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四库全书本)/卷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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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朱子语类卷一百十八
  朱子十五
  训门人六
  先生问伯羽如何用工曰且学静坐痛抑思虑曰痛抑也不得只是放退可也若全闭眼而坐却有思虑矣又言也不可全无思虑无邪思耳以下训伯羽
  学者博学审问慎思眀辨等多有事在然初学且须先打叠去杂思虑作得基址方可下手如起屋须有基址许多梁柱方有顿处
  观书须宽心平易㸔先见得大纲道理了然后详䆒节目公今如人入大屋方在一重门外里面更有数重门未入未见便要说他房里事如何得
  公大抵容貌语言皆急迫须打叠了令心下快活如一把棼丝见自棼而未定才急下手去拏愈乱
  人须打叠了心下闲思杂虑如心中纷扰虽求得道理也没顿处须打叠了后得一件方是一件两件方是两件
  公㸔文字仔细却是急性太忙迫都乱了又是硬钻凿求道理不能平心易气㸔且用认得定用玩味宽㸔
  问读书莫有次序否余正叔云不可读读则蹉过了曰论语章短者诚不可读读则易蹉过后章去若孟子诗书等非读不可盖它首尾自相应全藉读方见问伯羽尝觉固易蹉了专㸔则又易入于硬钻之弊如何曰是不可钻书不可进前一步㸔只有退㸔譬如以眼㸔物欲得其大体邪正曲直须是远㸔方定若近㸔愈狭了不㸔见凡人谓以多事废读书或曰气质不如人者皆是不责志而已若有志时那问他事多那问他气质不美曰事多质不美者此言虽若未是太过然即此可见其无志甘于自暴自弃过孰大焉真个做工夫人便自不说此话
  蜚卿问致知后须持养方力行曰如是则今日致知眀日持养后日力行只持养便是行正心诚意岂不是行但行有远近治国平天下则行之远耳可学
  蜚卿问不知某之主一如何曰凡人须自知如已吃饭岂可问他人饥饱又问或于无事时更有思量否曰无事时只是无事更思个甚然人无事时少有事时多才思便是有事蜚卿曰静时多为思虑纷扰曰此只为不主一人心皆有此病不如且将读书程课系䌸此心逐旋行去到节目处自见功效浅深大凡理只在人心中不在外面只为人役役于不可必之利名故本原固有者日加昏蔽岂不可惜道夫
  蜚卿欲类仁说㸔曰不必录只识得一处他处自然如破竹矣道夫
  先生谓蜚卿㸔公所疑是㸔论语未仔细这读书是要得义理通不是要做赶课程模様若一项未通且就上思索教通透方得初间疑处只管㸔来自会通解若便写在䇿上心下便放却于心下便无所得某若有未通解处自放心不得朝朝日日只觉有一事在这里贺孙
  蜚卿以书谒先生有弃科举之说先生曰今之士大夫应举干禄以为仰事俯育之计亦不能免公生事如何曰粗可伏腊曰更须自酌量道夫
  蜚卿曰某欲谋于先生屏弃科举望断以一言曰此事在公自㸔如何须是度自家可以仰事俯育作文字比之他人有可得之理否亦须自思之如人饥饱寒煖须自知之他人如何说得道夫
  蜚卿云某正为心不定不事科举曰放得下否曰欲放下曰才说欲字便不得须除去欲字若要理会道理忙又不得亦不得懒
  㸔今世学者病痛皆在志不立尝见学者不远千里来此讲学将谓真以此为事后来观之往往只要做二三分人识些道理便是不是㸔他不破不曾以此语之夫人与天地并立为三自家当思量天如此高地如此厚自家一个七尺血气之躯如何会并立为三只为自家此性元善同是一处出来一出一入若有若亡元来固有之性不曾见得则虽其人衣冠其实与庶物不争多伊川曰学者为气所夺习所胜只可责志颜渊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在颜子分眀见此物须要做得如人在战阵雷鼓一鸣不杀贼则为贼所杀又安得不向前又如学者应举觅官从早起来念念在此终被他做得但移此心向学何所不至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至三十而立以上节节推去五峰曰为学在立志立志在居敬此言甚佳夫一阴一阳相对志才立则已在阳处立虽时失脚入阴然一觉悟则又在于阳今之学者皆曰它是尧舜我是众人何以为尧舜为是言者曾不如佛家善财童子曰我已发菩提心行何行而作佛渠却办作佛自家却不办作尧舜某因问立志固是然志何以立曰自端本立以身而参天地以匹夫而安天下实有此理方伯谟问使齐王用孟子还可以安天下否曰孟子分眀往见齐王以道可行只是他计些小利害爱些小便宜一齐昏了自家只立得大者定其他物欲一齐走退有举中庸一段曰德性曰高眀曰广大皆是元来底问学中庸精微所以接续此也某问孔门弟子问仁问智皆从一事上做去曰只为他志已立故求所以趋向之路然孔门学者亦有志不立底如宰予冉求是也颜子固不待说如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岂不是有志至如漆雕开曾点皆有志孔子在陈思鲁之狂士狂士何足思盖取其有志得圣人而师之皆足为君子以下训可学○璘录云同录异见后训璘
  先生问昨日与吾友说立志一段退后思得如何某曰因先生之言仔细思之皆是实理如平日见害人之事不为见非义之财不取皆是自然如此曰既自然如此因何做尧舜不得某谓尽其心则知其性曰此不是答策题须是实见得徐行后长者谓之弟须见得如何弟是作得尧舜因语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所谓天理人欲也更将孟子答滕文公曹交问孟子章熟读才见得此甚省力
  问作事多始锐而终辍莫是只为血气使曰虽说要义理之气然血气亦不可无孟子气体之充但要以义理为主耳
  问讲学须当志其远者大者曰固是然细微处亦须研穷若细微处不研穷所谓远者大者只是揣作一头诡怪之语果何益须是知其大小测其浅深又别其轻重因问平时读书因见先生说乃知只得一模様耳曰模様亦未易得恐只是识文句
  问反其性如何曰只吾友会道个反时此便是天性只就此充之别无道理滕文公才问孟子孟子便道性善自今观之岂不躐等不知此乃是自家屋里物有甚过当既立得性了则每事点检视事之来是者从之非者违之此下文甚长且于根本上用工夫既尚留此便宜审观自见
  再见请教因问平日读书时似亦有所见既释书则别是一般又每苦思虑纷扰虽持敬亦未免弛慢不知病根安在曰此乃不求之于身而专求之于书固应如此古人曰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凡吾身日用之间无非道书则所以接凑此心耳故必先求之于身而后求之于书则读书方有味又曰持敬而未免弛慢是未尝敬也须是无间断乃可至如言思虑多须是合思即思不合思者不必思则必不扰乱又问凡求之于心须是主一为或于事事求之曰凡事无非用心处只如于孝则求其如何是孝于弟则求其如何是弟大抵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圣人千言万语不出此一辙须积习时久游泳浸渍如饮醇酒其味愈长始见其真是真非若似是而非似有而实未尝有终自恍惚然此最学者之大病又问读书宜以何为法曰须少㸔凡读书须仔细研穷讲䆒不可放过假如有五项议论开䇿时须逐一为别白求一定说若他日再㸔又须从头检阅而后知前日之读书草略甚矣近日学者读书六经皆云通及问之则往往失对只是当初读时掉过了孟子曰仁在乎熟吾友更详思之大抵古人读书与今人异如孔门学者于圣人才问仁问知终身事业已在此今人读书仁义礼智总识而却无落泊处此不熟之故也昔五峰于京师问龟山读书法龟山云先读论语五峰问论语二十篇以何为紧要龟山曰事事紧要㸔此可见
  问可学禀性太急数年来力于惩忿上做工夫似减得分数然遇事不知不觉忿暴何从而去此病曰亦在乎熟耳如小儿读书遍数多自记得此熟之验也大抵禀赋得深多少年月一旦如何便尽打叠得须是日夜惩戒之以至于熟久当自去
  一日晚同王春先生亲戚魏才仲请见问吾友年㡬何对云三十七曰已自过时若于此因循便因循了昔人读书二十四五时须已立得一门庭某因说平日亦有志于学只是为贫奔走虽勤读书全无趋向曰读书须穷研道理吾友日㸔论孟否对以常㸔曰如何㸔曰日间只是㸔精义曰㸔精义有利有害若能因诸家之说以考圣人之意而得于吾心则精义有益若只鹘突掉过如风过耳虽百㸔何补善㸔论孟者只一部论孟自亦可何必精义因举学而时习之问曰吾友何说某依常解云云先生曰圣人下五个字无一字虚学然后时习之不学则何习之有所谓学者不必前言往行凡事上皆是学如个人好学其为人个事好学其为事习之者习其所学也习之而熟能无悦乎近日学者多习而不学某又问学而不思则罔亦是此意曰且就本文理会牵傍会合最学者之病又问有朋自远方来何故乐对以得朋友而讲习故乐曰若是已得于已何更待朋友再三请益曰且自思之
  语次因道某平日读书不识涂径枉费心力适得先生开喻方知趋向自此期早夜孜孜无负教诲曰吾友既如此说须与人作様子第一下工夫莫草略研䆒一章义理已得方别㸔一章近日学者多縁草略过了故下梢头儧无去处一齐弃了大凡㸔书麄则心麄㸔书细则心细若研穷不熟得些义理以为是亦得以为非亦得须是见得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方可
  问昨日先生所问退而以滕文公数章熟读只如昨日所说四端此便是真心便是性善今只是于天理人欲上判了去得人欲天理自明自家家里事岂有不向前先生曰然未要论到人欲人欲亦难去只且自体认这个理如何的见是性善尧舜是可为如何是仁如何是义若于此有见要已自己不得孟子曰求则得之舎则失之今学者求不见得舎不见失只是悠悠今日待眀日眀日又待后日语未毕伯谟至先生云适来所言子上却有许多说话德粹无说然皆是不勉力作工夫谢上蔡于眀道前举史书成文眀道曰贤却会记得可谓玩物䘮志上蔡发汗须是如此感动方可今只且于旧事如此过岂是感发须是不安方是所谓不能以一朝居
  问德粹数日作何工夫曰读告子曰见得如何曰固是要见亦当于事上见之曰行事上固要见无事时亦合理会如㸔古人书或静坐皆可以见又问某见得如何曰只是操舍二字分判曰操舍固是亦须先见其本不然方操而则存时已舍而则亡矣又问前说有朋自远方来㸔见如何曰前日说不是有朋自远方来乃是善可以及人善可以及人则合彼已为一岂不乐先生曰此是可以及人为或已及人曰惟其可以及人所以能及人先生曰乐是可以及人而乐是已及人而乐曰已及人而乐先生曰然伊川说已尽后来诸公多变其说云朋友讲习我若未有所得谁肯自远方来要之此道天下公共既已得于已必须及于人不知而不愠非君子成德不能愠非怒之谓自君子以降人不知己亦不能无芥蒂于胸中
  先生问近日所见如何某对间断处颇知提撕曰更宜加意
  先生问近日如何曰颇觉心定如何心定曰每常遇无事却散漫遇有事则旋求此心今却稍胜前曰读甚书曰读告子昨读至夜气之说因觉病痛全在此心上曰亦未说至此须是见得有踊跃之意方可是日徳粹又语小学先生曰德粹毕竟昏弱子上尚杂更宜加意
  问人有刚果过于中如何曰只为见彼善于此刚果胜柔故一向刚周子曰刚善为义为直为断为严毅为干固恶为猛为隘为强梁须如此别方可璘录云问孙吉甫说性刚未免有失如何先生举通书云刚善刚恶固是刚比之暗弱之人为胜然只是彼善于此而已毕竟未是问何以制之使归于善曰须于中求之问昨日承先生教诲矫激事归而思之务为长厚固不可然程氏教人却云当学颜子之浑厚㸔近日之弊莫只是真伪不同曰然颜子却是浑厚今人却是懦弱大不同且如当官必审是非眀去就今做事至于危处却避祸曰吾为浑厚可乎且如后汉诸贤与宦官为敌既为冀州刺史宦官亲戚在部内为害安得不去之安得谓之矫激须是不做它官故古人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居卑则不与权豪相抗亦无甚职事符舜功云如陈寔吊宦官之䘮是大要浑厚曰然某问如范滂之徒太甚曰只是行其职大抵义理所在当为则为无浑厚无矫激如此方可某又问李膺赦后杀人莫不顺天理曰然士不幸遇乱世不必仕如赵台卿乃于孙賔石夹壁中坐过数年又如蔡邕更无整身处
  问吾友昔从曾大卿游于其议论云何曰曾先生静默少言有一二言不及其躬行者曰曾卿齐家正身不欺暗室真难及
  郑子上因赴省经过问左传数事先生曰数年不见公将谓有异问相发眀却问这般不紧要者何益人若能于大学语孟中庸四书穷䆒得通透则经传中折莫甚大事以其理推之无有不晓者况此末事今若此可谓是飏了甜桃树沿山摘醋梨也友仁
  璘注鄂渚教官阙先生曰某尝劝人不如做县丞随事犹可以及物做教官没意思说义理人不信又须随分做课试方是闹热以下训璘
  问做何工夫璘对以未曾曰若是做得工夫有疑可问便好商量若未做工夫只说得一个为学大端他日又如何得商量尝见一般朋友见事便奋发要议论胡乱将经书及古人作议论㸔来是没意思又有一般全不做功夫底更没下手商量处又不如彼胡乱做功夫有可商议得且如论古人便是论错了亦是曾考论古人事迹一过他日与说得是将从前错底改起便有用
  问为学大端曰且如士人应举是要做官故其功夫勇猛念念不忘竟能有成若为学须立个标准我要如何为学此志念念不忘功夫自进盖人以眇然之身与天地并立而为三常思我以血气之身如何配得天地且天地之所以与我者色色周备人自污坏了因举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一章今之为学须是求复其初求全天之所以与我者始得若要全天之所以与我者便须以圣贤为标准直做到圣贤地位方是全得本来之物而不失如此则功夫自然勇猛临事观书常有此意自然接续若无求复其初之志无必为圣贤之心只见因循荒废了因举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一章云道性善是说天之所以与我者便以尧舜为様子说人性善皆可以为尧舜便是立个标准了下文引成覸颜渊公眀仪之言以眀圣贤之可以必为末后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最说得好人要为圣贤须是猛起服瞑眩之药相似教他麻了一上了及其定叠病自退了又举颜子仰之弥高一段又说人之为学正如说恢复相似且如东南亦自有许多财赋许多兵甲尽自好了如何必要恢复只为祖宗元有之物须当复得若不复得终是不了今人为学彼善于此随分做个好人亦自足矣何须必要做圣贤只为天之所以与我者不可不复得若不复得终是不了所以须要讲论学以圣贤为准故问学须要复性命之本然求造圣贤之极方是学问可学录云如寻常人说且作三五分人有甚不可何必须早夜孳孳只为自家元有一个性甚是善须是还其元物不还元物毕竟欠阙此一事乃圣人相传立定一铁桩移动不得然此是大端如此其间读书考古验今工夫皆不可废因举尊德性而道问学一章又云有一般人只说天之所以与我者都是光眀纯粹好物其后之所以不好者人为有以害之吾之为学只是去其所以害此者而已害此者尽去则工夫便了故其弊至于废学不读书临事大纲虽好而所见道理便有偏处为学既知大端是欲复天之所与而必为圣贤便以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五者为五个大桩相似念念理会便有工夫可做所以大学在止于至善只云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从前朋友来此某将谓不远千里而来须知个趣向了只是随分为他说个为学大槩去㸔来都不得力此某之罪今日思之学者须以立志为本如昨日所说为学大端在于求复性命之本然求造圣贤之极致须是便立志如此便做去始得若曰我之志只是要做个好人识些道理便休宜乎工夫不进日夕渐渐消靡今须思量天之所以与我者必须是光眀正大必不应只如此而止就自家性分上尽做得去不到圣贤地位不休如此立志自是歇不住自是尽有工夫可做如颜子之欲罢不能如小人之孳孳为利念念自不忘若不立志终不得力因举程子云学者为气所胜习所夺只可责志又举云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此是五峯议论好处又举士尚志何谓尚志曰仁义而已矣又举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犹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又举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如孔门亦有不能立志者如冉求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是也所以其后志于聚敛无足怪
  又曰要知天之与我者只如孟子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今人非无恻隐羞恶是非辞让发见处只是不省察了若于日用间试省察此四端者分眀迸儧出来就此便操存涵飬将去便是下手处只为从前不省察了此端才见又被物欲汨了所以秉彛不可磨灭处虽在而终不能光眀正大如其本然
  试思人以眇然之身可以赞天地之化育以常人而可以为圣贤以四端之微而充之可以保四海是如何而致若分眀见此志自立工夫自住不得
  昨日所说为学大端在于立志必为圣贤曾㸔得人皆可以为尧舜道理分眀否又见得我可以为尧舜而不为其患安在固是孟子说性善徐行后长之类然今人四端非不时时发见非不能徐行何故不能为尧舜且仔细㸔若见得此分眀其志自立其工夫自不可已因举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谓不弘不笃不当得一个人数无能为轻重
  须常常自问人人之性善而已之性却不见其善人皆可以为尧舜而已之身即未见其所以为尧舜者何故常常自问知所愧耻则勇厉奋发而志立矣更将孟子告子篇反复读之指不若人之类数段可以助人兴发必为之志
  问所观书璘以读告子篇对曰古人兴于诗诗可以兴又曰虽无文王犹兴人须要奋发兴起必为之心为学方有端緖古人以诗吟咏起发善心今既不能晓古诗某以为告子篇诸段读之可以兴发人善心者故劝人读之且如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读此句须知理义可以悦我心否果如刍豢悦口否方是得璘谓理义悦心亦是临事见得此事合理义自然悦怿曰今则终日无事不成便废了理义便无悦处如读古人书见其事合理义思量古人行事与吾今所思虑欲为之事才见得合理义则自悦才见不合理义自有羞愧愤闷之心不须一一临事时㸔
  问璘昨日卧云庵中何所为璘曰归时日已暮不曾观书静坐而已先生举横渠六有说言有法动有教昼有为宵有得息有飬瞬有存以为虽静坐亦有所存主始得不然兀兀而已可学录云先生问德粹夜间在庵中作何工夫德粹云云先生曰横渠云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飬瞬有存此语极好君子终日乾乾不可食息闲亦不必终日读书或静坐存飬亦是天地之生物以四时运动春生夏长固是不息及至秋冬凋落亦只是藏于其中故明年复生若使至秋冬已绝则来春无縁复有生意学者常唤令此心不死则日有进
  德粹问在四眀守官要顾义理才到利害重处则顾忌只是𢬵一去如何先生曰无他只是志不立却随利害走了可学
  问德粹此心动时应物不动时如何曰只是散漫曰便是错了自家一个心却令成两端须是检点他可学
  人在官固当理会官事然做得官好只是使人道是一好官人须讲学立大本则有源流若只要人道是好官人今日做得一件明日又做一件却穷了德粹云初到眀州问为学于沈叔晦叔晦曰若要读书且于婺源山中坐既在四眀且理会官事先生曰县尉既做了四年滕德粹元不曾理会可学
  诲力行云若有人云孔孟天资不可及便知此人自暴自弃万劫千生无縁见道所谓九万里则风斯下以下训力行
  讲学切忌研䆒一事未得又且放过别求一事如此则有甚了期须是逐件打结久久通贯力行退读先生格物之说见李先生所以教先生有此意
  力行连日荷教府判张文退谓力行曰士佺到此馀五十日备见先生接待学者多矣不过诱之掖之未见如待吾友著气用力痛下钳锤如此以九分欲打炼成器不得不知此意
  问事有最难底奈何曰亦有数等或是外面阻遏做不得或是里面纷乱处不去亦有一种纷拏时及纎毫委曲微细处难处全只在人自去理会大槩只是要见得道理分眀逐事上自有一个道理易曰探頥索隐頥处不是奥是纷乱时隐是隐奥也全在探索上纷乱是他自纷乱我若有一定之见安能纷乱得我大凡一等事固不可避避事不是工夫又有一等人情底事得遣退时且遣退无时是了不要搂揽凡可以省得底事省亦不妨应接亦只是不奈何有合当住不得底事此却要思量处置里面都自有个理或谓人心纷扰时难把捉曰真个是难把持不能得久又被事物及闲思虑引了去孟子牛山之木一章最要㸔操之则存舎之则亡或又谓把持不能久胜物欲不去曰这个不干别人事虽是难亦是自著力把持常惺惺不要放倒觉得物欲来便著紧不要随他去这个须是自家理会若说把持不得胜他不去是自坏了更说甚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又曰把心不定喜怒忧惧四者皆足以动心因问忧患恐惧恐四字似一般曰不同恐惧是目下逼来得紧底使人恐惧失措忧患是思虑预防那将来有大祸福利害底事此不同又问忿懥好乐乃在我之事可以勉强不做如忧患恐惧乃是外面来底不由自家曰都不得便是外面来底须是自家有个道理处置得下恐惧忧患只是徒然事来亦合当思虑不妨但只管累其本心也不济得事孔子畏匡人文王囚羑里死生在前了圣人元不动心处之恬然只㸔此便是要见得道理分明自然无此患所以圣人教人致知格物考䆒一个道理自此以上诚意正心皆相连上去也以下训眀作
  凡日用工夫须是自做吃紧把捉见得不是处便不要做勿徇他去所说事有善者可从又有不善者间之依旧从不善处去所思量事忽为别思量勾引将去皆是自家不曾把捉得住不干别人事须是自把持不被他引去方是颜子问仁孔子答许多话其末却云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㸔来不消此二句亦得然许多话不是自已著力做又如何得眀知不善又去做㸔来只是知得不亲切若真个知得定不肯做正如人说饮食过度伤生此固众所共知然不是真知偶一日饮食过度为害则眀日决不分外饮食此真知其伤遂不复再为也把捉之说固是自用著力然又以枯槁无滋味卒急不易著力须平日多读书讲眀道理以涵养灌培使此心常与理相入久后自熟方见得力处且如读书便今日㸔得一二段来日㸔三五段殊未有紧要须是磨以岁月读得多自然有用处且约而言之论孟固当读六经亦当读史书又不可不读讲䆒得多便自然熟但始初须大段著力穷䆒理会教道理通彻不过一二番稍难向后也只是以此理推去更不艰辛可以触类而长正如入仕之初㸔公案初㸔时自是未相谙较难理会须著些心力如法考䆒若如此㸔得三五项了自然便熟向后㸔时更不似初间难亦可类推也又如人要知得轻重须用秤方得有拈弄得熟底只把在手上便知是若干斤两更不用秤此无他只是熟今日也拈弄眀日也拈弄久久自熟也如百工技艺做得精者亦是熟后便精孟子曰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所以贵乎熟者只是要得此心与义理相亲苟义理与自家相近则非理之事自然相远思虑多走作亦只是不熟熟后自无又如说做事偶合于理则心安或差时则馁此固是可见得本然之理所以差时便觉不安然又有做得不是处不能觉悟须是常惺惺省察不要放过据某㸔学问之道只是眼前日用底便是初无深远玄妙
  大凡学问不可只理会一端圣贤千言万语㸔得虽似纷扰然却都是这一个道理而今只就紧要处做固好然别个也须一一理会凑得这一个道理都一般方得天下事硬就一个做终是做不成如荘子说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须是理会得多方始衬簟得起且如笾豆之事各有司存非是说笾豆之事置之度外不用理会动容貌三句亦只是三句是自家紧要合做底笾豆是付与有司做底其事为轻而今只理会三句笾豆之事都不理会万一被有司唤笾做豆若不曾晓得便被他瞒又如田子方说君明乐官不眀乐音他说得不是若不眀得音如何眀得官次第被他易宫为商也得所以中庸先说个博学之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且㸔孔子虽曰生知是事去问人若问礼问䘮于老聃之类甚多只如官名不晓得莫也无害圣人亦汲汲去问郯子盖是我不识底须是去问人始得因说南轩洙泗言仁编得亦未是圣人说仁处固是仁然不说处不成非仁天下只有个道理圣人说许多说话都要理会岂可只去理会说仁处不说仁处便掉了不管子思做中庸大段周密不易去思量如尊德性五句须是许多句方该得尽然第一句为主致广大极高眀温故敦厚此上一截是尊德性事如道中庸尽精微知新崇礼此下一截是道问学事都要得纎悉具备无细不尽如何只理会一件或问知新之理曰新是故中之事故是旧时底温起来以尊德性然后就里面讨得新意乃为道问学
  一日因论读大学答以每为念虑搅扰颇妨工夫曰只是不敬敬是常惺惺底法以敬为主则百事皆从此做去今人都不理会我底自不知心所在都要理会他事又要齐家治国平天下心者身之主也撑舡须用篙吃饭须用匙不理会心是不用篙不使匙之谓也摄心只是敬才敬㸔做甚么事登山亦只这个心入水亦只这个心训㦛
  与立同问常苦志气怯弱恐惧太过心下常若有事少悦豫底意思不知此病痛是如何曰试思自家是有事是无事曰本无事自觉得如此曰若是无事便是无事又恐惧个甚只是见理不彻后如此若见得理彻自然心下无事然此亦是心病因举遗书捉虎及满室置尖物事又曰且如今人害净洁病那里有净洁病只是疑病疑后便如此不知在君父之前还如此得否黻又因论气质各有病痛不同曰才眀理后气质自然变化病痛都自不见了以下训与立黻
  先生诲与立等曰为学之道无他只是要理会得目前许多道理世间事无大无小皆有道理如中庸所谓率性之谓道也只是这个道理道不可须臾离也只是这个道理见得是自家合当做底便做将去不当做底断不可做只是如此又曰为学无许多事只是要持守身心研䆒道理分别得是非善恶直是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到这里方是踏著实地自住不得又曰经书中所言只是这一个道理都重三叠四说在里只是许多头面出来如语孟所载也只是这许多话一个圣贤出来说一番了一个圣贤又出来从头说一番如书中尧之所说也只是这个舜之所说也只是这个以至于禹汤文武所说也只是这个又如诗中周公所赞颂文武之盛徳亦只是这个便若桀纣之所以危亡亦只是反了这个道理若使别撰得出来古人须自撰了惟其撰不得所以只共这个道理又曰读书须是件件读理会了一件方可换一件这一件理会得通彻是当了则终身更不用再理会后来只须把出来温寻涵泳便了若不与逐件理会则虽读到老依旧是生底又却如不曾读一般济甚事如吃饭不成一日都要吃得尽须与分做三顿吃只恁地顿顿吃去知一生吃了多少饭读书亦如此黻因说学者先立心志为难曰也无许多事只是一个敬彻上彻下只是这个道理到得刚健便自然胜得许多物欲之私温公谓人以为如制悍马如斡磐石之难也静而思之在我而已如转户枢何难之有
  黻问思无邪固要得如此不知如何能得如此曰但邪者自莫思便了又问且如持敬岂不欲纯一于敬然自有不敬之念固欲与已相反愈制则愈甚或谓只自持敬虽念虑妄发莫管他久将自定还如此得否曰要之邪正本不对立但恐自家胸中无个主若有主且自不能入又问不敬之念非出于本心如忿欲之萌学者固当自克虽圣贤亦无如之何至于思虑妄发欲制之而不能曰才觉恁地自家便挈起了但莫先去防他然此只是自家见理不透做主不定所以如此大学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才意诚则自然无此病
  拜先生讫坐定先生云文振近㸔得文字较细须用常提掇起得惺惺不要昏晦若昏晦则不敬莫大焉才昏晦时少间一事来一齐被私意牵将去做主不得须用认取那个是身那个是心卓然在目前便做得身主少间事物来逐一区处得当以下训南升
  又云㸔文字须以郑文振为法理会得便说出待某㸔甚处未是理会未得便问又云渠今退去心中却无疑也
  先生曰文振近来㸔得须容易了南升曰不敢容易㸔但见先生集注字字著实故易得分眀先生曰潘兄郑兄要㸔文字可明日且同文振从后段㸔起将来却补前面廖兄亦可从此㸔起谓潘立之郑神童廖晋卿也
  朋友多是方理会得文字好又归去似指植言又云郑文振能平心㸔文字㸔得平平正正只无甚精神如立之则有说得到处如文振无甚卓然到处亦无甚不到处
  先生问倪已前做甚工夫曰只是理会举业曰须有工夫曰只是习春秋又问更做甚工夫曰曾渉猎㸔先生语孟精义曰近来作春秋义穿凿殊甚如绍兴以前只是讳言攘夷复仇事专要说和戎却不至如此穿凿某那时亦自说春秋不可做而今穿凿尤甚倪曰縁是主司出题目多是将不相属处出致举子不得不如此曰却是引得他如此又曰向来沈司业曾有申请令主司不得断章出题后来少变曰向在南康日教官出题不是也不免将他申请下郡学令不得如此近来省试如书题依前如此又曰㸔来不要作春秋义可别治甚经训倪○时举云问游和之曾㸔甚文字曰某以春秋应举粗用力于此经似不免有科第之心故不知理义之要曰春秋难治故出经义往往都非经旨某见绍兴初治春秋者经义中只避数项说话如复仇讨贼之类而已如今却不然往往所避者多更不复依傍春秋经意说只自做一种说话知他是说甚么大凡科举之事士子固未能免然只要识得轻重若放那一头重这一头轻是不足道然两头轻重一般也只不得便一心在这里一心在那里于本身易得悠悠须是教令这头重那头轻方好孟子云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凡要人爵者固是也理会天爵然以要人爵而为之则所修者皆非切已之学
  问倪未识下手工夫曰举业与这个道理一似个藏子做举业只见那一边若将此心推转㸔这一边极易孟子云古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又将起扇子云公只是将那头放重这头放轻了便得若两头平也不得
  倪求下手工夫曰只是要收敛此心莫要走作走作便是不敬须要持敬尧是古今第一个人书说尧劈头便云钦眀文思钦便是敬问敬如何持曰只是要莫走作若㸔见外面风吹草动去㸔觑他那得许多心去应他便也是不收敛问莫是主一之谓敬曰主一是敬表德只是要收敛处宗庙只是敬处朝廷只是严处闺门只是和便是持敬时举问同见后
  倪曰自幼既失小学之序愿授大学曰授大学甚好也须把小学书㸔只消旬日工夫
  诸公固皆有志于学然持敬工夫大段欠在若不知此何以为进学之本程先生云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此最切要和之问不知敬如何持曰只是要收敛此心莫令走失便是今人精神自不曾定读书安得精专凡㸔山㸔水风惊草动此心便自走失视听便自眩惑此何以为学诸公切宜勉此时举
  紧切详密以下训至
  书云千万更加勉力就日用实事上提撕勿令昏纵为佳
  至自谓从来于喜怒哀乐之发虽未敢自谓中节自觉亦无甚过差曰若不穷理则喜怒哀乐之发便有过差处也不觉所以贵于穷理
  书云日用之间常切操存读书穷理亦勿废惰久久当自觉有得力处
  又书云要须反已深自体察有个火急痛切处方是入得门户若只如此悠悠定是闲过日月向后无得力处莫相怪也三书文集未载
  杨子顺杨至之赵唐卿辞归请教先生曰学不是读书然不读书又不知所以为学之道圣贤教人只是要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学者学此而已若不读书便不知如何而能修身如何而能齐家治国圣贤之书说修身处便如此说齐家治国处便如此节节在那上自家都要去理会一一排定在这里来便应将去
  杨问某多被思虑纷扰思这事又虑做那一事去虽知得了自是难止曰既知不是便当绝断更何必问
  至之少精深蜚卿少宽心二病正相反道夫
  植再举曾子忠恕一贯及子贡闻一知二章曰大槩也是如此更须依曾子逐事经历做过方知其味先生继问或未理会得所举忠恕否陈因问集注中举程子第一段先生曰眀道说此一段甚好非程子不能道得到自忠恕一以贯之以后说忠恕至达道也住乃说一以贯之之忠恕其曰此与违道不远异者动以天尔何也盖此数句乃动以天尔如推已及人违道不远则动以人尔又问如此则有学者之忠恕曰圣人不消言忠恕故集注中云借学者之事而言以下训植
  植举仁者爱之理心之德䌷绎说过曰大槩是如此而今只是做仁工夫植因问颜子博文约礼是循环工夫否曰不必说循环如左脚行得一步了右脚方行得一步右脚既行得一步左脚又行得一步此头得力那头又长那头既得力此头又长所以欲罢而不能所谓欲罢不能者是它先见得透彻所以复乎天理欲罢不能如颜子教他复天理他便不能自已教他徇人欲便没举止了盖惟是见得通透方无间断不然安得不间断
  过见先生越数日问曰思得为学之要只在主敬以存心格物以观当然之理曰主敬以存心却是下句当云格物所以明此心以下训过
  先生教过为学不可麄浅因以橘子譬云皮内有肉肉内有子子内有仁又云譬如扫地不可只扫面前如椅子之下及角头背处亦须扫著
  先生语过以为学须要专一用功不可杂乱因举异教数语云用志不分乃凝于神置之一处无事不办
  谓林正卿曰理会这个且理会这个莫引证见相将都理会不得理会刚而塞且理会这一个刚字莫要理会沉潜刚克各自不同节○训学蒙
  问思虑纷扰曰公不思虑时不识个心是何物须是思虑时知道这心如此纷扰渐渐见得却有下工夫处以下训赐
  问存心多被物欲夺了曰不须如此说且自体认自家心是甚物自家既不曾识得个心而今都说未得才识得不须操而自存如水火相济自不相离圣贤说得极分眀夫子说了孟子恐后世不识又说向里后之学者依旧不把做事更说甚闲话孟子四端处尽有可玩索
  问每日暇时略静坐以养心但觉意自然纷起要静越不静曰程子谓心自是活底物事如何窒定教他不思只是不可胡乱思才著个要静底意思便是添了多少思虑且不要恁地拘迫他须自有宁息时又曰要静便是先获便是助长便是正以下训胡泳
  问程子教人每于已分上提撕然后有以见流行之妙正如先生昨日答语中谓理会得其性情之德体用分别各是何面目一段一般曰是如此问人之手动足履须还是都觉得始得㸔来不是处都是心不在后错过了曰须是见得他合当是恁地问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只是熟后自然见得否曰也只是随处见得那忠信笃敬是合当如此又问旧见敬斋箴中云择地而蹈折旋蚁封遂欲如行步时要步步觉得他移动要之无此道理只是常常提撕曰这个病痛须一一识得方得且如事父母方在那奉养时又自著注脚解说道这个是孝如事兄长方在那顺承时又自著注脚解说道这个是弟便是两个了问只是如事父母当劳苦有倦心之际却须自省觉说这个是当然曰是如此
  伯量问南轩所谓敬者通贯动静内外而言泳尝验之反见得静时工夫少动时工夫多少间随事逐物去了曰随事逐物也莫管他有事来时须著应他也只得随他去只是事过了自家依旧来这里坐所谓动亦敬静亦敬也又问但恐静时工夫少动时易得挠乱耳曰如何去讨静得有事时须著应且如早间起来有许多事不成说事多挠乱人我且去静坐不是如此无事时固是敬有事时敬便在事上且如早间人客来相见自家须著接它接它时敬便在交接处少间又有人客来自家又用接它若自朝至暮人客来不已自家须尽著接它不成不接它无此理接他时敬便随著在这里人客去后敬亦是如此若厌人客多了心烦此却是自挠乱其心非所谓敬也所以程子说学问到专一时方好盖专一则有事无事皆是如此程子答或人之问说一大片末梢只有这一句是紧要处又曰不可有厌烦好静之心人在世上无无事底时节要无事时除是死也随事来便著应他有事无事自家之敬元未尝间断也若事至面前来自家却自主静顽然不应便是心死矣
  夀昌问鸢飞鱼跃何故仁便在其中先生良久微笑曰公好说禅这个亦略似禅试将禅来说㸔寿昌对不敢曰莫是云在青天水在瓶么寿昌又不敢对曰不妨试说㸔曰渠今正是我我且不是渠曰何不道我今正是渠既而又曰须将中庸其馀处一一理会令教仔细到这个田地时只恁地轻轻拈掇过便自然理会得更无所疑亦不著问人训夀昌
  先生顾夀昌曰子好说禅禅则未必是然其所趣向犹以为此是透脱生死底等事其见识犹高于世俗之人纷纷然抱头聚议不知是照证个甚底事
  先生曰子所谓贤者过之也夫过犹不及然其玩心于高眀犹贤于一等軰因问子游庐山尝闻人说一周宣干否夀昌对以闻之今见有一子頥字龟父者在先生曰周宣干有一言极好朝廷若要恢复中原须要罢三十年科举始得
  先生问夀昌近日教浩读甚书夀昌对以方伯谟教他午前即理论语仍听讲晓些义理午后即念些苏文之类庶学作时文先生笑曰早间一服术附汤午后又一服清凉散复正色云只教读诗书便好
  先生问夀昌子好说禅何不试说一上夀昌曰眀眼人难谩先生曰我则异于是越明眼底越当面谩他
  先生问夀昌子见疏山有何所得对曰那个且拈归一壁去曰是会了拈归一壁是不会了拈归一壁夀昌欲对云总在里许然当时不曾敢应会先生为寿昌题手中扇云长忆江南三月里鹧鸪啼处百花香执笔视夀昌曰会么会也不会夀昌对曰总在里许
  先生奉天子命就国于潭道过临江长孺自吉水山间越境迎见某四拜先生受半答半跪进札子略云窃观圣贤之间惟两答问最亲切极至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以使勇对冉有以足民对子华以小相对三子者夫子皆所未领许也独曾点下一转语异乎三子者之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此是一问答子贡问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此是一问答是故善答莫如点善问者莫如赐长孺懵不知道先生若曰如或知尔则何以哉长孺未有以对也长孺狂妄将有请问于先生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先生推先圣之心慰学者之望不孤长孺所以委身受教之诚赐金声玉振之音先生阅札子笑曰恁地却不得子贡问夫子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此只是就子贡身上与他一个恕字若其他学者要学圣人煞有事件如何将一个字包括得尽问曰先生云一个字包不尽极是但大道茫茫何处下手须有一个切要可以用工夫处先生乃举中庸大哉圣人之道至敦厚以崇礼一章诵讫遂言曰尊德性道问学致广大尽精微极高眀道中庸温故知新敦厚崇礼只从此下工夫理会曰何者是德性何者是问学曰不过是居处恭执事敬言忠信行笃敬之类都是德性至于问学却煞阔条项甚多事事物物皆是问学无穷无尽曰德性却如何尊问学却如何道曰将这德性做一件重事莫轻忽他只此是尊时先生手中持一扇因举扇而言且如这一柄扇自家不会做去问人扇如何做人教之以如何做如何做既听得了须是去做这扇便得如此方是道问学若只问得去却掉下不去做如此便不是道问学曰如先生之言道字莫只是训行否先生颔之而曰自尊德性而下虽是五句却是一句摠四句虽是十件却两件统八件如何是一句总四句曰尊德性道问学这一句为主都总得致广大尽精微极高眀道中庸温故知新敦厚崇礼四句问如何是两件统八件不知分别那个四件属尊德性那个四件属道问学曰致广大尽精微极高眀道中庸这四件属尊德性温故知新敦厚崇礼这四件属道问学按章句尊德性所以存心致广大极高眀温故敦厚皆存心之属也道问学所以致知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皆致知之属也此录盖误问如何致广大如何尽精微曰自家须要做圣贤事业到圣贤地位这是致广大然须是从洒扫应对进退间色色留意方得这是尽精微问如何极高眀如何道中庸曰此身与天地并这是极高明若只说却不踏实地无渐进处亦只是胡说也须是自家周旋委曲于规矩准绳之中到俯仰无愧怍处始得这是道中庸问如何温故如何知新曰譬如读论语今日读这一段所得是如此明日再读这一段所得又如此两日之间所读同而所得不同这便是温故知新问如何敦厚如何崇礼曰若只是恁地敦厚却块然无用也须是见之运量酬酢施为注措之间发挥出来始得长孺谢云教诲亲切眀白后学便可下工夫先生又讽诵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然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等数语而赞之曰这全在人且如发育万物峻极于天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甚次第大事只是一个人做了然而下面又特地拈出谓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结这两句最为要切须先了得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然后到得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去处这一个凝字最紧若不能凝则更没些子属自家须是凝时方得所谓至德便是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所谓至道便是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切须著力理会按章句至德指其人至道指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两节此录亦误长孺请曰愚陋恐不能尽记先生之言不知先生可以书为一说如何先生笑曰某不立文字寻常只是讲论适来所说尽之矣若吾友得之于心推而行之一向用功尽有无限何消某写出若于心未契纵使写在纸上㸔来是甚么物事吾友只在纸上寻讨又济甚事长孺谢曰敢不自此探讨力行曰且著力勉之勉之长孺起先生留饭置酒三行燕语久之饭罢辞去退而记之训长孺
  因言异端之学曰尝见先生答死而不亡说其间数句大率禅学只是于自己精神魂魄上认取一个有知觉之物把持玩弄至死不肯放舍可谓直截分晓曰何故只举此数句其他平易处都不说只是务要痛快说话只此便是病处初在临江见来札固已疑其有此今见果然问平日自己不知病痛今日得蒙点破却望指教如何医治曰大凡自家见得都是也且做一半是留取一半且做未是万一果是终久不会变著万一未是将久浃洽自然贯通不可才有所见便就上面扭捏如孟子中养气一段是学者先务问养气一段不知要紧在甚处曰从头至尾都要紧因指静香堂言今人说屋只说栋梁要紧不成其他椽桷事事都不要以下训琮
  问程子之言有传远之误者愿先生一一与理会过曰今之所言与程子异者亦多矣曰节目小者不必论且如金縢一说程子谓此但是周公发于诚心不问有此理无此理如圣人自在天理上行岂有无此理而圣人乃为之者此等语恐误曰然则有此理乎曰详考金縢首尾周公初不曾代武王死曰以旦代某之身却是如何曰武王有疾周公恐是三后在天有所谴责故以身代行事而请命焉耳先生举予仁若考以下至无坠天之降宝命曰此一段却如何解曰如古注之说恐待周公太薄曰今却要如何说曰窃详周公之意盖谓尽其材艺于鬼神之事者已所能也已所能则已所当任其责非武王之责也受命帝庭而敷佑四方定尔子孙而使民祗畏是则武王之所能若今三后以鬼神之事责武王是坠天之降宝命也曰只务说得响快前圣后贤都是恁地解说将来如何一旦要改换他底此非学者之先务须于自家身已上理会方是实学问格物之学须是穷见实理今若于圣人分上不能实见何以学圣人曰自己一个身心元不理会却只管去议论别人不是枉了工夫曰平日读至此有疑愿求是正曰只縁自己处工夫少所以别人处议论多且理会自家应事接物处与未应接时此心如何曰昨日先生与诸人答问心说或谓存亡出入皆是神明之妙或谓存底入底亦不是先生之说云入而存者道心也出而亡者人心也琮谓通四句只是说人心操之则存舎之则亡于是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言其所以危者如此若是道心则湛然常存不惟无出亦自无入不惟不舎虽操亦无所用曰且道如何是人心如何是道心曰心一也方寸之间人欲交杂则谓之人心纯然天理则谓之道心曰人心尧舜不能无道心桀纣不能无盖人心不全是人欲若全是人欲则直是䘮乱岂止危而已哉只饥食渴饮目视耳听之类是也易流故危道心即恻隐羞恶之心其端甚微故也问惟精惟一不知学者工夫多在精字上或多在一字上曰惟精惟一是一様说话曰琮意工夫合多在精字上曰如何见得曰譬如射艺精则一不精则二三曰如何得精曰须从克已中来若已私未克则被粗底夹和在何止二三曰精字只是于缝脉上见得分眀一字却是守处问如此恐允执厥中更无著力处曰是其效也
  或问今日挑讲诸生所请何事曰萍乡一士人问性无复其说虽未是其意却可进因言克己复礼今人全不曾仔细理会琮问克己铭一篇如颜子分上恐不必如此曰何故曰颜子不远复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安用张皇如此曰又只是议论别人又曰此已字未与物为对只已意发处便自克了问是克家之克非克敌之克也曰林三山亦有此说大凡孔门为仁言虽不同用功处都一般又问如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不知此言是筑底处或尚有进步处曰如何曰事贤友仁方是利其器处曰亦是如此
  圣贤言语只管将来玩弄何益于已曰旧学生以论题商议非敢推寻立论曰不问如此只合下立脚不是偏在语言上去全无体察工夫所以神气飞扬且如仲方主张克已之说只是治已还曾如此自治否仁之为器重为道远举莫能胜行莫能至果若以此自任是大事大事形神自是肃然无有师保如临父母曾子所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如此气象何暇轻于立论仲方此去湏觉识见只管迟钝语言只管畏缩方是自家进处琮起谢云先生教诲之言可谓深中膏肓如负芒刺自惟病根生于思而不学于是不养之气袭而乘之征于色发于声而不自知也孟子曰持其志毋暴其气琮虽不敏请事斯语矣曰此意固然志不立后如何持得曰更愿指教曰大学之道在眀眀德在新民是立志处









  朱子语类卷一百十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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