并行，请待明年行之。从之。

○命星州试取儒生金辏、吕焯，并直赴殿试，以星州多士，久被禁锢，有此试取慰悦之举也。

7月10日

○戊戌，白虹贯日。

7月11日

○己亥，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礼曹启曰：“列圣嗣位之后，即进号于慈殿。仁宗嗣位，上圣烈之号于文定王后；明庙嗣位，又上仁明之号于文定王后；宣祖嗣位，上懿圣之号于仁宗王后。至于废朝，庚戌祔庙之后，上贞懿之号于今我大妃殿。今圣上御极，礼当遵奉旧典，而慈殿又有复位之庆，尤当速为举行。”命议于大臣。右议政尹昉，请依该曹之议。从之。

○城中夜惊，扈卫太将兵曹判书金瑬、大司宪李贵，驰诣阙下。上出御明光殿，引见。瑬曰：“近日人心汹汹，如戊午贼筠之时，常以为怪。日暮时，闻炮手等，多聚钟街，臣等率军官来问其由，则曰即闻炮声，依大将约束来会。且言南山角声亦起，臣虑有不测之变，来待阙下矣。上曰：”予已知其为虚惊，而欲闻曲折引见矣。“李贵曰：”申景禛以都监大将，约于军中曰：‘某时若闻炮声，一齐来会。’故也。“上曰：”大将以此约束，故不逞之徒，必欲探试军情而放炮也。“瑬曰：”都城之内，怨咨者甚多。盖或被刑者，或失职者，皆怀不平之心。至于市井谋利之辈，一朝失业，多有怨谤者甚，可虑也。上曰：“曩日立朝之辈，不可一一查治，而科罪之论，到今未已，今日论一人，明日论一人，人人各自危惧。古有焚吏民交通书，令反侧子自安之事。今亦快示荡涤之意，勿复论治可矣。”贵曰：“若有显然可论者，则不可不论也。”上曰：“如朴烨、梁护之类，皆已就诛，其馀何可尽治！”贵曰：“以荡涤之意，为赦文宣谕，则反侧当自安矣。”上曰：“不须宣谕，此后，两司不复纷纭论罪，则自可镇静矣。”贵曰：“今年凶荒，宣惠号牌，姑停可也，而李曙以为行之甚便，试可无妨。”上曰：“当此凶年，民多出米，岂无其弊！”贵曰：“李曙必十分商量而后言，姑为委任，责其成效可也。”

○夜，荧惑犯斗魁第四星。

7月12日

○庚子，上下教曰：“金应河当己未深河之战，捐生殉义，独扶三百年纲常，虽古昔忠义之士，无以加此。我国之得免禽兽之域，岂非此人之力乎！其妻子，赐银三百两。”

○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领事尹昉曰：“前日领相以为，宣惠一事，问于各道监司，然后当为设行矣。今闻民间，亦以为便云。”上曰：“一结所纳几何？”昉曰：“一结所纳，几至二十斗矣。”上曰：“前闻畿甸之民，小县则便之，大邑则不便之。设行之初，必须善为酌定。若有后日加定之举，则民必怨矣。且必先正经界，然后此法可行也。”昉曰：“若行量田，则可得累十万结，可以便民而利国也。”上曰：“便于民，则必不利于国；利于国，则必不便于民，何得两利乎？”昉曰：“若行此法，则无防纳之弊，故便于民矣。”上曰：“果是便当，则行之可也。”特进官李曙曰：“长湍之兵，宜除其徭役，别养一千，以备缓急之用。”上曰：“此事虽好，似涉偏私。王者之政，不当如是也。”

○上命以庆运宫所属家舍，还给其主。初壬辰之乱，宫阙灰烬，宣庙回銮之后，权御于贞陵洞闾阎家舍，谓之庆运宫。后光海幽闭大妃，称以西宫。至是下教，先朝寝殿两所外，馀皆还于本主。

○户曹启曰：“顷因本曹草记，自五月初十日，用刑衙门收赎及米面、各司作纸等物，以前日所铸曹中留置一铢钱四百贯，将为试用，而人皆狃旧，不即奉行。已铸之钱，将归无用，立法之初，尚且如此，其何以富民而足国乎！请依事目，今后诸衙门、诸各司作纸、赎木，不用钱货者，罪其官吏。”从之。

7月13日

○辛丑，谏院启曰：“奇允献，本以阴凶诡秘之人，当废朝锄除骨肉之时，阴逞乐祸之心，称成大狱，戕杀无辜之王孙。请拿鞫定罪。”再启，从之。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参赞官郑经世曰：“顷者因朴烨家《纲目》入纳，有妆纩侈丽之教，臣等闻之，不胜叹服。人君尚俭，则德及民生矣。”上曰：“近来慈殿问安，诸宫家人，亦不得出入，极为未安。”知事金瑬曰：“顷因染蓝外人，多数出入，兵曹禁断，则自内出牌，使许其出入，殊甚未妥。”经世曰：“吴允谦为大司宪时，严禁外人，不得出入，远近无不叹服。内外防限截然，不可不防微而杜渐也。”

7月14日

○壬寅，雷震平壤练光亨南柱，人亦有震死者。

○以李敬舆为弘文馆副校理，赵希逸为应教，金世濂为副校理，郑百昌为副修撰，李昭汉为艺文馆检阅。

○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知事申钦曰：“近来人心不定，讹言孔多，御民之道，非如外敌治兵戒严之所能镇定也。惟在安之而已。中庙初年，亦未易定，久而后乃定，民心之镇服难矣。”上曰：“民情之骚扰，盖因自募抄兵及宣惠厅而然也。

7月15日

○癸卯，日食。上下教曰：“都下之民，当举义之初，闻杨州兵起，奋其忠义之志，争先应募，为国之诚，诚可嘉也。厥后别无论赏之举，遽定军伍，国之失信大矣。与其失信而兵多，莫若兵少而保信。其令本厅，革罢自募军。”〈史臣曰：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当变生之初，都下之民争应召募者，岂特为国而已？盖亦希觊论赏之举也。未有施赏而遽定编伍，则其为失信大矣。纶音一下，处置得宜，至教以与其失信而兵多，莫若兵少而保信，大哉！王言。深得圣人去兵存信之旨也。〉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李贵曰：“当此危疑之日，都城扈卫，不可虚踈。大明太祖，城中设大营，厥后兵部尚书于谦，又设十二团营，边方有变，则以此出征。方今城中，只有都监军及自募军官五百馀人。若有粮料，则远方之人，必有闻风来集者，数千之兵，不难得矣。且京畿束伍，若有边警，则可使守令，自领赴难。姑勿抄送西边，令守令更抄精壮，别束队伍，常加操炼，以备京城扈卫之用可也。”上曰：“此时抄兵，似有骚扰之弊。只令守令，分其老壮，因为团束，以待缓急可也。”贵曰：“今者，命罢自募军，而至以失信为教，团束二千，才成军样，今不可以人言更改。请勿罢遣。”上曰：“此辈初不过希功望赏，而递定军伍，事涉失信。予意，则尽罢当初自募，更为募得可矣。”贵曰：“兴安君瑅，多有可骇之事。自上常于便殿，频赐引接，严加警戒，则可以禁其为恶，而不悖于亲亲之道矣。且闻闾阎叛奴及贼家奴仆，多有投入于绫原君家，人言藉藉。此则有异于诸王子，尤当严饬也。”上曰：“领相之出，予日望之，而尚尔引入，由予诚意之未尽，予甚愧焉。明日承旨更往敦谕，期于出仕。”

7月16日

○甲辰，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宪府启曰：“进士奇俊格，本以凶谲之人，曾在丁巳年间，陈疏上变，诬构国舅金悌男及沈㤿父子，极其凶惨。疏中有曰：‘筠在扶安时，与沈光世谋立永昌。’又曰：‘筠与光世对门，朝夕相从，将作凶谋。’又曰：‘筠与金悌男通谋，而主迁都之议，添入谶书，所无一汉二河三江四海之语。’又曰：‘李弘老连昏于沈㤿者，亦为金悌男及永昌也。’又曰：‘戊申年沈㤿恐事觉，惊遑自尽，人谓缢死。’满纸狼藉，不忍正视。原其情状，与应犀无异。且于原情之际，至举审食其之说，指斥慈殿。此则造、讱、伟卿等所未道之语，其大逆不道，通天极恶之罪，不可不法。请拿鞫定罪。”从之。又启曰：“科场借作之罪，自有其律。奇秀发借述登科之状，既出于李再荣之招，而止于削科，物情俱骇。请依吕继先例，拿鞫定罪。奇顺格贪赃之罪，甚于李应獬，戕杀无辜之罪，不下于朴烨。请围篱安置。”答曰：“秀发既已削科，顺格亦已削黜，今又加罪，岂不过乎？”其后累启，顺格命远窜，秀发鞫问付处。

7月17日

○乙巳，以领相李元翼五度呈辞，答曰：“国事日渐艰危，卿安忍坐视不救乎？卿病已愈，须速出仕，以副予饥渴之望。”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特进官李曙曰：“光海时，各司奴婢免贱者甚多，若还合其价而还贱，则几至二千五百两之银。且免贱后生产必多，此则当为良民乎？”上曰：“免贱后所生，当为良民矣。此辈限年免役，与给价还贱便否，问于大臣。”右相尹昉以为，纳价免贱者，宜限年免役。“上从之。

7月19日

○丁未，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金瑬曰：“自募军既罢之后，人心悦服，旋以李贵之言，有自愿者许入之教，命令一出，不可复改也。”上曰：“予意以为，或有乐从者，则还入无妨矣。如此则一切罢之宜矣。近来政令不一，民多愁怨，诸卿宜思镇定安民之策。且外方以积年逋负追征之故，民多怨之。赴西军之抄送，亦必骚屑矣。”瑬曰：“所抄不是甚多，而民犹怨苦云，然此则不可已也。”瑬又曰：“近来士大夫，多有横占之弊，贼家财产推征之事，尤为闾巷怨咨之端矣。”上曰：“此事颇涉不洁。如此人，台谏论之可也。凡人误身于富贵二字，此甚可矜。人君富贵，不为不足，而一朝见败，身且不保。此目前所见，可为大戒也。瑬曰：”今日上下，宜以废朝君臣为监戒也。“盖反正初，都民争集，毁破昏朝用事者家舍，取其财物。及诸勋臣分受第宅，或有追征其所偸，侵扰闾民，多有怨谤，故瑬言及之。

7月20日

○戊申，太白昼见。

○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上曰：“奇俊格事，当何以处之？”领事尹昉曰：“见其疏辞，多有不忍见之语，其罪当死。”李贵曰：“惟在自上裁减，臣子何敢处断！”持平金自点曰：“李贵之言非矣。至于言犯慈殿，则自上亦难裁减，一以王法断之可矣。”上曰：“国人皆曰可杀，然后杀之。人主亦何能独断也？”贵曰：“近来闾巷，讹言不止，人多危惧，虽不可递设扈卫，而亦不可不预为之备也。待变军官辈，宜厚其廪料。”上曰：“安民为上，民心不离，则军必效死。且不可示人以疑，岂宜朝夕待变乎？军官给料，国储之竭，不可轻易为之。”

○备边司覆启：“大司宪李贵箚中所陈署事之法，今难卒复。镇管之法，宜更修举，严立举主保任之法。申明外方，乡里之荐，亦宜着实施行。管饷之任，除两西，幷皆革罢。宁边城，守令、帅臣规画禀处，至于台谏不责小过，久于其职一款，依祖宗朝故事，两司互相推考，勿以推考递职。”答曰：“依启。台谏不为推考而递差者，欲使小无过失，其责望岂不重哉！若以久在其职为重，而推考不递，则反有歉于敬重之道。此一款，勿施。”

○以大司宪李贵为右赞成，特命也。徐渻为大司宪，李时发为刑曹判书，朴东善为大司谏，郑广敬为副应教，金时言为副修撰。

7月21日

○己酉，奏闻使李庆全等驰启曰：“臣等到登州，投呈报单，军门即招臣等，而谓曰：‘尔旧国王在否？’臣等答曰在矣。军门曰：‘有子否？’答曰：‘有一子矣。’军门曰：‘在何处？’答曰：‘同在一处矣。’军门曰：‘传闻旧王，三月十三日已死，是乎？’答曰：‘万无此理。妃嫔仆御，亦皆随在矣。’军门曰：‘旧王自退耶？’答曰：‘旧王失德，详在奏文中。一国大小臣民，不谋而同，咸戴新王。昭敬王妃教令，权署国事矣。’军门曰：‘尔国，今则定乎？’答曰：‘天命人归，市不易肆，反正之日，朝野晏然，有何不定之事乎？毛都督驻弊邦，凡干事情，无不洞知，如有可疑之事，毛爷必不掩护小邦，欺瞒朝廷矣。”军门颇以为然。大槪如孟推官者，曾往我国，不得充其所欲，大肆怨怒，构捏罔极之言云。“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参赞官郑经世曰：“自上有圣人之资质，而必须好学，终能成就圣德。为学，非徒读书，必于处事接物之际，求得其当，事事当理，则此为圣人也。”上曰：“事事当理，岂不难乎！”经世曰：“必先遏绝私意，然后可以为学。苟有一毫私意，则施诸事为，皆不得当理矣。臣观废朝，以戚属私昵之人，寄其耳目，大臣、台谏之言，则不见听信，此其所以昏乱也。知事郑晔曰：”郑经世之言，须留念焉。第其所谓废朝不信大臣、台谏云者，失言也。不先择大臣、台谏，而信听其言，则如朴弘耆、赵挺、南瑾等之言，皆可信听乎？惟当先择而后信任也。“上曰：”大臣台谏，虽甚庸恶，人主若不开邪径，则何敢公肆奸诬之言乎？“晔曰：”圣教极当，可为后世法矣。人主有令，当下政院；人臣有启，当由政院，何敢密启乎？“上曰：”近日亦有此事乎？“晔曰：”当此清明之时，岂有此事！然自上常加留念，如有曲径进言者，知其为小人，而必斥之，则自无其弊矣。“

○宪府启曰：“前郡守金命龙借作登第，现出于再荣之口，请与奇秀发，一体拿鞫定罪。”从之。

○谏院启曰：“前府使赵有道，以光海戚属，久秉铨柄，浊乱朝著，贪婪纵恣，请中道付处。”上不从。

7月22日

○庚戌，夜，荧惑又入斗魁。

7月23日

○辛亥，左承旨权尽己上疏，略曰：

伏闻，近来宫闱不严之说，盛行于闾巷，益严内治，肃清宫壸，使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检防姻戚，杜绝交通。至于宫家女奴问安出入，实骇观瞻。问安之礼，虽不可全废，或于节日，或于朔望，当有限制。

上优批答之。

○以李德泂为汉城府判尹，李克信为蔚山府使。克信为人凶险，附托凶徒，冒占铨郞，而反正之后，得免刑章，至授州府之任，物情骇愤。

○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上问承旨韩汝溭曰：“领相，气力如何？对曰：”病似差歇，而元气未复。“上曰：”予欲亲往问之，其有古事之可据者乎？“韩汝溭请令儒臣，博考以启。上允之。

7月24日

○壬子，掌令赵纬韩持平金自点、沈器远等启曰：“奇俊格之疏，构陷国舅，凶悖阴惨，莫非证成应犀之狱，而若其沈㤿父子之被诬者，则此又应犀之所未及言也。至于审食其之说，耳不可闻，口不可言。此又造、讱、伟卿之所不敢道也。罪浮应犀，恶甚伟卿，而尚逭天讨者，盖以其父自献立异于收议，颇为士论所许。且未见俊格原疏，不知其恶之至于此，故请罪之论，到今始发。顷闻自上有俊格原疏内入之教，意谓睿览之后，必快示刑章，以泄神人之愤矣。及见下鞫厅之教，有曰：‘其父有功，似当赦宥。’鞫厅诸臣，又以无容更议回启，臣等相顾惊愕，莫知所以。所谓有功者，非以其立节于慈殿乎？噫！自献实有救慈殿之诚心，则悌男于慈殿，谁也？一边立异废论，以为欺世之资，一边诬陷悌男，以为免祸之地，其机巧之计，变幻之态，反有甚于直为废论者，则所谓立节者，何节？所谓有功者，何功乎？或者以为，罪在俊格，其父不知为解，则此又不然。诬陷国舅，是何等事，而可以不告其父而为之乎？虽在远地，理必相议。况自献其时方在江上，而自谓不知乎哉！然则自献自救不暇，何可庇及其子，而圣教如此，朝议如此，臣等窃怪焉。至于审食其之说，悖慢无比。使贼筠实有是言，则必与俊格私相唱和，厥罪惟均。若实无是言，而俊格自为做出，则通天之罪，俊格自当之。将何辞以自脱？禁府之论，实所未晓。此无非臣等不能恢张正论之致，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自献诣阙，陈疏待罪。”上答曰：“卿之不知，予亦知之。卿宜安心。”

○领议政李元翼诣阙，上疏，陈情。上答曰：“予欲亲往问病，卿今入来，虽极喜幸，恐有妨于调理，忧虑不已。须安心勿辞。”仍命引见。上曰：“予固将往见，卿乃入来。”元翼曰：“臣有贱疾，久未供职。自上至有亲临之教，臣罪宜死。”仍泣下数行。“上曰：”予非谓卿不欲出仕也。闻卿病久未瘳，故欲往问之矣。“元翼曰：”臣之初意，以宗社再安，故只欲一瞻天颜，伸贺而退。况今病势如此，决难陈力。使臣幸得待罪原任，则可无逐日供仕之劳，而时得预闻朝政矣。“上曰：”卜相后，则当有左右相，卿可卧阁养疾。朝政之有不能决者，就而问之，则卿可裁决也。“元翼曰：”此则决不敢当也。且顷日筵中，大司宪李贵言臣之失，以宪长言大臣之过，有难晏然在职。人君之于臣下，当养以礼节，不可使丧其廉耻而苟冒供职。臣之力请递职，以必退为期者，不专以病也。惟愿圣上，谅臣自处之道而曲为之地。“上再三慰谕而不许。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右赞成李贵曰：“李元翼今方呈病，右相若遇重事，则必云当议于领相，故无一事成就者。今之急务，须择一相臣而委任，使之主断国事可也。”李晬光曰：“李贵之言甚当。今有两大臣，而无一担当国事者，恐殿下委任之诚，有所未尽也。殿下即位以来，励精图治，筵臣日进嘉猷，而尚未臻至治者，岂殿下虽有从谏之名，而未尽用言之实耶！书云尔言底可绩，禹拜昌言者，非但嘉其言也，必用其言也。帝王之学，以治心为本，方今所讲《论语》、《大学衍义》虽好，犹不若《近思录》、《心经》、《性理大全》等书也。儒臣中从事学问者，宜常常顾问也。臣恐殿下图治之心，或未免始勤终怠。若以心学为本，则必无是患矣。”上未及答，贵曰：“李晬光始勤终怠之言是矣。殿下当初连日亲政，而厥后更无此举，终怠之渐，于此亦可见也。

○太白昼见。

7月25日

○癸丑，上下教政院曰：“昨日因予辞不达意，领相力疾入来，相见之喜，虽难尽言，恐有妨于调摄，达夜耿耿，忧虑益增。承旨其往问之。”仍命该曹，赐以几杖。元翼上箚，辞之。上答曰：“卿年老有病，故赐以几杖。卿须勿辞。”元翼又上八度呈辞。上答曰：“卿身虽有病，心固不病，安忍坐视国事之艰危而不为之匡救乎？气力不逮，则终岁卧阁，亦无所妨。予不愿卿出仕。但愿在家听察矣。卿之进退，系国家安危。卿以与国同休戚之人，何可牢辞至此乎？近缘予辞不达意，有同驱迫，到今思之，良用惭䩄。卿须念苍生之颙望，勿辞。”

○以郑光绩为司谏院大司谏。光绩性本褊狭，痼于偏党，而颇有操守。昏朝十载，绝意仕宦，清议许之，故反正初，即被收擢。

7月26日

○甲寅，正言权镬引避辞职。仍陈所怀曰：“殿下即位之初，虚心听纳。近日，则虽可从之事，必持难累日，使进言者摧挫怠倦，拒谏之渐著矣。殿下即位之初，潜邸之奴犯法，而即施典刑，此是天地之公心也。近日则王子君法外陪吏之多，法官争之不得，此极微细之事，而可见私意之渐长，何以责臣下之公乎？殿下即位之初，向时权势家奴仆，散落畏缩，近日则还为投属于势家，以为藉势之地。若殿下恢张公道，而不饶亲属，则岂复有此弊乎？逆魁煽乱之事，不可尽言，而科举一事，最为巨弊。或以论议之合，或以贿赂之多，或以族属，或以内请，皆占科第，其中公道，十仅一二。殿下登极之初，即下或罢或削之命，远近之人，莫不踊跃欢忭，而中寝不行，终归失信，诚可寒心。盖缘冒占科第之人，奔走请嘱，朝廷之上，秉公者少，循私者多，模糊玩愒，莫肯主张是论，取怨于形势之徒，终使殿下之国事日就于颓靡不振，此后科举之事，臣未知其必公无私也。”答曰：“省启，良用嘉喜。宜勿辞。”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7月27日

○乙卯，遣行护军赵濈如京师，贺冬至圣节兼谢恩。上出明政殿，亲传表奏。

○前县令柳应泂、柳应时，定州牧使李慎等，诣阙上变。命招大臣、禁府堂上、两司长官，推鞫于阙内。先问柳应泂等，应泂供称：“自六月念后，得病，久在死生间，武兼宣传官柳湔、把摠申大枝等，频频来问，常以为感。本月二十四日，更来问病，仍言及时事，引而不发，反复探问，然后始曰：‘国中豪士等，有讨逆之计，其意如何？问所谓讨逆何谓也。湔曰：”今此举义之人，当先奉大妃入阙，迎立天命所归之人，而今上自取之非也。朝士所为，亦无异于前，故吾等将相议举事。虽或不成，可无愧于六臣，君肯从我否？’臣阳示同谋之意，则又曰：‘吾党谋士，乃前别坐李光澔、韩昌国、前评事李光裕及申大枝、权大振、崔诚立、柳兴元四把摠也。’臣闻此言，惊怖罔极，欲即上变，而以未得端緖为虑，四寸柳应时适来见，告以此意，则应时即见持平金自点、贰相李贵，具告事状。且教以须得凶徒笔迹为证，遂致书于李光裕、柳湔、申𪴚等，得其手复，翌日光裕、光澔、湔、𪴚等，同会相邀，即往见之，则其言亦如湔前日所言。光裕曰：‘明明日，将择师期于光澔家。’光澔乃术士，长于择日等事也。申大技亦于二十四日来言，如湔所言，臣仍曰：‘湔所募甚多，汝之所募者，何等人耶？大枝答曰：‘前府使许稷，初不肯许，累言之，乃曰：“吾亦有所为之事，举事之时，彼此合势可矣。”云。’臣又谓湔曰：‘为诸将名录，示诸许稷，则彼所相约之人，亦可得知。必须为名录。’云，则湔即书给，故持此来告云。“次问柳湔，则湔初供：”应泂病起后，送人招之，往见叙话，应泂问曰：‘朋友相信之间，虽欲共为盗贼，如不可，则但避之耳。何可泄于人？’臣曰：‘诺。’应泂曰：‘此非讨逆时乎？’臣曰：‘所谓逆，何谓也？’应泂曰：‘君岂不知？君言诈也。’臣默然而退。其后又见应泂，则又发前日之言。且曰：‘奇自献位高名重，可与举事。’仍问臣所知名士宰相，答以无知者，则曰：‘柳梦寅、柳㴋等，非君姓亲乎？’臣答曰：‘非也。柳㴋、柳㴒，曾一相见，而梦寅则不识面矣。’又问臣乡人戚属之在京者几许，臣言郑沉、沈倵、崔有建、柳东仁等若干矣。臣与申大枝、申𪴚，虽有知分，许稷，则不见面，不知名，何由知其相约之事？所谓书名成册，应泂必记与臣问答之人，以为陷人之阱。盖以臣闻其讨逆之语，疑臣上变而先发也。“鞫厅使湔与应泂面质，问册子笔画，则犹以为非渠所书，即使李光澔见之，则云此是湔之笔画。复严刑鞫问，则始曰：”应泂以谋逆专归于臣，故心实痛愤，牢讳籍名之事矣。此果是臣所手书也。大槪，臣见应泂时，应泂言：‘失势之人，被人猜疑，吾欲上变，为立功自安之地。’臣问欲告何人，则曰奇自献、柳庆宗、柳梦寅、李光澔、韩白国、李光裕、许稷，皆失时之人。若书此类，人必不疑。并书都监将官，则尤可取信，此外则可书有嫌之人。仍问臣之怨人，臣亦言郑沉、沈倵、柳东仁等矣。各人名下所录，内锋、外锋别援，立斩某某等语，欲假此以实其事也。鞫厅，以其变幻凶诈，更请加刑后，仍为正刑。柳梦寅闻变亡命，被捕于杨州地。初供：“被逆徒诬陷，且非亡命，方欲自现上京，而被拿于路上。”遂鞫问事证，则亡命之状昭著，再加刑讯，则始服曰：“子瀹一日来言，武臣郑麒寿言：‘若聚私兵，可得若干，成佑吉曾为都监大将，得士卒心，可以举事。柳𢡮亦赞其事。’云。臣曰：‘大不然。手无尺寸兵，则虽以汉高、大明高皇帝，亦难成大事。今汝等，虽有恋旧主之心，徒死而已，勿妄言。及废世子将死，渝欲与佑吉、麒寿、𢡮等，追往江华，共济其事，适因潦水，佑吉之兵未集，故不得成其计。臣晩闻其言，知祸将至，欲告逆子所为，而心所不忍，且臣曾作《孀妇叹》曰：‘七十老孀妇，单居守闺壸，人人劝改嫁，善男颜如槿。惯听女史诗，稍知妊姒训，白首作春容，宁不愧脂粉！’此子好此诗，乃为此举，更无所言。”鞫厅问自献、湔等逆谋于梦寅，则曰：“此则梦寐所不闻。”又问与佑吉、麒寿欲相知与否，则曰：“略知佑吉、麒寿，而𢡮则不知其面云。”乃命正刑。

7月28日

○丙辰，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宪府、谏院皆启曰：“罪人奇顺格，其父被告就拿，渠亦方在待罪之中，已有远窜之命，所当待命阙下，而托称下乡，不知去处，形迹叵测，请拿鞫。罪人奇自献，方被告就拿，不可仍带职名，请命削夺官爵。”累启，从之。

○司业张显光不赴召，陈疏辞职。上谕以勿辞调理上来。显光仁同人也。性质宽厚，器识弘远，受学于寒罔、郑逑，潜心力行，尤精于《易》理，为世名儒。平生未尝言人是非，望之德气醉然，学者称为旅轩先生。反正后，上备礼征召，不至。至是，又辞是职。

7月29日

○丁巳，卜相。以吏曹判书申钦为议政府右议政。

7月30日

○戊午，右议政申钦上箚，辞职。答曰：“卿固合匡辅之任。虽当此时，必能使国家治平，予之望卿，岂偶然哉！今大狱方起，玉石难辨，予之忧闷，以此尤极。卿须勿辞，体予至意，安心就职。”

○上引见推官大臣以下，问狱情。仍谓诸臣曰：“人心未定，又有此事，卿等未能镇定而然矣。有天命者，任自为之。若使人人，皆知予意如此，则必无危疑之事矣。”上又曰：“士大夫夺入人家之语，予尝闻于筵中，故前日朝讲时，使两司闻见论之，而尚今寥寥，必台谏亦有犯之者矣。”大司宪徐渻曰：“臣才除此职，未及闻之矣。”兵曹判书金瑬曰：“不但人家也。或有公然攘夺奴婢之事，此宜禁而不禁者也。”

○上下教曰：“贼家奴婢，已令分给勋臣，而此辈仍踵前习，必有贻害百姓之弊。尔瞻、希奋、承宗父子奴仆之在京者，勿为赐给。

史臣曰：上教及此，可谓曲尽人情，务除民弊也。只恨勋臣之中，未闻有体此教者，入其家，使其奴，若固有之。时人云：”只易其主，可胜愧哉！“独张维一人，淡然如废散时，未尝按勋卷，出一田一奴，人益服其恬静。

八月

8月1日

○朔己未，太白昼见。

○以林㥠为黄海道观察使，李基祚、慎天翊为持平。天翊湖南人，为人奇伟，识度高远，自少能文词，弱冠登第，弟海翊，亦魁谒圣科，见时政昏乱，遂弃官归乡，惟以诗酒自娱。反正后，历践三司。

8月2日

○庚申，宪府启曰：“前兵使成佑吉，往见李贵，言不逞之徒，似有作孽之迹云。所谓作孽之迹，必有所指而言。请拿问佑吉。”上从之。佑吉供称：“柳𢡮来见，言李贵当国误事，且称柳渝之为人，劝令相友善，故告此言而已。”逮问欲与之面质，亦无他端，并即释之。既而，皆为梦寅所引，𢡮竟栲死。

8月3日

○辛酉，上赐副提学郑经世衣资䌷绢。经世上笺以谢。

8月4日

○壬戌，以徐渻为知经筵事，李显英为大司谏。显英为人，简重有操守，光海朝，常在冗官，时泛海遣使，人皆规避不肯行，显英独恬然就途，人以为难。反正后，遂被进用。赵纬闱为执义，李馨远为掌令，崔𬀪为应教，吴䎘为校理，姜硕期为修撰，柳大华为安岳郡守，南以雄为义州府尹。李曙言于上曰：“管饷之事，不可人人而付之。以雄善于调度，已有成效，今不可轻递。’上议于大臣，遂仍管饷之任。

○户曹启曰：“庆尚左右道田结，壬辰乱前则四十馀万结，而癸卯量田，只四万三千四百结零。本曹无平时田籍，可以凭据。今此量田时，令本道别定差使员，取平时行帐，某官元田几结内，打量之数几许之意，明白驰启，以为凭考处置之地。”上从之。

8月5日

○癸亥，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8月6日

○甲子，以赵诚立为司谏，张显光为持平，金时言为义州府尹。备边司启曰：“金时言才局可用，而今以崔鸣吉疏意观之，则以白面书生，遽试大任为忧。顷日榻前诸臣，亦为陈启。义尹金时言，似当改差。”上从之。

8月7日

○乙丑，以全湜为弘文馆副修撰。

○谏院启曰：“李光澔，本以狡猾之人，挟妖幻之术，眩惑人听，已成乱阶。此狱未发之前，自外入京，出入勋臣之家，妄论命相慌憁之语，自以为洞知天上之事，以诳勋臣，先固根本，而潜与柳湔、李光裕、韩昌国、许溭、崔诚立等，密议不轨之事，累发于告者之招，而昌国、诚立等，皆渠一家之人，情迹可疑。在昔东汉末，张角等假妖术，为天下之剧贼。皇朝妖女唐赛儿，亦凭左道，以动百万之众，妖人煽乱，古今一揆。若不严刑穷问，得其实状，则必为他日不测之变。请命严鞫得情。”答曰：“当与鞫厅议处焉。”

○上下教曰：“两贼承服，情迹已露，而同谋之人，终不明言而死。若以册予所录，尽信而并鞫，则必有冤死之人。卿等其商议善处。”鞫厅诸臣请入对。上召见问狱情，皆言应泂、湔同谋之状已著，而录中之人，难审其虚实。上放诸囚三十二人。奇自献付处中道，李光澔远窜，申大枝、许溭、柳瀹、李光裕、郑沈、郑麒寿，死于杖下。

○宪府启曰：“及第李时言，本以贪纵奸猾之人，当贼魁主张废母之日，敢生逢恶取宠之计，以都监大将别为一疏，辞极悖恶，此非胁从之比。请远窜。及第李𢜫，本以贼魁腹心，织成癸丑之狱，请杀永昌，辞极凶惨。其后，与朴鼎吉、韩纉男陈箚，有去草不去根之说，通天之罪，不下于造、讱，而尚保首领，失刑甚矣。且其子光澔，妖言惑众，而𢜫不禁，其婿韩昌国，又出于告者之口，𢜫之首恶，不可置之。请绝岛围篱安置。”上不从。

8月8日

○丙寅，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命司业金长生入侍。

○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参赞官郑经世曰：“文臣礼学专经，勿如科业儒生徒取口读，宜令临讲论难文义，反复讲劘，国有大礼，使之参考裁定。”大司成郑晔以为：“当背讲。”上曰：“背讲可矣。”

8月9日

○丁卯，领议政李元翼又上箚，辞赐几杖。答曰：“几杖之赐，无则已，有则，非卿而谁？由予诚敬未尽，卿辞至此，予甚惭䩄。卿须勿辞。”

8月10日

○戊辰，备边司启曰：“北方遐远，六镇为甚，而近年以来，久委武弁之手，曾在先朝，间以文官有名望者差遣，使邻邑有所弹压。锺城新府使郑庆业改差，令该曹择送文官。”从之。

○前郡守李先哲等上疏，略曰：“身陷逆名，特蒙天恩，糜身粉骨，难报万一。愿赴西边，以充军伍。”上答曰：“尔等以非罪蒙放，有何可报之恩乎？今欲为国愿往，诚则可嘉。然西塞应戍之卒多矣。予不欲送，尔等其勿往。”

○谏院启曰：“忠勋府渔箭盐税，裁省厅入启减省。既于宣谕御史下去时，颁布各道，而勋府敢以自奉为急，启请复设，政府从而效之，此非关军国之需，而使圣上失信于民，弊瘼犹前，政令颠倒，请依前启下施行。至如宫家、势家鱼盐、海税，新设立案，害及生民者，亦令诸道监司，查出禁断。”答曰：“鱼盐之税，非戊申以后事。不允。”

8月11日

○己巳，以崔鸣吉为吏曹参议，沈器远为同副承旨，全湜为弘文馆校理，李楘为吏曹佐郞，李润雨为正言。

○前郡守鱼守沈上疏，陈弊。上命守沈入侍昼讲。

○忠清左道监试罢场。宪府请罢试官郑百昌，只命推考。

8月12日

○庚午，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命赠故永柔县令李惟吉，云山郡守李继宗二品职。惟吉等，与金应河同死于己未深河之役，而其时朴承宗，独褒应河，公议甚惜。至是，特进官李好闵白于上，请加褒赠，故有是命。

8月13日

○辛未，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8月14日

○壬申，上下教曰：“前牧使申景植，以举义之人，多有功劳，遽尔身死，予甚悼惜。此人乃当参勋藉之人，追赠、礼葬等事，令该曹考例行之。”

8月15日

○癸酉，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参赞官郑经世曰：“当此逐日开筵之日，特进官，多以曩日庭请随参之人，惶恐不敢入侍。当时怵于祸福，不免随参，而其情容或可恕。特进官，又非清选，此人等将因此不得与入，侍之列，则似为未安。”上曰：“予意本如此。并令入侍。”

○上下教曰：“近来改题之弊已极，或至于罢场，殊极痛骇。此后，则举子虽有改题之请，一切勿许。”

○谏院启曰：“缮工正裵大维，附托贼魁，翺翔台阁，杀大君、废大妃之论，无不随参。请命削去仕版。”至丁丑，从之。

8月16日

○甲戌，行中殿册礼，百官奉笺陈贺。

○谏院启曰：“诸宫家下人，持印纸侵扰外方，为曩时第一弊瘼，而臣象仁新自湖南来，目见公主房下人，复踵前习，作弊列邑，闾巷惊骇，远近失望。新化之初，尚且如此，末流之弊，有不可胜言。请自今一切禁断。”台谏传启：“若值开筵之时，许令入启拓前，则咫尺可否，下情毕达。请自今依此施行。”答曰：“依启。宫家事，不允。”

○庆尚道军威、比安等县，大风扬沙拔木，大雨终日暴下，平陆成江，山冡卒崩，闾舍皆坏，人畜漂溺，田亩沉没，禾谷尽损。雷震大作，有大岩石分作二块，移在数百步地。监司闵圣徽驰启以闻，请令庙堂，讲究轻徭、薄赋、救荒、恤民之策，一以答天谴，一以救民命。

○上引见左相尹昉、右相申钦、兵曹判书金瑬、户曹判书李曙、刑曹判书李时发、副元帅李适等。尹昉曰：“副元帅，明当下去，而抄兵曹之事，外方骚扰，减其所抄之数，何如？”申钦曰：“抄兵之举，不可中止，而如马价收布事，似当更议。”昉曰：“前日儒疏所谓，勿遗南兵，收布入送，雇立西边游手者，此可行也。”上曰：“收布不易，以是为虑。且一万五千之兵，当尽为入送乎？”李适曰：“西边诸城，分防处甚多。臣之所率不多，似不可减也。”上曰：“但以粮饷为虑矣。”金瑬曰：“决狱之后，舆情咸悦，蒙宥之人，至于流涕云。且柳澯，即梦寅之侄也。居于畿甸，亲自卖薪，至诚事母，当废论之发，以副率弃官，其叔屡招不来，故公论许之。方欲收用，而今以缘坐，将被窜谪，极为可惜。”上曰：“其人果贤矣。但法不可低昻。”上谓适曰：“西下迫矣。如有所怀，言之。”适曰：“圣上非不知臣之不才，而委以分阃之重，此臣报恩之秋也。第恐一万五千之军，难以抵当剧贼也。”沈光世颇留意国事，故臣欲以从事带去矣。“

8月17日

○乙亥，副元帅李适拜辞。上引见曰：“都元帅及卿行矣，予忘西顾之忧。如间谍、防备诸事，尽心力为之。”适曰：“臣受此重任，日夜震栗。今年不幸贼来，则众寡强弱悬殊，将何以当之？然敢不以一死报国！”上曰：“两西军数，几至数三万。分番递送之后，当以他道继之。此后又无他策乎？”适曰：“募兵，则当观事势而为之。臣往驻箚之所，亦与元帅，相议驰启矣。大抵龟、泰，既无城寨，宁边可驻，而以所属各官入守，臣则领手下兵，随贼所向，临时防备矣。”

8月18日

○丙子，以洪瑞凤为大司谏，郑广敬为副应教，李敬舆为献纳，洪命亨、洪宪为正言，任叔英为弘文博士。叔英天性朴直，清介绝人，能文章，好节义。光海时，积忤权凶，废黜乡曲，穷约之中，操履益坚。反正后，首被起用。〈史臣曰：取人之道，苟有所长，弃其小过可也。至于大闲所在，截然不可轻毁之也。郑广敬、洪宪，其为人则固有可取，而丁巳年间，曾参废母之论，岂宜置诸台阁！初政用人如此，铨官难免其责矣。“〉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李廷龟曰：“申景植身参举义，有功未报而遽死。自上宜其惕念，而礼葬则未安。盖以景植未及录勋而死，故有是言。”上曰：“然则勿为礼葬。凡干丧需，一依礼葬给之。”睟光曰：“宣祖朝实录，纂定于贼魁之手，羞辱甚矣。宜令改纂。废朝日记，亦速为纂定。”廷龟曰：“先朝实录，李恒福为摠裁，臣忝文衡，与提学申钦同修，癸丑之祸，被罪出去。及尔瞻当局，尽锉其草，使不可见。盖去渠辈所厌之言也。”上曰：“然则今欲改正，将何所据？”廷龟曰如《政院日记》，可考。且闻外间有朝报，自戊辰至戊子云，而间或缺失，当参以闻见。朝臣衰老，渐忘故事，须速改正。“上曰：”莫重之事，不可不速为之矣。“廷龟曰：”再试之事，初似苟且，而既试之后，则真伪判然。但金汝纯、李喜熊，白首穷经，且是可人，而方在丧中，俱不得参，似为冤矣。“上曰：”待其脱服，处置可也。“司经任叔英曰：”韩琂，以其外祖成世宁之累，至于削科，事极冤痛。“上曰：”事在先朝，不可轻议，议大臣处置。“后大臣以为韩琂之削科，当时亦称其冤。上遂命复其科，时议颇不快之。

8月19日

○丁丑，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司经任叔英曰：“近来，颇欠从谏如流之义，中外缺望。可从之事，则宜即允从。”上曰：“予知其然，而予之所见，异于台官。废朝有罪之人，诛戮窜黜者何限！一时议罪之后，不当续续追论，有同日课也。”叔英曰：“台官非一人，闻见有先后，但观事之是非而已。且废朝时，王子辈怵祸局束，不敢出气，而今者圣上友爱，反有放纵之渐，不可不预防之也。”特进官李贵曰：“有一举义武士，受辱于绫原君之奴，结缚往诉于绫原，绫原重杖其奴，此由自上严敕而然也。”上曰：“今闻其武士之妻，反被法官之囚系云。其奴强悍，必结缚而后可制。以此而被罪，则宫奴辈，必益肆矣。”李贵、郑经世、任叔英，皆起拜曰：“圣教至当。”叔英仍曰：“王言及此，国家之福也。宫家小印纸之弊，必甚于此，愿推此心，快从台论。”

8月20日

○戊寅，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左议政尹昉曰：“《宣祖实录》纂修时，李山海为摠裁官，厚诬先朝，至谓壬辰以后，自上倦勤，专委国政于世子。且志文，即山海所撰，而子孙亦不尽录，不可不改撰。”上曰：“志文，予亦见之，而难处矣。”〈史臣曰：山海为人阴谲，而外示恭谨，初附士类，盗窃名望，至长铨衡。及士类之败，便生患失之心，阴结奸党，反噬士类，奴事金公亮，交通宫禁，以为固宠之计。为相四五年，养成祸乱，卒致壬辰之变。及宣庙宾天，又为谄媚光海之计，乃于实录，公肆诬妄至此。是可忍耶！至于尔瞻辈，皆出山海卵育，则穷凶极恶，罪难容诛，而老死牖下，天道难知。可胜痛哉！〉

8月22日

○庚辰，大司宪徐渻、执义赵纬韩等启曰：“臣等，前以仁城君请推监察，有伤事体之意，略陈于榻前。今见仁城君启辞，措语无伦，极其悖戾，诋斥宪府，无所不至。至曰：‘李尔瞻之遗腹，崔有源之还魂，南瑾之正统。此闾巷间贾竖女子之所不敢道，而岂料出于王子君之口乎！诚千古所未有之大变也。缘臣等无状，致令朝廷不尊，名器污蔑，请镌削臣等之职。”上曰：“勿辞。”时，仁城君路遇诸监察上台者，监察遵台中故事，不为之避。仁城君大怒，请推监察台官，启于榻前而还收。仁城君诣阙，招注书，令书待罪之启。政院以王子君启事时，使注书书入非旧例，不从之。仁城君即请罢注书，至以大北遗种等语辱之。上初从之，因承旨陈辨，只今推考。仁城君复以宪府庇护监察，极其诟辱，故宪府有此避。

○太白昼见。

8月23日

○辛巳，谏院启曰：“台谏为人主耳目，总朝廷纪纲，虽以雷霆之威，尚且宽假。今者宪府勿推监察之请，小无所失，而仁城君珙，横加诟辱，辞极无谓。其轻朝廷、蔑台谏之失，不可不论。请罢职。近来颇有宫闱不严之渐，戚畹之属，因缘冒入，屋轿交道，至于闾阎女仆之辈，杂沓阙庭，极可惊骇。请自今，虽有内间大礼，除内外命妇法典应参之外，一切痛禁，勿许滥入。常时问安婢子，亦遵旧事，使有限制。士大夫妻如有冒入者，请查出，罪其家长。”上曰：“王子体面，极尊且重，不当如是轻论。屋轿勿许滥入事，依启。”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金瑬曰：“亲政自世祖朝始行之，至今以为美谈。即阼之后，即为此举，甚盛意也。此后，亦时时亲政，则请托之私，必不行矣。”上曰：“此言诚是。然惟在铨官公不公如何耳。”

8月24日

○壬午，领相李元翼在告出仕。上引见曰：“卿今出矣，国事幸甚。”李元翼曰：臣病决难供职。至有在家议事之命，惶恐无地，不敢不出，而恐无益于国事，是用为闷。自上忧勤轸念民事，而如祭享御供之物，不得不分定民间矣。伏闻，主上欲以用馀银子充之，不收于民，未知此事已行否也。“上曰：”必知外方所纳实数，然后可为，故时未行之矣。“右赞成李贵曰：”仁城，王室至亲，而为人性躁，自上宜稍加防闲，使不至于纵恣也。今者凌轹台谏，侮辱不小，罢职之论，不可不从。“上曰：”其言乘怒而发，虽不罪之，若自思之，必有悔矣。“贵曰：”叔父之说，尤所不敢言者。慢侮君上如此，何所不至乎！“上曰：”固是叔耳，称之何妨？“贵曰：”若于自上私接之时，虽称叔侄，固不妨于家人礼，何敢肆然于启辞中乎？“因涕泣曰：”国纲日至颓废，难以树立，臣事君日短，更无望矣。但不欲负圣明耳。“

8月25日

○癸未，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大将申景禛军官李德男上变言：内禁卫金大润、朱德元等，有谋逆之状，而别武士金希男，实主其谋。海州、延安等邑哨官，将欲相通领来，而西下南兵结阵城外之时，欲因将官中相识者，乘时举事。“即设鞫厅讯问，则大润、德元所供，一如上变之言。希男则供称：”大润因嫌构诬。“大润、德元，严刑更讯，后正刑。希男累刑不服。德男上变之夜，大将申景禛等，即诣阙，请众军官及都监兵，以备扈卫，下番军卒，亦请召集。上不许，征下番之卒。且遣人𧨝察，则回言：”鞍岭中峯，有数十人，屯聚发矢之后，皆即散走。“命遣李曙搜捕，则不见可疑之迹，只遇一人于山麓，其足伤折，问之，言语茫昧，有若狐魅所惑者。讯鞫，则乃闲良李云吉，而德男以为，与大润同谋者也。累刑之后，犹称行走山谷，实出于昏惑不自知。复问于德男，则乃曰：”初谓此人与大润偶语者，错认其面目也。“于是，鞫厅启曰：”臣等见自初各人供招，德男所供，皆推诿于大闰，大润所供，与之一一相符，辞色少无疑难。观其情状，有似相约者。然大润又归言根于希男，而希男乃残劣贱隶，决非主张逆谋之人。似是大润欲构陷希男而布置如此。希男既供以马匹相争之嫌，以致此事。德元亦曰：‘初因大润与希男争马忿恨，以起此狱。’其言恐或不虚。云吉本非出于当初贼招，德男既以为误认，事在可疑。“上引见推官，查问狱情。二十八日，遂命放希男、云吉，被告郑义男等四人，亦释之。

8月27日

○乙酉，太白昼见。

8月29日

○丁亥，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特进官李贵曰：“近日西边，无一着实事。臣以为，宁边、平壤，不可不守也。今番一万五千之兵，亦不当入送，只精选五六千，以为死守之计可也。”李兴立曰：“今年虽不加筑，多有可守之城矣。”都承旨李弘胄曰：“臣虽不知西方之事，而宁边与安州，形势相倚，此必守之地也。”上曰：“然矣。但其城颓毁，今年势难尽筑。”弘胄曰：“西边似无遗策，而北方极可虑也。己未以后，连三岁失稔，且自去冬，疠疫大炽。前则以三道物力，专意于此，而自西边有事之后，至以南道兵入防西边，必须留意北方可也。吉州、安边、明川三处，形势甚好，而城池颓废，南关兵戌北者，限年除防，以此筑城则可矣。且北道官谷，率皆虚薄，虽不可尽为荡涤，其中流亡绝户，则不可不明查荡涤，使蒙一分之惠矣。”兴立曰：“曾在平时，作十间屋于三清洞，埋置石硫黄于屋中，渐次滋大，至于充满其屋。今亦依前举行宜当。”上曰：“并令该曹议处。”贵曰：“今此荡涤狱事，群情洽然，而此狱则异于前，判然有相会之迹，不可全释，似当有围篱安置之举。”上曰：“希男似非为谋逆之魁。其他数三人，不过为凶慝之言者。予意，则渠辈欲归罪于希男，以为自脱之计也。

〈仁祖大王实录卷之二〉

九月

9月1日

○戊子朔，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上谓吏曹判书吴允谦曰：“国之治乱，在于用人，卿其勉哉！允谦曰：”必有识见，然后可以鉴别人材，而臣无知识，且乏藻鉴，何以称塞重任？“上曰：”人才各有所长，三司、六曹及守令之任，皆得其人而用之，使各称其职可也。至于守令，生民之休戚系焉。除授之后，不可数递，尤宜极择以送。“允谦曰：”侍从中守令可合者，令宰臣各荐其人，以次除拜，则庶可得人矣。“上曰：”依为之。误荐者，亦论罪可也。“特进官李曙曰：”西北人材，宜速收录，以慰其心也。“上曰：”此事曾已下谕，而监司何至今不为举行耶？“承旨沈器远曰：”全罗道人才，尤宜收拾。“上曰：”国家用人，当以至公，何必先于湖南乎？“

○太白昼见。

○命荡涤辛酉以上未纳贡物。

9月2日

○己丑，谏院启曰：“光海位嗣之初，翼社元勋之徒，怀逢君规利之心，纵使荧惑，无所不至。临海乔桐之酷祸，诚天下万古之至冤。此手既滑，骨肉馀几，连累冤死之人不，知其几家，人皆侧目，卧不贴席者，此辈之作俑也。反正之后，即已昭雪临海之冤，削去伪勋之籍，则瘅恶之典，义当划施，迄今寥寥，国言藉藉。且其时三司，为其元勋等所胁持，未免告变之归，亦不无其罪。请翼社元勋，追削官爵，三司官并罢职不叙。废朝诸伪勋，已行削罢，则戊申以后凡干捕捉罪人，随参鞫厅，奔走微劳，明受赏加赏职者，所当逐一改正，以清仕路，而前日台谏所启，只举癸丑而不及于其前，事同而异施，物情皆以为不均。请令该曹，从速查出，一体施行。上只从三司罢职之请。其后累争，乃从。翼社元勋许筬、金信元、柳希奋、崔有源、尹孝先等，并追夺官爵。三司之官，副提学宋应洵、典翰崔有源、应教李志完、校理黄敬中、奇协修撰成时宪、正字睦大钦、掌令尹让、持平闵德男、献纳尹孝先、正言李士庆、任章等，并罢职不叙。

○谏院又启曰：“婚姻者，造端之始而万福之源，必将之以敬，节之以礼，不当以服御第宅之侈为观美。今此公主下降之礼，出于积年遭变之馀，臣等亦知慈殿之轸念，殿下之奉承，无所不用其极，而第念帑藏虚竭，民力凋残，此正殿下以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导率群下之时也。伏愿殿下，从容导达于问安之际，下教有司，务去虚文，只完正礼，以宽物力。且诸宫家及士大夫民庶，婚姻奢侈，已成难救之痼弊。禁断之科，不可不严。请命礼曹宪府，申明法制，痛加禁革。如有冒犯者，启治家长之罪。”从之。

○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右赞成李贵曰：“兵不务多，岳飞破贼，不过用数千之卒。今宜姑缓两南之调发，先入湖西之兵，收布两南，募得西方土兵，而定将炼习，则土兵一人，胜客军十人矣。且镇管之法，亦可整理，尽罢佥万户营堡，使之咸聚镇管，以守可守之地，则此贼可御也。臣之筋力，尚堪鞍马之劳，请往西边，与张晩共议边事。”上曰：“卿老臣，何能远出！如有善策，可以在此筹画也。”

9月3日

○庚寅，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司谏赵诚立曰：“公主吉礼，极其侈盛，弊端甚多，故曾已论启。今闻市民之未受物价者，多有怨言，亦宜速给。”副提学郑经世曰：“废朝时，取用市民之物，不给其价，故民怨极多。今不可又为此事，以取怨方咨，量减诸需可也。”上曰：“予岂不知乎！此婚之需，有难减损矣。”诚立曰：“陈达于慈殿而得请，以纾民怨，则将为慈殿之盛德，此是大孝也。”又曰：“臣有所大忧者焉。历代帝王，预建太子，盖所以早定国本也。古者太子初生，必告庙定位，元子既已就学，须早定位号，以系民望也。况中殿册礼才完，所当次第举行也。”上曰：“中朝封典未下，似不可奏请此事矣。”经世曰：“汉文帝即位之初，即定太子。今帝命虽未及下，宜早定位号，仍择僚属，使左右莫非正人，则可以熏陶德性，为他日太平之基事，无大于此也。”

○吏曹正郞赵翼上疏，条陈大同厅设立便宜节目。上答曰：“尔详陈利害，解予疑惑，良用喜悦。疏辞当留念焉。”

9月4日

○辛卯，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侍读官金时言曰：“李冲逢恶暴敛之罪，不可不追削其官。若今生存，则必与朴烨同死矣。”司经任叔英曰：“顺格依律之论，已蒙允许，而旋有更鞫之命，臣恐其必不死矣。”上曰：“不鞫而杀之，不可也。”叔英曰：“近来虽乐用，直言而无采用之实，正是好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者矣。”上曰：“何事不行乎？”叔英曰：“人主，与言官辨诘不可。昔宋帝，以此言闻于何处，问于言事之臣，至今非之。今上问何事不行，无乃未安乎？”上曰：“予非欲辨诘也。欲问何事可行而不行也。”

○以李润雨为正言。

9月5日

○壬辰，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司经任叔英曰：“近以大将讥察之举，有民心动摇之弊。上曰：”此事非朝廷所为也。“参赞官郑经世曰：”大将遗军官讥察，故民颇疑惧。任叔英之言极是也。“又曰：”外方尚捧昏朝时调度官聚敛之物，故民多怨咨。前日赵诚立请焚其文书，而上已从之矣。若下教八方，谕以自今勿捧之意则可也。“又曰：”逆家奴婢分给功臣，事未妥当。不如分属各司之为宜也。“上曰：”三昌父子奴婢，已今许属各司矣。“经世曰：近来颇有宫禁不严之说，台谏亦论之矣。外间或言：上虽知之，亦不得自由云。必须委曲仰达，预防此路可矣。近闻，废朝宫人有还入者云，极可惊骇。岂上或有所未知而然耶！”上曰：“予不知明有此事，而亦安知必无此事乎？且前日，台谏见屋轿出入时，女仆之阑入而论启矣。近来诸宫家女仆，绝不出入。慈殿以为，自先朝，问安婢有信符，限数出入，而今则不许相通，极为未便云矣。且慈殿欲见翁主夫人，此亦不可不从。”经世曰：“自上难防之势，臣非不知，而慈殿若欲行大不可之事，则未知何以处之。顷者，慈殿欲引见大臣及李贵辈，而以未安之意仰达，则亦停止云。以此观之，慈旨亦可回矣。”上曰：“欲见子孙者，是常情耳。予意似无大不可也。”知事李廷龟曰：“公主嘉礼所需，优于常例，必有后弊。其宫房舍间架之数，既已逾制，且有广筑墙垣之教，极为未安。”上曰：“后岂为例！”廷龟曰：“似闻大妃殿有神祀之事。臣于反正之日，承命往庆运宫，伏阁终日，从门隙见之，则门内设帐，宫人为剑舞，此必左道之类。自上虽无所惑，而元子大君，自幼时见之，则必有所妨。自上切谏请，罢此事，何如？”上曰：“近来已窃寝此事矣。”叔英亦陈公主嘉礼凡具侈滥之弊。上曰：“十馀年幽废之馀，今行嘉礼，事当优厚。此岂至仍为后弊乎？”反正初，尽出废朝宫人。其后宫人新者，不能习知故事，乃还入若干宫人，故筵臣启之。

9月6日

○癸巳，上下教送冬衣、耳掩、鞋子等物于江华围篱。

○宪府启曰：“全罗道宣谕御史金蓍国、忠清道宣谕御史韩必远等状启中，多有失实之事。别遣御史者，欲其咨询廉访，得其实状，而只凭道听涂说，敢以不实之事，蒙然启达，慢忽不职之罪大矣。请罢职以戒奉使之臣。”上从之。

○备局启曰：“今冬防兵，初以下三道新抄兵入送禀定，而行齐居送，先竭一国之力，致有邦本动摇之患，实非得计。姑以忠清道三千七百人及全罗道初面九百人、庆尚道初面一千人等，先于十月内调送，而只给行资十五匹，除其马价，以一路刷马，照旧例递駄，仍令量减民结出布之数，两南馀在军兵及江原道军兵，团束教阅，待变征发。”上令面禀以处。其后上引见大臣，问曰：“赴西军马价，今又变改，有似儿戏，如何？”领相李元翼曰：“一结一匹，实为重役，不可不变通。”右相申钦曰：“若减定军数，则可矣。”左相尹昉曰：“五千若少，则加二千，如何？”上曰：“斟酌多少，鳞次入送可也。”

9月7日

○甲午，耆老所启曰：“耆英宴行于每岁春秋令节，载在法典，乃是二百年流来盛事。近因国家多事，废之久矣。今闻有领议政李元翼赐几杖之命，此乃旷世恩典，瞻聆咸耸。若于此日，兼行耆英之会，一以侈圣宠，一以续故事，则非但一代盛事，亦为千载美谈。敢此来启。”上许之。仍宣酝赐乐。元翼诣阙陈谢。上答曰：“几杖酒乐，实是敬老之常事耳。何至于来谢乎？适以国忌斋戒，不得引见，未安。”赐几杖，自祖宗朝传为盛事，而壬辰之后，久无此事，上优礼元老，特举旷典。是日，朝臣大会，莫不欢悦感叹，歌咏其事焉。

○太白昼见。

9月9日

○丙申，上御文政殿，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议边事。右赞成李贵曰：“号牌虽自明年为始，而今日与大臣议定，何如？”上曰：“宣惠厅是变法大举措，群议如何？”领议政李元翼、右议政申钦曰：“此法若行，岂不好乎！已行于京畿，民其便之矣。”贵曰：“见赵翼疏，则是必可行之法也。”元翼曰：“庆尚一道，独以为不便，勿行于此道，何如？”上曰：“此法有难轻易行之。即今田结多缩，所捧之数，若不定于一年经用，则将奈何？”钦曰：“以赵翼疏观之，一年所捧，较诸一年所用，尚馀十馀万石云矣。”礼曹判书李廷龟曰：“发言盈廷，终难归一。宣惠、号牌、养兵等事，令宰臣献议，而大臣裁择可也。”上曰：“令二品以上，在家献议。”

○大司成郑晔为养母，上疏乞郡。答曰：“专城养老，于卿之孝则得矣，于予则为失人。从卿之愿，岂不难乎！在朝事亲，忠孝两美，勿复萠如此之念，以副予眷注之意。”

○夜雷电。

9月10日

○丁酉，备边司请以忠清、全罗、庆尚三道赴西军七千，分为三运，皆于十月内入送。“答曰：”一月三运，则沿路似难周旋，一运以闰十月退定可矣。“

○户曹启曰：“辛酉以上未纳贡物，虽系进献，祭享御供，并令荡涤。元谷逋欠荡涤之数，亦且十一万数千石，此外各官征督扰民者，实未之知也。但念各官或有已捧而移用者，或有分粜而未捧者，或有未捧而称以已捧者，或有贪官偸用而籍以民户者。至如朴烨，别备军粮，则皆录于度支正簿，尤无可烧之册。大抵分户曹尹守谦、李昌庭所备布粟银货，其数甚多。此外调度物色亦多。本曹何以知某官某物几石、几匹未捧于民也？宜令诸道监司及管饲之臣，查得实数，然后未收之券，并为烧火。”从之。先是，领相李元翼白上曰：“废朝分曹及调度等官，横敛无艺，而守令皆自偸用，徒存虚簿。今皆征督于民间，故怨咨莫甚。”司谏赵诚立请尽焚其券。特进官李时发亦曰：“朴烨聚敛簿书，并宜焚之。”上曰：“固宜焚之。如已收之物，则宜令监司，核实以启。”事下户曹，故核启如此。〈史臣曰：“尹守谦所备谷七万馀石，布一万五千匹，银九千馀两，牛三百馀头。李昌庭所备谷四万三千石，布一万匹，银五百两，此特其用馀也。皆出于浚民膏血，剥民肌肉，此辈以此媚上，兼以肥己。如金纯辈，又何足责乎！得免罪律，亦云幸矣。而昌庭至拟方伯之荐，朝家过举，孰此为甚乎！〉 ○上夕讲《大学衍义》于文政殿。参赞官尹安国，乞暇扫墓，还自畿邑。上问曰：“外方民恐如何？”对曰：“以各司匠人价布征督，民甚恐咨，而今闻只征于生存者，此则蒙惠矣。但年弱之人，亦为征捧，而一人所俸，多至十六匹绵布，以是为闷矣。”上曰：“此外，又有何事？”安国曰：“鸭岛刈薍之役，亦为畿民巨弊。一日雇价，绵布一匹，三十日则三十匹也。请令裁省厅议处。”上曰：“今年则已无及矣。自明年为之可也。”同知事郑晔曰：“顷日，无录名照讫而参榜之儒，皆令查核拔去，而尚无究竟，士习不可不纠正。速令攸司，查核何如？”上曰：“依为之。”晔曰：“近来儒生留馆之数，通下齐七八十，自上或送酒馔，或遣官考讲，则必耸动矣。”

○以金自点为同副承旨，赵希逸为副应教。

○领议政李元翼建言：“平安道田结凡九万，宜令每四结出一兵，而以南方财力资给，如中原募兵之规，预为操炼，以备明年秋防。”事下备局，备局请问利害于帅臣、道臣，以凭议处。其后，事竟不行。

9月11日

○戊戌，上御文政殿，轮对。各司官员诸官，皆陈各司无典仆之弊。上命分给逆家奴婢。承旨沈器远曰：“吴允谦建请将行荐举之法。资宪以上及六曹堂上、承旨、三司长官、馆阁堂上、左右尹，并令荐人何如？”上曰：“依为之。荐者与同赏罚，俾无如前冗杂之弊。”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特进官李晬光曰：“顷者有废朝赃吏荡涤之教，极是盛德，而但曩时赃吏，罪犯特甚，虽不能一一尽律，岂可遽为全释！其现出者，则录以为案，永不叙用可也。”上曰：“事在既往，何可尽罪？”晬光曰：“若不录案，则恐其后日复通仕路也。”参赞官郑经世曰：“如曩日纳银之类，今亦间间得官，若不书名锢之，此类亦必为官矣。”晬光曰：“废朝时科举借述者，公然行货，而数三人外，皆不削科。他日此辈，亦必收叙，请令两司摘发削之。”上曰：“前日筵臣，亦屡言此事，而事涉暗昧，恐或有抱冤者也。”经世曰：“丙辰谒圣之科，公道只一人，其馀皆是预题宿构者云矣。”上曰：“虽然，既不目见，何以的知？”经世曰：“烛刻之制，例不及常时，之作而其科制，皆脍炙人口，可知其借手宿构也。”经世曰：“光海时，以柳永庆为谋逆而至于追刑，故人多冤之。反正之后，申雪其冤，则可矣。至于复职，不可也。”上曰：“既已冤死，复职何妨？”〈史臣曰：光海时，贪赃与借述者，皆不可容贷。晬光之言，甚是确论。上每以宽大为务，群下亦不任怨坚执，终至清浊混淆，可胜叹哉！〉 ○弘文馆副提学郑经世、副校理金世濂、金时言、修撰姜硕期、李植博士任叔英进箚，陈立大志、懋圣学、重宗统、尽孝敬、纳谏诤、公视听严宫禁、镇人心八事。其论重宗统曰：“礼为人后者为之子，故称所后为父母而服齐斩三年，称本生为伯叔而服不杖期。此非薄于所生也，诚以既为之后，则受重之义甚大，而物无二本，家无二尊，故不得不为之隆杀也。至于帝王之承统，则受宗朝社稷之重，为亿兆臣民之主，其义之重，又万万于卿士家大宗之后矣。故前代帝王，以旁支入继，而尊奉私亲，称皇称帝者，率皆见非于当时，取讥于后世。至宋英宗，则赖司马、范、吕诸贤，能据经守义，痛排异议，遂以皇伯父称濮王，以王子宗朴袭爵奉祀，乃为得礼之懿，而我宣庙追崇德兴之时，亦仿而行之。此可谓百王之明法也。至于今日事体，则与此微有不同。盖殿下宣庙之孙，昭穆不可昜，祖祢不可乱，故只称祖而不敢称考，既已称祖于宣庙，白称为孙，则虽称考于所生，而自称为子，未有嫌偪之疑，故礼官之意，请于亲祭或遣官时，称考而不加皇字，自称称子而不加孝字，馀皆遵用宣庙时例。此非礼官自为臆说也。盖司马光之言曰：‘汉宣承昭帝之后，以孙继祖，故尊其父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为皇祖。’吕公著亦曰：‘宣帝以兄孙继祖统，故称史皇孙为考，无两考之嫌也。’此正与今日之事相似，而可以为明据，故礼官建议如此，而殿下从之。其于尊重宗统、崇奉私亲之道，两得而无所失矣。其时论事之臣，犹执称为伯叔之文，而以称考为非。且曰：‘当以宣庙为考。’〈金长生议也。〉此则未然。凡立后者，必以子行为后，昭穆不紊，故得称所后为父母，所生为伯叔。宋英宗我宣庙之事是也。今殿下，既是宣庙之亲孙，则何可称考而祢其祖乎？且若称宣庙为考，则大院君当为兄矣。何得以伯叔称乎？明臣所谓汉宣若陞一等而考昭帝，则又将降一等而兄史皇孙者，真确论也。且宣帝初称史皇孙为悼考，则先儒未有贬议。其后称皇考，然后范镇讥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程子讥其乱伦失礼。今既避宗庙之称，不加皇字，则大宗之统，未尝合矣。既无两考之嫌而必称为伯叔，则父子之名，终无所施。圣教所谓：‘岂有有祖而无父之理者？’可谓一言而断之矣。窃念，殿下灼有定见，断无可疑。独臣等所虑者则有之。程子之论濮议有曰：‘奸邪之人，希恩固宠，务为巧饰，欺罔圣聪，则陛下之心，无由而悟。’今虽公论已定，安知异日不无如程子之所忧者乎？嘉靖年间张璁之徒，鼓作邪议，肆为眩乱，遂以世宗之所生与献王，称考称皇帝，反以孝宗为皇伯考，其颠倒谬戾，变易天常，莫此为甚。然亦世宗之心，徒知生我之为恩，罔念继体之尤重，故奸人得以中之矣。惟殿下坚定而无惑焉。”其论严宫闱曰：“王化之成，必本于内治，君德之累，莫甚于女谒。历观前代理乱之原，恒由于此，可不慎哉！夫深宫固门，阍寺守之，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此古者士大夫之家法也。况乎君门九重，肃穆如天，君处其内焉，门曰天门，地曰禁地，岂甿人贱隶杂遝之地哉！十馀年来，内治无法，不惟贵戚嬖幸，得以交通货赂，杂进珍奇，下至闾阎、市井、贱妪、丑媪，无论微细之物，苟有所赍，悉无所阻，终至于政由贿成，刑以货免。私家女仆，留宿于大内，教坊女乐，喧咽于掖庭，百年凝严之地，变为丑秽之场。呜呼！尚忍言哉！反正之初，首听台谏之言，严禁女人毋得出入，悉罢选上，各归郡邑，宫门肃然，望之难近，此正始初清明之一大政也。曾未数月，遽有信符通行之命，虽知出慈殿之意，而识者固已忧之矣。顷闻屋轿联联，其从如云，出入翩翩，略无呵禁。道路之人，骇心惊目，以为废朝之习，复见于今日，臣等私窃痛伤。前日筵中，虽蒙圣慈委曲开譬，而终不能释然于心也。数日以来，窃闻废朝宫人，复有夤缘入侍于慈殿者云。使其言而也虚，则臣等虽有妄言之罪，而于国家幸矣。使此言而不虚，则殿下之宫禁。不几于无法，而末流之弊，可胜言哉！惟殿下深察而痛防焉。”答曰：“览是箚辞，陈列八条，无非爱君忧国之诚，予甚嘉悦。予当服膺以自省焉。”

9月12日

○己亥，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徐渻曰：“京畿宣惠，当初民甚便之，而到今已有弊端。今若又行于四道，或有难便之事，则诚为可虑。先行于忠清一道，知其无弊，然后行于他道，何如？”上曰：“卿意，元不欲行乎？欲先行一道乎？”渻曰：“此似杨炎两税法。春秋收税之外，不捧一钱，固为便好。而第恐各司贸易、进供之际，或有难支之患矣。祖宗朝，则贡物之制，如豕猪等物，皆以各官所畜上纳，他物亦如是，而今则一草一木，皆定价于民间。臣往畿邑闻之，则羊毛一两之价，至给七匹布云，民安得不怨乎？燕闲之暇，时览大典，修举旧制，则必有所益矣。”上引见暗行御史李命俊、张维、金时言等，亲授封书曰：“三月以后，守令皆昜以新人，而近闻多有不法者，宜慎察而来，毋如宣谕诸臣之处事失宜也。”命俊曰：“监兵使不法，亦察之乎？”上曰：“此亦可察。勿为忙还，久在道内，详细廉访。”

9月13日

○庚子，夜雷电。

○宪府启曰：“注书崔梦亮奔走权门，得玷堂后之荐，物议之嗤点久矣。顷日筵中台臣，至以诸罢论启，而遽自发明于榻前，请罢职。”命推考。

○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李贵又请自往募军于西方，仍言张晩病不堪其任。上曰：“卿每为此言，以予为忘之乎？元帅受国重任，岂可轻议！”

○以赵希逸为司谏，罗万甲为检阅。

9月14日

○辛丑，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同知事郑晔曰：“如纳基纳后之类，自上必欲给还其价而后，改正其赏加，此意甚盛。而此类既爱高官，久享丰禄，今欲尽偿而改正，则仕路何时可清乎？且臣曾陈拙计，凡民必有所业，而不出于四民之中，如校生全不习文者及庶孽三医司无用之人，或充军役，或属武学可也。圣教所谓号牌而后抄军，量田而后宣惠，可行者极当矣。”上曰：“号牌非不欲速行，宜稍观时势而行之。”检讨官金世濂曰：“民心若涣散，则虽得百万精兵，亦无益耳。号牌不可遽尔行之也。”晔曰：“凡事必于初头立纪纲，可以做得。臣以为今已失其时也。上自圣躬，下至百僚，皆革旧习，一如当初颁教之意，休养民力，然后国事可为也。且反正之初，废朝三公两司，或有仍行其任者，宁有是理乎？如科举一事，公然行私，而台谏不思任怨，仍为置之。如戊午式年，合于籍田别试，甚为苟且。此皆率私而然也。如李景溭若合义尹，则重臣岂可以恋亲私情之语，上达递改乎？且郑百昌有试场轻处之失，而自上不许罢职，外方之人，必以为圣上以百昌亲属而护之也。且罪人黄廷悦，以一王孙之故，至于三省推鞫，恐有后弊。若罪重，则自禁府严治可也。朴自凝之罪，至于籍没，亦似过矣。”上曰：“三省事，卿言是矣。朴自凝其时贪污之甚者，籍没何不可之有？”晔曰：“废朝宫人金氏、任氏等罪恶甚重，杀之可矣。至如后宫被窜，前古未有之事。揆诸典律，似为未安。”〈史臣曰：宫妾之害，何代无之！未有甚于废朝者也。金氏即所谓金尚宫者也。曾在宣庙后宫，后为废主所宠，戊申宣庙昇遐之日，有药饭置毒之说。贼臣李尔瞻附托于金，凶谋秘计，无不与同。内外大小除拜，皆图于金然后受点。权倾一国，士大夫之无耻者，无不攀附，而其中尤甚者，如尔瞻、成晋善父子、朴弘道之徒是也。金往来于此类之家无常，或至丑声腾闻。夏衍即晋之子也。晋善初附于士类，及贼臣当国，摇尾乞怜，夏衍参于李伟卿废母之疏，以此父子显扬清路。辛酉尔瞻为远接使西行也，执晋善手曰：“洛中之事，一以付公父子。及尔瞻少忤于金氏，晋善父子，首叛尔瞻，攻击甚于他人，人皆唾鄙。金尚宫之侄女夫，即吏曹书吏郑正男之子梦弼也。梦弼丧其妻，与金通，金恒留于梦弼家，有时引入宫中，而废主不悟也。梦弼权势，自此隆赫。相臣朴弘耉附于梦弼，待之如尊客。如李挺元、朴弘道之类，时往其家，不得通刺。挺元为吏曹参议，欲拟梦弼仁同府使，梦弼季父爱男，时以吏曹政色吏，抵死争之，竟不拟。梦弼夺人臧获，生人杀人，惟意所欲，人莫敢抗。任氏即故宰臣梦正之妾女也。郑氏即士龙之孽孙女也。任、郑之宠，亚于金。任就正以任氏之叔父，郑之产以郑氏之娚，权势亦盛，士大夫多附于其家。淑仪许氏儆之女，元氏守身之女，洪氏迈之女，权氏馀庆之女也。淑仪尹氏，弘业之女也。反正翌日，斩金尚宫及梦弼于军门。其后又赐死尹氏于门外，郑氏自死于家，任氏曾于李贵、金自点之被告时，颇有救护之功，故贷以不死，得侍废主于围篱。其馀洪、许、权、元，皆配中道，故郑晔有此启。〉 ○备边司启曰：“义州人南香等，冒死应募，剃发变服，侦探虏穴，贼中情形，大略探知。本道虽已赏给，而渠等今方上来，自朝家不可不施赏，以为后人之劝。”上命兵曹论赏，仍赐战马、军装。

○雷电雨雹。

9月15日

○壬寅，户曹启曰：“今年农事，丰凶不同，两南水边被灾处外，馀皆极稔。即今海边米价，一匹直十斗，而京中则不过二斗。如以营建训炼所储八百馀石，稍增其价，贸木分给进献细布之直，以岭南左道壬戌条税布之应纳本曹者，移送于米贱海邑，减加贸米，事甚更好。请发送郞厅二员，趁十月贸米于岭南右道、湖南左道沿海之地。”上从之。

○户曹请以京江舟师舡只，分送京畿沿海各官，以备不时漕运之用。从之。初废朝恐有西警，为避乱之计，造舡于各道，聚于京江，年久将腐破，故户曹有此启。

○兵曹启曰：“步兵价布，祖宗朝以八升木四十尺为准，今者各官所送，升麄尺短，请还送，使之改备。”答曰：“今后虽依前规已来者，不可还送。捧之可也。”

○修筑都城颓圮处。

9月16日

○癸卯，宪府请申明舞文乡吏全家徙边之法。上从之。

○申饬屠牛之禁。

9月17日

○甲辰，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参赞官郑经世曰：“赴西赴北之军，弃绝父母，远戍边塞，其苦极矣，而又征上番价布，请令查考蠲除。”从之。

○焚光海时调度成册。

○上命送毛衣及绵子等物于江华围篱。

○下谕诸道，禁酿酒及巫觋之事。

9月18日

○乙巳，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金瑬、特进官李时发、检讨官李植等启曰：“光海将废母后，南原府使郑蕴，抗疏直谏，被窜绝岛，十年之后，幸逢圣明生还故国，特命陞叙。又得专城之养，而犹未定以褒奖大节，耸动一代。至于吴长，以言获罪，死于谪中，姜大进亦以直论，与吴长同时窜逐，宜有褒嘉之典。”上曰：“郑蕴加资。其馀亦令该曹施赏。”

○命试训炼都监将士及四大将军官等武才，赏给有差。

9月19日

○丙午，谏院启曰：“今番馆试试官李景义、全罗左道京试官李忔、忠清右道试官金声发，皆循私用情，人言藉藉。请并罢职，参试官从重推考。从之。”

9月20日

○丁未，太白昼见。

○造军营于宫城外。

○筵臣请于明春，行慈殿上号礼。从之。

9月21日

○戊申，执义赵纬韩避嫌，极言照讫之为不关削榜、儒生呼冤之状，终言全南左道罢场非儒生之罪，试官郑百昌激变之致。答曰：“勿辞。削榜儒生，不过三十馀人，百人之说过矣。国家无法禁则已，若有法禁，则岂可以儒生而废之乎！奔边呼冤之人，必是无廉耻之辈，为此辈废法令，未知其可也。台谏之言，不当如是苟且矣。”郑百昌罢职时，申明监试儒生小学考讲照讫后许赴之法，而儒生多有不出照讫，又不为录名而赴试者，初试出榜后，皆拔去。宪府以儒生拔去，至于百馀，多所称冤，请姑为许赴。掌令尹煌以为不可，与持平慎天翊等，争论引避。赵纬韩继避，仍及百昌事。台谏论百昌罢场之失，久而不从，始命罢职。

○改葬临海君珒，令该曹给石灰三百硕。

○吏曹启曰：“凡资穷代加之法，明有条科，无职之人，虽有应受之加，大夫以上，则切不得滥陞，而往在废朝，极其殽乱，子婿弟侄之冒受叠受者甚多，官才一命，资级已满。甚至儒生闲良，皆此通训、御侮，武文榜出身资穷者居多，例陞堂上，阶级之冒滥，仕路之混浊，职此之由，而为今日难医之痼弊。戊申以后，无职人代加者，皆以通德为限，而朝奉以上，幷皆削去。请自今以后，代加之法，依此为式，严立条制，申明行会。”从之。

○知经筵事李廷龟建白，请致祭箕子庙及前代忠贤。从之。

○以郑昌衍为领中枢府事，李建龟为判中枢府事兼判义禁府事，礼曹判书赵诚立为典翰，任叔英为弘文馆修撰，朴炡为弘文馆正字，李景奭为检阅，加南原府使郑蕴通政资。

9月23日

○庚戌，设三道大同厅置郞厅四员，分掌其事。

○试才御史崔振云病死于济州。

9月24日

○辛亥，宪府启曰：“爵人于朝，与士共之，而不赏私劳，春秋之明戒也。今者中殿册礼时，内官朴忠敬等八人，并蒙赏加之命。儧赏微劳，有骇瞻聆，请命改正。科举不公，为曩日痼弊，为考官者，所当痛绝循私之习，务行公道，而全罗都事朴安孝，其父为灵光郡守时，与本郡儒生交游亲厚，今此监试初试，用情偏取，多至十四人。江原都事李景宪、黄海道京试官林堜，亦于本道试取时，循私用情，人言藉藉，物情骇愤。朴安孝削去仕版，李景宪、林堜罢职不叙。监试赴举之士，皆令讲书入学，受出照讫，始许录名，而冒入场中者甚多。前日该曹抄启，无录名者三十馀人，已为削榜。无照讫者百馀人，方令四馆查核，而因本府所启，无端解削许赴，物情齐愤。请令四馆，今日内查核。会试出榜时，无录名无照讫儒生，并令削去，以励士习。”答曰：“依启。内官等非特为册礼时微劳，皆先朝旧宦，故加资耳。”

○诸道参考官光州牧使郑云湖，顺天府使李尚俊，任实县监金宁，兴阳县监朴鼎元，铁原府使李埈、银溪察访金尚，襄阳府使李好义，高城郡守郑彦宏，凤山郡守洪得一，金郊察访安璥等，皆罢职。

9月25日

○壬子，太白昼见。

○谏院启曰：“圣上拨乱反正，宗社再安，设科取士，是嘉与八方同庆之盛举也。中外考官，不体朝廷选试之至意，仍踵曩时遗习，扳联者匪才而得售，寡势者虽才而见屈，用私试官，既施罪罚，滥窃举子，无由查正。今番之榜，决不可不罢。增广监试、会试及文武科初试，请并罢榜。”答曰：“不为查正而尽罢其榜，则冤枉必多，查削可矣。”其后两司力争，答曰：“议于大臣可矣。但以试官之循私为非，而欲罢其榜，则其用私之罪，似不可罢职而止矣。”于是，大臣请依台论，遂命罢其榜。

9月26日

○癸丑，以贞明公主适洪柱元。柱元，雵之子也。

○右赞成李贵上疏，条陈军务十馀事。仍请自往关西，料理边事。答曰：“省卿上疏，深嘉忧国之诚。条陈之事，当与庙堂议处。卿亲往西土，则规画之事，必多得宜，而西土之寒，倍于他道，往还之间，当涉累月，以此不能允从。”再上疏固请，上以其老终不许。

9月27日

○甲寅，太白昼见。

○谏院启曰：“春川府使申应榘，曾为判决事时，莅职严明，不畏强御，听断申理，咸得其平。宜令久在其任，而遽移外官。请勿拘常规，特为仍任，以重听讼之地。”答曰：“春川之人，亦是王民，岂以京外而有所轻重乎？已为除授，使之赴任可矣。”又启曰：“今年草木之实，不得成熟，南方柚子之贡，将无以准数封进，沿海之民，渴闷遑遑。请令两南监司从实查启，以除穷民一分之弊。”从之。

○以洪柱元为崇德大夫永安尉，李景立为工曹判书，朴东善为兵曹参议，任叔英为持平，郑弘溟为修撰，柳斐为义州府尹。

9月28日

○乙卯，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同知事郑晔曰：“古者太学，择学术精明之人，谓之师儒，分遣四学，使任教导之责。今亦依此为之何如？”上从之。

9月29日

○丙辰，太白昼见。

○光海有疾，遣内医看病。

○上下教吏兵曹曰：“举义之人，忘其赤族之祸，奋发忠义之志，卒成大事，其功实关宗社，所当随才录用，以示酬报之典，而吏兵曹置之相忘之域，岂无沙中之语乎！此后，并待阙除职。”

冬十月

10月1日

○朔戊午，日有食之，太白昼见。

○李时言上疏告变，而使其妾娚申得英代呈。命招大臣禁府堂上、两司长官，推鞫于阙内，先讯得英、时言，则得英供称：“金义敏以时言家旧日褊裨，情分亲密，再三来到，欲有所言于时言，而语意凶秘。时言使我阳许同谋，诇知阴计。义敏言我非主谋之人，虽未详知，若先除四大将，及都监大将则事可成矣。时言遂引入寝房而问之，又使招义敏及黄玹、李有林，欲同时钩问，仍密报于兵曹判书西平府院君，要得可信人，使之参听，故兵判送朴惟明，西平送朴成仁，隔壁密听。语毕，即执义敏、有林而缚之。玹则约而不来，故使朴惟明等，要于中路而捕之。若问于惟明等则可知。”时言供称：“少与黄玹之父同学，玹则不曾识面，而频数来见，嗟惜臣之被罪，心窃疑讶。初戒婢仆，才许通名，更思之，不可无权变于其间，一日迎接于寝房，谢其累访，仍问求见之意，则玹即言时事，且曰：‘公以一时名将，无罪被讉，宁无怏怏之心乎？’臣答曰：‘废大妃之疏，虽非吾本心，罪固当，何敢怨乎？然既与君许之以心，可一毫无相隐也。’玹乃曰：‘今上舍诸王子而自立，举义之日，焚烧宫阙，夺掠财货，近日所为，甚于废朝。除拜不公，贼役日繁，上下离心，远近咨怨。此时如有举事之人，必将响应矣。’臣阳示同心之色，又问其隐情，则玹曰：‘王子中兴安君，性本豪侠，散财募士，结为死交，其家僮仆，亦且不少。李有林所募，可二百馀，文希贤及吾所募者，亦皆百馀人，而十分精锐之卒也。’又问举事之期，则曰：‘十月好矣，而若事势急迫，则闰月亦可矣。’臣答曰：‘如此大事，不可用闰朔，十一月恐不至太迟也。’又求见同事人名籍，则曰：‘柳湔，曾以文书见败，故我辈则只以言语往复，虽不幸事泄，无可证左，何忧之有？’且曰：‘我等虽死，踵起者必多。卜说谶书，皆言国家将不过八九朔云。’既已诇知实，状后。既通于西平府院君韩浚谦、贰相李贵，请其亲信人密听凶谋，然后捕䌸义敏、有林。玹则约而不及来，故捕于中路。义敏、有林等谋逆，与玹少无异同矣。”又问朴惟明、朴成仁等窃听之状，则供称：“隔壁所闻，虽未分明，其凶惨之言，大略如时言等所供。玹初供：”以奴婢相换事，往见时言，仍慰其加罪之事，则时言多发怨时之言。且称李有林美貌多才，欲与相见，临行，戒勿浪传。此必时言疑吾泄其言，有此上变。“刑讯一次，后更供：”邻居李馨衍言于渠曰：‘近闻，兴安君散千金，交结成佑吉、李时言等，谋作乱，吾欲告变而未得其详云。’即往见时言，言及此事，欲偕与上变，而时言不应。“加刑累次，不复吐实，仍为正刑。有林供称：”因黄玹闻兴安君多发金帛聚众作乱之说，言根则出于慎得智、李浻然，而参谋者柳庆宗、李廷绶、成佑吉云。仍往见时言，问答许多辞说，欲先上变，而即被拘执。“刑推三次，结案取招时，尽吐隐情，援引甚多，遂正刑。义敏只言渠绍介有林于时言。且言有林为军粮下送李淑于西路，而终不吐实，死于杖下。前司钥韩孝立、学生郭宗鲁、慎得智、前参奉李馨衍、前羽林卫李中男、前府使李廷绶、出身郑爱仁、前兵使成佑吉、及第柳庆宗参奉丁彦琢进士朴橏、安遇吉、前万户李淑、唱淮洪敬天玹之弟珩、同知朴安道、进士刘应基、学生申光濩、武人李汝怡、进士奇秀发等，出于贼招，或紧或歇，而累加刑讯，皆不服而死。佥知文希贤累刑之后，以其赴西在反正之前，凶徒之以文字相通，似无其理，只命定配。前判官慎得义、生员柳筹、林茳、及第奇允献，亦累刑后，命停讯鞫。参判柳公亮、卫将玄极、府使朴知述、引仪郑龙荣、前参奉权昱等，初命停刑姑囚，至闰十月初二日下教，令推官议启诸囚。鞫厅启曰：”奇允献、林茳推辞，多有不直可疑之端。金应鼎虽病废之人，既知共为凶徒而往来聚会，相与问命，至于推占国家而酬酢无忌，此三人似当减死定配。玄极紧出贼口，与朴安道无异，而安道受刑而毙，此人似难全释。柳公亮、朴知述、权昱，群议皆以为，虽见卖于凶徒，而别无与闻逆谋之迹。慎得义、柳筹，虽出于贼口，无指的可疑之端，而并累受刑讯，郑龙荣出于贼招者，无紧关之语，此六人似当分拣矣。“答曰：”奇允献、林茳、金应鼎，依启辞定配；郑龙荣、慎得义、权昱，放送；柳公亮比于玄极，有重而无轻；朴知述、柳筹紧出贼招，似难全释，更为议启。“鞫厅启，请依上教处之。遂命玄极、柳公亮中道付处，朴知述、柳𥳍削职，放归田里。又命李时言叙用。其他捕察有劳之人，并施赏。初举义人尹云衢、林㙐等，荐湖南人崔弘诚于诸勋臣，使主讥察之事，称以相人，交结宗鲁、彦琢、有林、应基、遇吉、玹、橏等，逐日相从，尽闻其逆谋，闻辄密告于诸勋臣。至是，名出有林之招，其供辞，以诸勋臣为证。李曙、申景禛、崔鸣吉等上疏言，实有其事，即命放释。卜者金应鼎，与有林、彦琢同里闬，有林等与其徒党，频数相聚，问其命数，宗鲁、玹茳、希贤、庆宗、自献、允献、秀发、时言、佑吉、义信、孝立、爱仁之命，皆问其吉凶。且曰：”渠辈之命，得为大将否？“又问诸勋臣之命，上及于至尊。应鼎被逮，尽供其实状，以此狱情尤著云。变生之初，上即下教曰：”推戴之人勿问，渠等虽或言之，勿为采听，故兴安君出于贼招狼藉，而终不问。

10月2日

○己未，太白昼见。

10月3日

○庚申，日有两珥。

10月8日

○乙丑，文城君夫人柳氏，卒于江华围篱。上下教于该曹曰：“废妃病逝，予甚惊悼。其敛殡时所用衣衾及棺板等物，急速下送。”礼曹启曰：“此丧与废嫔之丧有异，应行丧礼，令儒臣博考。且令春秋馆考见实录，据礼施行，俾无未尽之事。初丧所用衣衾诸具，令该司罔昼夜下送。且自明日，停朝市何如？”从之。

10月9日

○丙寅，太白昼见。

10月10日

○丁卯，日晕，右珥，夜月晕。

○礼曹启曰：“废妃丧事之出，今已三日，敛袭诸具，该曹想必急速下送，而前日废嫔之丧，自上命以王子夫人例礼葬事，圣教至为丁宁，而有司不谨奉行，事多埋没云。故筵臣陈达榻前，至有推考之命。今此废妃，曾母临一国，送终之礼，与废嫔有别。初丧诸事，不可付之于本官。本曹堂上、郞厅，今日内发送，使之看护初丧，何如？”从之。

○又启曰：“铭旌所书称号，议于大臣，则皆以为：”若以王子礼为之，则王子夫人铭旌，当以邑号书之。但燕山反正之初，以燕山君降号，今番则当初无降封之节，似当以降封事，先捧承传后，依王子夫人例，邑号书之，而系是变礼，实录及诸书，俱无可据节文云。但燕山降封，既有明据，大臣之意，欲以降封事，先捧承传后，以邑号书之，依此为之乎？“上从之。

10月11日

○戊辰，日晕，夜月晕。

10月13日

○庚午，太白昼见。夜月晕。

10月16日

○癸酉，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谏院启曰：“户曹佐郞林垍无一履历，遽授郞署之任，殊乖用人难慎之意，请递差。前佐郞郑大容谄付贼魁，杀大君、废大妃、追罪金悌男事，无不担当，而至今网漏，物情骇愤。其罪岂止中道付处，请远窜。典籍崔衢，为人阴险，缔结凶徒，戊申临海之狱，戊午废母之论，无不干预，而尚尔网漏，请削去仕版。”从之。宪府启曰：“李长孺、李克揆、金瑞龙、尹鲁等，俱以逆党，迭上凶疏，长孺之疏曰：‘先正悌男之罪，决正西宫之恶。’克揆之疏曰：‘三司或启或停，馆学全不动念，请治三司、馆学负君释雠之罪。’瑞龙之疏曰：‘西宫节目未下，众情危疑，凶党生心，速行直废之典。’尹鲁之疏曰：‘异议邪党，次第用律，先治韩孝纯迟延不即断义之罪，次治三司容护孝纯之罪。’夫孝纯听尔瞻指嗾，主张废母之论，无所不为，而犹以为不即断义，其凶惨极矣。此四人罪犯惟均，而尚保首领，请远窜。”从之。

○引见全有亨。有亨自西边还，问以城池守战之具，有亨奏讫，仍进曰：“李有林虽为逆谋，不无告变之功。若赏之以职，以示诸贼，则必争相告引其党，无复漏落，投书凶贼，亦可得也。陈平之纵金反间，赵广汉之缿筒擿伏，即此意也。台谏者闻臣此言，论劾必至，而愚意如此，故敢达。”上不答。

○放释赃吏梁贵生而削其职。贵生为德源府使，调送人马，将迎其衙眷，暗行御史金时让遇诸道，搜出所赍物件，条录以启，逐命下吏。大臣以为：“贵生治声最著，本邑民人，至于上京号诉，请仍任贵生，以慰远人。”台谏争之。至是，更议大臣，大臣犹持前议，赃法自是弛矣。

○毛都督发银，求卖黄豆一万硕。接伴使李尚吉驰启以闻。

10月17日

○甲戌，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

10月18日

○乙亥，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谏院启曰：“叛逆极罪，天地之所不容。今者李有林乃承服逆贼，同知全有亨，敢于登对之时，至请加爵于乱领，以为援引同党之地，其反常悖理大矣。请罢职。”宪府亦论之，命推考。

10月19日

○丙子，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引见推官大臣以下。

○引见义州府尹柳斐，勉谕，赐以弓矢。

○宪府启曰：“临海君、珒之定配乔桐也，县监李稷，与别将李廷弼，迎合光海之意，欲其速死，百端困辱。时当暑月，预造豆泡，必累日经宿，臭味俱恶，然后投馈。如此之事，不可尽举，请拿鞫定罪。”从之。

10月20日

○丁丑，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特进官吴百龄曰：“我国公道，只在科举，废朝十许年间，公道扫地，以科举为植党之地。反正之后，新设大科，万人拭目，伫见公道，不幸用私之事，又出于今日。台谏之请罢其榜，固不可已也。第士习淆薄，每一设科，谤言必兴，未必不由于落榜举子，而至于陈疏请罪考官，则曾所未有。此路一开，考官不得措手足。今后如有用私之榜，则自有台谏论列，落榜举子之疏，切勿捧入，以防其弊。”上曰：“落榜举子之疏，其言虚妄，则勿用而已。”

○谏院启曰：“近因逮捕罪人，驿路骚屑，使命络绎，夫马难支，不可无变通之举。请自今，王子、大臣及二品以上勋臣外，受由人员，勿许给马。使命所带邮卒，亦加裁损。”从之。

○右赞成李贵上疏，进《军务要览》。且曰：“用人之道，宜勿拘常规。请以韩浚谦为都体察使，俾镇中外疑惧之心。且新进轻锐之人，主张淳议，浮议之权，重于泰山，三公不敢较，六卿不敢抗，使谋臣智士，不得措手足，而至于君臣之义，伦纪之重，则褎如充耳，无一人言之者，亡国之形已著。臣之临死一言，无异尸谏，伏愿圣上怜其志而察其辞焉。”答曰：“嘉卿为国之忠。疏中所陈，当与卿议处。体予至意，须速出仕。”

10月21日

○戊寅，持平张显光，以病辞职。上谕以调理上来。

○宪府启曰：“《书》曰：‘官不必备，惟其人。’汰去冗官，是王政之急务也。昔在宣祖朝，以乱后国计之荡竭，乃捐不急之官。自光海乱政以来，尽复已汰之员，国储罄竭，实由于此。况此岁饥军兴公私赤立之日，尤宜节省浮费，以救目前之急。请依宣祖朝减省旧制，悉汰复设之官。”从之。

10月22日

○己卯，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司业金长生，以老病上疏辞职，仍陈规戒之辞。上优答，使即上来。

○宪府启曰：“大小使臣及受由朝官来往乘舟之弊，为沿江病民之事。请令户兵曹，严饬沿江各邑，除老病不堪跨马者外，一切禁断。如有犯者，断以滥骑之律。”从之。

○太白昼见。

10月23日

○庚辰，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刑曹判书李时发曰：“臣曹罪人故副提学洪庆臣之妾弑夫之状，更为推阅，而未得其实，事甚可疑。”上曰：“其母其婢，既已纳招云，则不可谓不得其情也。庆臣先见朝，以文学见称，老而丧妻，得妾酷爱之，其人本非良家女。庆臣有，疾呕血而死，遍体青黑，亲戚疑其置毒。既葬，其妾久往其母家，庆臣之子采往见，则方与阚客，对欢酣饮。采见而愤慨，益痛其父之非命，率其第，呈状于刑曹。刑曹鞫庆臣之妾及其母与婢，婢即具服，其母亦言其平日行淫之状。及再鞫，变其前说，狱久不决，故采等上言，语侵刑官，李时发上疏辞职。上答曰：”欲复父仇，人子之至情；断狱慎重，有司之公心。卿无所失，人言何足相较？“

○夜对儒臣于便殿，讲《大学衍义》。讲讫命中官宣酝。此礼久废。今始行之。闻者以为荣。

10月24日

○辛巳，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10月25日

○壬午，上昼讲《论语》子文政殿。

○以李敬舆为弘文馆副校理，姜硕期为修撰，吴䎘为司谏院献纳，金庆征为正言。

○户曹以庆尚道田税过限不纳，请推本道都事金奉祖。上命拿推。

10月26日

○癸未，上昼讲《论语》于文文政殿。

○以金瑬为远接使，上箚辞。不许。

○光海有病，遣内医看病。

10月27日

○甲申，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右赞成李贵上箚略曰：

仁城君珙，身为王子，率宗戚，请废母后，而收议之语，极其悖恶，在王法，杀无赦。当大妃复位之日，所当伏阙待罪之不暇，而偃然陈疏，至以叔父自处。三司之官，缄口结舌，莫敢出言，君臣之义，父子之伦，扫地尽矣。臣于举义之日，不能举大义处置仁城，而及为都宪，始见收议，辞语悖恶，而适拜他职，未及论罪。请先治臣当初见义不明之罪，次治三司噤默观望之罪。

不报。大司宪徐渻、大司谏洪瑞凤、执义尹煌、持平宋象仁、献纳吴䎘、玉堂全湜、李植、朴炡等，皆以李贵箚辞，诋斥引咎。上答曰：“少无可避之嫌。如是纷扰，予未知三司之意也。仁城君见嫉于光海，甚于诸王子。其时若不参于收议，则性命必不得保全矣。不过㤼于虚威而然，此岂其本心哉！今后若有复论此事者，是重予过也。宜勿辞。”仍教曰：“右赞成李贵所陈之箚，言辞极骇，予甚怪焉。岂意此人，不知予心者哉！今后如更呈，如此之疏箚，政院勿为捧入。”

10月28日

○乙酉，命选文学之臣李敏求、赵翼、任叔英、吴䎘、李明汉、郑百昌、金世濂、张维、李植、郑弘溟等十人，赐暇读书湖堂。后命叙用被选中罢职人员。

10月29日

○丙戌，慈殿以谚书，撰下永昌大君行状。上命该曹，议定谥号。

○以李彦英为掌令，赵诚立为典翰，金时言为校理，李基祚为正言，郑光绩为右参赞，金德𫍯为礼曹参议，李润雨为副修撰。

○毛都督设木栅，置营镇于蛇浦，为守冬之所。接伴使李尚吉启闻。

○犒送全罗首赴西军二千二百人。

闰十月

闰10月1日

○朔丁亥，上昼讲《论语》丁文政殿。

○以宋象仁为司宪府持平。象仁，象贤之弟也。性本刚直，廉洁绝人，布衣时，倡同志上疏，讼先贤成浑之冤，士论多之。光海时，壬子之狱，被逮配济州，反正后，即被召用。

闰10月2日

○戊子，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副提学郑经世还自尚州，箚记南中民弊，启于榻前，上嘉纳。同知事吴允谦曰：“永昌大君年少而殇，行迹未著，不必为谥号。慈殿虽欲为之，愿上委曲陈达，期于救正。”上不答。

○遣官济州，试儒生，取其试券，命大提学考其等第，赐进士吴暹直赴殿试。

○忠清道兵使李莞，领赴西军上来。命犒馈以送。

○上命议诏使时傩礼停否于大臣。三公以为：“乱离之后，不废傩礼。今若不设，或致怪讶，似难停止。惟当务从简便，使弊不及民。”从之。

闰10月3日

○己丑，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金瑬因文义，启曰：“衣服上下紊乱，无复阶级，舆台下贱，皆服纱罗绫叚。近日，则国法颇行，此弊稍革矣。”特进官李时发曰：“平时衣服之制，贵贱有章，乱后华人相杂，人心渐染，驯致无别，今宜痛禁。”上曰：“躬自节俭，是本也。闻古者，虽王子大君，不得着锦段云矣。”领相李元翼曰：“人君节俭，则宰相效之，士民效之，侈习自可渐革。不此之务，而徒区区于禁断，亦末矣。”上曰：“躬行与禁令，必须并行。虽务躬行，而不行禁断，则亦未可变革也。予曾见名官、宰相家人或被禁，则非但用私纵之，又从而治其禁吏者有之，禁吏辈未必不为循私，而其本出于士大夫也。”元翼曰：“臣为执义时，姜緖为掌令，緖父士尚，时为政丞，生日设宴，而緖来参本府之坐。其日禁肉被捉者十馀人，緖指其中一人曰：”此吾家奴也，而在法不可赦矣。“后日，吏辈齐诉请罪其禁吏，緖终不罪之，此法行而然也。”瑬曰：“唐玄宗焚雉头裘于殿前，而不能慎终，至于乱亡。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今若终始如一，上下相逸，则奢风弊俗，自可变矣。上曰：”予少无俭朴之德，而曰：‘每如今日，’则殊非的当之言也。“瑬曰：”以近日锦叚价轻观之，则可知新服之尚俭也。“上曰：”曩时宫禁巨室所聚之物，今皆散出，故物价如是，岂以予俭约而然也！“持平宋象仁曰：”法禁不行，多由关节请嘱矣。“上曰：”正俗之本，在于励廉耻，而即今廉耻未励，法难行也。国家所禁之物，士大夫若稍有廉耻，则何敢请嘱？“瑬曰：”如荐擢之事，在于公论，非自己非可干请，而备局拟荐之时，或有奔竞之人矣。“上曰：”古之无此弊者，以如此之人，不得齿于士类。今则既无深治之事，又多循私之风，安得不尔！“元翼曰：”去夜火贼，入李守一家，东大门外士族家，亦逢贼变云。顷日城中之贼，尚未捕捉，故恣行无忌如此。恐至滋蔓，必须悬赏购募，可以尽心追捕，虽赏以官爵可也。“上曰：”如有捕得者，何惜厚赏？且使其徒党进告，则必有应募者矣。“元翼曰：”炮手等后苑试才时，只使中使试之，似未妥当。“上曰：”择定试官可也。“象仁曰：”李贵乃是元勋重臣，而顷日有如此疏箚勿捧之教，喉舌之臣，所当即陈其不可，而终无一语，事甚未安。“上不答。

○备边司启曰：“近来都城内外，盗贼横行，请令左右捕盗厅，添设伏兵。又悬赏购募。”从之。

○持平任叔英卒。叔英字茂叔，号踈庵，天性模直，志操贞介，聪悟绝人。十岁能作诗，博览群书，过目不忘。一见生进新榜，即背诵无差，人惊以为神。国朝典故、氏族源委及山川道里、风谣财赋，靡不谙悉。至于天下舆图，历历如亲行其地。为文章，操笔立成，尤长于四六。所作统军亭序，见称于中朝学士，以为千年绝调，复出海外。尝慕李奎报三百韵，作律诗六百韵，人服其大手。自游太学，疾恶扬善，谈辩风发。辛亥对策数千言，极言时事，考官沈喜寿，欲擢第一，为同列所沮，遂置丙科。光海大怒，谓非程文，命削其名。于是，三司争论累月，相臣李德馨、李恒福等入对切谏，光海不得已从之。已而，选入槐院时，凤山诬狱起，荐授鞫厅假注书，叔英，称病不仕，曰：“予不忍为诬狱原从勋。”及癸丑之变，百僚庭请，处置永昌大君，叔英托脚病，终不出。往往危言激烈，不少挫。尔瞻辈益嫉之，目以谤讪，遂削黜于外。自是，退居于东湖之上，矮屋短竭，𫗴粥不给，而处之怡然，虽一芥，不以取人。时以营建财匮，大开赎放之科，人皆应命，亲友欲为叔英，鸠财以赎，叔英不许，移书切责。反正初，首入翰苑，转玉堂，升拜持平，言事鲠直，人皆想望。一日感寒疾，友人借以长衾，得少汗，便束置其衾。及卒，亲友就视，短衾露两足，其介洁类如是。时年四十八，远近闻者，莫不嗟惜。

闰10月4日

○庚寅，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李廷龟、副提学郑经世曰：“持平任叔英，不意暴逝，家贫，无以治丧，极可务恻。其平生志操，实是清苦之士；其文词，亦是大手笔，真华国才也。其死可惜，似当有恤典。”上曰：“非但清苦，性甚戆直矣。以何病而遽至于斯耶？可惜也已。宜令该司，备给棺椁。”

闰10月5日

○辛卯，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右承旨韩汝溭陞嘉善。都城火贼，指示捕捉，故特命加资。以李德洙为司宪府持平。德洙为人敦厚，有操守。光海时，以赵守伦女婿被罪，久谪边塞。反正初，即被收用，至是始入言地。

闰10月6日

○壬辰，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领事尹昉陈启：永昌大君议谥之非及慈殿直下谚书未安之意。

○引见右赞成李贵。时，李贵引疾，久不出。上屡下温谕，贵上箚辞。上乃命招引见。贵进曰：“臣本不欲更发狂言，而咫尺赐颜，馈之以酒，臣诚感激，何忍有怀不达？臣前日所论仁城君之事，关系纲常，此而不治，则君臣父子之伦，终必斁败矣。仁城献议之辞，极其悖恶。且倡率王子宗室，主张废论。此虽动于死生利害，以子而请废其母者，亦且宽恕，则他日乱臣贼子，皆将有以自解矣。大义不明，人伦不正，则其何以为国乎？近日台谏，皆言此是正论，而欲将顺圣意，为法官者，但当执法不挠，岂可徒以将顺为事哉！臣不忍见国之将亡也。”因俯伏涕泣。上曰：“仁城有罪，卿虽不言，孰不知之？然原其本心，则岂不可矜！卿意予已知之，须勿更言。”承旨金自点曰：“四大将〈金瑬、李贵、申景禛、李曙。〉及臣军官元额，定以四百，而臣及沈器远等军官，则只以十人为限。臣所带五十馀人，皆是可用武士，服劳已久，有同手足，而皆将散去，甚为可惜。”上曰：“此时军官之数，多多益善，而但国用虚竭，无以廪给。元数四百，不可加减，更为推移分定。尔之军官，以五十人为限，分番扈卫，而给料则以二十五人为限可也。”贵曰：“韩浚谦力量有馀，诸大臣无出其右。若以为都体察使留在都城，则其于镇压人心，备御外侮，必有大益。”上曰：“此人之可堪此任，予未可知之。且旧无此例矣。”贵曰：“用人，岂可拘于常规？且韩明浍以国舅为体察使，不无旧例矣。”上不答。

闰10月7日

○癸巳，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遣史官，摘奸于典牲署，以畜养牺牲之地，事多慢忽，命推考提调，拿问主簿以下。

○宪府、谏院俱启曰：“永昌大君髫龀之龄，不幸遭骨肉之变，其在慈殿罔极之情，圣上追悼之心，固宜靡所不至，而至于赐谥之事，无据于礼文，有乘于法例。永昌虽有英资美质，而稚年殒折，善恶无征，何可以美谥虚号，追加于三尺之殇乎？况谚书之下政院，有妨典常。此路一开，后弊难言。伏愿圣明，委曲禀达于慈殿，还收成命，令该曹勿为举行。”答曰：“永昌大君年虽幼稚，既已封君，赐谥何伤？勿为烦论。”

○上下教曰：“天地默佑，国运重新，克成再造之烈，莫非忠志之士应时而出，左右前后赞襄之致。酬报之典，不可留时。其令该府，速为录勋。”忠勋府启曰：“本府虽掌勋籍，而自前戡勋之时，大臣启禀，先定元勋，然后与元勋，别设都监举行。今宜依此行之。”从之。

○礼曹启曰：“江华葬事，臣廷龟曾于榻前，亲承与大臣酌定之教。近日屡与大臣相议，返魂处所，依上教定于长兴洞废人旧宫。三年朝夕上食、朔望、四名日祭奠，及三年后四仲朔忌辰、四名日祭物，令该曹依燕山时例题给。墓所祭物，则令杨州官题给。礼葬之仪，废嫔之丧，曾以王子夫人例行之，此则似当以王子例行之。石灰及军人，令归厚署考例题给，石物则令该曹禀旨处置，守墓军若干，令本道差定。步数，则王子墓定限外，宜依燕山时例，加给三百步。返魂后，奉祭守直内官一人、宫人三四名，令该曹给料。军士二人亦为定送。江华发引时，本曹郞厅及京畿监司，进去护丧，至墓所永葬时，亦为下去为当。”答曰：“依启。”

闰10月8日

○甲午，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两司又论永昌大君赐谥事。答曰：“大君虽稚年殒逝，其英孝特异，岂可以年幼废谥乎？勿为更烦。”竟不从。

○夜对儒臣于崇文堂。讲罢，命宣酝。上劝令尽饮。

闰10月9日

○乙未，昼讲《论语》于文政殿。

○以朴炡为弘文博士，李润雨为副校理，张维为吏曹正郞，李圣求为副应教，李敬舆为吏曹佐郞，李昭汉为弘文正字。

○犒送庆尚道赴西军二千九百人。

闰10月10日

○丙申，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检讨官李植曰：“凡筵中所达之言，史官记录之际，未免踈略。且辞说纷沓，虽有要言，或为闲说话所混杂。顷者，郑经世陈达民弊之时，列书以启，事甚便好。自今各以其所达之事书启，后仍付史官，何如？”上曰：“以其所启，书给史官，俾无漏落之弊可矣。”植曰：“书给之际，恐与所达之言，或有不同者矣。”上曰：“亦不可恃此而全不记事矣。未及记录处，可以参考以书矣。”

闰10月11日

○丁酉，上朝讲《论语》于文政殿。

○以大司成郑晔为大司谏，特命仍带大司成。晔上疏辞，不许。

○兵曹判书金瑬，以病三告。上慰谕使出，复上箚辞，终不许。

○引见大臣备局堂上。时，有查官出来之报，故召见诸臣，议接应之事。

闰10月12日

○戊戌，以金世濂为副校理，郑百昌为副修撰，郑光绩为大司宪，徐渻为右参赞。

○遣内医，看光海病。时光海遭文城郡夫人之丧，累日行素，仍以生疾。上劝令复常，且遣医赍药以救之。

○宪府启曰：“我国各衙门侵虐新进之弊，已成痼习。契轴酒肉，无数征办，以此贫窭之人，至有不仕者，事甚可骇。况此饥岁，尤当痛禁。请四馆、内三厅、监察、金吾郞等，一切严禁。如有因循弊习者，行首掌务，摘发罢职。”从之。

闰10月13日

○己亥，上下教曰：“欲亲临观射，考前例以启。”兵曹启曰：“武臣观射，旧例无文籍可考，而闻诸曾经旧事者，则别观射时，武臣二品以下、禁军、训炼都监别武士等，出试官先为试取。其规矩，则临时受点云矣。”上从之。

○是日，行式年文武科初试。有赵援、尹梦吉等代射，事觉，枭示于慕华馆开场处。

闰10月14日

○庚子，上昼讲《论语》于文政殿。参赞官韩汝溭曰：“即今远方儒生，多聚馆学，虽不取人制述，给分以对武射，何如？”从之。修撰李润雨曰：“郑逑操行学识，为南方士林领柚。特宜赐谥。”上命该曹行之。光海时凶徒浊乱朝廷，公议晦塞，故谥法遂废，至是请谥者始起，先朝名臣，皆得易名。至如崇仁殿、崇义殿及忠贤祠庙，郑梦周、吉再之墓，并遣礼官致祭。人皆悦旷典之复举焉。

○以姜硕期为正言。硕期天资醇醉，志操坚确，光海时屏居田里，绝意仕宦，清论重之。反正初，被擢用，负一时人望。李时彦为左参赞。时彦性本鲠直，廉洁绝人，光海时，不参废母庭请，屏迹郊居。贞介之操，老而弥固。金光炫为检阅。

○枭示京城火贼六人于西小门外。

闰10月15日

○辛丑，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以筵臣陈启，朝昼讲《大学》，夕讲《论语》故也。参赞官郑经世曰：“近来听言之道，渐不如初，臣窃忧之。前日请罢内需司复户之事，而终不允许。此虽微细，亦非天下为公之心也。若于此等事，犹且不从，则况有大于此者乎？当初反正之日，外方颇传革罢内需之说，民皆鼓舞，而今乃不然，人心之缺望多矣。内需司虽不能革罢，复户则不可不罢。”上曰：“自祖宗朝，已成规例，难可猝革。况曾已减损，似不可全不给复矣。”〈史臣曰：王者奉三无私，以临臣民，不可有一毫私意也。人君有一国之富，亿垂之众，何用私财为也？内奴之于齐民，劳逸大不侔，况又从而给复乎？反正初，群臣请罢内需，盖以示民无私，悦服人心，无有大于此，而终未免循常袭故，可胜叹哉！〉参赞官金自点曰：“文武不可不并用，而近来武事，全不修举，臣常以为忧矣。即今日晷若短，寒气已严，郊外亲临，恐伤玉体，而第念讲武国之大事，若以冒寒为难，遂废亲临，则无以慰武士之望。请勉强亲临，耸动远近瞻聆。”上曰：“初欲只试入直内三厅，而似为太略。以闲良之先试入格者及诸武士，阅武于慕华馆。日短，不能尽试，则连日亲临可也。”

○司业金长生不赴召命，再疏辞职。答曰：“屡陈辞章，久不上来，予心甚缺然。尔其勿辞，趁春和上来，以副予望。”

○备边司因领事申钦榻前启辞，请令都元帅从事官，急急巡视边上，城守御敌诸具及将领勤慢，如有踈懈处，随现严治，以为警饬之地。“从之。

○犒送全罗道赴西军。因副元帅李适启请，加抄以送也。

○上命造二犀带，赐金瑬、李贵。时二人以元勋，新陞崇品，故有此恩赐。

闰10月16日

○壬寅，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参赞官郑经世讲论格物致知之义甚详。上曰：“诚意、正心，难也；齐家其次也。”经世曰：“圣教实是知要，苟能诚意正心，则齐家治国，可举而措之耳。”知事李贵曰：“臣性本狂妄，固执己意，朝廷纷扰，职此之由。每欲为不言之工夫，而为国过虑，未免遇事辄发。”上曰：“宜作尽言之工夫，岂可作不言之工夫？”贵曰：“我国本是无兵之国，自昔，识者固已忧之。今则与敌对垒，边虞日急，而未有定计，置之相忘，岂不寒心哉！凡事有备则无患，前定则不困。臣以为京畿之军，号为禁卫军，如有缓急，使之入卫；外方之军，亦令各道，常加组练，预为团束。有变则一齐调发，兵使各自领来，而八路之兵，属诸体府，使有统緖，则庶几兵制素定，可以应卒。且抄出都城男丁，选择知兵武士，前期储养，以为都城守御之计。可为体察使者，无出韩浚谦之右，宜速议定。李守一、李时言等，亦可为左右大将之任。上曰：”令备局议处。“贵曰：”南汉山城，去京不远，形势险固，亦须预先修筑，以为临急保守之地。然得人为急，广州牧使林桧，极有才局，可以办此。若以广州一邑之力，尽委于林桧，自明春，修筑峙粮，足以优为。“上曰：”林桧为人，可属此事者乎？山城形势，亦未知如何，都城未必弃之，而兼修此城无妨矣。“

○赏鞫厅诸臣之劳，赐诸大臣鞍具马，判义禁李廷龟熟马，加知事金瑬、徐渻、吴允谦、赵存性等资，两司、承旨、问事郞、禁府都事以下，并赏赍有差。

○兵曹判书金瑬又上箚，辞本职及大提学、元勋。答曰：“卿之才智，固合是任，宜体予意，勿辞可也。酬功之事，不可少缓。卿与李贵相议勘定，俾无沙中之语。”

○谏院启曰：“仁城君珙，当光海废母后之日，至以贼徒凶疏，为为君父忠诚，安宗社大计，此虽出于怵祸，而语极无理。不可以既往而置之，至亲而贷之。请削夺官爵，以明伦纪。”宪府亦论之。答曰：“仁城君随参之事，实非本心，故决不可论之之意，顷已下教矣。尔等不体予意，追论非情之事于八九月之后，未失其意之所在也。更勿为已甚之论。”

○上下教曰：“文城郡夫人丧柩过京时，致祭。

○以洪瑞凤为同副承旨。

○三和县令辛儁坐不法，定配边远，因暗行御使启闻也。

闰10月17日

○癸卯，兵曹判书金瑬启曰：“义州别将李俶命、洪珬二人，百般谋避，图捧请简，以传于臣，请简之来，实由臣之无状，请先治臣循私之罪，李俶命、洪珬边远充军，以惩将官谋避之习。”上教曰：“李俶命、洪珬，边远充军。”且命招金瑬，使书启循私送简之人。金瑬以同知李春元、幼学李时白书启。上教曰：“顷日筵中，有请杜关节之弊者，而予以为，近日士大夫，必无是事。今者李春元等蔑法循私如是，此岂今日士大夫所可为者？并限解冰，充军于义州，以惩其罪。”右赞成李贵上箚曰：“臣子时白触冒宪章，罪犯充军，今日已为出送。请受平日不能教子之罪。”答曰：“年少之人，熟于时习而然，故暂施其罚，欲使改过自新耳。卿之今日出送，似为太薄，缓其日字，备衣以送可矣。于卿无失，勿为待罪。”其后，命送山羊皮衾、弓矢等物于李时白，教曰：“远赴塞上，以此为备寒随身之具。”李春元子楚材上疏，乞代病父充军。兵曹请许其愿。上从之。

闰10月18日

○甲辰，上讲《大学》于文政殿。同知事徐渻曰：“伏闻，自上有保守京城之志，京城乃宗社所在，固当死守。但不可徒守空城，宜令外方军兵及出身之未及调发者，预为装束，以待缓急，入卫京城。士族可用之人，亦令调出，临急入卫，粮饷之未及转运者，并令趁速输聚，则四方人民，有所系心，边上士卒，必有固志。”上曰：“军饷最难，果能趁输，则庶可有赖矣。”渻曰：“国家方危难，虽儒臣，不可废武技。先祖时，特加劝奖，有春秋别观射，试射等规。且以知边务者，或遣巡抚，或授边任，故各自兴起，颇有将材。今则儒臣以射为鄙事，专不致力，故绝无可为儒将者矣。”上曰：“然。此诚近来弊习也。”上问渻曰：“奴贼形势缓急，如何？”渻对曰：“以张晩状启观之，似可忧也。”上曰：“晩则当事之人，故其忧如此。”渻曰：“贼虽不来，在我之道，预修其防备之具可也。且任之不专，则事难有成。今以西事，委诸元帅，其大小处置，宜令自断。西路守令边将，亦令晩自举其可堪，以备除拜似当。”上曰：“此言是矣。依此为之。”备边司以为：“西路守令，随阙访问于元帅，则往复难便，事体有妨。宜令元帅，抄择可合者，各于名下，录其才能劳绩启闻，以备两铨调用。”从之。

○谏院启曰：“人君命德之器，若不慎重，以崇秋重资，及于微细之劳，则名章混淆，朝政紊乱，往者之事，可以鉴矣。新政之初，岂可复踵此弊？况推鞫厅赏加，非祖宗朝旧例，实俑于中世，尤非今日所宜因循。禁府堂上赏加及郞厅陞叙，请并还收。”答曰：“数月彻夜之劳，不可不赏。勿烦可矣。”

○命招金瑬、李贵，与大臣会于宾厅，勘靖社勋，录五十三人。金瑬、李贵、金自点、沈器远、申景禛、李曙、崔鸣吉、李兴立、具宏、沈命世为一等，李适、金庆征、申景禋、李重老、李时白、李时昉、张维、元斗杓、李澥、申景𥙿、朴孝立、张暾、具仁垕、张绅、沈器成为二等，朴惟明、韩峤、宋英望、李沆、崔来吉、申景植、具仁墍、赵潝、李厚源、洪振道、元𥙿男、金元亮、申埈、卢守元、兪伯曾、朴炡、洪瑞凤、李义培、李起筑、李元荣、宋时范、姜得、洪孝孙、金链、柳舜翼、韩汝复、洪振文、柳䪷为三等。仍命录勋人中罢职者，并叙用。

闰10月19日

○乙巳，上引见金瑬以下于文政殿。上曰：“昨日录功，果无取舍失宜之患耶？此事甚重，必须十分恰当，可服人心。”瑬曰：“此国家莫重之事，故勋臣齐会议定矣。其时往会弘济院者，皆能决死生同事，此类似当皆参，而二百馀人，不可尽录，故相议磨勘。其中李兴立，虽临时与知，得兴立然后，众心乃定，其功最大，故陞为第一。具宏预谋最早，与申景禛往来计议，其功亦大，故次之。沈命世预知虽晩，宣力居多，故又次之。李适虽非当初结义之人，举事之日杖剑披甲，鼓动众心，分署部伍，布成军容，适功为大，故居二等之首。”上曰：“李重老参谋最早，其功亦多，而何以居第四？”瑬曰：“以在外之故，无奔走之劳。且不能提兵而来，故如是。张绅虽晩知，而往来长湍，且得兴立，故亦居二等。若非张维，不能动得兴立，故维在其上。其他诸人，多勋臣之子弟，皆自初参谋，故得参。”李贵曰：“柳舜翼、先事知几，以分兵曹，入直庆运，约将内应，其功可录，故得参。”瑬曰：“柳舜翼、洪孝孙不厌人望。”上曰：“申景𥙿，何以居下？”瑬曰：“景禛言：‘其弟，自前年，始得预知云，故如是矣。”上曰：“然矣，而居张暾之下则似太卑也。朴孝立有何功？”贵曰：“朴孝立、朴惟明，臣带去平山，为别将者也。外则张暾，内则两朴，互相表里，最多宣力。举事前夕，惟明持书，达夜驰报于长湍，故李曙得趁期发兵来到，其功甚大。”申景禛曰：“李曙其日，身率大军，克成大事，常时谋议，宣力最多，而名在臣下，臣实不安。”贵曰：“景禛身虽远出，激发臣等，赞成大事，景禛之力也。曙亦曰：”当初首建大计，终始奋发，以成此事，实景禛之功也。瑬曰：“以言首事之功，则曙、景禛宜先，以言宣力之功，则自点、器远、鸣吉三人为最。且李贵若不为平山，则此谋消散，其时临不测之祸，而不挠忠义之心，其后鼓动奋励，终能有成，亦贵之力也。臣功皆不及诸人。”贵曰：“臣与自点、器远、鸣吉等，始谋此事，而是皆书生，不足倚仗。及闻瑬为此事，众心有恃，故其日推为大将，镇定群情，非金瑬，岂能成大事？”上曰：“此是已定之事，不须云云。长湍人参勋者几人？”曙曰：“四人也。李义培臣之妹婿，以别将领军上来，李起筑臣之孽属，宋时范臣之军官，皆往来传札于金瑬、李贵处，姜得亦长湍把摠，率领军兵者也。”上曰：“此外更无可录者乎？今日之事，惟长湍兵力是仗，而参功者只四人，无乃太少乎？”曙曰：“郑承泽、赵集、权得寿，皆臣军官，各有功劳，而两大将不知，故不能录之。”崔鸣吉曰：“有元勋在，如臣辈，不敢干预，而各在其家，潜相密谋者，其功轻重，岂能详知？李时白、时昉有表表功劳者，人无异议。其馀子弟辈太多。一家功臣，或至三四，恐非福也。”上曰：“鸣吉之言甚是。如此事，必明白处之，然后众心翕然无忿怨之意矣。尹璛参功，未知如何？”瑬曰：“璛与具仁垕，皆装束上来，将为先锋，中路闻事将寝，还为下去。其日虽未来参，取其心而录之。”上曰：“若取其心而录之，则身参其事而不见录者，岂无怨乎？韩汝复，何如人？”贵曰：“韩峤之侄也。出百金以助需用。”上曰：“李圣符，其日始知，何以高参？”瑬曰：“以为先锋故也。”上曰：“予岂吝赏？但不可参而得参，则应参而不与者，必有怨心。长湍预知之人，最为可嘉。曙之所与同事者，岂不愈于圣符乎？金链何人？”瑬曰：“自点之子也。”崔惠吉何人？“鸣吉曰：”臣之弟也。“上曰：”申垓则何功？“景禛曰：”虽曰前知，何功之有？“垓，景禛之子也。”上曰：“金元亮，其日参会耶？”贵曰：“鼓动士论，使皆倾心，元亮之功多矣。”鸣吉曰：“最是有名之士，终始宣力，以明大义。且圣上龙潜之日，孰能知之？元亮确然不动，临事前一日，谓臣曰：‘吾是腐儒，无可效力。今若往赴，则只是贪功云。’盖恐有今日之论功，为此退托也。”瑬曰：“元亮与李厚源，其心惟恐参勋。”上曰：“然则其志趣可尚。”贵曰：“张晩西行，见臣于平山，臣言及时事，晩颇以臣言为是。及闻义举，深以为喜，画策亦多。”瑬曰：“晩虽预知，至参正勋，则过矣。洪孝孙约往长湍，愆期不来，在法当诛。以此言之，功过相准。臣以为柳舜翼、洪孝孙，皆不可录也。朴东善闻义举慷慨，率其家僮，自广州入来，与其子炡，往会弘济院，然而犹不得见参，岂可人人而录之乎？”上曰：“孝孙与金自点，终始同谋，则参于末端可也。舜翼，群议皆以为不定，更为议定。”贵曰：“君臣之间，有同家人父子，宜无所讳。外间传言，臣与金瑬不相合，顷见李元翼，元翼曰：”人谓两大将不协，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此言奚为而出乎？臣闻来不胜惊怪。盖臣与金瑬，皆性急，每于处事言语之间，互相争辨，不肯相下，或者以此致有云云，岂有他心哉？今番时白之被罪，亦有外议，而金瑬即来见臣，语其曲折，各无嫌憾之意矣。”瑬曰：“与之同死生者，岂有他意？世俗浮薄，喜为造语，顾在我者如何，自外至者，不定恤也。时白之被罪，外人疑二人之不相协，而臣等则不然。盖臣之病痛，如贵所言，固执己意，不能屈于人。刚偏之性，到老不弃，贵若不知臣心，宁保交道？”上曰：“不协云者，国家之不幸。卿等之相好如此，岂不甚幸！”金瑬、李贵俱以元勋，位势相敌，宾厅勘勋之日，各争所录，辞气忿厉，或拂衣而起，大臣挽而止之，见者骇然，知其终不能相好。柳舜翼录勋，李贵力主之，人谓舜翼功臣，友之德也。李圣符、尹璛、李时聃、崔惠吉、申垓等，初皆见录，至是并删去。

闰10月20日

○丙午，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上谓承旨金自点曰：“洪孝孙，录勋如何？”自点对曰：“孝孙自初谋事，誓与同死，义气甚多。及其驰报师期于长湍也，适缘无马，未能趁时发去。后期之罪，固有之。然奔走效劳，不为不多，瑬特未尽知耳。”上曰：“父子兄弟参功者，或至四五，此事如何？”自点曰：“诚然矣。臣子参录，极为未安。臣亦功在诸人之下，而反居其上，实甚惶闷。”上曰：“尔之他功与人同，而平山大祸救解之功，他人所未有者也。”参赞官郑经世曰：“臣顷见答两司之教，有曰：‘君上所为，若不至悖恶，则不当如是强争。’辞旨严峻，颇欠和平之气。其在瞻聆，孰不骇异？君有过举，则虽小过，必思匡救者，乃臣下之道也。自上必知为臣之道，固当如是，而乃为此教，使不敢言，尤极未安。”知事郑晔曰：“经世只云欠和平之气，而臣则以为，不但欠和平之气而已。臣子必以尧、舜期待君父，恶字虽出于谦逊，而王言岂宜如是！”经世曰：“仁城不为无罪。但非其本情，故只请削夺。虽不必追论，亦岂可无此论，而辞气之间，峻厉太过，故不敢不达耳。”晔曰：“经世之言，知两司之意也。仁城非其本情，圣德出于至意，臣等亦岂不知？如林茳、奇允献，乃郭宗鲁同罪之贼，刑罚不宜异用，而累日相持，实甚未安。”上曰：“三公既已会议量处，故不得从之。”晔曰：“近来开筵时，台谏虽诣阙，不得即入以启，事甚未安。今后，则台谏亲入奏事宜当。”上曰：“虽开筵时，使之捧入，而或亲入以启，亦无妨。”

○备边司启曰：“江冰已合，西边之事，日益可虞。在我措置策应，不容少忽。都城守御策之大者，不可无句管窥昼之人。扈卫大将中李曙、申景禛两人，委任责成，而更观事机之缓急，招聚外方出身及军兵等，临时隶属为当。都城虽当守御，而江华保障，亦不可已。府尹李重老短于治民，必得文官之有才略善治民者，然后凡百措置，可以责效。群议以李圣求可合此任，水原为畿辅重镇，而李圣符亦才短于牧民，群议以李兴立可以代之。且以都元帅兼黄海兵使者，盖为张晩调病之便，而非但晩累次控辞，精力亦难兼察。今宜别出兵使，而李榏可堪差送。至于差出都体察使，以镇定都城节制外方，甚为便益。修筑南汉山城之举，待他日往审议处，何如？”答曰：“依启。李重老尽心国事之人，不可轻递。李兴立缓急可恃之人，宜置之都中。体察使，姑勿差出。”备局又言：“水原以畿辅重地，摠重兵为京城辅车之势，兴立在京城，不过一无军之将。若除此任，则缓急可恃。请依前请行之。”乃以兴立为水原府使。

闰10月21日

○丁未，上朝讲《大学》于文政殿。领事尹昉曰：“近日朝议，多以必守都城为言，初无舍去之意。何必预言其必守？自古未有不能御之于外而能守于内者，惟宜固守西边，俾不得长驱也。若缮修城堞，调发中外，则恐致人心之骚动。”上曰：“若忘西事而徒备都城，则不可。此亦出于有备无患之意。岂至于骚扰？”特进官李贵曰：“不修都城而徒备边方，是不知本之言也。今大臣因循姑息，苟冀无事，乃为如此之论。事急之后，欲为守御，则岂可及哉？臣之德望，虽不及尹昉，而至于知兵，则昉不如臣。臣为殿下，每陈长远之策，而臣之所言，金瑬沮之，备局不信，殿下亦以为妄，一未尝采用。臣自此不敢复言国事，惟当疽发背而死。然臣死之后，国家危急，则始知臣言之不妄矣。殿下刚断不足，每事必询于臣下，不自断决。殿下乃创业之主，岂宜苟守常规而不为赫然更张乎？主兵非人人所可为，虽使金瑬主兵，而又以韩浚谦为体察摠统可也。”上曰：“自前此等人，无主兵之事矣。”贵曰：“其才可任，则宁避小嫌？”大司宪郑光绩、正言李基祚进启仁城君请罪事。上曰：“仁城之事，非其本心。且异于外廷士大夫，不如置之。”侍讲官赵诚立曰：“以仁城所犯言之，公论之发，亦已晩矣。非其本情者，谓微小事也。以子废母，岂可谓非本情而置之？若怵祸而为废母之论，则何事不为？患失之流，终至于弑父与君也。”讲罢，仍轮对各司官员。

○毛都督接伴使李尚吉驰启言：“都督部下将士，皆献轴颂都督功德，其意欲使我国人效而为之，微言于译官。又要立石颂德，姱耀于诏使。”备边司请令平安监、兵使，率诸守令进轴。又令接伴使及诸道监兵使，皆献轴。都督碑文，速为撰送，俾及勒石于诏使未来之前。上命撰送碑文，而姑停献轴。

○举义人副司果金得成、金天成、崔希麟、元斗角等上疏言：“人心危疑，请入直禁中，以备意外之患。”答曰：“尔等愿为入直，其为国之诚，良可嘉也。然禁中卫士尚多，不欲尔等冻馁于寒冷之地也。”

闰10月22日

○戊申，命赐上番侍卫军及入番禁军中薄衣者襦衣，从兵曹之请也。

○宪府启曰：“李芸、李葀兄弟，俱以凶邪之人，谄事逆魁，报复雠怨，陷人不测，与其同里人李显庆，会于贼臣金闿之家，为从政图之戏，争谁谈谑之际，葀举郑蕴名为誓，显庆曰：‘蕴乃当今义士，汝何以此人为誓耶？’其后芸、葀谋于逆魁，指嗾台谏，构成大狱。论以逆贼而诛之，其子善一缘坐而绞，其父义城君樀，以有家行，赖诸大臣力救，免死安置。其事证李祯庆、张云溟等，亦皆远窜。反正之初，诬告之辈，无不伏辜，而芸、葀两人，独为网漏，请并边远安置。”答曰：“中道定配。”

○谏院启曰：“圣上即位之初，轸念民生，忧形玉色，德音涣发，而守令之征敛，犹夫前日，小民之怨咨，愈往愈甚。加以年事凶歉，流散相继，怀保之策，不容少缓。请令各道监司，反正以后，每一结所出米几许、木布几许及杂物几许，一一详细条录以启。且各其道内宿弊旧瘼为民所苦者，并无遗启闻，后令庙堂与该官，商确变通，以苏遗民。当此寒冱，囚击满狱，恐乘钦恤之道。请令刑官，速为疏决。非堂上印信，则郞厅不得擅囚。外方淹滞之狱，亦令诸道，一体决放。顷者贼臣当朝，凶徒充满，仕路之溷浊，可胜言哉！反正之后，一艺小善，无不收用，朝野懽欣，风采顿变。但念西北两道，亦岂无可用之才，请令该曹，询访收录，以示朝廷立贤无方之意。”上从之。

○上御文政殿，亲政。吏曹判书吴允谦、参议崔鸣吉、佐郞李明汉、李敬舆、承旨李弘胄、兵曹判书金瑬、参议闵汝任、参知朴东善、正郞柳恒、佐郞李惟达、承旨韩汝溭入侍。吴允谦曰：“凡拟望之人，先陈其才器履历而后，拟之乎呈进拟望单子而后？陈其才器履历乎？”上曰：“先进单子可矣。”允谦曰：“官教书写及安宝等事，政毕后，退去为之乎？上曰：”前规如何？“金瑬对曰：”闻先朝庆运宫亲政时，榻前安宝云矣。“上曰：”今亦依此为之。东铨堂上郞厅，以次伏于东壁，承旨伏于东楹内，西铨堂上郞厅，以次伏于西壁，承旨伏于西楹内，左右史以次伏于承旨之后，吏兵曹令郞厅书单子，判书传授承旨，承旨跪进于榻前，内官递受跪展于御案。既落点，内官又传授承旨，承旨传授判书，政事垂毕。弘胄曰：“尚瑞院官员，今将安宝矣。常时重臣，则史官出去引入，今此官则何以为之？”上曰：“以司谒招之。”尚瑞院官员入立于东壁内，西向，设高足床，受官教，安宝于床上，吏曹进望单子。上曰：“燕岐拟望姜鹤年，何人也？”对曰：“此人被选于学行，而颇有清洁之操，即姜签之子也。其下许晭、崔鸣吉言：‘其有至行，赵亨生昔称龙门居士赵昱之孙，而亦有行实，今居龙门山，躬耕为业，不求闻达者。’云。鸣吉曰：”此儒生辈，前日李贵为参判，右相为判书时，抄选癸丑以后直言之士及不事科业、林下读书者，请超授六品而蒙允矣。此皆士林中称道有名者也。曾已除拜几尽，只馀六七人，故今又拟之。当初皆以为学行之名太重，多有讥笑者，而近闻此辈之为守令者，皆能善治云。大槪此等人操行清洁，不为非义之事，亦无贪墨之诮矣。“上曰：”居官之道，清谨为上。此辈必能廉洁，而但闻颇有生踈之事云。“鸣吉曰：”迎日则皆以文官拟望。盖昔者文官，未有置散者，而废朝时，以贿赂除拜，故文官之作散者几百馀人。反正后，除其罪累者外，抄出六十馀人，几尽付职，惟此人等，未及塡差。且外方之人，皆愿得文官为倅，盖文官为守令，则必有胜于武荫者矣。“金瑬曰：”兵批窠阙不多，取才及捧承传者甚多，而亦不能一一除职，必皆缺望，而势则然矣。如有边将窠阙，必以取才者首拟，其中举义者，又间间拟差。“上曰：”虽不能一时尽除，若以次随阙随差，一以公平为之，则渠等亦必无怨，久近何关！只在于公而已。“允谦曰：”李命俊为军器寺正，本寺事，颇成头緖，故不曾他拟，而亦不可每置于此地，故今拟修撰矣。“上曰：”如有相当窠阙，则欲升迁而用之耳。“允谦曰：”凡玉堂被录之人，必先授西壁，然后迁东壁例也，故如是拟之。且南原府使郑蕴，虽为亲乞郡，而以朝廷事体言之，此人不可久屈于州郡之任，宜速召还。“上曰：”予意亦然，而将母情切，欲俟过冬而召之尔。“鸣吉曰：”蕴慷慨直节之士，而闻其为吏，甚无治声，人各有所长而然矣。“又曰：”推鞫堂上赏加，判书方为政，故不得下批。今政事垂毕，下批何如？“上曰：”兼义禁而陞一品，则判义禁为二人乎？“允谦曰：”义禁府以品秩从而升降，以此观之，则判义禁亦可为二员矣。“瑬曰：”自古功居人上者，必公议归一，人心洽然，后方可自安。臣则公论不许，而冒居众人之上，虽欲自当，其于物议何？昨日勘勋时，右赞成李贵，以其时臣有后期之罪为言。夫后期者，在法当死，今保首领？亦是圣恩，而又从而功居人上，宜有人言。臣将欲避出，而为大臣挽止，终始参坐。有若真无罪而实有功者然，极为惶恐。臣初约以初更末二更初，人迹既绝之后相会，而诸人以告变之故，先期早出，臣则胶守约束，不能临机庆变，初更后如约出去。当时自不知其为罪，昨闻其言，方始觉悟，果是莫大之罪。伏愿特改臣元勋之名。“上曰：”李贵之言，以其时告变已入，故言其形势之难，岂有他意？“鸣吉曰：”臣亦于其日，以夜深后为约，而日未及没，将官卢守元来言，告变者已入，欲为早往，则恐为告者所知，故欲待闭门后出去，而李贵、李适等，已先往慕华馆，臣先送臣兄来吉往告曰：‘虽有告变，慎无溃散，我等当如约必往。’答曰：‘如有来捕者，当与拒战，岂有散去之理？’日昏后，臣即出去，则金瑬、沈器远、具宏等，亦领其手下军出去，乃于路上相遇，一时逾沙岘。若以瑬为后期，则臣亦均有其罪。此非观望后期之事，贵不宜以此为言。贵虽言之，瑬亦不宜以此介意。“上曰：”此言甚是。“

○以金瑬兼判义禁府事，李光庭为工曹判书，吴䎘为修撰，李命俊为副修撰。

闰10月23日

○己酉，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

闰10月24日

○庚戌，谏院启曰：“反正后，贼臣凶党，无不次第被罪，而讨恶之举，初不及于己死之人，尚保官爵，有右无罪者然，殊非诛奸宄于既骨之意，物情骇愤，久而愈激。以其最著者而言之，则如李冲之缔结宫禁，昏惑君心，居官私献，殚竭民力，在家供膳，极其妖奢。两阙之役，纵臾担当，张皇气焰，戕杀人命，窃取恩宠，日超月迁，终至于议政之除，滥及于命尽之日。宋谆奸回邪毒，得罪人伦，谄附逆魁，久窃铨宪，引进凶徒，充斥朝廷。至于杀同气、戕贤害物之论，终始攘臂先登。朴楗、李昌后，或凭宫掖之势，或连贼家之姻，凶谋秘计，无不与知，酿成癸丑之狱，终致滔天之祸。凡此四凶之罪，少无异于身伏斧锧者，而特以老死牖下之故，独免刑章。请并追夺官爵。”累启，乃从。又启曰：“国纲不振，百隶怠慢，凡台谏所启，筵臣所达，各道状启，一自启下之后，淹置不举，引日逾时，终作日张故纸。百事之废坠，以此；上惠之不宣，以此；民情之壅滞，以此。君臣上下，若不洗心易辙，痛革此习，则国事委靡溃败，将至于无可为之域。请自今以后，六曹及词讼、钱谷各衙门，无公故，过三日不坐，则令宪府，一一入启推治。凡台谏筵臣启辞及各处状启、捧承传公事，令该掌承旨，详考日限，如有慢不及期，则并从重推治，以为警饬之地。科举之法，至严且重，陈试之赴举者，式年则赴式年，增广则赴增广，别试则赴别试，其界分之明，流来已久。今者或不考当初所陈之试，混杂许赴，已极可骇，而其中或不无无所据而自称陈试者，亦参于许赴之类，请令该曹，一一查考，若非在丧及众所共知为凶党之停举削籍者，则绝勿许赴，虽许赴之人，亦令各考其所陈之试，使赴当赴之举，以杜滥入之弊。”上从之。

○右议政申钦再上箚，辞职。答曰：“卿之一身，击国家安危治乱。卿勿以国事无可为者而思退，须念先朝之恩，勿辞。”

闰10月25日

○辛亥，假注书金琏使下辈代书日记，踵昏朝弊习也。政院摘发以启，命拿推。

○命招大臣及大提学，定勋号曰：‘奋忠赞谟立纪明伦靖社功臣。’

○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上曰：“废朝欲保合朋党，而竟莫能成，何也？”参赞官郑经世对曰：“废朝时事，令人气塞，人君元不知是非邪正，则犹可望其觉悟也。废朝有时能辨其是非，而终不能明白处置，小人何所惮也！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此郭公所以亡也。士夫间论议，微有不同，犹可使之和同，如李尔瞻、韩纉男辈，岂可使人和同于彼也？”上曰：“此有所蔽而然，庸非私耶？”知事李廷龟曰：“圣教诚然。废朝于此人等之恶，似非全然不知，而悦其迎合，终始蛊惑，此莫非私意蔽之也。”〈史臣曰：光海欲令大小北相和，李覮、柳希发、李昌后等，往来其间，为之缓类；李尔瞻、朴承宗、柳希奋，约会于掌苑署，各赋诗唱和，以见其意。然其所争者宠利也，所贪者权势也，岂有协和徇公之理乎？其后尔瞻，又与南人为调停之论，南人之嗜利无耻如韩惟翔、吴焕、睦长钦辈，争相傅会，汲汲趋附，未几而尔瞻败。〉廷龟曰：“目今江冰将合，西事万分可忧，而自前我国不能侦探，未知敌情，与贼对垒，朝夕待变之日，岂宜若此？顷者走回人，乃姜弘立、金景瑞陷贼时手下兵也。走回之时，边上郡邑，当盘问颠末，即为驰启，而漠然不知，使之直到京中，极可惊怪。此人潜身上来，安知非细作乎？”特进官朴鼎贤曰：“若是走回人，则初岂不告于边臣，上京之后，亦当来现于备局，而只往姜弘立家及李时言处，时言使现于备局，而亦不来现，诚可讶也。且言姜弘立、金景瑞领胡兵四万，将待合冰出来云矣。”上曰：“姜弘立似不当叛本国，冰合出来之说，亦不可信。若是细作，宁出此言！且奴贼，必不与弘立兵矣。”廷龟曰：“边境之解弛，据此可知。宜令元帅，申饬讥察。”上曰：“可矣。”经世曰：“弘立等领兵出来之说，固不可信，而在我之道，早讲防备之策可也。圣意虽欲守都城，见诸臣所为，颇无守城之策。且示民必守之意，然后各为其父母妻子而固守之。曾在壬辰之变，上初欲守城，而一朝弃去，万姓愦怨。及去平壤，民持白挺，驱击侍从宫人。翌日，枭示其首倡者数人，然后稍定。此亦可鉴。”上曰：“此贼形势，似不至迫及都城。今日之事，恃此而已。广宁等处，贼兵弥漫，一番扰害边境，则似或有之。军兵犹可征集于外方，至如军粮，虽智者，亦无以为计。”上问：“江华见粮几何？”鼎贤曰：“不满万硕。废朝时多用于营建之役，且己未凶荒，京外士夫，多受出而未偿云。”上曰：“伊贼行兵，非如我国，有事便发，其行甚疾。而在我边备，如彼虚踈，近来多有设弊者，而未闻救弊之策，未知将何为也。毛将或能相援否？”廷龟曰：“虽贼兵渡江，都督必无出战之理。且其所率，皆乌合之卒，岂定为用？”上曰：“汉卒皆已夺气，将自救不赡，安能救我乎？”廷龟曰：“废朝所大忌者战也。都督知其意，故常以进剿夹击等言，声言于我，而实则本无是意矣。毛文龙始以孤军，远涉海外，声言灭胡，招抚辽民，数年之间，辽民之归者，以万计。虏亦疑其议，后不敢专意西向。其与中原，声势相倚，为掎角之形，其功亦不浅，而今则徒享富贵，无意进取。识者皆忧其终不利于中原，而为我国之深患。”

○以郑广敬为司谏。广敬，昌衍之子也。有才局，以光海姻戚，历敭显职。且参庭请，而反正后，仍通清路，盖其为人谨慎，而且以癸丑在玉堂，有摧折造、讱之功也。

闰10月26日

○壬子，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

○监试二所试官启曰：“举子一百六十馀人，齐进言曰：‘皆以外力之人，昨夕始为入来，则四馆以定限已过，不许录名，不得已入场。请自试官所处置云。’使之出去，则呼诉称冤，日势已晏，无意出去，虑有纷扰之患，姑令制述。许多士子尽为停举，亦似未安。令四馆从长处置，而入门时，四馆不为整齐，致有此弊。当该四馆，推考何如？”上教曰：“无录名举子，不为出送，使之制述，极为非矣。试官亦推考。仍下教曰：”近日士子之无耻，愈往愈甚。此习不能正，则何以为国乎？二所无录名举子之所为，尤极骇陋。如此之人，虽取，奚用？无录名者勿取事，言于试官。“

○巡边使韩明琏上疏，乞免。答曰：“予近缓西顾之忧，惟卿在于边上耳。勿以老病为辞，更加勉励，以副予望。”

闰10月27日

○癸丑，司谏郑广敬启曰：“臣曾当伦纪斁绝之日，强颜于庭请之列，何敢以怵祸自解，而冒居谏职乎？请罢臣职。”谏院处置曰：“郑广敬当癸丑之变，掌令郑造、尹讱，以大妃自绝于宗社，不可待以母后引避。玉堂处置时，副提学李𢜫与应教韩纉男，右造、讱甚力，同僚莫敢抗，郑广敬与吴靖等挺身奋辞，摧折凶锋。倘非此论，废母之论，何待数年之久而后发哉！及戊午庭请，广敬之父昌衍，杜门不出，凶徒将拟以重律，广敬之随参，盖恐其益祸于其父耳。岂可以知仁之过，少其风节哉！请出仕。”上从之。

○汉城府请：摘发隐讳处女之家长，罪之。上从之时，以王子夫人拣择，捧处女单子，而人多避结婚宫家，隐讳不出。部官莫能摘发。于是，聚五部盲人，使各告士夫家推卜时所知处女不告者，或杖讯钩问，遂罪其家长。士夫之欺隐，固有其失，而其损于国体大矣。惜哉！

闰10月28日

○甲寅，兵曹启曰：“自古功臣，虽有重罪，录勋之后，则例蒙原赦。李时白以正勋二等之人，方充军边上，宜从旧例放释。”答曰：“姑徐。”

○谏院启曰：“顷者戚里权势之家，多置田庄，养集民丁，免税免役，作为一屯。叛主之奴，逃役之民，凭借作弊无，所不至，监司守令莫敢下手。反正后，此等钜弊，宜皆痛革，而国纲不立，人不畏法，占田聚民，渐踵前习。若不趁即摘发，绳之以法，则此后滋蔓之患，不可不虑。请令诸道监司，广加闻见，一一启闻，而或有守令牵情掩置，随现重科。伏见昨日政目，则因铨官启禀，以左承旨金自点座次难便，特授都承旨，李弘胄嘉义之资。以弘胄之为人，夙夜之勤劳言之，则一资之授，未为不可，而唯为一功臣座次之相碍，遽下增秩之命，圣心偏系之私，不可不省。政体苟且之失，不可不正，请命改正。”答曰：“冒占民田者，已令严禁。李弘胄虽加一资，何害于政！”

○宪府启曰：“古者山林川泽，无禁而与民共之。顷年以来，内需司、诸宫家及士大夫，争相冒占，至于有主田地，公然攘夺，民甚苦之。自今以后，柴场、堤堰、海泽、渔箭立案折受者，一切禁断，以革冒占之弊。”答曰：“山林川泽，与民共之，是诚今日可行之事。然先王朝赐给之处，则似难禁革矣。”

○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上曰：“国中若有仁贤，则一国可以兴仁乎？”知事李贵曰：“虽有仁贤，人君苟不能用，则何以兴一国之仁乎？虽以孔、孟之圣，不在其位，则亦未得过化。为人君者，可不使仁贤在上乎！”成浑尝言：‘李珥治家之法，近代所无。’待庶母如事继母，尝作家训，朔望，一家长幼，序坐而读之。又有过者，辄籍记而警责之。至于奴仆，亦如之。其殁也，都中士庶，举皆哭奠，胥吏辈操文致祭，有云：‘民父母丧，王左右失。’入番军士，亦皆哭泣哀悼。仁者之效如是矣。盖教行于妻子，似若易然，而必须不愧屋漏，然后妻子敬服。若不慎独，何能如此？“参赞官郑经世曰：”妻子居室之间，能为慎独，则推此而可御于家邦。盖家齐，则国治也。苏东坡之言曰：‘民之于君，不从其令，而从其意。徒为号令，则令亦不从。人君意向，宜务大公至正。“上曰：”非不欲公正，而每恐或蔽于私耳。如有不公不正之事，愿各陈之。“经世曰：”上教如此，圣德至矣。上若诚心欲闻，则孰不为之乐告哉！“贵曰：”边上事机方急，古人有视师之举，臣于虽不逮，愿以单骑，驰至边上，审其形势之难易，观其城守之便否。且募兵谕民，出奇设策，则其于缓急之备，或不无利益。敢请一行。“上曰：”卿若一行，可纾西顾之忧，而今方寒冱，老人何能行？“

闰10月29日

○乙卯，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

○宪府启曰：“往在戊申，临海君珒成狱之时，守门将郑承緖，乃以稿席裹兵器之说，言于金渭，仍为上变，临海逆狱之成，此两人为之也。渭则今已作故，而承緖则尚保堂上职名，物情之愤极矣。请郑承緖拿鞫，依律处断。”从之。

○上下教曰：“近日寒冱日甚，而禁府罔念囚人之冻馁，久不坐衙，极为非矣。今后勿为如是。”又遣承旨，放典狱轻囚。

○葬文城郡夫人柳氏。夫人十月初八日，卒于江华围篱中。上命辍朝三日，进素膳五日，遣礼曹堂上、郞厅、内官及京畿监司，监护丧事。令旧时宫人及族属一人敛袭。其敛殡诸具，皆令有司备送。遣中使致祭。至是，葬于杨州地赤城洞，而命用隧制，树标石，记其迹。置守冢人，定内官、宫人，奉祭奠，官给祭需。返魂时，遣礼官，迎于门外。

闰10月30日

○丙辰，训炼都监聚军兵于训炼院，试才施赏。又言：“军中不可无鼓勇之举，故募武士试其勇，则训炼佥正吕荣元、内禁卫边大中，能超三牛，宜有赏格。”命赐吕荣元熟马，除边大中相当职。

十一月

11月1日

○丁巳朔，日南至，上行望阙礼，后受百官贺。

○备边司，因平安监司金荩国状启，覆启曰：“平壤以西关根本之地，为京都藩蔽之要冲。自前有必守之议，而乃为朴烨所误而不守，人皆痛惋。金荩国受命之后，锐意修缮，进筑重城，功役已完，西边形势，已增一倍，庶弛西顾之忧。而本城周回阔大，本府之兵才数千，以此单弱之军，欲守万堞之城，其势难矣。元帅部，分十邑兵民出身，尽属于本府，勿令他衙门那移调用，以责专力守御，而平壤守城，利害所系极重，下谕于都元帅，使之商度，守御形势军兵多少，一一驰启，以凭议处。”上教曰：“为方伯者，畏贼厌守，则其他何言？难守之形若是，则劳民进筑者，何意也？欲遗贼而筑此城耶？金荩国蔑视国法，有此状启，纪纲之颓据此可知。似当拿鞫处置，议启。”

○宪府启曰：“近来国纲解弛，军法不严，平安监司金荩国，既已受命分阃，则当为死守勿去之计，而乃于冰合之后，以难守之势，张皇驰启，违误军机，动摇民情。备边司回启之时，不能据法请罪，反循其意，至请下谕元帅，事甚骇异。请有司堂上罢职。”从之。

○谏院启曰：“卫将金行健，当昏朝时，嗾其侄婿全詻，上废母之疏。詻之父梦龙，闻而惊骇，寄书于詻，令自投汉江，勿来见我云。则行健乃敢抵书梦龙，极其诟骂，目之以愚汉。岭南士子，莫不痛惋，而尚带职名，玷秽清朝，请削去仕版。”从之。又启曰：“伏见平安监司金荩国状启，则满纸张皇，诿以兵少难守，其临危图避之状，如见肺肝。至以移徙他境，民不可恃，欺人入城，终致屠戮等语，先为恐动，臣等相顾惊骇，不胜痛心。荩国受命再赴，日月不为不久，本府及所属列邑民兵之数，知之不为不熟，而及此江冰既合城役已完之后，敢以弃城出战之语，诬饰驰启。方伯如此，则其他列城之将，孰有忘身循国之心？若不绳以重律，则国事溃裂，将无以善役。请亟拿鞫，依律处断。”答曰：“当观庙堂议启处置，勿烦。”又启曰：“元帅受阃外专制之任，当国事危急之日，所当严明军律，以示死守之意，而平壤府筑城垂毕之后，敢请以别将守城，以致荩国临危谋避之计。又因副元帅李适之报，至以宁边为可守，不宜守之地，其任其管下，解体自便之失大矣。请推考。以急急巡视两西守城形势，诸将之如荩国出没两端者，先为枭示，启闻之意，申明下谕。”从之。

11月2日

○戊午，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至财聚民散之义，副提学郑经世曰：“后世人主，不知慎德，惟欲是从，务为聚敛，故颠覆相望。废朝时，惟货赂是好，始则监司、守令纳赂，终则名官微官亦，皆纳赂，竟至人心离叛，身为独夫。非不知古今治乱，而乃至如此，诚可怪也。”上曰：“惑于宫妾，听用其言，故如是矣。”经世曰：“今之在朝者，亦多有其时行赂者。但罪关伦纪之徒，治之几尽，若复论此等人，则所馀只若干士类而已，故不得论之。”上曰：“如此之人，置而勿论，则自当悔过迁善。若一功吹毛求疵，则岂无骚扰之端乎？”知事郑晔曰：“交通宫禁，人臣之大罪。始虽起于微细，终必至于变乱。是非荧惑，聪明人君，为其所蔽，则实事不得闻，此乃亡国之道也。”宣祖朝己丑年间，始有交通宫禁之言。其时李山海乃其甚者耳。“又曰：”近日台谏所论，虽微细事，亦必留难，有乖于转圜之美，殊极未安。如李弘胄加资之事，以金自点之故，乃为此举此异用意迂回，有所系着而然也。“上曰：”李弘胄一资之加，固无不可。始以为无大害，今闻此言，方知其非矣。“

○令致祭安阴县监郭䞭，且置守冢人。䞭从事学问，乡人素称善士。壬辰，为安阴县监，修改山城，以为固守之计，为贼所围，昼夜督战。城中人多缒城夜出，其二子亦劝䞭出避，䞭不听。及贼登城，䞭据胡床不去，贼遂杀之。二子以身蔽之，三父子同时而死。其女亦士人之妻，从其夫避兵，及其夫被掳，乃自缢死。忠孝烈妇之节，出于一家，宣祖朝，赠兵曹参议，赐祭。废朝加赠赐祭。筵臣郑经世请复褒奖，以为激劝之地，故有是命。

○春川府使申应榘卒。应榘少游李珥、成浑之门，早有重望，一时皆推许焉。当废朝临海之狱，与赵振等得参正勋，时谓之在家忧国功臣，人皆鄙笑。后为杨州牧使，亦多有不谨之诮，可谓忝辱先师矣。

○上下教曰：“予幼时，受学于教授闵裕中，颇有益。诗云：‘无德不报，无言不酬。’此人，相当职除授。

○以崔鸣吉为吏曹参判。鸣吉参于举义，当初谋议，颇有协赞宣力之事，故反正之后，宠擢最先，亚于金瑬、李贵，录勋一等。一岁中，自吏曹佐郞，由正郞、参议，直至参判。为人颖悟，敏而有才。且自以立功遭时，谓可有为，藐视一世之人材。凡人物进退，国家政令，无不以身担当，锐意更张。然本是斗筲之器，而恃才负功，无所顾忌，有憸侫之态，人忧其为不吉之人。

11月3日

○己未，备边司启曰：“受命之日，士忘其家，疆场之臣，不敢左次，人臣之大防。而金荩国受圣明委寄之重，不能镇定人民，使之移徙他境，有此状启，纪纲之颓尽，诚如圣教。但当初锐意进筑，似非厌惮城守者，而到今乃有前却持难之意，诚未晓其故。臣等反复相议，则或以为，临急易将，事不宜妥，施以次罚，责励后效；或以为，渠既持难，则难责必守，不若早为拿来，择遣他人为当云。敢此并禀，以候睿裁。”答曰：“金荩国锐意进筑之事，不难知也。当初岂料今日使之自守乎？若能预料，则必防筑城之役矣。以临急易将为难而置之，则其于崩溃退北之时何？其时亦以易将为难，而坐视败亡乎？虽以小事言之，若无固志，则后效难期。况军旅之事，死生所系者乎？然本司之意，欲施轻罚，此亦无妨。依所启为之。”谏院又争之曰：“备边司，以临急易将为难持，两端回启，军政不立，何以责死守？惩一砺百，所关非轻。”乃命拿鞫。

○上夕讲《论语》于文政殿。知事李贵曰：“江冰已合而宁边、平壤战守之策，犹未有定。臣前请自往视师，而殿下不许，臣亦岂乐往？不无万一之补，故欲一行耳。当初金荩国之为监司，臣与金瑬实荐之矣。意谓必能感激以死图报，而到今乃尔，倘使臣兼平安监司，则臣斩荩国之首，悬诸龙湾，告谕父老，策励将士，以为死守之计，民心必将镇定，贼亦畏惮矣。臣言烦杂，故殿下不信，其以臣为不能办此事乎？”侍讲官赵诚立曰：“李贵熟谙西路形便，若属诸李贵，则亦必有济。其言伤烦，自前见轻，然皆出于为国之忠赤，臣决知李贵之必能死义而不为偸生计也。”上不答。承旨权尽己曰：“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虽凡人，若无定力，则鲜能终始如一。况人君地位崇高，众欲交攻，其于克去己私之功，尤当致力。自上虽未有失德，而渐不及于即祚之初。唐将所送礼物，初则直送该曹，而今则无益奇玩之物，或有纳于宫中者，虽非大损圣德，亦恐与初有异也。”上嘉纳之。

11月4日

○庚申，三公李元翼、尹昉、申钦等，以金荩国事回启之失，诣阙待罪。上命引见，仍问曰：“金荩国已令拿来，而虽仍之，亦无妨耶？”三公皆曰：“不可仍之。惟在得人而代之。”上曰：“佥意属谁？”皆曰：“群议以为，沈器远可以代之。”上曰：“器远年少未试，何以知其可也？”对曰：“前日荐儒将时，多举器远，虽元帅，亦可堪云。已建大功，声望自重，纵云骤陞，亦可镇服。”上曰：“此乃重地，不可用未试之人。须以有履历局量者，择授可矣。”尹昉曰：“以已试者言之，李尚吉虽老，可为也。”申钦曰：“外议或谓，宜令元帅兼带。”上曰：“不然。元帅之任既重，而监司之重，亦不下元帅，岂可兼之？此任非但有监司才局，必须有将略者，可以当之。”李元翼曰：“崔瓘当事着实，多以为可当。退与吏、兵判议定矣。”乃以李尚吉代金荩国。

○上引见黄海兵使李榏曰：“主将有死守之计，则军民恃以为固。黄州乃海西一道之要冲，尔其往尽。”乃心仍赐弓矢。

○检阅吴希道患痘，客死于京邸。上闻之，令给棺板。

11月5日

○辛酉，谏院启曰：“前掌令郑弘远，家行悖恶，得罪人伦，曾为参礼察访，做出飞语，诬陷考官，使之窜谪穷荒，至有冤死配所者。因之为拔身之奇货，滥登科第，旋入台阁，附托宫禁，鸱张气势，伤人害物，罔有纪极，而至今网漏，偃息都下，请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从之。

○上引见元勋兵曹判书金瑬、右赞成李贵、户曹判书李曙、水原府使李兴立、副摠管申景禛、吏曹参判崔鸣吉、左承旨金自点、绫城君具宏、佥知沈命世等于文政殿。上谓诸勋臣曰：“卿等，皆忘身成此大功，而因予不辟，国日以危，良用愧悼。如有所怀，各陈无隐。”瑬对曰：“自上励精图治，朝臣皆一时人材，莫不奔走率职，而国事涣散，致令圣上尚轸宵旰之忧，此皆臣等之罪也。”贵曰：“殿下英明冠古，非群下所可议，而未免因循旧习，不能奋发大有为之志，国势之日渐委靡，此乃殿下之过也。”上曰：“然。缘予才德蔑如，使大小解体，是予之过也。”鸣吉曰：“当初，不料国事之至今未定也。申钦为吏判，臣谓金瑬曰：‘今日用人，须属于申钦。’金瑬以为可。又言于李贵，贵曰：‘不可。始事之人，当了其事。吾属自当为之，岂付他手？’臣以其言为不是也。及见申钦之用人，循途守辙，非弘济艰难之手。厥后异色之人，不思同寅；同色之人，视功臣亦异于他士类。臣虽竭力周旋，而皆不肯从。若但委其手，则用人之际，必多未尽之事。到今思之，李贵之言不无所见。目今民心未定，国危如发，若有一王佐之才，则岂至如此？李贵好为大议论，而节目踈脱；金瑬持重而未有大识见。三公皆人望，而亦无担当国事者。中外之人，皆以为圣德至矣，而臣僚不能奉行。盖殿下未得辅佐之臣，故治道不立耳。吴允谦虽无达识，颇欲尽心。但兼带太多，不能专察铨曹之事。如义禁府，则似当递改。”上曰：“惟在其人能察与否，苟善察任，虽多何妨？”〈史臣曰：“判书之兼带，非参判所可请递，可谓无所顾忌。且观其历论人物之长短，亦可谓轻视一世之人材，而谓皆无出其古者矣。〉鸣吉又曰：”古者君臣之间，情意亲密，出入言语，无所拘禁。今则礼节太严，相接亦罕，殊异乎古昔之事也。如有所言，虽独直入，亦无不可。引见臣僚，虽于卧内，或于对食之际，皆可以召对。何必龙床设座，备承旨、史官，然后见之？自上宜改规例。“上曰：”此言是矣。然如有所言，何必独入？独入，则所言或有不公之弊矣。“上与诸勋臣，酬酢从容，仍设馔宣酝，各赐鹿皮一领。先此，已赐元勋十人，各银百两、金二两、锦叚一匹、屏风一。至是，又别赐。

11月6日

○壬戌，宪府启曰：“东莱府使金致，本以凶险之人，为逆魁腹心，久居铨衡，布置凶党。及为谏长，杀大君、攻郑蕴之论，攘臂担当，酿成淫天之祸，而尚保官爵，请远窜。”答曰：“此时用人之道，苟有其才，弃其过失而用之可矣。近日论人之罪太烦，似非今日急务也。更勿烦论。”累启，不从。

○谏院启曰：“曩时牟利之辈，与守令之顽钝无耻者，同心分利，侵毒生灵，土崩之祸，实由于此。反正之后，拭目新化，而大纲不立，积弊难祛。今以暗行御史李楘状启观之，此辈复踵前习，挠害民生，良可痛心。请令各道监司，一一摘发启闻，枭示容接守令，并论以与人赃之律。当此大无之岁，虽恒贡之出于民者，惟当裁损，而伏闻各道管饷使，急于办事，别作科条，诸般收税，未免烦苛。交昜物货，折价过重，挠害不赀，此而不改，所损非细。请下谕于各道管饷使，使之急速变通，如有横加往敛者，随现痛惩。”从之。

○上引见水原府使李兴立，谓曰：“备局屡启，以为本府重地，不可不属卿，故从之。今当出去，良用怅缺。水原物众地大，军额，未知，几何？”兴立曰：“出身六百馀名，三手兵，幷二千数百馀名。”上曰：“今得其将，可以无忧矣。”

11月7日

○癸亥，是日上诞日也。百官陈贺。

○令备边司荐儒士中有将才者。以沈器远、崔𬀪、尹守谦、李溟、李昌庭、李圣求、李敏求、金时让、沈光世、郑基广等十人荐之。当反正之初，一时人材，可谓盛矣。而庙堂所荐将才，无一人可堪实用，其中亦有全不近似者。宰相之不知人如此。可胜叹哉！

○上夕讲《论语》于文政殿。

11月9日

○乙丑，弘文馆修撰李植上疏，略曰：

臣闻，古者，为官择人，不为人择官，故三代盛时，公卿出为将帅，两汉贵近之臣，或以侍中而往匈奴，或从九卿而为太守。其所卑者，莫非艰险之地也，而使之而无所爱，当之而不为辱，何哉？良由臣主一体，夷险一志，如手足捍头目，岂复惮其劳苦危伤而迁避之哉！臣窃观，国家内难甫靖，外寇方狺，内外选任，俱合难慎，固无轻重之可论矣。然臣以为，若外寇不至，则内忧亦无从而起矣。然则今日朝廷所当极选者，宜莫如两关防牧守将领，而自圣明反正以来，缙绅之稍有声称者，皆聚裹面，武臣之杰然有智力者，亦多在内地，西关一带所选任者，除两元帅特荐外，类皆时议所轻之人。臣恐殿下得其报效之未易也。臣闻，两西牧守将领，咸畏寇难，在官者苦于言，之官者怨于色，靡不以做罪为务，图递为期。以海西一路观之，惟黄州、延安缮隍诘戎，差强人意，其他则一箭不鍜，一卒不炼，临危瓦解之形，可为寒心。凡此非独其人之罪也，实由朝廷举措失当，无以激厉其心故也。堂堂圣朝，济济群英，明着衣冠，高谈礼义，几乎三代之气色，而至于彊域，不测之变，禽战逼人之祸，则举以付之于无可奈何，宠突燕雀之喩，不幸近之。臣虽无状，一念至此，肝胆破裂，不知生之重于死也。臣自忖材甚腐、力甚弱，无可伦比，然殿下特发明旨，授臣以西路一小县，使属镇管大城，当一障之任，则庶边镇辈耸知，明主不爱侍从近昵之臣而置之战地，使与武弁同死生，则一着之间，风采立异。仍于功臣名宰中，拣出有干局者数人，假以使号，分守大城，其间必有谋昼胆力过臣什百者。臣当以死先倡，以义相勉，无事则竭力团聚，有变则与城俱弊，决不如今日之沓沓而悠悠也。殿下以英武拨乱，以仁义图治，有非小臣所敢窥测者。然臣窃念，殿下神智周遍，启听言不免于持难，枢机精密，故处事若忽于远大。是以忠言混于闲谈，奇策泥于俗规，不惟臣之狂言，无所投隙，而抑恐殿下，虽得颇牧，犹若有不能用之叹也。伏愿殿下，特下该局，俾速议处，则臣虽枯死行间，荣如近侍。

答曰：“嘉尔忘身为国之忠。疏辞当留念焉。”

○谏院启曰：“兔山县监韩师德，本以鄙陋之人，托婚权势之盲子，其为用心，人所唾骂，请罢职。”从之。光海时柳希发，以外戚久在铨曹，为清盲子救婚，人皆不肯许。师德乃以女妻之，人恶其用心。

○心以尹义立为毛都督接伴使，代李尚吉也。

○备边司请以沈器远为元帅府赞画使，下送张晩幕府，后不果往。

11月10日

○丙寅，备边司启曰：“平山山城，迫近畿辅，此城守御，十分紧要。曾令黄海监司林㥠入守此城，而近日措置形止，专不驰启。请驰谕责励，以为必守之计。且遣本司堂上一员，审察平山及德津、坡州等城凡千守备，从之。

11月11日

○丁卯，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特进官李曙曰：“内需司奴婢复户事，朝野皆以为未安。”副提学郑经世、知事郑晔等亦曰：“内奴复户，法典无之。”上笑曰：“其来久矣。《续录》中亦有之。”经世曰：“今之复户，异于法典。法典所谓复户，只户役十七事外也。今则田结亦皆给复，民之劳逸悬殊。且既复其田结，其田结未准应复之数，则又取他人之田结以足之。以此，失民田结甚多。”曙曰：“法典本无诸宫家复户之例，而八路免税诸宫家田结，多至累百结，而且无一定之规，似当有定限。”上曰：“该曹所录，似多虚簿。且先朝赐给之物，一朝革去，亦似未安。”晔曰：“王子、驸马家，各占海泽、公私渔采，禁不得往来，事甚无理。不可以事在先朝而任其作弊，贻害齐民也。顷者柳希奋、朴承宗，私设屯田，称之曰阵，为逋逃渊蒌，古今宁有此事！今宜痛禁此弊。亲亲之道，岂在于此？今若不为裁抑，则末流之弊，将不可胜言。”经世曰：“诸宫家，既有复户处，则民必投入。以向时之事观之，可知其弊。反正之初，投托之民，皆涣散，而今渐如前。屯田海泽，又复分占，若不严禁之，则其弊当如废朝也。假使先朝所给，亦当矫革也。郑晔之言出于忧君，若知其是而不从，则臣僚必缺望矣。”上曰：“田结则勿许复户，只复户役可也。”晔曰：“贼之必来，虽未可知，在我之道，宜为阴雨之备。宜早议定，以为进驻一步之计。君上振发耸动，然后百寮奔走竭力，士气亦必增倍。顷闻自上有城守勿去之志，此教似不十分诚实。都城阔大，在平时富庶之时，犹以为难守。今之形势，决不可守。”上曰：“进驻之言甚是，而但人心不固，一动则辄骚扰，以是为难耳。且城守之言，非谓贼到京城而坐于都中也。以今年形势观之，贼虽来，必不深入，故欲坐此而镇定之也。

11月12日

○戊辰，赐领议政李元翼毛褥等物，仍遣史官，谕令勿谢。

○引见大臣及备局堂上。上曰：“曾有有边警，则进驻之议而未能决定。何以则可也？”领议政李元翼曰：“圣意以在此镇定之言为是，臣不敢自是己见。然守城之言，乃虚辞也。贼若迫城，君臣上下，其可奉宗社以死守之乎？守城是将帅之事，非人君之所可为者。曾在壬辰之变，欲避乱，则恐挠人心；欲守城，则亦非善策，未能预定，仓卒去邠。当时之事，有不忍言。今之事势，又异于壬辰，守城之议，未见其可也。谋之欲众，断之宜独，愿问诸臣，断以圣心。”左议政尹昉曰：“亲征不可轻议，守城亦难遽论。贼不深入，则坚定不动可也。不幸寇深，则都城决不可守。”右议政申钦曰：“进驻而或不免退避，则自平山入江都，其路迂枉；自松都入江都，亦非顺路。进驻虽正论，恐有临时狼狈之患也。礼曹判书李廷龟曰：”贼之西犯，果为信然，则大义所在，亦宜谕之以亲往之举。虽不必亲往，而兵家先声后实，亦一道也。“晋原府院君柳根曰：”三呼过河者，欲复中原，冀有所进也。今则但当在此，申明号令而已。“刑曹判书李时发曰：”臣在西边时，将士闻有亲往之举，颇有激励之气。若安闻度日，则仓卒有变，虽欲退步，不可得也。“兵曹判书金瑬曰：”天下事势，揣摩终始，然后可以为之。若以亲往之名，为激励之举，则容或可也。若果为进驻，则未知，庙社何以处之？今日事势，都中无事，亦不可必，倘或进驻，而都城有警则奈何？“上曰：”若言都城事势，则贼虽犯境，坐此镇定可矣。但进驻，则西方将士，必为激励，执此两端，未知，孰优？“左参赞徐渻曰：”前日都城不可去之教甚当。如是然后，人心有恃而可以镇定。若维舟于江而曰：‘我为进驻之计。’则民必不信。“右赞成李贵曰：”此论，皆不知大纲领之言也。都城非十万兵，不可守。今之坚守都城，则人心镇定云者，万万无理。今以必不为之，事谕之，民岂信之？进驻之言，亦必不信矣。为今之计，无论士族民庶，各出布木，以为军资，使列邑守令，整顿军兵，以为朝令夕发之地，则人知此意，皆有所恃，使贼闻之，亦必畏忌，所谓不战而屈人兵者也。预出体察使，使先据平山山城，且待四方之兵，相机进步，贼若深入，上自将与诸将幷进，则贼非难御也。“上曰：”然矣。大邑军兵，预先料理收拾可也。“贵曰：”若为此计，则宜使重臣，留守开城。若以小臣为留守，则当操炼军兵，可为临急之用。臣无他所长而得人之死力，则差可能之。“元翼曰：”所谓进驻、进战，非必欲如是也。但今战守之事，不可不预为之计。临时观势，可战则战，可守则守。“上曰：”予意，不欲持两端。贼若犯境，当进而督战，斩其退步之将，以肃军律。“于是诸臣皆曰：”惟在圣断。圣意如此，则孰不激劝！“上曰：”然则两大将，予当率去，留都大将定之可也。“申钦、金瑬独以为，以不教之民，亲自进战，非万全计也。”上曰：“领相之意甚好。是以从之耳。”

11月13日

○己巳，以赵存性为开城留守，崔葕为司宪府掌令，吴䎘为弘文馆修撰。

○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

11月14日

○庚午，以皇帝圣节，上行望阙礼。

○上引见大臣备局堂上三司长官。领议政李元翼曰：“向者已定进驻之计，留都扈驾大将及体察使差出事，必须禀定于榻前。”上曰：“都体察使，领相当为之。”元翼辞以年老不逮，仍荐韩浚谦。上曰：“国舅任事，曾无此例。是以为难耳。”元翼曰：“贵在因时制宜，不可胶守常规。”上曰：“各陈所见。”皆对曰：“韩浚谦虽为国舅，自在先朝，养望有素。曾为元帅，规画得宜，群情皆以为甚合。”上曰：“群议如此，则以韩浚谦为都体察使，左相为留都大将。”李贵曰：“自上已定大计，臣愿为开城留守，募兵选士，以为前路策应之地，臣当为国效死。”上曰：“但以爵秩不相适为难。”皆曰：“以李贵为留守，亦甚合宜。此时不可以爵秩为拘。号称御戎使，则名位尤重。宋时亦有此号，以此兼带可矣。”上曰：“然则以李贵为开城留守，右相则扈行可矣。”

11月15日

○辛未，地震坤方。

○西平府院君韩浚谦上箚，乞递留都都体察使之任。答曰：“时有治乱，事有经权。岂可徒守前规，有若胶柱鼓瑟者然哉！汎授卿是任，非予自断。勿辞。”

11月23日

○己卯，日晕两珥。

11月28日

○甲申，日有两珥。

11月29日

○乙酉，巳时太白，见于巳地。

十二月

12月6日

○朔辛卯，太白昼见。

12月7日

○壬辰，太白昼见，白虹贯日。

○上下教曰：“内人等侍慈殿，于十年幽闭之中，得有今日，实非所期，而终始尽诚，少无怨苦之意，此即古人所谓无所为而为之者，予甚嘉叹。其功劳不可不酬。依所愿，施赏。

○谏院启曰：“伏闻慈殿下教，以御乘马赐永安尉洪柱元。夫路马过而式之，齿之者亦诛，则敬君及物之义，不亦严乎！慈殿亦不可擅与人也明矣。目今下嫁之礼，衣服器用之侈倍于平时，已非祖宗朝节俭省约之道，况谚书下教，尤骇瞻聆。慈殿如有所为之事，当告于圣上，而或有不合事理者，则圣上怡声以谏，冀其回悟，不陷亲于有过之地者，此圣孝之大者也。以慈殿塞渊之德，亦岂不惕然而悔翻然而改乎？伏望圣明，以古圣乘训之意，群下执法之言，从容陈达，还收已下之命，永寝谚书之教，以明祖宗家法，以为贻厥之谟。”答曰：“先朝，以御乘马赐给之时颇多。顷日之事，亦何伤乎？勿烦。”

○宪府启曰：“柳汝恒、柳汝恪等，其父涧赴京回还时，渰死海中之报，虽未及的知虚实，既闻此报之后，求为使命，晏然西下。甚至纵酒挟妓于公馆，闻者怒骂，至今未已，请削去仕版。”答曰：“此事，尔等其亲见之乎？如此之论，益加详察可矣。”其后筵臣陈白其谤言之不实，以同行使臣之所目见为证，宪府以此引避。上特罢掌令全湜。湜发论故也。

○上昼讲《大学》于文政殿。检讨官姜硕期曰：“凤山载宁等地，有海泽可耕处，宣庙朝，差屯田判官，筑堰耕种，以补军饷。初属军资监，癸巳年间，移属训炼都监，其后赐给永昌大君。废朝时，夺给金尚宫，故郑梦弼、朴应男辈，往来作弊，作逋逃之薮。应男称以防纳本道，其人价布发一道之民，广如筑堰，民间怨谢之状，有不忍言。反正后，监司李溟，因民人齐愦呈诉，捉囚应男，欲为枭示，而其时所谓从事厅，移文监司，使之上送，仍以得免，一道至今愤郁，而犹以为幸者，其地还属管饷。近闻永昌赐给处，则大妃殿差人下去句管，朴应男所筑处，则达城尉冒占，宫差之作弊，民心之缺望，必复如前，今宜还属管饷。愿上陈达于慈殿而行之。”上曰：“达城尉之占得，亦必有由矣。”硕期曰：“此不过以立案为辞，而应男既用民力而筑之，则岂可为私家所占哉？”同知事郑晔曰：“近方抄出军兵，而军饷无策，今此芦田一岁所收，不下数千石，其为用岂少哉！且如朴彛叙，于其一家人为载宁郡守时，发军筑堰。如此等处，亦宜属公，以补军需也。”上不答。

12月8日

○癸巳，日出时，赤气如柱，立于日上，阔数尺，长十馀丈，良久乃灭。

○政院启曰：“日乃众阳之宗，而虹者戾气之尤也。以至阴之气，交贯太阳之精者，前史罕闻，而顷年叠出屡现之征，今果何如也？当此侧身修省之日，不敢知有何政令之阙失，而谪见于上者，如此其惨耶！灾必有召，变不虚生，伏愿殿下，以实德施诸事，以实惠推于民。民心既悦，则天怒可息。”上曰：“因予忝位，天灾至此，恐惧自责，罔知攸济。启辞，当体念焉。”

12月9日

○甲午，白虹贯日。

12月10日

○乙未，上下教，求言曰：“自予忝位以来，人事多愧于下，天谴宜见于上，而昨日之变，尤极惨酷。静省咎征，罪实在予，痛心䩄面，罔知攸济。顷因灾谴，求言中外，无一人言之者，此岂非寡昧治国无状之致乎！虽然，天怒至于如此，谠言终不可无。惟我大小臣僚，勿以予为无可与言，须念祖宗之积德，尽言无讳。邦国不宁，臣民亦岂独安乎？予虽不敏，当改过迁善，以答天谴。

12月11日

○丙申，正言朴炡启曰：“顷者臣与大司谏郑晔、正言李基祚，相值于私室。臣谓郑晔曰：‘近来徇私之弊，无异曩时，论劾所及，多是失势之辈，如名官侪辈，则虽有过失，置而不论，其可谓公道乎？’晔曰：”然矣。名官有过，尤可论也。未知，指谁也？’臣曰：‘赵希逸、韩仁及居乡不谨，湖西之人，至今有言。况闻希逸，顷往宰臣家，语侵大臣，至使劝之引入。大臣若有可论之事，言官论列则可也。至于因人动摇，则甚非敬大臣之道，此事可论也。’李基祚亦言希逸为台官时，越法侵人之事。郑晔以为：‘如此则论之可矣，而恐涉纷扰。’臣实疲软不能坚执，未及论启，而今闻其言传播，希逸至自发明于言官之家，臣之论事不敏之失著矣。请罢臣职。“大司谏郑晔启曰：”朴炡等顷日欲论赵希逸、韩仁及之事，臣尝惜希逸之才，且虑其所闻或过其实，以似涉纷扰答之。其妄欲镇静，久押公论之罪大矣。且所谓大臣，即右相申钦也。钦之清名雅望，为世所重，故年少辈不量时势，责望太急，过虑之言，虽发于知友之间。若以此谓之动摇大臣，则非但罪名不近本情，亦恐启后日之弊。臣之愚见，此则不能相同，请罢臣听。“炡既出，逐劾希逸等。

○上夜对讲官于崇文殿。

12月14日

○己亥，太白昼见。

12月18日

○癸卯，太白昼见。

12月27日

○壬子，午时，日有交晕，晕上有冠，下有履，色皆用赤外青。白虹贯日，虹外又有白气，如虹而指晕。

〈仁祖大王实录卷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