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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通 (四库全书本)/全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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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     明 湛若水 撰齐家格凡七目
  谨妃匹  正嫡庶 事亲长 养太子严内外  恤孤㓜 御臣妾
  臣若水通曰齐家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齐家焉而至之也至其在家之理也故大学齐家章以僻以好恶言之乃吾心应之之理也是故妃匹也嫡庶也亲长也太子也内外也孤㓜也臣妾也皆家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处家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已则格物之功庶乎于齐家焉而尽之矣
  谨妃匹上
  易家人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象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
  臣若水通曰程頥云王假有家五君位故以王言假至也极乎有家之道也夫王者之道修身以齐家家正而天下治矣又曰有家之道既至则不忧劳而天下治矣臣谓德足以刑家是至其家之道也夫妇者正始之道也如是则勿恤而吉矣象又释之五以刚中正而感二以柔中正而应夫义妇听一心相爱家之所以齐也王季之于大任文王之于大姒武王之于邑姜皆得之矣此其齐家以开有周之治也欤
  归妹彖曰归妹天地之大义也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归妹人之终始也
  臣若水通曰夫为阳妇为阴夫为天妇为地归妹则妇从夫阴从阳地承天如是则天尊地卑天地之大义以正矣然而天地不交通则万物不生育归妹以阴从阳正家之始也阴阳交感则万事万化皆成而家道终矣故为人道之终始也可不慎乎人君之治天下以正家为始正家以求配为始
  序卦传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夫妇之道不可不久也故受之以恒
  臣若水通曰夫妇者原于天道而关于人道其用大矣夫夫妇原于男女之成男女之成由于万物之生万物之生由于天地之判是夫妇原于天道之大也夫妇相感而后有生育生之者父所生者子父者君道子者臣道君臣位则上下分而礼义之道行于上下君臣父子之间大道行而天下治矣是夫妇关于人道之大也若非夫妇则始而天地之道息矣终而人伦之道㓕矣夫妇之道其可以不恒久邪古今不易之经也易首咸恒圣人之意深矣哉
  书虞书尧典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帝曰钦哉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尧以二女妻舜之事明正始也女以女与人也时是也刑法也二女尧二女娥皇女英也釐理也䧏下也妫水名水此曰汭舜所居地也嫔妇也虞舜氏史臣记尧言其将试舜以二女事之以观其内盖夫妇之间隐微之际正始之道所系尤重也史又言尧遂治装下嫁二女于妫水之北使为舜妇于虞氏之家也又述尧戒二女之辞曰钦哉昏礼遣女之辞亦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况以天子之女而嫁于匹夫尤易怠忽故尧深戒其敬所以正其始也夫礼谨大昏大昏者万世人道之始也其始不正必不能正终矣始终不正则家不齐必不能治国平天下矣后世人君往往以贵势而忽此礼昏嫁之际至使三纲倒置以为当然欲平治得乎观于尧舜之事实为万世纲常之龟鉴也欤
  诗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若水通曰此美后妃之诗文王正始之道也妃配得其贤则男女正而万化行况人君为天之子后妃母仪天下可不择德以相配乎故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盖言文王之圣而得太姒之贤以德配德徤顺相承王教自此始矣故曰好逑虽然闺门托始实在人主一念理欲之间人主茍知重人道之始好德而远色则必择德以相匹文王太姒是也茍一念不正惟知乐色而忘德则悖理犯义其祸有不可言者然则夫妇者正家之始择配者正夫妇之始正念者又择配之始可不慎与
  大雅既醉其仆维何釐尔女士从以孙子
  臣若水通曰釐谓治装而嫁也女士女之贤者所谓淑女是也既醉之诗父兄称愿王者之子孙而曰釐尔女士何哉盖国家之命脉系于子孙子孙之贤否本于所生故人君于配匹之际诚得女士之贤以德配德则和气攸锺而圣子贤孙从之而出矣观周家自太姜以来世有贤妃故世有贤子孙一徳相承肇启八百年有道之长信不偶也后世庸君世主怀耽淫乐色之心罔知嗣续之重故妃匹之际不择淑德之女多得阴愎之人如二赵之于汉独孤之于隋武后之于唐刬削国家元气子孙陵替国脉不长良可悲矣以此观之人主于妃匹之际可不知所重与
  春秋隐公二年九月纪履𦈕来逆女桓公三年公子翚如齐逆女
  臣若水通曰履𦈕纪之臣也翚鲁臣也逆迎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逆女必亲谨有家之始也故奠雁示守也御之以绥示受之也导之以行示阳先阴后之义也二君乃委命于臣不正其始夫妇之道乖矣春秋书之以为后鉴宜哉
  桓公八年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桓公九年春纪季姜归于京师
  臣若水通曰逆迎也不亲迎而使臣往迎春秋之习则然矣此则为王者略之然而始迎则书王后正名分也及归则书季姜正妇道也且知所谓王后者乃季姜也互相发矣京师四方之极闺门风化之始始正名分继明妇道而风化之本正矣
  襄公十五年刘夏逆王后于齐
  臣若水通曰王后天下之毋卿逆而公监之礼也单靖非公乎刘夏非士乎临以公而逆以士得失不相掩矣故胡安国曰不书使者不与天子之使夏也不书靖公见婚姻得礼常事不书也
  礼记曲礼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交不亲故日月以告君齐戒以告鬼神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以厚别也取妻不取同姓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臣若水通曰大昏之礼其至矣乎有问名焉有纳币焉有亲迎焉问名而意通纳币而分定亲迎而礼成意通而后分定分定而后礼成礼成而后明告于君幽告于鬼神近吿于乡党僚友所以厚人伦之始至矣故祸莫大于乱类乱类何也同姓者其初本于祖一人之分尔故不取同姓远别也买妾而卜之则所以远别者至矣
  曽子问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思相离也取妇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三月而庙见称来妇也择日而祭于祢成妇之义也
  臣若水通曰夫妇成则继体承重之义始于此矣故思嗣亲伤而不能乐也庙祭成妇何也事死如事生也皆所以重始也
  郊特牲天地合而后万物兴焉夫昏礼万世之始也取于异姓所以附远厚别也币必诚辞无不腆吿之以直信信事人也信妇德也壹与之齐终身不改
  臣若水通曰腆厚也附远者附于远嫌之义也厚别者重其有别之礼也告直信吿为妇者以正直诚信之道也信事人信其尽事人之道也信妇德信其有为妇之德也齐谓共牢而食同尊卑也夫大昏其重矣天地交而万物育夫妇配而男女生男女相生生生无穷故曰万世之始也夫以夫妇拟诸天地可不重乎是故附远厚别诚币腆辞告直信所以重之也
  郊特牲男子亲迎男先于女刚柔之义也天先乎地君先乎臣其义一也执䞇以相见敬章别也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万物安
  臣若水通曰此言亲迎执挚之义也先者倡导之也其义一者与天地君臣之义同阳倡阴和之道也执䞇敬章别者奠雁以见不再偶之志敬以明其有别之义也有别则本一而父子亲故礼义行乎其中则万物万事各安其所矣其始则自亲迎奠雁之礼也其至矣乎
  郊特牲玄冕齐戒鬼神阴阳也将以为社稷主为先祖后而可以不致敬乎
  臣若水通曰玄冕以为服齐戒以为敬所以事鬼神也而昏礼者将以外主社稷之祭内奉先祖之嗣其于事神明之礼尤重可以不敬乎人君于此诚念夫社稷祖先之重而不可不重致敬焉如舜之刑法于二女文王之好逑于关雎斯善矣
  哀公问孔子曰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亲之也者亲之也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舎敬是遗亲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爱与敬其政之本与
  臣若水通曰冕而迎者敬之至也必亲迎者亲之至也然敬之即所以亲之也故曰兴敬为亲舎敬是遗亲也及夫亲迎之后必爱之而后为亲如琴瑟友之钟鼔乐之是也至于相辅以正则所谓敬而正者厥后至江汉汝坟之化而德教加于百姓可以见其为政之本矣后之人君以后宫盛色而废嫡立庶伤教败化乱由此始其视三代端本之治也何如哉
  昏义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
  臣若水通曰六宫者大寝一小寝五也家者天下之则家正则天下正矣正妃匹者正家之本也是故内和而家理天下化顺也妇道极矣而配诸外治明治平之本于家齐也
  孟子曰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会诸侯束牲载书而不㰱血初命曰无以妾为妻
  臣若水通曰夫妇人伦之本闺门风化之原匡衡曰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况乎妃后之所系为尤重三代废兴未有不由于此者可不谨哉桓公霸者尔于葵丘之会独申明于五禁之先犹能知本也而况天王之尊乎后世之君率多犯此其亦五霸之罪人矣欲正名分而端本原者盍于此图之
  左传隐公八年四月甲辰郑公子忽如陈逆妇妫辛亥以妫氏归甲寅入于郑陈鍼子送女先配而后祖鍼子曰是不为夫妇诬其祖矣非礼也何以能育
  臣若水通曰礼娶妇必先告庙而后行重继嗣也故楚公子围吿庄共之庙不敢废焉郑忽能辞强齐之昏卒不免陷于诬祖之罪昏礼不正忘本不仁何后之有
  国语周语周襄王降翟师以伐郑王德翟人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諌曰不可夫婚姻祸福之阶也利内则福由之利外则取祸今王外利矣无乃阶祸乎
  臣若水通曰翟隗姓之国赤翟也阶梯也利内亲亲也利外离亲也夫人孰为大礼为大礼孰为大大昏为大故婚姻之际人道之始圣人慎焉况人君身先兆庶唯民所视而可以不谨乎姜任世为妃嫔非翟之此襄王廼欲舎姜任而右翟女怠弃七德祸阶从兹始矣然则妃匹之礼可不慎欤可不慎欤
  晋语司空季子曰异姓则异徳异德则异类异类虽近男女相及以生民也同姓则同德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同志虽远男女不相及畏黩敬也黩则生怨怨乱毓灾灾毓㓕姓是故取妻避其同姓畏乱灾也故异徳合姓同德合义义以道利利以阜姓姓利相更成而不迁乃能摄固保其圡房
  臣若水通曰季子晋大夫胥臣臼季也近谓有属名也相及相嫁取也合姓合二姓为婚姻也摄持也保守也房居也异姓相及同姓不相及所以远别章敬也否则怨乱毓灾其何以保其土居以端风化之本乎人君于此盍亦知所慎焉








  格物通卷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谨妃匹下
  汉光武建武二年帝以阴贵人雅性宽仁欲立以为后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十七年郭后宠衰数怀怨怼上怒之冬十月辛巳废皇后郭氏立贵人阴氏为后
  臣若水通曰传曰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以光武之英睿聪明既后郭氏又后阴氏正始之道无足取者然卒能光复旧物益隆炎祚皆才足以幸致之无修身齐家之道故不足化成天下尔人君欲修身正家以平天下者尚戒之哉
  汉明帝永平三年春二月甲子立贵人马氏为皇后皇子炟为太子后援之女也德冠后宫既正位宫闱愈自谦肃好读书常衣大练裙不加缘朔望诸姫主朝请望见后袍衣踈麄以为绮縠就视乃笑后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尔群臣奏事有难平者帝数以试后后辄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尝以家私干政事帝由是宠敬始终无衰焉
  臣若水通曰明德马后出于勲贤之家德冠宫闱愈自谦肃显宗自贵人立之以母仪天下宜也易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显宗之于马后其庶㡬乎后之人君择后以色而不以徳往往不出于勲贤之族而出于微寒之家及奢侈贪妒而失天下之仪表者亦惑矣哉
  汉章帝建初二年十二月帝纳窦勲女为贵人有宠三年三月癸巳立贵人窦氏为皇后
  臣若水通曰后以配君德也章帝立窦氏为后初未闻贤德之称特以宠爱立尔及宠之过卒使易太子杀贵人必有以致之矣帝称治从宽厚由是言之宽亦甚矣曽是以为厚乎后之端本善则者宜知所鉴
  汉和帝永元十四年邓禹子训有女曰绥性孝友好书传常昼修妇业暮诵经典家人号曰诸生后选入宫为贵人恭肃小心动有法度承事阴后接抚同列尝克已以下之虽宫人隶役皆加恩借毎有燕会诸SKchar竞自修饰贵人独尚质素其衣有与阴后同色者即时解易若并时进见则不敢正坐离立行则偻身自卑帝毎有所问尝逡巡后对不敢先后言阴后短小举措时失仪左右掩口而笑贵人独怆然不乐为之隐讳若已之失帝知贵人劳心曲体叹曰修德之劳乃如是乎后阴后宠衰贵人毎当御见辄辞以疾时帝数失皇子贵人忧继嗣不广数选进才人以传帝意阴后见贵人德称日盛深疾之帝尝寝病危甚阴后密言我得意不令邓氏复有遗类贵人闻之流涕即欲饮药宫人赵玉者固禁止之因诈言上疾已愈乃止明日上果瘳及阴后之废贵人请救不能得帝欲以贵人为皇后贵人愈称疾笃深自闭绝冬十月辛卯诏立贵人邓氏为皇后后辞让不得已然后即位郡国贡献悉令禁绝岁时但供纸墨而已帝毎欲官爵邓氏后辄哀请谦让故兄隲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
  臣若水通曰邓后盛徳嘉言多载史传人皆知其贤明可以为后妃之法矣然史氏于元兴元年书曰太后临朝延平元年书曰太后犹临朝且于水旱之灾夷盗之害杜根上书还政之怒不一书则其所以为贤明之累者亦多矣君子之论于明徳马后之贤皆以为学问读书之故邓后读书而不免于贤明之累奚以读书为哉吁同一读书也一则为两都贤后之最一则为平生贤明之累后妃之有志于讲学者请观于二后尤当以心性为本焉
  汉安帝元初二年夏四月丙午立贵人荥阳阎氏为皇后后性妒忌后宫李氏生皇子保后鸩杀李氏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治先端其本正其始而已矣阎后之妒忌犹在七去而立之是不能正始端本矣及其鸩杀太子之母而安帝柔暗莫之能究是不能为若夫而三纲不立矣呜呼其本乱而末治者否也哀哉
  汉桓帝建和元年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延熹二年六月皇后恃姊兄䕃埶恣极奢靡兼倍前世专宠妒忌六宫莫得进见及太后崩恩宠顿衰后既无嗣每宫人孕育鲜得全者帝虽迫畏梁冀不敢谴怒然进御转希后益忧恚
  臣若水通曰能正始必能正终故古之帝王后妃必以徳所以正始也桓帝之后顺烈后女弟所谓以亲进而非以德者也何有正始之道太后秉政而梁冀专权后独得宠后既无子潜怀怨忌宫人孕育鲜全及冀诛而废为贵人则亦岂非进之不能正始而不克保厥终乎
  晋武帝泰始七年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自文帝时宠任用事帝之为太子充颇有力故益有宠于帝充巧謟与荀𫖮荀朂冯𬘘相为党友朝野恶之帝以充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将之镇公卿饯于夕阳亭充私问计于荀朂朂曰是行也辞之实难独有结婚太子可不辞而自留矣朂请言之因谓冯𬘘曰贾公远出吾等失埶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劝帝纳贾公之女乎𬘘亦然之初帝将纳卫瓘女为太子妃充妻郭槐赂杨后左右使后说帝求纳其女帝曰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氏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氏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黒后固以为请𫖮朂𬘘皆称充女绝美且有才徳帝遂从之留充复居旧任
  臣若水通曰晋武辨二氏之女明矣而卒不能遂已之志者何哉邪佞蔽之也后贾充之女所谓以邪佞进者也岂复有正始之道乎宋儒真徳秀曰妃立而晋室之乱萌邵雍以为祸在夕阳亭之一语而不在石勒长啸上东门之时然则正始之道岂可忽哉
  晋元帝大兴元年汉主聪以中常侍王沈养女立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諌曰臣闻王者立后比德乾坤生承宗庙没配后土必择世德名宗幽闲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称神祇之心孝成帝以赵飞燕为后使继嗣绝㓕社稷为墟此前鉴也自麟嘉以来中宫之位不以德举借使沈之女弟刑馀小丑犹不可以尘污椒房况其家婢耶六宫妃嫔皆公子公孙柰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国家之福也
  臣若水通曰王鉴等之言得古帝王立后之礼意矣刘聪立婢于中宫忠言罔听岂天盖欲彰其秽德也耶未㡬荒耽于色骨立而死以致子烝父妾丑声四达弑逆内起焚庙斩尸刘氏家门焦类无遗矣吁后妃不正其流祸之大可畏也哉
  唐高祖武德九年太宗即位八月丙子立妃长孙氏为皇后后少好读书造次必循礼法上为秦王与太子建成齐王元吉有隙后奉事高祖承顺妃嫔弥缝其阙甚有内助及正位中宫务存节俭服御取给而已上深重之尝与之议赏罚后辞曰牝鸡之晨唯家之索妾妇人安敢豫闻政事固问之终不对
  臣若水通曰臣读唐史而至长孙皇后未尝不叹其贤也在易柔顺中正坤道之纯也后之德其亦庶㡬乎故读书穷理也循礼修身也奉高祖而顺妃嫔孝友也弥缝君之阙失修内助也服御崇俭尚德也问国政不答安妇道也后之德无愧于太宗矣闺门惭德之耻太宗之于后何如耶有天下者而得贤后固为正始尚思无愧嫓德于终乎
  唐高宗永徽六年九月帝召大臣欲废皇后立武昭仪李𪟝称疾不入褚遂良以死争帝大怒长孙无忌曰遂良受先朝顾命有罪不可加刑韩瑗涕泣极谏又上䟽谏来济上表諌帝皆不纳他日李𪟝独入见帝问之曰朕欲立武昭仪为后遂良固执以为不可遂良既顾命大臣事当且已乎对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帝意遂决
  臣若水通曰后配天子之德而表正六宫以承九庙至重也故必得关雎之贤淑斯为君子之好逑可配天子而主内化奉宗庙矣彼武氏先世遗麀淫妒恶德顾可乱色败伦以为已配邪闻遂良诸臣之谏而欲且已盖其恻隐羞恶之心萌矣因世𪟝之谀而事遂决非逢君之恶者乎遂良之死诸王之杀九庙之易国祚之移社稷之危实皆世𪟝为之也高宗妃匹之不正在于一念悔吝之微尔可不戒哉
  唐徳宗贞元九年十一月纳故驸马都尉郭暧女为广陵王淳妃淳太子之长子妃母即升平公主也
  宪宗元和八年冬十月群臣累表请立德妃郭氏为皇后上以妃门宗彊盛恐正位之后后宫莫得进托以岁时禁忌竟不许
  臣若水通曰后妃之谨非特以正始亦所以正终也盖升平公主广陵王之姑也其女于王为外兄弟在礼犹为服属而纳为妃是德宗不能正其始矣为宪宗者宜谓先帝所立则立后在妃无疑也宪宗乃以宗门彊盛恐后宫不得进而不立其违父命而弃典礼是又不能正其终矣始终不正则家且不能齐何以治天下乎
  后唐庄宗同光二年二月上欲以刘夫人为皇后而有正妃韩夫人在太后素恶刘夫人郭崇韬亦屡諌上以是不果于是所亲说崇韬曰公若请立刘夫人为皇后上必喜内有皇后之助则伶宦辈不能为患矣崇韬从之与宰相帅百官共奏刘夫人宜正位中宫癸未立魏国夫人刘氏为皇后
  臣若水通曰人主欲正妃匹者必先正其心而后可也庄宗之欲立刘后邪心也郭崇韬欲为自全之计而请立之亦邪谋也人君一念之邪则臣下必有希其旨以成其邪者矣其能有正乎然则人主之心其可以顷刻而不正哉
  后唐潞王清泰二年闽主王昶元妃梁国夫人李氏同平章事敏之女昶嬖李春燕待夫人甚薄叶翘谏曰夫人先帝之甥聘之以礼柰何以新爱而弃之昶不恱臣若水通曰夫者妻之表君者臣之表不可不谨也嬖宠爱而弃元妃昶于是乎不夫矣闻叶翘之諌而不恱又于是不君矣不夫不君何以齐家而治国乎
  班固曰王者之娶必先选于大国之女礼仪备所见多又曰王者娶及庶人者何开天下之贤示不遗善也臣若水通曰后妃配君德母天下必得好逑之贤然后称也故先选于大国而后访及乎庶人惟其贤而已矣然而先后之间意可见矣夫选于大国非贵贵也以其礼偹见广也选及庶人非淫色也或有出类之贤也后之选后者在大国则取其势在庶人则取其色及其势炽色淫而乱亡随之后妃之于人君岂细故也哉
  宋仁宗庆历八年冬十月以美人张氏为贵妃初卫士之变帝以美人有扈跸功夏竦建议欲尊之同知諌院王贽因言贼本起皇后阁前请究其事冀动揺中宫阴为美人地上以问御史何郯郯曰此奸人之谋不可不察上悟事遂寝然美人卒以功进贵妃
  臣若水通曰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名分之在闺阃尤所当谨盖闺阃之中恩易掩义私情所眤自有不知越于名分者矣仁宗号为贤君犹有眤爱之私始欲立张美人太后不可又以为贵妃以及废后之祸皆私眤之情奸臣之惑也御史何郯可谓先见其几矣而终不能救正以全仁宗之德岂不可惜哉
  宋度宗咸淳三年春正月立皇后全氏后会稽人理宗母慈宪夫人侄孙也宝祐中父昭孙没于王事理宗以母故尝召后入宫问曰尔父没于王事毎念之令人可哀后对曰妾父可念淮湖之民尤可念也帝异之语大臣曰全氏女言辞甚令宜配冡嗣以承宗祀遂纳为太子妃
  臣若水通曰太子者嗣人君以正位于外将为天下之父者也妃者嗣太后以正位于内将为天下之母者也太子不可轻立矣妃岂可轻配乎故文王求得后妃以生圣子以开周家八百年之祚非偶然也观全后对理宗曰妾父可念淮湖之民尤可念则能以天下之安危为已之忧乐非特有令辞且有令徳是足以毋天下矣以配冡嗣宜也向使宋当全盛之时世有后妃如全氏者为之内助君徳修而政治理宋之祚岂至若是哉
  宋儒程頥曰哲宗取孟后诏云孟元孙女后孟在女也而以孟元孙女诏者自古天子不娶小国盖孟元孙将校曽随文潞公贝州获功官至团练使而在是时止是小使臣尔
  臣若水通曰妃也者配也以配天子之德也观孟元孙女之诏则古者天子不娶小国盖以非其配也程頥之论得矣后世乃有惟色之求而下及微贱岂正始之道哉
  程頥曰春秋丧昏无讥盖日月自见不必讥也唯哀姜以禫中纳币则重叠讥之曰逆妇
  臣若水通曰妃匹之重以其续宗嗣致孝享也禫中纳币得罪于先君矣在律例则离异在春秋则书逆妇其义一也不曰夫人者何以违理而昏不与其夫人也呜呼严哉为人君当知所戒矣
  元符末徽宗即位皇太后垂帘听政有旨复哲宗元祐皇后孟氏位号时有论其不可者曰上于元祐后叔嫂也叔无复嫂之礼程頥谓召伯温曰元祐后之贤固也论者之言亦未为无理伯温曰太后於哲庙母也于元祐后姑也毋之命姑之命何为不可非上以叔复嫂也程頥喜曰子之言得之矣
  臣若水通曰废后之事君德之衰也孟后之复揆之于礼当矣伯温是之不亦宜乎然失之於哲宗得之于太后尔后之为人君者当知所戒不可以轻于废后而示失德于天下后世也哉
  国朝皇祖即位受朝贺毕令左丞相李善长奉册宝立妃马氏为皇后册曰天眷我明启运兴王出自衡门奄有四海为君为后可不慎欤君以仁政慎于治外抚黎庶而统万邦后以懿德慎于治内表六宫而母天下长久之道也咨尔马氏同勤劳于开创之时由家成国内助良多今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其敬乃职耿光后世于戯慎戒之
  臣若水通曰妃匹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也人君能慎于一念之天理则刑于之化以孚而治平之休必永我皇祖应天顺人肇造洪业天生贤后勤劳以助之涂山太姒之兴邦异世而同符矣至册立之语乃以为君为后各尽其道谆谆切至尤严外治内治之教端政化之本以衍无疆之休是以继至于今内严外熙久安长治良由家法之正焉尔
  洪武四年九月丙辰册故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王保保女弟为秦王樉妃时妃有王父丧上命廷臣议之礼部尚书陶凯奏大功以下虽庶人亦可成婚况王妃无服上遂令中使及女史往谕妃家行纳徴礼册曰朕君天下封诸子为王必选名家女为之妃今朕第二子秦王樉年已长成选尔王氏昔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之妹授以金册为王之妃尔其谨遵妇道以助我邦家敬哉
  臣若水通曰伏观皇祖册选王妃于其有王父丧必议无服而后行况亲有丧乎命之以谨又申之以敬其慎重如此教家之道可谓至矣旧习以革纲常以正帝王之治以成岂偶然哉圣子神孙可不念乎
  国朝仁孝皇后徐氏中山武宁王之长女太宗皇帝后也自㓜贞静纯明孝敬仁厚王与夫人言此女天禀非常宜以经史充其知识后于书一览辄成诵不忘由是博通载籍太祖高皇帝一日召王问曰知卿有贤女朕第四子气质不凡能以配焉王拜稽首谢洪武九年册为燕王妃恭勤妇道孝慈高皇后深所爱重尝曰燕王妃所行足以仪范宫闱又曰此吾孝妇也高皇后崩哀毁动左右执丧三年𬞞食如礼免丧或语及未尝不流涕云
  臣若水通曰礼谨大昏为嗣世深长虑远矣盖得其人则有无穷之庆不得其人则有无穷之祸也是故人主以慎择妃匹为先若我太宗皇帝之于仁孝皇后可谓得人者矣易曰王假有家勿恤吉不其然乎圣子神孙其宜取法于是矣
  成穆贵妃孙氏父和卿母晁氏妃禀性贤淑年十八未聘太祖皇帝闻其有容德诏纳宫中言行皆有礼法如古昔贤妃帝即位册为贵妃位众妃上小心恭谨于帝有儆戒相成之助佐皇后以理治于内宫壸雝肃臣若水通曰先王之立妃嫔也将以辅徳也故有鸡鸣之女则有无逸之君可不重欤我太祖高皇帝闻成穆贵妃之容徳而召纳宫中盖已为其有徳矣及即位始册为贵妃其慎重如此宜其佐理内治而宫壸为之雝肃也圣子神孙可不法乎















  格物通卷三十一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正嫡庶上
  易序卦传主器者莫若长子故受之以震
  臣若水通曰器谓鼎也鼎之用亨之以享上帝宗庙社稷大亨以养圣贤铸之以定九州天下国家之重器也主之者君继君以主重器者长子也立嫡以长所以重重器也后世之君溺于私爱而嫡庶易位鼎之安危系于此矣故继鼎以震震于乾坤乃长子也圣人序卦之意微矣哉
  诗小雅小弁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忧矣云如之何臣若水通曰申后幽王正后生宜臼宜臼已立为太子幽王惑于褒姒遂黜申后而废太子使之怨慕其傅为作此诗以发其忧抑之情言我何以得罪于天而我之罪何在邪求得罪于天之故而无得徒使我心之忧闷将如之何哉幽王乱嫡庶之大分而使天性之恩怨慕迫切如此若罔闻知此心之天理不复有矣祸乱之作岂不宜哉后之人君溺于衽席之私有废后易嫡之失者宜鉴幽王之祸云
  春秋桓公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
  臣若水通曰同庄公名桓之长子也同生何以书明嫡也正国本也书子同生则嫡明而储嗣之分定将为土地人民社稷之主而国本立矣故书子同生所以明父子嫡庶之定分不书世子未有王命之誓所以明君臣上下之大义父子亲而后君臣定嫡庶之义所系岂小也哉
  桓公十一年宋人执郑祭仲突归于郑郑忽出奔卫臣若水通曰此三事也而同书者何同讥也祭仲见执而屈于宋故宋得以归突于郑突归而忽出事之相因也祭仲郑相也宋人执之盖欲胁之以废忽而立突尔夫突庶忽嫡大义昭然于天下使仲正色直词力辨其非以死继之则宋不得逞卿之职也而不能焉甘就束缚无可否于废立之大变则仲亦篡君之贼也故书之所以大仲之罪也突者郑庄之庶子也藉宋以篡国突不称公子绝之也不以突系之郑者明不当有郑也书归者言宋归之也正逆党之罪也忽者庄之嫡子书其国氏正也出奔而名之罪不能守社稷也夫传子以嫡天地之常经也失之于父得之于子失之于君得之于臣可也庄公不能正其始祭仲不能守其终突庶而篡忽嫡而弱至使嫡庶之名分为之荡然其咎将安归哉盖自庄公克叚于鄢既有以开其篡逆之源弧矢既悬又不能早定国本卒致身没未㡬庶孽交争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庄之谓矣
  昭公二十二年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二十三年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
  臣若水通曰刘蚠单旗王之卿士尹氏亦卿士也皇与狄泉皆地名景王三子猛匄朝胡安国云王猛当立而未能立故称大臣以之而不言立敬王当立又能立矣故直称居于狄泉而不言立子朝庶孽夺正以贱妨贵基乱周室不当立者也故特称立而目尹氏臣谓公正者人君立皇极正纲常之本也景王宠爱子朝疏薄猛匄其心偏私已甚矣故死未几嫡庶纷乱纲常不正皇极不立偏之为害也春秋书刘子单子以王猛居皇讥其不能立也书天王居狄泉正名分也书尹氏立王子朝讥助逆也然则有天下者可不以公正存心早定国本乎
  礼记曲礼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臣若水通曰后一而已下而夫人而世妇而嫔而妻而妾皆三以参之而嫡庶之分严矣何以皆奇也以事一人则偶矣古之圣王所以备内政有夙夜之贤无宴安之习也
  曲礼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
  臣若水通曰支子庶子也不祭者以已非正体故不敢也明其宗也祭必告于宗子者支子为大夫而有祭告必告于宗子以主之所以明其宗也故曰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茍庶子而祭是二主也祭而不告是二上也其何以别贵贱明嫡庶乎此古人所以立宗法盖以正嫡庶也后世嫡庶不明而骨肉之间多至于仇怨忿争者以无宗子之法尔程頥曰宗子无法则朝廷无世臣宗子立而人知重本朝廷之势自尊矣其关于天下国家者尤为不小吁是可不加之意哉
  内则适子庶子祗事宗子宗妇虽贵富不敢以贵富入宗子之家虽众车徒舍于外以寡约入子弟犹归器衣服裘衾车马则必献其上而后敢服用其次也若非所献则不以入于宗子之门不敢以贵富加于父兄宗族若富则具二牲献其贤者于宗子夫妇皆齐而宗敬焉终事而后敢私祭
  臣若水通曰适子适室所生之子宗子弟也宗子者大宗子也子弟亦谓适子犹若也归器子弟有功徳而蒙上归遗也献其上以上等献于宗子也非所献非宗子所当用不可献者也富者贵也贤者善也献于宗子致祭大宗也夫宗子者承祖之正体也敬宗所以尊祖也孝之至也屏贵势尚寡约所以敬宗也献上用次所以尊宗子也非所献而不入所以尊之也夫妇齐而宗敬齐戒往助祭致敬宗庙也私祭祖祢也先宗祭而后私祭所以敬始祖也推祖祢之意于始祖也
  内则国君世子生告于君接以太牢宰掌具三日卜士负之吉者宿齐朝服寝门外诗负之射人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保受乃负之宰醴负子赐之束帛臣若水通曰国君之于世子也接见以太牢牲之大也掌礼以太宰官之尊也卜士之吉者齐宿朝服必于寝门外而诗负之诗者承也承负以抱又人之贤也射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者示志也宇宙内事即已性分内事也保母受而负之宰醴赐以束帛重其事也盖以太子者国天下之本也而可忽哉若周幽王废嫡立庶卒召骊山之变齐桓公会众定襄遂善首止之盟呜呼圣人定王世子之法于三代之前而后世犹有巫蛊之冤庶人之废可嘅矣夫
  丧服小记庶子不祭祖者明其宗也又曰庶子不祭祢者明其宗也
  臣若水通曰庶子为适士犹得以祭祢惟不及祖尔其不为士者虽祢亦不得祭矣所以然者适子本也庶子支也所以明重本也臣尝因是而考夫宗矣曰别子为祖谓非适子而别与后世为祖也继别为宗谓继别子之适子而为百世不迁之大宗也继祢者为小宗谓别子之子以适自继而为五世则迁之小宗也夫宗法者为诸侯大夫庶子以下者设也而诸侯之系天子之统君也不必言宗而已为宗矣故宗庙宗人之称亦可以类见矣
  周礼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各帅其属而以时御叙于王所
  臣若水通曰妇德者贞顺也妇言者辞令也妇容者婉娩也妇功者丝枲也各帅其属九九相次进劝王息也御者进御于君所也凡群妃进御之法卑者先尊者后女御八十一人当九夕世妇二十七人当三夕九嫔九人当一夕三夫人当一夕后当一夕十五日而遍皆所以进养君德也而有数焉所以定其嫡庶之分也圣人之教天下之大防也
  左传桓公十八年周公欲弑庄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遂与王杀周公黒肩王子克奔燕初子仪有宠于桓王桓王属诸周公辛伯谏曰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周公弗从故及
  臣若水通曰嫡庶正则家理而国本定矣子仪有宠于桓王私也桓王属诸周公则又私矣为周公者虽微辛伯之谏犹当深明嫡庶之分以止祸乱之源庶或可及谏既弗听矣且欲淫焉以逞虽欲不亡不可得已
  庄公八年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戌葵丘瓜时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故谋作乱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适襄公绌之二人因之以作乱
  臣若水通曰仲年僖公之同母弟则襄公之叔父也生公孙无知则襄公弟也嫡庶之分定矣然而衣服礼秩僣于嫡犹以私爱致乱襄公虽欲绌而救正之然不正其本而齐其末祸乱至矣非僖公启之哉人君鉴此可不戒乎
  庄公二十八年晋献公娶于贾无子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姫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晋伐骊戎以骊姬归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嬖欲立其子赂外嬖梁五与东关嬖五使言于公曰曲沃君之宗也蒲与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场无主则启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国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与屈则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广莫于晋为都晋之启土不亦宜乎晋侯说之夏使太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群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綘二五卒与骊姬譛群公子而立奚齐晋人谓之二五耦
  臣若水通曰君心之蛊非人能蛊之也乃自蛊也木之蠧非䖝能蠧之也乃木自蠧也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太子出之外群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绛则嫡庶不正彝伦攸斁祸乱将作人心天理之明孰不知之者晋献惑于二五之言而不悟咎将谁执哉然则所谓二五耦者非二五得耦之也晋献自耦之也
  昭公二十六年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太子壬弱其母非适也王子建实聘之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子西怒曰是乱国而恶君王也国有外援不可渎也王有适嗣不可乱也败亲速雠乱嗣不祥我受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令尹惧乃立昭王
  臣若水通曰令尹子常之欲立子西者以其长也以其好善也则非私于子西也顾未明重嫡之义尔而子西乃峻拒之不敢贪天以为功且挈国柄而授之昭王因之改纪其政以复楚业亦贤矣哉可以为世劝也已
  国语周语鲁武公以括与戏见王王立戏樊仲山父谏曰不可立也不顺必犯犯王命必诛夫下事上少事长所以为顺也今天子立诸侯而建其少是教逆也若鲁从之而诸侯效之王命将有所壅若不从而诛之是自诛王命也
  臣若水通曰武公献公之子敖也括武公长子伯御也戏括弟懿公也仲山父王卿士食采于樊王命言先王立长之命夫嫡庶之分不可毫发紊者也故王者正宗立嫡所以息争苟舍长建少是犯王命而紊分矣王欲立戏而樊仲山父之谏九复而不回诚非为宗社计者也家天下者可不慎乎
  汉高帝二年秋七月上宠戚姫生赵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欲废之而立赵王大臣争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彊上问其说昌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
  臣若水通曰传云溺爱者不明太子国本本动国摇夫人能知之以高帝之智曽不之知乎戚姬之爱溺之也周昌极谏而不能去其心之鸩毒苟非留侯四皓之䇿则汉之为汉犹秦之二世尔可惧哉
  汉武帝征和二年生戾太子甚爱之及长性仁恕温谨上嫌其才能少不类已皇后太子宠寖衰有不自安之意上觉之谓大将军青曰汉家庶事草创加以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闻皇后与太子颇有不安之意可以意晓之青顿首谢
  臣若水通曰父子之爱天性也于是而不用其情乌乎用其情武帝嫌戾太子才不类已与后宠爱寖衰而不知嫡庶之定分则其欲易之根已萌伏于中矣及后太子不自安乃为好言以餂之岂其情乎此䜛譛之谋所以易入而太子危矣
  汉光武建武十九年郭后既废太子疆意不自安郅恽说太子曰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不如辞位以奉养母氏太子从之数因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藩国上不忍迟回者数岁六月戊申诏曰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东海王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皇太子疆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其以疆为东海王立阳为太子改名庄
  臣若水通曰礼嫡子冠乎阼众子不得与所以辨嫡庶明尊卑定国本也光武不世出之主而乃溺其私爱轻于废后易嫡曾是以为燕翼贻谋之善乎吕祖谦谓其大体却遗其以此夫袁宏曰东海谦恭明帝友于是亦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者欤
  晋元帝建武元年有司请立太子王爱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谓王导曰立子当以徳导曰世子宣城俱有明隽之美而世子年长王从之丙辰立世子绍为王太子封裒为琅邪王奉恭王后
  臣若水通曰告君之言当正而婉故君易知而不得不从晋元欲立宣城公裒者其溺于爱也非浅矣宜正大义婉而进之也王导之谏槩称裒之美而于绍特云年长尔未能白嫡庶之大义使不可易其从之立绍者幸尔非谏之力也然而明敏有断克复帝业绍亦何愧哉
  隋文帝仁寿四年尝谓群臣曰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庶纷争遂有废立或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岂有此忧邪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
  臣若水通曰莫定于名分莫纷争于僣拟而产之同异不与焉隋高祖惩前世嫡庶纷争之患谓诸子同产无此忧顾乃使诸子分据大镇非僣拟而何惟嫡庶之义明则分定分定则不僣虽在异母兄弟犹无忧也厥后譛毁由姬废立以意顾以诮前世者为后世诮悲夫





  格物通卷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正嫡庶下
  唐太宗贞观十六年八月帝曰当今国家何事最急禇遂良曰今四方无虞唯太子诸王宜有定分最急帝曰此言是也时太子承乾失德魏王㤗有宠群臣日有疑议帝闻而恶之谓侍臣曰方今群臣忠直无逾魏徴我遣傅太子绝天下之疑九月以徴为太子太师时徴有疾小愈当诣朝表辞帝手诏谕以周幽晋献废嫡立庶危国亡家汉高祖㡬废太子赖四皓然后安我今赖公即其义也知公疾病可卧䕶之徴乃受诏
  臣若水通曰与子定于立嫡𫝊子以嫡天下之逹礼也故有君薨而世子未生之礼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者以名分素明而民志定也唐太宗既立承乾为太子当矣犹选魏徴以辅导之定名分塞乱源庶固不敢以僣嫡孽且不得以代宗也承乾失徳魏王有宠正嫌疑之秋宜善处两全恩义嫡庶之分不于是而正乎魏徵素负忠直未闻善处之计亦独何哉
  唐太宗贞观十六年禇遂良上䟽以为圣人制礼尊嫡卑庶世子用物不令与王者共之庶子虽爱不得逾嫡所以塞嫌疑之渐除祸乱之源也若当亲者踈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乘机而动矣昔汉窦太后宠梁孝王卒以忧死宣帝宠淮阳宪王亦㡬至于败今魏王新出阁宜示以礼则训以谦俭乃为良器此所谓圣人之教不肃而成者也上从之
  臣若水通曰禇遂良进太子诸王宜有定分之说太宗固是之矣使于此大正嫡庶之分以消太子之疑忌绝魏王之窥觎则祸乱自此息矣柰何溺于私爱不能自克卒之承乾既废泰亦不立因著定法以为太子失道藩王窥伺者之戒于失之中又有得焉司马光曰太宗不以天下大器私其所爱以杜祸乱之原可谓能远谋矣人君正家之道可不谨哉
  唐肃宗至徳元载建宁王倓性英果有才略从上自马嵬北行兵众寡弱屡逢冦盗倓自选骁勇居上前后血战以卫上上或过时未食倓悲泣不自胜军中皆属目向之上欲以倓为天下兵马元帅使统诸将东征李泌曰建宁诚元帅才然广平兄也若建宁功成岂可使广平为吴太伯乎上曰广平冡嗣也何必以元帅为重泌曰广平未正位东宫今天下艰难众心所属在于元帅若建宁大功既成陛下虽欲不以为储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诸将皆以属焉
  臣若水通曰嫡庶之分不可以不正肃宗溺爱建宁王欲以为天下兵马元帅废立之㡬已萌矣赖李泌一言遂属广平王俶嫡庶之伦于是定矣泌之有功于唐其不大矣哉
  唐宪宗元和七年秋七月乙亥立遂王宥为太子更名恒恒郭贵妃之子也诸姬子澧王宽长于恒上将立恒命崔群为宽草让表群曰凡推已之有以与人谓之让遂王嫡子也宽何让焉上乃止
  臣若水通曰立子以嫡不以长天之理也宪宗以澧王宽长于恒而以为让是名实紊矣天理何在焉是故为人君者必明于嫡庶之定分不蔽于私意以开乱阶可也
  唐宣宗大中十三年六月初帝长子郓王温无宠居十六宅馀子皆居禁中䕫王滋第三子也欲以为嗣为其非次故久不建东宫帝饵医官李玄伯道士虞紫芝山人王乐药疽发于背八月疽甚宰相及朝臣皆不得见帝密以䕫王属枢密使王龟长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使立之三人及右军中尉王茂玄皆帝平日所厚也独左军中尉王宗实素不同心三人相与谋出宗实为淮南监军宗实已受敕于宣化门外将自银台门出左军副使丌元实谓宗实曰圣人不豫逾月中尉止隔门𧺫居今日除改未可辨也何不见圣人而出宗实感悟复入诸门已踵故事增人守捉矣元实翼导宗实直至寝殿帝已崩东首环泣矣宗实叱龟长等责以矫诏皆捧足乞命乃遣宣徽北院使齐元简迎郓王壬辰下诏立郓王为皇太子权勾当军国政事仍更名漼收龟长公儒居方皆杀之癸巳宣遗制以令狐绹摄冢宰
  臣若水通曰商周有道之长以太子之名分早定而伊召之付托得人也齐桓定嗣于易牙而国大乱其势使之然也唐宣宗于嫡庶之义以溺爱而不早定矣及顾命托遗之寄不畀之大臣而以委之宦寺为付托得人乎易牙之事可鉴矣卒之刀锯相残废立在手数世不已遂以亡唐宣宗安得而逭其责哉后之为人君者尚深惩于斯云
  唐僖宗文徳元年三月壬寅帝疾大渐皇弟吉王保长而贤群臣属望十军观军容使杨复恭请立其弟夀王杰是日下诏立杰为皇太弟监军国事
  臣若水通曰宋臣范祖禹云懿宗之崩中官废长而立㓜僖宗疾革杨复恭亦如之臣谓宦竖之计惟利于立昏与㓜而已主昏且㓜则天宪在口赏罚在意威权在手可以逞矣然不知炀帝既灭世基亦亡盖未有不反中其身者也定䇿国老门生天子则亦何赖之有
  后唐庄宗同光元年四月己巳即皇帝位尊母晋国太夫人曹氏为皇太后嫡母秦国夫人刘氏为皇太妃臣若水通曰风化之本始于闺门明嫡庶之分正尊卑之等风化之所由行也庄宗尊其母为皇太后而以嫡母为皇太妃嫡妾之分乱矣何以正天下乎呜呼嫡妾并后然且不可而况于倒置邪宜帝之不终也
  后唐明宗天成三年吴史馆修撰张昭远上言有曰古者人君即位则建太子所以明嫡庶之分塞祸乱之源今卜嗣建储臣未敢轻议至于恩泽赐与之间昏姻省侍之际嫡庶长㓜宜有所分示以等威绝其侥兾帝赏叹其言而不能用
  臣若水通曰嫡庶之分不可不明也所谓明者明之于素辨等威绝嫌疑皆起于恩赐昏姻省侍之小也等威之小不辨祸乱之大所由起也张昭远之言盖深有所感而然尔帝叹赏其言而不能用所谓恱而不绎者欤
  南唐齐王璟固辞太子九月乙丑唐主许之诏中外致笺如太子礼
  臣若水通曰太子系国家之安危非一身之荣辱而已当立则立谋之固非辞之亦未为是也唐主许之其必意有所在邪璟之辞亦必有以也
  后晋高祖天福七年汉高祖寝疾以其子秦王宏度晋王宏熙皆骄恣少子越王宏昌孝谨有智识与右仆射兼西御院使王翻谋出宏度镇邕州宏熙镇容州而立宏昌制命将行会崇文使萧益入问疾以其事访之益曰立嫡以长违之必乱乃止
  臣若水通曰益所谓立嫡以长违之必乱此万世之蓍龟也汉主舍嫡立庶之计决矣非萧益引经据义言之则汉之乱岂不惨哉
  后晋齐王天福八年唐宣城王景逹刚毅开爽烈祖爱之屡欲以为嗣宋齐丘亟称其才唐主以齐王璟年长而止璟以是怨齐丘唐主㓜子景逷毋种氏有宠齐王璟母宋皇后稀得进见唐主如璟宫遇璟亲调乐器大怒诮让者数日种氏乘间言景逷虽㓜而慧可以为嗣唐主怒曰子有过父训之常事也国家大计女子何得豫知即命嫁之
  臣若水通曰唐主沮种氏夺嫡之谋而且嫁之史称其明断呜呼真可谓明断矣夫以汉高帝之明尚溺于戚姬之爱而欲易太子向非留侯招四皓之功大事去矣孰谓五代之君乃有如烈祖者哉盖其天资之美所行偶合乎义者若此使得闻圣贤之学其所立岂止若是而已邪
  班固白虎通曰君薨适夫人无子有育遗腹必待其产立之何尊适重正也
  臣若水通曰立嫡以长古今不易之道也遗腹尚俟其产而况其已生者乎
  宋神宗元丰八年春正月帝疾甚群臣请立皇太子及请皇后高氏权同听政许之三月甲午朔立延安郡王佣为皇太子赐名煦先是岐王颢嘉王𫖳日问起居太后既垂帘命二王毋辄入且阴敕中人梁惟简制十岁儿一黄袍怀以来盖密为践祚仓卒备也初太子之未立也职方员外郎邢恕与蔡确成谋密语太后之侄高公绘公纪曰上疾不可讳延安㓜冲宜早有定论岐嘉皆贤王也公绘惊曰此何言君欲祸吾家邪恕知计不行反宣言太后属意岐王而与王珪表里导确约珪入问疾阳钩致珪语使知开封府蔡京伏劔士于外须珪小持异则执而诛之既而珪言上自有子定议立延安恕益无所施及太子已立犹与确自谓有定䇿功传播其语于朝
  臣若水通曰记云凡事预则立况太子天下之本乎不可不预为之所也高太后定志延安预为之偹敕岐嘉二王毋得辄入及延安正位人人自安其为宗社之计大矣若西汉高帝溺于戚姬㡬紊乎嫡庶之伦不免为高太后之罪人也若邢恕者又为忠臣之罪人也
  宋儒程頥曰古所谓支子不祭者惟使宗子立庙主之而已支子虽不得祭至于斋戒致其诚意则与主祭者不异可与则以身执事不可与则以物助但不别立庙为位行事而已后世如欲立宗子当从此义虽不祭情亦可安若不立宗子徒欲废祭适足长惰慢之志不若使之祭犹愈于已也
  臣若水通曰宗子者祖祢之正体也故祭以宗子主之欲正体之精神感格也然支子斋戒助物以致其诚意焉则亦如祭也矣
  张载理窟曰宗子者为宗主祭祀宗子为士庶子为大夫以上牲祭于宗子之家非独宗子为士为庶人亦然臣若水通曰祭必宗子者尊宗也尊宗所以尊祖也虽大夫之贵不敢干焉其嫡庶之分严矣争夺之祸何由生乎
  朱熹曰妻齐体于上妾接承于下而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齐也
  臣若水通曰家道之不正者多起于妻妾之无分也是故嫡庶明则家可齐矣况天子者天下之主正家以正天下者岂不尤当谨乎
  濳室陈植曰宗法为诸子之庶子设恐其后流派寖多姓氏纷错易至殽乱故于源头有大宗以统之则人同知尊祖分派处有小宗以统之则人各知敬祢且始封之君其适子袭封则庶子为大夫大夫不得以祢诸侯故自别为大夫之祖是谓别子为祖也别子之适子则为大宗使继其祖之所自出从此直下适子世为大宗合族同宗之是谓继别为宗也别子之庶子又不得以祢别子却待其子继之而自别为祢继祢者遂为小宗凡小宗之适子服属未尽常为小宗凡小宗之庶子又别为祢而其适子又各为小宗兄弟同宗之谓继祢为小宗是也大宗是始祖正派下虽其后支分派别皆同宗此祖则合族皆服齐衰九月初不以亲属近远论是为百世不迁之宗小宗是祢正派下亲尽则绝如继祢者亲兄弟宗之为之服期继祖者则从兄弟宗之为之服大功继曽祖者再从兄弟宗之为之服小功继高祖者三从兄弟宗之为之服缌自此以后代常䟎一代是为五世则迁之宗宗法之立嫡长之尊有君道焉大宗所以统其宗族凡合族中有大事当禀大宗而后行小宗所以统其兄弟如同祢者有大事则同祢之兄弟当禀继祢之小宗而后行一族之中大宗只是一人小宗尽多故一人之身从下数至始祖大宗惟一数至高祖小宗则四此古者宗族人情相亲人伦不乱岂非明嫡庶之分有君臣之义由大宗小宗之法而然欤
  臣若水通曰宗法不立则不免世远殽乱之弊故立大宗以统之则人知尊其祖矣立小宗以统之则人知敬其祢矣是故宗法有嫡庶之分焉有君臣之义焉有爱敬之道焉不可不慎也后之君子其毋以宗法为轻哉
  元许衡曰有家有国所以立嫡嗣无所争者出于无为而分定故也如走兔在野人竞逐之积兔在市过而不顾此之谓分定
  臣若水通曰兔一也在野则人竞逐在市则人不顾何也分之定与否故也同一家国也嫡不立则人起觊觎之心嫡既立则人有安分之意者何也预定与不预定之验也许衡无为而分定之论不可易矣

  格物通卷三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事亲长上
  易蛊六五干父之蛊用誉象曰干父之蛊承以德也臣若水通曰山下有风回而挠物坏乱有蛊坏之义然五以尊为蛊之主而以柔中与九二刚中之臣应能治蛊者故为干前人之蛊蛊者前人之坠绪待其后而振者也六五之君当蛊之时也修废举坠而一新之其盖父之愆善继而成令名者也象又释其义云非五之自能如此也虚心应九二之贤承之以刚中之德辅相之功也如成王太甲皆用贤而致誉者也故天下之才孰非人君之才不用人而自用则蛊日深矣六五其明于用人而孝于事亲者欤
  家人彖传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凡人之心必有所主而严惮乃能自治有天下者天下之主也有一家者一家之主也父母以主乎一家有君道焉家人之所取则焉者也严而敬之则伦理正恩义笃而家道理矣不然情胜礼恩胜义而家道乱矣善事其亲者事之如事君则父母之命行而一家无不率者矣家其有不齐耶
  书虞书尧典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臣若水通曰此四岳称舜之孝友以告帝尧也瞽者无目之名舜父号瞽䏂母舜后母也顽者心不则德义之经嚚者口不道忠信之言象舜后母弟也傲骄慢也谐和也烝进也乂治也格至也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者言舜遭父母兄弟之变而能和顺之以孝道使之进进以善自治而不至于为大奸恶也所谓允若底豫是已观此可见天下无不可事之亲顾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尔臣愚窃以为大舜之心当时惟自见其实有未尽分处尔非心知其亲之不是而姑若是顺从也昔罗从彦语云舜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陈瓘闻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尝始于见其有不是处尔此言足以深明舜之心事后之欲尽孝弟之道以法尧舜者当熟玩之
  商书伊训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臣若水通曰此太甲新嗣位伊尹告之之言也立植也立爱于天下使天下之人各爱其亲者必自吾之亲始立敬于天下使天下之人各敬其长者必自吾之长始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长吾长以及人之长也始于家达于国终而措之天下矣夫家邦四海之人可谓众矣其于人君势若相悬矣然感之而无不应者何也以其心同也孝弟人之真心所不虑而知所不学而能所谓良知良能者也是心也放之四海而凖故君人者可不尽之于心行之于家而达之于国于天下乎
  周书君陈惟尔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臣若水通曰此书君陈篇成王命君陈之言也君陈臣名令善也善事亲曰孝善事上曰恭成王言君陈有令善之德事亲孝事上恭又言惟其孝友于家是以能施政于邦也臣谓政也者正也故能孝则可以正一国之孝矣能恭则可以正一国之恭矣成王即其孝友于家而知其必能施政于邦者家国无二理齐治无二机也孔子曰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且管蔡之监殷也惟其不孝不友故至为逆乱不顺之事今君陈孝友如此其能代周公化训殷民格其旧染之俗而一新之必矣此东郊之命成王所以拳拳以属于孝弟之君陈也汉之贤主诏求孝弟力田之人盖犹有古人之遗意也后之人君用人化俗必求如君陈孝弟之人而使之毋汲汲于利口啬夫也乎
  诗小雅小宛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
  臣若水通曰题视也脊令鸟名飞鸣相顾以比兄弟也迈征皆往也而汝也此大夫遭乱而兄弟相戒之诗也言我视彼脊令之鸟且飞且鸣而相顾矣今我日斯迈而汝亦月斯征矣当夙兴夜寐不遑暇逸以求无忝父母所生之性勿自取于祸可也为此诗者其知事亲之道乎曰日斯迈月斯征夙兴夜寐而无忝者则其爱亲之诚虽以终身可矣盖虑日月之征迈而夙夜之兴寐者惟求无忝所生尔父母之于子一气而已气一则理一是理也即天之命也人之性也纯粹至善天地万物一体而无间者也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乃为克肖克肖乃为无忝故宇宙性分茍有一之未尽则吾心不能无愧于父母之所生者是得为全归乎故必日斯迈日而乾乾月斯征月而乾乾夙兴夜寐夙夜乾乾自强不息及天游衍自一念以至于万事以至于万物以至于天地无一而不求尽吾此心此理以复吾父母所生之性则无愧于天下无忝于父母矣虽然大君犹父母宗子民胞物与其责又有大焉者故或行一不义杀一不辜一民之未安一物之失所天高地下一行不得其序皆其性分之有阙有忝于父母宗子矣可不念哉
  大雅行苇曽孙维主酒醴维醹酌以大斗以祈黄耉黄耉台背以引以翼夀考维祺以介景福
  臣若水通曰曽孙主祭者之称主谓主祭也醹厚也大斗勺五升径六寸柄长三尺盖用挹酒以注于尊黄耉老也背有鲐文行苇所以燕父兄也观其既燕以燕之射以乐之末复祝颂之曰主祭之曽孙燕饮之酒厚矣以大斗酌此酒祈其夀考又引导翼辅之享夀考而维祺吉以介景福也盖不徒爱敬之而已必欲其相与引导辅翼以进修于德业徳业修则所以享夀年而大祺福者无穷而爱敬之者亦无穷矣故行苇者其得亲亲之道乎至于后世此义不明故汉之文帝亦可谓能笃于亲亲者矣然恩有馀而义不足纵之过而防或踈卒之淮南诸王不能保全盖不知此诗之义尔故有国家者能笃亲亲之恩必求保终之道徳业相劝是乃保终之道也
  春秋桓公九年冬曹伯使其世子射姑来朝
  臣若水通曰曹伯身当疾革而遣储副以聘鲁曹宣固不父矣使射姑能子将必裁之以义也顾乃供事鲁庭舎药膳而不视焉虽有当享之叹果何及耶阿意曲从庸得为孝乎
  僖公八年秋七月禘于太庙用致夫人
  臣若水通曰太庙者鲁周公庙也成风僖公之母也周公臣尔禘以天子之礼可乎成风妾尔尊为夫人可乎使周公成风而有知焉吾知其不享矣是知生事葬祭一当以礼不以非所得而加之乃为孝也
  礼记曲礼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在丑夷不争
  臣若水通曰温以御寒凊以致凉定其衽席省其安否所以安亲也丑类也夷等也不争思辱亲也可谓
  孝矣
  曲礼夫为人子者出必告反必面所游必有常所习必有业恒言不称老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十年以长则兄事之五年以长则肩随之群居五人则长者必异席臣若水通曰告谓告亲以所往也反者还也面者见亲也有常有定处也异席者席容四人若五人则长必别一席也夫人子之事亲出入告面敬之至矣游必有常谨之至矣习有恒业孝之至矣立身行道显其亲矣言不称老尊亲之至矣其父事兄事肩随者盈天地之间民胞物与均之有父子之义也均之有兄弟之义也故其少长之序天理然尔异席所以长长也
  曲礼从于先生不越路而与人言遭先生于道趋而进正立拱手先生与之言则对不与之言则趋而退从长者而上丘陵则必郷长者所视
  臣若水通曰先生者有齿徳可师者也步趋应接主乎所尊也进退语默视乎所尊也所以致尊敬之道也向长者所视所以候长者也
  檀弓事亲有隐而无犯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致丧三年
  臣若水通曰有隐者子为父隐也无犯者不可犯亲也无方者无一定之方顺亲之情不泥于一也致者极其哀毁之节也
  内则在父母舅姑之所有命之应唯敬对进退周旋慎齐升降出入揖游不敢哕噫𡁲咳欠伸跛倚睇视不敢唾洟寒不敢袭痒不敢搔不有敬事不敢袒裼不渉不撅䙝衣衾不见里父母唾洟不见冠带垢和灰请漱衣裳垢和灰请澣衣裳绽裂纫箴请补缀五日则燂汤请浴三日具沐其间面垢燂潘请靧足垢燂汤请洗少事长贱事贵共帅时
  臣若水通曰应之辞唯为恭旋转而周也齐心之齐也哕呕逆声噫噫气也鼻有声曰𡁲咳𠻳声也欠气之乏也伸体之疲也跛偏任也倚身倚物也睇视倾视也洟自鼻出者袭重衣也袒裼露臂不敬事也撅摄也不因渉水则不摄裳也不见里为其可秽也孝子爱敬存于中发于气形于动静见于其衣服孝敬之至也不见谓即刷除之也漱澣皆洗也纫箴以线贯箴也燂温也浴洗身也沐洗发也其间三日五日之间也潘淅米汁也靧洗面也帅循也时此礼也㓗亲之体以及其亲于体者所以保养神气爱之至也
  内则曽子曰孝子之养老也乐其心不违其志乐其耳目安其寝处以其饮食忠养之孝子之身终终身也者非终父母之身终其身也是故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于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
  臣若水通曰乐其心谕于道养其心也不违其志养其志也乐耳目安寝处饮食忠养养其体也爱敬之至矣然此不过终父母之身尔爱亲之所爱敬亲之所敬终已之身焉可也终亲之身有穷也终已之身无穷也是之谓能继其孝矣
  内则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諌諌若不入起敬起孝说则复諌不说与其得罪于郷党州闾宁孰諌父母怒不说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
  臣若水通曰孝经云父有争子则亲不䧟于不义人子之諌亲也必孝敬以为之本矣和諌而不入惟起孝敬焉曰我孝敬之未至也熟諌而不恱亦起孝敬焉曰我孝敬之未至也是故孝敬者諌父母之道也为人子者可不务乎
  祭义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孝子如执玉如奉盈洞洞属属然如弗胜如将失之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成人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孝子之爱根乎天性所谓深也然而诚矣诚则著著则形由气而色由色而容皆爱之著焉诚之不可揜也由是则如执玉如奉盈不敢肆也洞洞然直而通也属属然贯而续也如弗胜如将失之不敢少忽也敬之至也爱所生也爱以生敬敬以成爱爱而弗敬其失也以恩掩义敬而不爱其失也严威俨恪故爱敬兼致而后孝道可尽也何以为成人之道也夫孝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老莱子孝奉二亲斑衣戏彩于膝下失跌为婴儿之啼以娱其亲忘乎其为成人之老也此其所以为至孝乎
  祭义曽子曰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思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博施备物可谓不匮矣父母爱之喜而弗忘父母恶之惧而无怨父母有过諌而不逆父母既没必求仁者之粟以祀之此之谓礼终
  臣若水通曰用力者能养能养庶人之孝也用劳者能弗辱能弗辱诸侯卿大夫士之孝也徳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天子之孝也而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焉故曰不匮是之谓大孝伏惟圣明推纯孝之心以及天下则光于四海通于神明天下幸甚
  祭义孔子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不辱其身可谓全矣
  臣若水通曰身者父母之所遗而万物皆备可谓全矣唯圣人为能践形以全其归是故孝子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则游荒之欲不滋于左右矣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则背谬之语不下于朝廷矣天理流行徳教洋溢而天地付与万物皆备之全体始无忝也于此观之则知事亲事天之道岂外乎吾心而求之哉
  论语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告懿子之问孝盖因三家之僣礼而发然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上下皆通也礼者朱熹曰天理之节文臣谓天理则自有条理便是节文便是中正处不可过不可不及也人之所以事亲者不合于天理中正即不以君子之道待其亲虽欲尊亲实非所以尊亲不惟失所以尊亲亦不可以为子矣故圣人必合生事葬祭始终而言之以见不容一毫之或苟也故胡氏曰人之欲孝其亲心虽无穷而分则有限得为而不为与不得为而为之均于不孝所谓以礼者为其所得为者而已然则事亲可不讲求于天理之正乎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将归已视天下恱而归已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
  臣若水通曰孔门之论孝多矣孟子此章又发出得亲顺亲一节如此夫父子之爱天性也乃人之真心即所谓天理也盖天下恱而归已是亦可以乐矣舜则视之如草芥之轻所重者在父母舜以为若不得父母之欢心则不可为人不谕父母于道则不可以为子舜父顽母嚚尝欲害舜然舜惟积诚引咎尽其道以事之至于亲亦底豫焉感发其真心盖有以得其欢而顺于道而舜为人子之心始可解矣卒之天下之为父子者皆感发兴起其同然之心化于慈孝而止其所而无不各有定天下之人之孝皆舜之孝也此舜之孝所以为大足以法天下而传后世也欤昔罗从彦语此云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陈瓘闻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尝始于见其有不是处尔然则后之事亲者其必以舜为法乎
  孝经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臣若水通曰身体发肤亲之遗体也不敬其身则毁伤毁伤则是伤其亲也岂得为孝故少而敬谨守身不敢毁伤孝由此始也及壮而出仕以事君则推父母之所生者以尽忠尔故曰事君不忠非孝也故为孝之中及其由少而壮而老体道于身而身立则体父母所生而全归名于天下传于后世是即父母所生之道传名于后世而孝道毕矣
  左传隐公元年郑伯寘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舎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羮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臣若水通曰父子之爱天性根于心而不可解者也庄公以叔段之故遂寘其母私欲蔽之也既而悔焉天理之不容泯㓕也考叔因其善端而开发之盖亦因其所固有者而扩充之尔非庄公所本无而考叔能锡与而外益之也虽然考叔纯孝人也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然则人君欲孝其亲者可不讲学以扩充之乎故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此又孝之大者
  昭公十九年夏许悼公疟五月戊辰饮太子止之药卒太子奔晋书曰弑其君君子曰尽心力以事君舎药物可也
  臣若水通曰礼父母疾饮药子先尝之季康子馈药孔子受之而不敢尝谨疾故也父母惟其疾之忧况人子养亲之疾乎原止之进药也未必有弑亲之心其卒也以饮止之药止弑之也既曰无之哀恸以自绝可也奔晋何为故人子之事亲饮食起居无一而不致其敬谨焉尔否则止之罪有所必至何以逃于天地之间乎
  定公五年叶公诸梁之弟后臧从其母于吴不待而归叶公终不正视
  臣若水通曰叶公之于后臧同母兄弟也母同则恩同者也吴入楚获母而去独后臧为可从哉比其反也弃母不顾后臧固不孝矣叶公不义其弟弟独无辞乎
  国语鲁语夏父弗忌为宗烝将跻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曰我为宗伯明者为昭其次为穆何常之有有司曰夫宗庙之有昭穆也以次世之长㓜而等胄之亲踈也夫祀昭孝也各致齐敬于其皇祖昭孝之至也
  臣若水通曰弗忌鲁大夫夏父展之后宗伯掌国祭祀之礼烝祭也僖闵之兄继闵而立跻僖公逆祀也宗有司者宗人官之有司也父为昭子为穆僖为闵臣臣子一例而升闵上故曰非昭穆也明言僖有明徳也长㓜先后也等齐也皇大也夫逆祀非礼也非礼之祀神必不享夫神不享犹不祀也可以为孝乎夏父弗忌为宗烝将跻僖公其亦不知孝子享亲之道矣展禽谓后必有殃诚不可逭主祀昭孝者可不念哉













  格物通卷三十四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事亲长下
  汉明帝永平十七年春正月上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懽既寤悲不能寐即按历明旦日吉遂率百官上陵其日降甘露于陵树帝令百官采取以荐会臣若水通曰昼之所思夜之所梦显宗当斋戒谒陵之时必有居处笑语之思故其形于梦寐者如此甘露之降谓非孝诚之感通而何哉显宗由此念而扩充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长吾长以及人之长天下可运于掌矣惜乎其不能也谨附此义以为明君仁孝治天下者告
  汉安帝建光元年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敲扑不得已庐于舎外旦夕洒扫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晨昏不废积岁馀父母惭而还之
  臣若水通曰舜以䕫䕫之诚卒能感顽嚚之亲而成底豫之化薛包积诚以感父母既逐复还亦可以见古今圣凡之同然也噫包之父之心即瞽瞍底豫之心瞽瞍之心即舜与包之心人病不求尔
  魏王祥性至孝继母朱氏遇之无道祥愈恭谨朱氏子览年数岁每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母母以非理使祥览辄与祥俱往及长娶妻母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母患之为之少止祥渐有时誉母深疾之密使鸩祥览知之径起取酒祥争而不与母遽夺反之自后母赐祥馔览辄先尝母惧览致毙遂止汉末遭乱祥隐居三十馀年不应州郡之命母终毁瘁杖而后起
  臣若水通曰祥茹继母之毒而不显其恶览笃爱兄之诚而能全其生孝友之至根于天性真后世为人子为人弟之当法也传曰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及祥摄州事而政化大行谓非得其本之明效哉
  宋明帝泰始七年八月丙午北魏高祖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延兴高祖幼有至性前年显祖病痈高祖亲吮及受禅悲泣不自胜显祖问其故对曰代亲之感内切于心
  臣若水通曰吮痈之事非出于哀痛迫切之情不能也魏高祖为之其孝诚根于天性者耶及乎受禅之日悲泣不自胜夫以天下之大而不足以解忧其至孝发乎本心与大舜何以异惜乎不能扩充之以行尧舜之道通于神明光于四海也
  齐武帝永明八年九月甲戌北魏孝文帝谒陵王公固请公除诏曰比当别叙在心己卯又谒陵太尉王丕等进言曰陛下以至孝之性哀毁过礼伏闻所御三食不满半溢昼夜不释绖带臣等叩心绝气坐不安席愿少抑至慕之情奉行先朝旧典帝曰哀毁常事岂足关言朝夕食粥粗可支任诸公何足忧怖帝因谓游明根高闾等曰圣人制卒哭之礼受服之变皆夺情以渐今则旬日之间言及即吉特成伤理对曰臣等伏寻金册遗旨逾月而葬葬而即吉故于下葬之初奏练除之事帝曰朕惟中代所以不遂三年之丧盖由世主初立君德未流故身衮冕行即位之礼朕诚不德在位过纪足令亿兆知有君矣于此之时而使情礼俱失深可痛恨高闾曰杜预谓自古天子无有行三年之丧者以为汉文之制暗与古合是以臣等缕缕干请帝曰窃寻金册之旨所以夺臣子之心令早即吉者虑废绝政事故也朕今仰奉册令俯顺群心不敢暗默不言以荒庶政惟欲衰麻废吉礼朔望尽哀诚而已如杜预之论盖亦诬矣秘书丞李彪曰汉明德马后保养章帝母子之道无间及后崩葬不淹旬寻已从吉然汉章不受讥明德不损名愿陛下遵金册遗令割哀从议帝曰朕所以眷恋衰绖不从所议者实情不能忍岂徒茍免嗤嫌而已哉高闾曰陛下既不除服于上臣等独除服于下则为臣之道不足帝曰先后抚念群下卿等哀慕犹不忍除奈何令朕独忍之于至亲乎李彪曰三年不改其父之道可谓大孝今不遵册令恐渉改道之嫌帝曰改父之道殆与此殊群臣又言古者葬而即吉不必终礼此乃二汉所以经纶治道魏晋所以纲理庶政也帝曰既葬即吉盖季俗多乱权宜救世尔二汉之盛魏晋之兴岂由简略丧礼遗忘仁孝哉平日公卿每称当今四海晏然礼乐日新可以参美唐虞夏商及今即欲苦夺朕志使不逾于魏晋如此之意未解所由李彪曰今虽治化清晏然江南有未宾之吴漠北有不臣之冦是以臣等犹怀不虞之虑帝曰鲁公带绖从戎晋侯墨衰败敌固圣贤所许如有不虞虽越绋无嫌而况衰麻乎岂可于晏安之辰豫念军旅之事以废丧纪哉遂号恸群臣亦哭而辞出初太后忌帝英敏恐不利于已欲废之盛寒闭于空室绝其食三日帝初无憾意乂有宦者谮帝于太后太后杖帝数十帝默然受之不自申理及太后殂亦不复追问
  臣若水通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盖人子于父母之心无贵贱一也汉文以日易月是无三年之爱于其父母矣后世遂为定制岂仁人孝子之心乎不意北朝之君乃有复古之志也虽然非复古也复其本心也一时群臣累疏固请非惟不能将顺其美且又饰辞引辩岂非陷君于不义乎亦可以见魏之诸臣无人心矣后之人君有志于孝理者尚其法诸
  齐孝昭帝性至孝太后不豫帝行不能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太后疾小増即寝伏阁外食饮汤药皆手亲之友爱诸弟无君臣之隔
  臣若水通曰颜之推论孝昭天性至孝而不知忌讳良由不学可谓知言矣然不知之推之所谓学者何学耶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又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夫孝弟者人之真心也善端也所谓良知良能也在扩充之而已达者扩充之谓也充之则仁义不可胜用可放之四海而准矣孝昭天性之美茍能由此真心学问涵养而扩充之何尧舜之德业不可为乎惜乎其不能也人君有孝弟之资者盍求充养之道乎
  陈宣帝太建六年五月庚申周葬文宣皇后于永固陵周主跣行至陵所诏曰三年之丧达于天子但军国务重湏自听朝衰麻之节苫庐之礼率遵前典以申罔极百僚宜依遗令既葬而除公卿固请依权制帝不许卒申三年之制五服之内亦令依礼
  臣若水通曰文宣皇后叱奴氏周主武帝也夫父母之丧必三年古今共之不以天子降者贵不敌亲也未有无父而贵者也后世以日易月任情加损罪莫大焉周主不从公卿之议而守古制天理民彛之不容已者也推之以及于五服之内悉令依礼可谓孝子锡类者矣传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者矣人君之于孝道可不重欤
  唐太宗贞观六年冬十月车驾还京师帝侍上皇宴于太安宫帝与皇后更献饮膳及服御之物夜久乃罢帝亲为上皇扶舆至殿门
  臣若水通曰礼称文王朝王季而日三膳则视之武王之事文王遵而行之不敢有过焉唐太宗之侍宴献膳庶几乎孝矣独不知能如文武之日三乎抑于车驾还京之日而暂然欤太宗之孝果出于天性则法文武之德业不难为者而不能然暂时之举史乃一书之则太宗之孝亦疏矣哉
  贞观八年十二月中书舎人高季辅上言密王元晓等皆陛下之弟比见帝子拜诸叔叔皆答拜紊乱昭穆宜训之以礼书奏上善之
  臣若水通曰礼家无二主国无二王尊无二上皇子贵也叔父至亲也亲屈于帝可也屈于帝之子不可也贵施于人可也施于父之亲不可也贵贵亲亲各有攸宜礼所生也皇子之拜叔父礼也答之非礼也礼也者天下之大防也决其防则势骄而情惰其害有不可胜言者矣人君教太子以礼则知敬让知敬让则知谦抑盛德岂有加哉
  贞观二十年十二月癸未太宗谓长孙无忌等曰今日吾生日世俗皆为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
  臣若水通曰太宗于生日念劬劳而罢宴乐哀思之诚发于辞气至今读者犹为之感怆若太宗者其天资近道者乎其后明皇于生日大陈宴飨创立名节得无愧于祖父也乎人君以仁孝理天下者当以太宗为法焉
  唐宪宗元和十五年六月太后居兴庆宫每朔望上帅百官诣宫上寿
  臣若水通曰人子之事亲无时而或忘虽朝见日三如文武者可也朔望诣宫则其馀不诣可知己曽是以为孝乎
  唐宣宗大中七年冬十二月上事郑太后甚谨不居别宫朝夕奉养舅郑光历平卢河中节度使上与之论为政光应对鄙浅上不悦留为右羽林统军使奉朝请太后数言其贫上辄厚赐金帛终不复任以民官
  臣若水通曰宣宗奉养太后无间朝夕然而不听其舅之请宁厚赐金币爱而不从其令以伤其明可谓尽事亲之礼者矣后之人君爱敬其亲者宜观于此慎毋以从令为孝哉
  班固白虎通曰王者父事三老兄事五更者欲陈孝弟之德以示天下也
  臣若水通曰书云立爱惟亲立敬惟长王者孝弟之至由中达外自家而国所以立爱敬于天下也父事三老所以教民孝也兄事五更所以教民弟也是故放诸四海而四海凖矣记曰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仰惟圣明抚盈成之运当礼乐积德百年而兴之期宜推躬行之大孝亲修养老之盛典为之割牲奉鼎拜老乞言以风天下旷世之幸莫大焉
  韩愈曰所谓事亲以诚者尽其心不夸于外先乎其质后乎其文者也尽其心不夸于外者不以已之得于外者为父母荣也名与位之谓也先乎其质者行也后乎其文者饮食甘旨以其外物供养之道也诚者不欺之名也待于外而后为养薄于质而厚于文斯不类于欺欤
  臣若水通曰人子事亲诚与欺内与外而已孝爱之心由内则尽心尽心则崇质斯诚而已矣孝爱之名由外则夸矜夸矜则务文斯欺而已矣故名位荣耀饮食供养而无爱敬之实是之谓欺也立身行道体受全归而无务外之心是之谓诚也夫人子之于亲不以诚而以欺岂其良知良能之本心端使然哉其习化之而不自知也故夫世之能孝其亲者寡矣尽其心笃其质无忝所生而致名位供养之文所谓立身显扬而内外情文兼备是之谓大孝愈之为此言善矣然亦未闻其修身体道之学犹未免三上宰相之书辱亲已甚矣尚得为孝乎
  宋高宗皇帝事太后韦氏甚谨先意承志惟恐不及或一食稍减辄不胜忧惧常戒宫人曰太后年巳高惟优游无事起居适意即寿考康宁事有所关慎勿令知第来白朕
  臣若水通曰宋高宗之事韦太后可谓尽孝盖与文王之事王季武王之事文王无异矣而不得与文武同圣者何耶盖孝弟之心乃真心也乃孟子所谓良知良能也其真心与文武同而不得称圣者文武能达之天下而为仁义扩充之以保四海而高宗则自一念真心之发亦自一念而止不能充之以保四海故不得为仁义之主尔后之人君因一念孝心之萌扩充而达之则放之四海而凖尧舜之道亦不过是而已矣
  宋孝宗淳熙十四年太上皇崩帝号恸擗踊逾三日不进膳谓王淮等曰晋孝武魏孝文实行三年丧服何妨听政司马光通鉴所载甚详淮对曰晋武虽有此意后来在宫中止用深衣练冠帝曰当时群臣不能将顺其美光所以讥之自我作古何害于是诏曰大行太上皇帝奄弃至养朕当衰服三年群臣自遵易月之令百官五上表请帝还内听政不许至十二月辛丑禫祭百官释服复三上表请御殿听政不许
  臣若水通曰记云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盖天下无无父母而贵者人子之心一也故高宗谅阴三年亦尽其心勿之有悔焉尔孝宗能举而行之岂非超出百王豪杰之主乎使其能由此念而扩充之则恢复之图如反掌尔惜乎其不能不足以保四海人君之大孝其难矣哉
  宋光宗绍熙三年十一月丙戌日南至丞相留正率百官诣重华宫称庆兵部尚书罗点给事中尤袤中书舎人黄裳御史黄度尚书左选郎官叶适等上疏请帝朝重华宫不从吏部尚书赵汝愚入对往复规谏帝意乃悟汝愚又属嗣秀王伯圭调䕶于是两宫之情始通辛卯帝朝重华宫皇后继至从容竟日而还都人大悦臣若水通曰光宗与孝宗之事盖与郑庄公之于其母先惑而后悟同一机也夫天理之在人心未尝泯灭物欲蔽之尔庄公因颍考叔之言而悟光宗闻赵汝愚之谏而感俱为父子如初若是者非考叔汝愚能附益之也父子之爱天性也二臣但能发其蔽之者尔及光宗始朝而都人大悦又可见天理之感人心盖有同然者也然则人君欲感天下之人心者可以知本矣
  吕希哲曰孝子事亲湏事事躬亲不可委之使令也尝观穀梁言天子亲耕以供粢盛皇后亲蚕以供祭服国非无良农工女也以为人之所尽事其祖祢不若以已所自亲者也此说最尽事亲之道
  臣若水通曰古之圣贤竭力耕田负米养亲者岂有他哉尽其心焉尔记曰祭继养也故天子亲耕皇后亲蚕无非所以求尽其心而致诚敬于继养而已也苟委之使令而吾心有弗尽焉如弗祭矣善事其亲者固如是乎噫孝亲之心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为人君者其亦思之哉
  吕希哲曰为人子者视于无形听于无声未尝顷刻离亲也事亲如天顷刻离亲则有时而违天天不可得而违也
  臣若水通曰父母一天地也人在天地之气一也子通父母之气亦一也故孝子之事亲如事天顷刻而离天是违天也顷刻而忘亲是违亲也违天不仁也违亲不孝也是故惟仁人为能事天惟孝子为能事亲矣噫非得圣学之深者不可以语此
  国朝吴元年四月令懿文太子及诸王往凤阳祭皇陵临遣恻然命之曰吾祖宗去世既远吾父母又相继早亡每念劬劳鞠育之恩惟有感痛而已今日虽尊为天子富有四海欲致敬尽孝为一日之奉不可得矣哀慕之情昊天罔极今凤阳陵寝所在特命尔等躬诣致祭以代朕行孔子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尔等敬之因悲咽不自胜太子诸王皆感泣
  臣若水通曰记云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我太祖皇帝哀慕泣下可谓孝矣此其所以事天地而明察以受眷命乎圣子神孙盍以太祖为法以永无疆之大命哉
  洪武八年正月淮安府山阳县民有父得罪当杖请以身代者太祖皇帝谓刑部臣曰父子之亲天性也然不亲不逊之徒亲遭患难有坐视而不顾者今此人以身代父出于至情朕为孝子屈法以劝励天下其释之臣若水通曰得罪当刑所以惩也以代亲见宥所以劝也古有不孝之刑然则以孝而贷之刑一惩一劝无非教也我圣祖以孝治天下屈一时之法所以伸万世之纲常也使天下之民皆化而为孝则刑措不用矣此其化行俗美而开万世之太平乎圣子神孙世世所宜法也
  洪武十三年韩国公李善长等表请今年天寿圣节受百官朝贺诏不许明日又请上手诏答之曰父母劬劳之恩昊天罔极生辰之日有痛心而已朕于是日所以清晨奉祀静居终日者念劬劳莫报尔比者卿等数以天下太平朕复年高固请称贺今不违群情尚从中制惟礼当而已
  臣若水通曰先正谓人无父母生日当益悲怆不可因而受贺具宴饮此大孝终身慕亲之心也皇祖于万寿圣节不许百官请贺其孝子慕亲之诚乎而群臣固请朝贺者其人臣尊君之义乎于斯二者将何以处之哉故清晨奉祀所以致哀亲之孝也后从称贺所以致体下之仁也可谓仁孝两得之矣此皇祖所谓尚从中制而为万世之法守者乎
  大明令凡官员祖父母年及七十果无以次人丁自愿离职侍养者听亲终服满方许求叙
  诸司职掌凡官员父母年七十之上许令移亲就禄侍养如果父母老疾去官路远户内别无以次人丁者方许亲身赴京面奏掲籍定夺及吏员人等父母年老别无人丁者务要经由本部移文体勘是实明白奏准方令离役俱候亲终服满起复赴部听用
  臣若水通曰帝王以孝治天下人各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矣我圣祖制为法令使臣下各得遂其亲亲之愿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又曰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盖囿天下于孝弟之化此圣祖之盛心乎以此而教后世犹有亲老而不恤者
  永乐十一年仁宗皇帝为太子监国南京七月千秋节礼部请行庆贺礼谕之曰车驾在北京予不得君父前躬致礼乃可受群臣礼耶其止之自是千秋节遇车驾巡狩并免礼
  臣若水通曰孝子一举足而不敢㤀乎亲以下原本阙









  格物通卷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养太子上
  易𫎇蒙以养正圣功也
  臣若水通曰蒙卦上艮下坎山下出泉泉之始达如物之初生穉小𫎇昧未发故谓之蒙在人则赤子之心去正未远未发之中也于此而养其本体之正最易为力正者人心之本体所谓天理与圣人一者也教人者欲其至于圣也然至知诱物化之时而失其正其去圣远矣自其蒙穉纯一未发之时而养之发其良知坚其良能以充其本体天理之正正则可圣美大圣神以渐而至矣故记曰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正谓此也夫人岂不可为圣耶教之者之责也太子天下本尤不可不早养也人君重其社稷宗庙之托则所以养其太子之正者亦必有道矣
  书虞书舜典帝曰䕫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䕫典乐教养胄子之言也䕫舜臣也胄长也自天子至卿大夫之适子也栗庄敬也志者心之所之也诗者言之成文者也歌者言之长短也声者五声宫商角徵羽也律者十二律黄锺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太吕夹锺仲吕林锺南吕应锺也帝言以乐变化胄子使凡直者不可不足于温宽者不可不足于栗刚者不可过于虐简者不可过于傲所以抑扬进退以归于中正之德也然必有中和之乐乃可以养其中和之德故必有诗歌声律以和人声为作乐之本然后可被之八音而成乐也心有所之必形于言而成文故以诗而言其志既形于言则必有长短之节故以歌而永其言既有长短则必有高下清浊之殊故以声依歌永而作如歌声长而浊者为宫以渐而清且短则为商为角为征为羽所谓声依永也既有长短清浊则又必以十二律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乱如黄锺为宫则太簇为商姑洗为角林锺为征南吕为羽盖以三分损益隔八相生而得之馀律皆然所谓律和声也人声既和乃以其声被之八音而为乐则无不谐协而不相侵乱失其伦次可以奏之朝廷荐之郊庙而神人以和矣抑考周礼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教国子而孔子亦曰兴于诗成于乐盖所以荡涤邪秽斟酌饱满动荡血脉流通精神养其中和之德而救其气质之偏者也是故圣人作乐以养性情育人才其功效神速教养太子之具未有切于此者贾谊亦曰天下之命系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教谕与选左右左右正则太子正而天下定矣合是观之乐以养之左右以辅之故太子乃生而近正人闻正言见正事听正声然而不正者未之有也后之为教不过记诵书札之间无乃导欲益偏尔于德性何补于身心何益程颢曰声音所以养其耳采色所以养其目歌咏所以养其性情舞蹈所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可胜叹哉伏惟圣明留神念君德太子不可不预养之训思礼乐百年可兴之期修复先王之旧以为教养之本天下幸甚
  商书伊训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举成汤教养太子之事告太甲也敷广也俾使也辅佐也后嗣谓太甲也上文述成汤之修人纪以至于有万邦造大业之难如此然所以守大业于无穷者惟在太子故又言成汤广求贤人使辅于尔后嗣盖太子者天下之根本宗社之所由系于长短者也故太子善则大业定宗社固矣伊尹此言真可为万世人君教养太子之法矣
  诗周南麟趾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臣若水通曰麟趾美文王公子也而曰麟之趾振振公子者何耶盖言文王后妃有仁厚之德故和气薰蒸而公子亦化于仁厚犹麟性仁厚而其趾亦仁厚不践生草不履生虫也是故仁厚者其所以教养太子之本乎故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德曰仁仁厚者即天地生生之性也人君教养太子诚有以养其仁厚之心天地之性无骄纵刻薄之风则国家元气有所培植而天下之大本正矣此社稷生民之福也后世之君见不及此辅养太子付之非人如始皇以赵高傅胡亥所见者无非刑杀之事故胡亥今日即位明日杀人汉文以晁错傅景帝所学者无非刻薄之术故景帝方在青宫格杀亲戚岂皆其性恶哉辅之者非人养之者非其术也然则人主欲教养太子必内有文王后妃仁厚之化外有端正格心之人内外夹辅使之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则帝王德器有所成此圣人之教也
  礼记文王世子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莫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则内竖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食上必在视寒煖之节食下问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应曰诺然后退武王帅而行之不敢有加焉文王有疾武王不说冠带而养文王一饭亦一饭文王再饭亦再饭旬有二日乃间又曰成王幼不能莅阼周公相践阼而治抗世子法于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长幼之道也成王有过则挞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文王之为世子也问安视膳武王之为世子也帅而行之真足以为万代世子之法及成王幼而周公相又抗其法于伯禽以教之真足以为万代教世子之法然而文武之所以行周公之所以教亦曰父子君臣长幼之道也夫其所谓道即天理尔岂尝外于人伦哉
  文王世子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籥皆于东序小乐正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胥鼓南春诵夏弦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礼在瞽宗书在上庠臣若水通曰学谓教也以时教学者所以效天地之变化也干戈者武舞也羽籥者文舞也鼓南者以鼔节二南之诗也诵者口诵乐歌之章也弦者以琴瑟播夫诗章也礼者经礼曲礼之文也书者三皇五帝之纪也凡此皆学之事也曰小乐正曰大胥曰籥师曰丞曰胥曰大师曰执礼者曰典书者皆学之官也于东序于瞽宗于上庠皆学之地也世子于春夏秋冬而无不学之时如此若学士者皆将有辅世长民之责者也故亦使之学世子之所学焉噫先王教养太子之法不失其时如此后之人君于太子之幼则姑息不教至于习恶成性害其身以堕先王之大业岂不可惜哉
  文王世子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修内也礼所以修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
  臣若水通曰养太子者养其成性而已矣礼也者理此者也乐也者乐此者也礼乐备而内外一而云修内修外则各言其类也尔矣故五礼六乐无一而非性也礼乐交修成性存存存中发外成性之体用备矣恭敬温文内敬而外恭内温而外文内外合一而君德成矣先王之教世子岂责之以所无哉亦使之勿坏其成性而已矣
  文王世子君之于世子也亲则父也尊则君也有父之亲有君之尊然后兼天子而有之是故养世子不可不慎也
  臣若水通曰君谓世子之父也其于世子以亲而言则为世子之父是可以教父道矣以尊而言则为世子之君是可以教君道矣世子知为君父之道则可以父母君长乎百姓而能保天下也世子也者继君而保天下者也故养不可不慎也立君父之道以保天下也可不慎乎
  文王世子故父在斯为子君在斯谓之臣居子与臣之节所以尊君亲亲也故学之为父子焉学之为君臣焉学之为长幼焉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
  臣若水通曰学谓教之也父子也君臣也长幼也三者人道之大也君所以建极于天下者也教世子所以立极也故不知子之道则不知父之道矣不知臣之道则不知君之道矣不知幼之道则不知长之道矣故不学则不可以为君父长上矣可不重乎
  内则异为孺子室于宫中择于诸母与可者必求其宽裕慈惠温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为子师其次为慈母其次为保母皆居子室他人无事不往
  臣若水通曰宽裕慈惠温良恭敬中和之德也以为子之师慈保母养之以中和也𫎇以养正圣功也故蒙则有子师慈母保母长则有师傅保之臣则太子不能以不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此先王养子之礼也为人君爱其子爱天下者可不重乎
  祭义君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太子齿
  臣若水通曰四学者虞夏商周之学也有小学大学天子之学建于王宫者小学也建于国都者大学也是故天子之元子八岁则入小学十有五岁则入大学其入于学也与同学者序齿焉而莫之或异夫学所以明人伦也太子而齿于人所以教其孝弟之行养其谦冲之德遏其骄侈之心也有天下深长之虑者宜于此而求之
  哀公问孔子曰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与
  臣若水通曰子者传先君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故不可不敬也知敬之则必教之矣故古之圣帝明王必于其太子而预养之敬之至也彼汉唐庸君甘心于巫蛊之祸逞意于诛夷之惨讵非先王之雠贼天地宗庙社稷之罪人乎孔子斯言虽以警哀公实足为千古之法也
  国语晋语士𫇭言于诸大夫曰夫太子君之贰也恭以俟嗣何官之有今君分之土而官之是左之也吾将谏以观之乃言于公曰夫太子君之贰也而帅下军无乃不可乎又曰夫太子国之栋也栋成乃制之不亦危乎公曰轻其所任虽危何害
  臣若水通曰士𫇭晋大夫刘累之后隰朋之子子舆也贰副也栋成谓太子之名位已定而更其制使将兵危之道也明王教养太子所以重宗社承天心也献公溺于骊姬之䜛分申生以土而官之又使之将下军以伐翟岂非责以难能置之危地以阴为易嫡之谋乎夫天下如大厦也太子如大厦之栋也栋成而易焉大厦将颠矣弃人灭天忘宗乱纪无甚于此闻士𫇭之言可不戒哉
  晋文公问于胥臣曰吾欲使阳处父傅讙也而教诲之其能善之乎对曰是在讙也籧篨不可使俛戚施不可使仰僬侥不可使举侏儒不可使援蒙瞍不可使视嚚喑不可使言聋聩不可使听僮昏不可使谋质将善而贤良赞之则济可俟也若有违质教将不入其何善之为臣闻昔者太任娠文王不变少溶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病焉文王在母不忧在傅弗勤处师弗烦事王不怒敬友二虢而惠慈二蔡刑于太姒比于诸弟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于是乎用四方之贤良及其即位也询于八虞而咨于二虢度于闳夭而谋于南宫诹于蔡原而访于辛尹重之以周召毕荣亿宁百神而柔和万民故诗曰惠于宗公神罔时恫是则文王非专教诲之力也公曰然则教无益乎对曰胡为文益其质故人生而学非学不入公曰奈夫八疾何对曰官师之所材也戚施直钟籧篨蒙璆侏儒扶卢蒙瞍修声聋聩司火僮昏嚚喑僬侥官师所不材也以实裔土夫教者因体能质而利之者也若川然有原以卬浦而后大
  臣若水通曰阳处父晋大夫阳子也讙文公子襄公名籧篨偃人不可使俛戚施偻人不可使仰僬侥长三尺不可使举重侏儒短者不可使抗援也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喑不能言者耳不别五声之和曰聋生而聋曰聩僮无知者昏暗乱也言质性将自善而贤良之傅赞导之则其成就可立俟也娠有身也不变不变动也少小也溶便也豕牢厕也二虢文王弟虢仲虢叔也刑法也二蔡文王子太姒文王妃诗大雅思齐之二章八虞周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䯄南宫名适蔡蔡公原原公辛辛甲尹尹佚皆周太史周周文公召召康公毕毕公荣荣公亿安也八疾谓籧篨至僮昏也宗公大臣也恫痛也不入谓不入于道也直主也言主击锺𫎇戴也璆玉磬也不能俛故使之戴磬扶縁也卢矛㦸之柲縁之以为戏也能才也卬迎也言川有原因开利迎之以浦然后大也夫古之明王太子乃生立师保傅三太三少先后左右之必曲尽辅翼之法以引导焉故太子乃生而闻善言见善行行善政故习与性成不能不善也若胥臣之所陈亦详且明矣然必曰质将善而贤良赞之乃可济尔岂其然乎孔子曰有教无类易曰童𫎇吉亦在有教教之于早焉尔有天下宗社之计者不可不以此为先务也
  楚语楚庄王使士亹傅太子箴辞曰臣不材无能益焉王曰赖子之善善之也对曰夫善在太子太子欲善善人将至若不欲善善则不用故尧有丹朱舜有商均启有五观汤有太甲文王有管蔡是五王者皆元德也而有奸子夫岂不欲其善不能故也若民烦可教训蛮夷戎翟其不宾也久矣中国所不能用也王卒使傅之问于申叔时叔时曰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道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若是而不从动而不悛则文咏物以行之求贤良以翼之悛而不摄则身勤之多训典刑以纳之务慎惇笃以固之摄而不彻则明施舎以道之忠明久长以道之信明度量以道之义明等级以道之礼明恭俭以道之孝明敬戒以道之事明慈爱以道之仁明昭利以道之文明除害以道之武明精意以道之罚明正德以道之赏明齐肃以耀之临若是而不济不可为也且夫诵诗以辅相之威仪以先后之体貎以左右之明行以宣翼之制节义以动行之恭敬以临监之勤勉以劝之孝顺以纳之忠信以发之德音以扬之教备而不从者非人也其可兴乎夫子践位则退自退则敬不则赧臣若水通曰庄王楚成王之孙穆王之子旅也士亹楚大夫箴恭王名朱尧之子封于丹均舜之子封于商启禹子也五观启子太康昆弟也观洛汭之地太甲汤孙太丁之子不遵汤法伊尹不能正放之于桐管蔡文王子周公兄也叔时楚贤大夫申公也烦乱也世先王之世系也令者先王之官法时令也故志谓前代之书训典五帝之书摄固也彻通也夫子指太子退谦退也不与否同夫庄王使士亹傅太子其知教矣乎士亹谓善在太子其知学矣乎是故教之在师傅而学之在太子矣夫教之而不学则申叔时之论虽教导之方何益于太子之善乎是故教与学交致而德业成矣厥后鄢陵之战几于覆楚士亹其亦先见之乎易曰童蒙之吉此圣学之明训也





  格物通卷三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养太子下
  秦始皇帝三十七年赵高者生而隐宫始皇闻其彊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胡亥幸之汉文帝六年贾谊曰夏殷周为天子皆数十世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明仁孝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则不然使赵高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刈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臣若水通曰刑狱者天地肃杀之气也人君阴惨之政也刑官不得与于祭齐则不行刑惧其气之感也顾可使太子亲其事而近其人乎太子始生辅之以正犹惧不正况习与不正者处乎此贾生以此而决秦之所以不二世而亡也秦之覆辙未远汉文之教太子犹不知鉴焉何哉
  汉昭帝元凤四年初卫太子之子史皇孙生子病已号皇曽孙生数月遭巫蛊事太子男女妻妾皆遇害独皇曽孙在亦坐收系狱丙吉受诏治巫蛊狱吉心知太子无事实重哀皇曽孙无辜择谨厚女徒令乳养曽孙置闲燥处曽孙高材好学然亦喜游侠以是具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及昌邑王废霍光与张安世诸大臣议所立未定丙吉奏记光曰武帝曽孙名病已者至今十八九矣通经术有美材行安而节和愿将军定大策光与丞相敞上奏曰武帝曽孙病已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皇太后诏曰可迎曽孙即皇帝位
  臣若水通曰丙吉䕶皇曽孙于艰险之时必择谨厚女徒养之得蒙以养正之道矣皇曽孙高材好学行安节和恭俭仁慈教养之功不可诬也及立为宣帝汉室复兴焉传曰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其丙吉之谓乎向非吉之仁则汉统绝矣何望乎中兴之业哉
  汉光武建武十三年光武在兵间久厌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帝曰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
  臣若水通曰太子天下本本正而天下正矣故素教预养之者不可以不正光武因皇太子问攻战之事戒之以孔子不对问陈之事岂亦养之以正者哉卒之建武永平之政为东都首称君子皆归于养正之功焉
  汉光武建武十九年六月上以沛国桓荣为议郎使授太子经荣辨明经义儒者莫之及特加赏赐帝使左中郎将汝南锺兴授皇太子及宗室诸侯春秋赐兴爵关内侯兴辞以无功帝曰生教训太子及诸王侯非大功耶兴曰臣师少府丁恭于是复封恭而兴遂固辞不受臣若水通曰世祖天资虽美非知帝王教养太子之道者也其使桓荣授经太子特加赏赐锺兴授春秋而赐以侯爵且追封其师丁恭尊师教子之礼亦隆矣所惜者二臣徒事章句口舌之间而无格心一德之道其于世祖不有负哉使世祖而知学尊严光以为之师则怀仁辅义之学必能成太子之德业而汉为三代矣
  汉光武建武二十八年上大会群臣问谁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
  臣若水通曰古者三公不惟其官惟其人傅太子之官亦当如之所谓其人者必如伊傅之一德斯可矣光武善张佚之言而以佚为太傅若佚者固知其正直矣然正直而不闻道者有之也帝岂知佚为其人而以应对之间遽取之哉若佚者以为谏议大夫可也若敷求哲人以称其任有严光在焉
  汉昭烈章武三年诏敕太子曰人五十不称夭吾年巳六十有馀何所复恨但以卿兄弟为念尔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臣若水通曰古之明王所以教养太子者亦惟傅之以正人命之以正言而已昭烈病革命太子父事丞相亮是养之以正人也又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是养之以正言也使能体先帝之德意而亲贤去佞为善去恶何恢复之业不可图哉奈何孔明不禄黄皓用事曽不旋踵遂尔覆宗呜呼何以见其先人于地下耶谨录之以为嗣君颠覆典刑者之戒
  晋元帝大兴元年帝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𫖮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东宫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庾亮谏曰申韩刻薄伤化不足留圣心太子纳之臣若水通曰韩非刑名之学也王衍何晏祖尚其说已致祸乱元帝中兴亦可监矣顾乃教诲太子以韩非刻薄之书庾亮虽谏以止之特救弊补偏者尔使进丹书之训则刑名邪说不能入矣三代教养太子之道不讲中原不复有由然哉
  陈宣帝太建五年周左宫正宇文孝伯言于周主曰皇太子四海所属而德声未闻且春秋尚少志业未成请妙选正人为其师友调护圣质犹望日就月将如或不然悔无及矣
  臣若水通曰古之养太子者必有师友之臣所贵师友在正人所贵正人在道德故道德由师友有之其任岂不重乎后之太子之官三太三少非无师友之名但惟其官不惟其人至有学术不齿于庸人者望其成太子之德岂不难哉臣请以此广孝伯之说
  陈宣帝太建八年周以左民部尚书江总为詹事吏部尚书孔奂奏曰江总文华之士今皇太子文华不少岂藉于总愿选敦重之才以居辅导之职
  臣若水通曰古之教太子之道有师保傅之官师者道之教训保者保其身体傅者傅之德义而文华不与焉若江总浮靡之士岂辅养太子者哉孔奂之言是矣但谓太子文华不少岂藉于总然则文华不足者可藉总耶于是乎犹惜其信道不笃而未知帝王之学不在文华而文华适为圣学敦本之累也故教太子不以三代之法鲜有不败德丧邦者矣此可以为人君爱养太子者之鉴
  唐太宗贞观七年十二月帝谓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杜正伦曰朕年十八犹在民间民之疾苦情伪无不知之及居大位区处世务犹有差失况太子生长深宫百姓艰难耳目所未渉能无骄逸乎卿等不可不极谏太子好嬉戏颇亏礼法志宁与右庶子孔颕达数直谏上闻而嘉之各赐金一斤帛五百疋
  臣若水通曰礼云禁于未发之谓豫发焉后禁为力难矣故三代明王之教太子必有师傅教之道德礼义陈善以闭其邪所谓禁之于未发也发而后谏斯为下矣惜乎太宗不知而于杜诸人学不足以及此无怪乎太子承乾嬉戏亏礼而卒于见废也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定太子见三师仪迎于殿门外先拜三师答拜每门让于三师三师坐太子乃坐其与三师书前后称名惶恐黄门侍郎刘洎上言以太子宜勤学问亲师友今入侍宫闱动逾旬朔师保以下接对甚稀伏愿少抑下流之爱弘远大之规则海内幸甚上乃命洎与岑文本褚遂良马周更日诣东宫与太子游处谈论
  臣若水通曰自古帝王择师傅以教太子固有定法太宗定太子见三师仪所以养其尊师重傅之诚可谓善矣然不于立承乾之日而于更立晋王治时要亦有所惩而至是始悟也奈何治窃太子之位纵欲崇侈乞优供给虽刘岑褚马诸贤日与游处谈论亦不能消其逸志吁哀哉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尝谓侍臣曰朕自立太子遇物则诲之见其饭则曰汝知稼穑之艰难则常有斯饭矣见其乘马则曰汝知其劳不竭其力则常得乘之矣见其乘舟则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民犹水也君犹舟也见其息于木下则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臣若水通曰太宗因事而诲太子可谓爱之深矣然而太子之未善者岂亦身教之未至耶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七月初翰林待诏王伾善书王叔文善棋俱出入东宫娱侍太子叔文诡谲多诈太子尝欲谏宫市事叔文以不宜言外事止之由是大爱幸与王伾相依附叔文因为太子言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用之密结翰林学士韦执谊及当时有名而求速进者陆淳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等定为死友而凌凖程异又因其党以进日与游处踪迹诡秘莫有知其端者藩镇或阴进资币与之相结臣若水通曰贾谊云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三代之所以长久也夫养太子以正犹恐不正而况教之以不正乎德宗之于太子使小技博奕之群小彚进教之奇巧可谓正事乎止宫市之谏以为不言外事可谓正言乎阴受资币而不以为非可谓正道乎死友十人皆轻佻不逞之徒以若人而与之前后左右可谓正人乎然则顺宗之不肖德宗养之也可以为万世养太子者之戒矣
  唐宪宗元和元年夏四月元稹上书劝上早择修正之士使辅导诸子以为太宗自为藩王与文学清修之士十八人居后代太子诸王虽有僚属日益疏贱至于师傅之官非眊瞆废疾不任事者则休戎罢帅不知书者为之其友谕赞议之徒尤为冗散之甚搢绅皆耻为之就使时得僻老儒生越月逾时仅获一见又何暇傅之德义纳之法度哉夫以匹夫爱其子犹知求明哲之师而教之况万乘之嗣系四海之命乎上颇嘉纳其言时召见之
  臣若水通曰元稹劝宪宗择修正之士使辅导诸子是矣至引太宗之事为比则非也夫太宗开馆延贤先儒固已论其非况所讲者又不过文籍而已亦何益哉使知有格物穷理之学则不致蹀血之祸矣是故人君欲养太子者必择正人论正学夫然后可以辅成其德也
  贾谊新书曰殷周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昔者周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
  臣若水通曰师保傅皆与太子游处者也傅者傅之义理太傅以身少傅以言申教之也师者教之德行物则民彛皆懿德也保者保其身体起居动息皆天理也其归于行义道德一也而皆得其人以修其职焉太子之德业其有不成而治化其有不长乎
  宋理宗开庆元年六月立忠王樭为皇太子帝家教甚严太子鸡初鸣问安再鸣回宫三鸣往会议所参决庶事退入讲堂讲经史将晡复至榻前起居问今日讲何经答之是则赐坐赐茶否则为之反复剖析又不通则继以怒明日湏更覆讲率为常
  臣若水通曰养太子之道必择正人以左右之熏陶其气质涵养其德性傅之诗书以发其良知参之几事以宏其大用是故人已交修内外夹持而后德业合一并进也理宗之教太子之严如此然究其所讲文义尔至于朝夕问安则亦庶乎文王世子之道不可诬也虽然观度宗嗣位之日惟拱手于贾似道之权奸则昔日之所养可知也宋室之日沦于亡其亦不讲于三代有道之长教养太子之法然哉
  宋儒程颢曰勿谓小儿无记性所历事皆能不忘故善养子者当其婴孩鞠之使得所养全其和气乃至长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恶有常至如养犬者不欲其升堂则时其升堂而扑之若既扑其升堂又复食之于堂则使孰从虽日挞而求其不升不可得也养异类且尔况人乎故养正者圣人也
  臣若水通曰易云𫎇以养正言养之于初也又云立不易方言养之于常也初则易入常则不变易入而不变则可以成性矣此程颢之论虽为常人言亦可为教养太子之法者欤
  程頥论经筵札子有云昔者周公辅成王幼而习之所见必正事所闻必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故习与智长化与心成今士夫家善教子弟者亦必延名德端方之士与之居处使之薫染其性故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虽睿圣之资得于天禀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所谓辅养之道非谓告诏以言过而后諌也在涵养熏陶而已大率一日之中亲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妾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器成就欲乞朝廷慎选贤德之士以侍劝讲讲读既罢常留二人直日夜则一人直宿以备访问皇帝习读之暇游息之间时于内殿召见从容宴语不独渐磨道义至于人情物态稼穑艰难积久自然通达比之常在深宫之中为益岂不甚大
  臣若水通曰涵养气质熏陶德性此教养太子之上䇿而规谏不与焉然非得盛德之士动物之诚者不可也故三王之养太子必先其人焉书曰侍御仆从罔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钦盖以此也若徒拱手默坐当讲者立案傍解释数行而退则亦何益之有夫人皆能之又奚必择其人为哉是故国家以养太子为先以择贤德为急矣伏惟皇上讲学之际一留念焉
  程頥上太皇太后书云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学之法以豫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虽未晓知且当薰聒使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虽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及乎稍长私意偏好生于内众口辨言铄于外欲其纯完不可得也
  臣若水通曰教子者以豫为贵盖人之心恒主于先入之言也学记曰禁于未发之谓豫此之谓也夫人少之时天性未凿知思未有所主导之正则正矣正则邪不能入矣故君子豫之为贵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是蒙不可以不养也况夫太子天下之本也生民利害之所关社稷存亡之所系尤不可以不养伏惟皇上为社稷重之
  国朝洪武元年正月戊寅刘基陶安言于皇祖曰适闻中书及都督府议仿元旧制设中书令欲奏以太子为之皇祖曰取法于古必择其善者而从之苟惟不善而一槩是从将欲望治辟犹求登高冈而却步渡长江而回楫岂能达哉元氏北人事不师古设官不以任贤惟其类是与名不足以副实行不足以服众岂可取法且吾子年未长学未充更事未多所宜尊礼师傅讲习经传博通古今识达机宜他日军国重务皆令启闻何必效彼作中书令乎乃令詹同取东宫官制观之谓同等曰朕今立东宫官勲德老臣兼其职老成旧人动有典则若新进之贤者亦选择参用夫举贤任才立国之本崇德尚齿尊贤之道辅导得贤人各尽职故连抱之木必以授良匠万金之璧不以付拙工同对曰陛下立法垂宪之意实深远矣
  臣若水通曰太子固贵乎善养而善养莫先于亲贤尊礼师傅所以启沃其心也讲习经传所以开发其心也博通古今识达机宜所以扩充其心也帝王之学心学也其心一正则天理日以流行国体日以谙练天下事物皆其度内而无难理者矣皇祖治天下深重国本是以立东宫官择老成以辅导之大本立而大治成矣今日所以久安长治者不有在于此乎
  七月戊子上谓皇太子曰天子之子与公卿士庶人之子不同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尔承主器之重将有天下之责也公卿士庶人不能修身齐家取败止于一身一家若天子不能正身修德其败岂但一身一家之比将宗庙社稷有所不保天下生灵皆受其殃可不惧哉可不戒哉
  臣若水通曰皇祖谓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与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者不同至哉圣心乎大哉圣言乎盖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之本在心人君能务学以格物则知至而意诚心正而身修家以之齐国以之治天下以之平宗社隆长生灵乐育有必然者君若不能豫养太子于平日至于继体宴安之馀纵欲败度安危利灾皇祖所谓不但一身一家宗庙社稷之不保天下生灵之受殃者岂能免哉
  洪武七年正月上召太子宫臣谕之曰汝知所谓重器乎对曰岂非商彛周鼎乎上曰汝所谓商彛周鼎者非重器也太子者天下之重器人有鼎彛尚知宝爱太子承主器之重岂得不宝爱之乎宝爱之者必择端人正士以为辅翼朝夕与居使其熟闻善言不见诐行自然渐渍以成其德若惟委之于便嬖近习是委重器于途而不知宝爱之矣汝等日辅太子讲论之时必道之以正使其道明德立才器充广庶几他日克胜重任可以副朕所望
  臣若水通曰太子固天下之重器而圣德尤天地之至宝也必得至宝然后可以成重器矣我皇祖谕太子宫臣之言教养太子之道备矣是故宝爱重器在于涵养涵养本原在于亲贤故必辅以端人正士朝夕与居使其熟闻善言不见诐行便嬖近习不入其聪明如是则道心有所养而德性有所成所谓天地之至宝在太子之身矣此皇祖拳拳谕宫臣而以三代望其后也欤
  天顺二年礼部请太子出阁读书英宗皇帝召学士李贤曰卿可定拟讲读等官卿宜时常照管且曰先读何书对曰四书经史次第讲读宜先大学尚书上曰然及拟讲读官将二十人上一一品其人物皆当其才臣若水通曰书曰一人元良万邦以贞记称教世子必以礼乐立之师傅古之慎教太子如是之重也英宗欲教太子诏李贤而惓惓焉以择人讲读为务其慎教之心可谓至矣其垂裕之道可谓尽矣圣子神孙其以先德为念哉
  格物通卷三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严内外上
  易家人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
  臣若水通曰程頥云彖以卦才而言阳居五在外也阴居二处内也男女各得其正位也臣谓内外男女之大限也远别也男之刚健中正制义于外正也女之柔顺中正严肃于内正也男女者天地之象也男女正则一阴一阳之为道一刚一柔之为德天地之大义也治天下者观于家治家者观于内外之正而已人君欲正家者在严其大限之分焉
  暌彖曰天地暌而其事同也男女暌而其志通也万物暌而其事类也暌之时用大矣哉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道以异而同一于同者未有能同者也故暌也者合之地也不暌则不能合矣故天高地下暌也上降而下升其化育则以暌而成也男刚女柔暌也男倡女随而其志交感以暌而通也万物散殊暌也然均禀同气则以暌而类也圣人以三者而赞暌时用之大如此齐家而严内外之限暌也暌则内外相维而家正矣不暌则内外无别而家乱矣人君观暌之道其知齐家之方也欤
  诗大雅绵廼立皋门皋门有伉廼立应门应门将将臣若水通曰此诗咏太王迁岐首立门以严内外也周礼五门一曰皋门四曰应门诗言太王迁岐之初则立皋门伉而高大矣又立应门则将将而壮丽矣太王于草昧之初而严内外之防如此盖自古奸人盗窃宫庭渎乱皆由内外之不严内外不严则内言得出外言得入祸乱之所由生也故古者诸侯三门天子五门门各有禁所以严内外谨出入以防奸乱之萌也故太王迁岐首建二门虽以壮观庙宇而其意实有所在也虽然此特严于有形者尔其所以自严于无形则在人主之一心不然始皇朝禁非不严也而图穷匕见几危环柱之厄是谁为之欤明皇宫禁非不严也号洗禄儿卒兆渔阳之祸果谁召之欤良由一念贪淫之肆虽曰徒严于外而不知已瞰乎其中矣是故人主欲严内外之禁以杜祸乱之萌惟在致谨于一心则内严而外密矣其密禁而曲防者末焉者也
  春秋僖公十四年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来朝
  臣若水通曰季姬鲁侯女鄫国名防鲁地名夫男女内外天地之大防也春秋书季姬及鄫子遇于防讥鲁也女不出梱外以内为正者也而鲁侯钟爱季姬使自择配出遇鄫子于防可谓能女乎春秋书使鄫子来朝病鄫也男外言不入于梱以刚御外为正者也而以季姬妇人使之来朝可谓能男乎夫男女内外之防决故夫妇之道丧淫辟之风兴矣倡教阜俗挽回关雎之化将不在于盛世耶
  僖公三十一年冬杞伯姬来求妇
  臣若水通曰杞伯姬来求妇曷为而书讥之也妇言不出梱外㛰姻国之大事也而使夫人主之岂礼也哉特书之戒为妇人之乱政也夫乱匪自天生自妇人牝鸡之有晨家之所以索也杞伯姬之事可以为永鉴矣
  礼记曲礼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嫂叔不通问诸母不漱裳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女子许嫁缨非有大故不入其门姑姊妺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
  臣若水通曰植者曰楎横者曰椸枷与架同巾以捝浣栉以理发者也不通问无往来问遗也诸母庶母不使漱裳亦尊父之道也梱门限也女子许嫁则系以缨明有属也是故不杂不同不亲也者远䙝也不通不漱也者远嫌也外不入内不出远别也不入其门慎变也不同席不同器远同等也是故男女内外之分严矣
  内则曰外内不共井不共湢浴不通寝席不通乞假男女不通衣裳内言不出外言不入男子入内不啸不指夜行以烛无烛则止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夜行以烛无烛则止
  臣若水通曰不共井嫌同汲也不共湢浴嫌相䙝也不通寝席嫌相亲也不通乞假嫌往来也不通衣裳嫌淆杂也内言不出恶交于外也外言不入恶交于内也不啸不指男入内之礼也拥蔽其面女出门之礼也夜行以烛则男女皆然者所以明内外之辨也虽然内外之祸每生于言之相通姑举其尤者言之吕后称汉制而有诸吕之变武后称唐制而有改周之乱书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诗曰妇有长舌维厉之阶自古以来女祸未有不启于言之相通也
  内则礼始于谨夫妇为宫室辨外内男子居外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阍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
  臣若水通曰闺门者万化之原故礼始于谨夫妇为宫室以居之辨外内以防之男外而女内者顺阴阳之道也男不入而女不出所以严别也古之明君致禁于桂掖椒房者严矣至于汉以审食其监禁门军唐以安禄山典禁中宋以徐知常出入刘妃所亦独何哉
  周礼天官小宰之职掌建邦之宫刑以治王宫之政令凡宫之纠禁
  臣若水通曰宫刑王宫中之刑也建谓明而布告之也政者式法之谓令者告戒之谓纠谓纠其过失禁谓禁于未然一宫之中而严之如此则内政修家齐而国可治矣
  天官宫正掌王宫之戒令纠禁以时比宫中之官府次舎之众寡为之版以待夕击柝而比之国有故则令宿其比亦如之辨外内而时禁稽其功绪纠其德行几其出入均其稍食去其淫怠与其奇邪之民会其什伍而教之道艺
  臣若水通曰官府次舎之众有多寡以时比较之虑其离次失守也为之版以待则籍其人使之可考也夕撃柝而比则人之在否可察也以至国有变故不可以常处也则令宿卫其比亦然至于王宫之内外在所当严故有以辨之而于启闭之际以时而察之又虑其防之未至也故考其功之见于事者纠其德之见于行者察其人之出入均其人之廪禄或有淫怠奇邪之民则斥而去之然后会其什伍而教以道艺使之相观而善相勉而成焉夫宫阃者内外之防不可以不谨焉者也谨而教之其即所谓室家之壸者矣又何有惭德之事哉
  周礼阍人掌守王宫之中门之禁丧服凶器不入宫潜服贼器不入宫奇服怪民不入宫凡内人公器宾客无帅则几其出入以时启闭凡外内命夫命妇出入则为之辟
  臣若水通曰阍人守门禁之官也凶器者兵丧之器也潜服幽隐之服奇服不正之服皆非先王法服也贼器者不正之器如淫巧是也怪民怪异之人帅谓引导者也辟谓除行人以避之也王有五门中门即雉门也丧服凶器不入者远不祥也潜服贼器不入者防不道也奇服怪民不入者禁不常也皆所以严禁卫也内人公器宾客之无帅导者则几其出入所以防闲之也时启闭循其常也出入为辟致其肃也夫如是则门禁严而内外正家道理矣
  左传桓公十八年春公将有行遂与姜氏如齐申𦈡曰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易此必败公会齐侯于泺遂及文姜如齐齐侯通焉公谪之以告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车
  臣若水通曰南山之诗君子不屑道也圣人著之于经盖以床箦之言虽不逾阈然微而著者亦自有不容掩焉公薨于车天其假手于彭生乎
  庄公十年蔡哀侯娶于陈息侯亦娶焉息妫将归过蔡蔡侯曰吾姨也止而见之弗宾息侯闻之怒使谓楚文王曰伐我吾求救于蔡而伐之楚子从之秋九月楚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
  臣若水通曰蔡侯姨息侯之妻止见之者无别也弗宾者无礼也其失在蔡侯也息侯不能禁妻之不见徒恶人之无礼至构兵以逞其忿吁一男女之无别遂延交兵之祸可不戒哉
  僖公二十二年郑文夫人芈氏姜氏劳楚子于柯泽楚子使师缙示之俘馘君子曰非礼也妇人送迎不出门见兄弟不逾阈戎事不迩女器丁丑楚子入飨于郑九献庭实旅百加笾豆六品飨毕夜出文芈送于军取郑二姬以归叔詹曰楚王其不没乎为礼卒于无别无别不可谓礼将何以没诸侯是以知其不遂霸也
  臣若水通曰论者徒咎楚成之不能遂霸于天下何其责之薄也楚成坏礼之罪甚矣且无以自立于天下况霸乎礼始于男女楚成取二甥女归违礼无别之甚也商臣之祸自取之矣首恶者郑文芈乎而主之者则文公也男女之防可以不慎乎
  国语鲁语哀姜至公使大夫宗妇觌用币宗人夏父展曰非故也公曰君作故对曰君作而顺则故之逆则亦书其逆也臣从有司惧逆之书于后也故不敢不告夫妇贽不过枣㮚以告䖍也男则玉帛禽鸟以章物也今妇执币是男女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不可无也公弗听
  臣若水通曰公取于齐曰哀姜宗妇同宗大夫之妇也觌见也用币言与大夫同贽宗人宗伯也夏父氏展名宗伯主男女贽币之礼故故事也顺于礼则书以为故事逆理亦书言不可不慎也从有司言备位从有司后行也玉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庶人执鹜工商执鸡也章明也明尊卑异物也古者男女有别各异其仪使不相渎妇执枣㮚男执玉帛禽鸟所以明别也夫礼也者天之所秩虽人君不能易也哀姜至公使大夫宗妇觌则用币非礼矣乃曰自我作故是岂知此礼作之于天万世不可易之道哉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如季氏康子在其朝与之言弗应从之及寝门弗应而入康子辞于朝而入见曰肥也不得闻命无乃罪乎曰子闻乎天子及诸侯合民事于外朝合神事于内朝自卿以下合官职于外朝合家事于内朝寝门之内妇人治其业焉上下同之夫外朝子将业君之官职焉内朝子将庀季氏之政焉皆非吾所敢言也
  臣若水通曰康子鲁大夫季孙肥也神事祭祀也内朝在路门内外朝君之公朝寝门正室之门庀治也皆非吾所敢言非妇人言语之所也夫男不言内女不言外礼义之大闲也文伯之母其庶几乎后世女主临朝垂帘称制闻敬姜之言亦可以警矣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季康子之从祖叔母也康子往焉䦱门与之言皆不逾阈祭悼子康子与焉酢不受彻俎不宴宗不具不绎绎不尽饫则退仲尼闻之以为别于男女之礼矣
  臣若水通曰䦱辟也门寝门也阈门限也皆者二人也悼子穆伯之父敬姜先舅也与与祭也不受敬姜不亲受也祭毕彻俎又不与康子宴饮也绎明日又祭也宗宗臣主祭祀之礼者也不具谓宗臣不具在则敬姜不与绎也立饮曰饫坐饮曰宴言宗具则与绎绎毕而饮不尽饫礼而退皆所以远嫌也夫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故江汉之化基于国风若文伯之母䦱门而与言不逾阈不受酢不宴绎不尽饫真宫闱之轨范也乎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飨其宗老而为赋绿衣之三章老请守龟卜室之族师亥闻之曰善哉男女之飨不及宗臣宗室之谋不过宗人谋而不犯微而昭矣诗所以合意歌所以咏诗也今诗以合室歌以咏之度于法矣
  臣若水通曰室妻也家臣称老宗人主礼乐者也绿衣诗𨚍风也其三章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也守龟卜人也族姓也师亥鲁乐师之贤者不过宗人则不与他姓议亲亲也此宗人即上宗臣也不犯不犯礼也微而昭诗以合意也合成也古者男子受室谋及宗人欲其不犯也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而飨其宗老为之赋绿衣之三章虽前贤正室之道何以过此为人君者能取法焉则能谨大昏之礼为天下则矣
  汉光武建武二年以宋弘为大司空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臣若水通曰礼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况从一而终妇贞之吉光武于新寡之公主与论朝臣以观其意令坐屏后以荡其心谓之严内外不可也徒论事之谐否而内外之分不严礼义之闲已坏修身正家之道歉矣则夫风化之本何自而端哉后之君天下者宜以为戒云
  汉明帝永平十八年二月太子即位年十八明帝初崩马氏兄弟争欲入宫北宫卫士令杨仁被甲持㦸严勒门卫人莫敢轻进者诸马乃共谮仁于章帝言其峻刻帝知其忠愈善之
  章帝建初二年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请依旧典太后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尔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夫外戚贵盛鲜不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又言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戚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苍头衣绿褠领袖正白顾侍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固不许帝省诏悲叹复重请曰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太后报曰吾反复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言高祖约无军功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耶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吾计之熟矣勿有疑也初太夫人葬起坟微高太夫人太后母也太后以为言兄卫尉廖等即时减削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辄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纎芥则先见严恪之色然后加谴其美车服不遵法度者便绝属籍遣归田里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置织室蚕于濯龙中濯龙宫名数往观视以为娱乐常与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小王论语经书述叙平生雍和终日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太后深纳之臣若水通曰汉章之时宫闱严内外之禁人知由于杨仁之固守而不知由于马太后外戚无觊觎之私人知由太后之恭俭而不知由于马廖盖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故太后得以割其私恩此外戚所以绝其觊觎之心也太后不私外家力止封爵故杨仁得以列㦸严卫诸马不得入宫而章帝得以不行其谮也然则章帝宫庭戚畹之正上有太后下有马廖忠孝贤德萃于一门两汉称首固足为刘氏之美亦何负于马氏哉















  格物通卷三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严内外下
  汉章帝建初四年夏四月有司连据旧典请封诸舅帝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癸卯遂封卫尉廖为顺阳侯车骑将军防为颍阳侯执金吾光为许侯太后闻之曰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今虽已老犹戒之在得廖等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帝不许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书辞位帝许之
  臣若水通曰以戚畹而与朝宪固非国家之令典亦非外戚之福也马氏三舅辞避不已受封爵而辞位就第盖由廖虑美业难终一念发之也及其享积善履谦之祐亦何负于廖等哉要皆太后德化之所渐染而廖之盛德不可诬也岂若后世以皇戚而肆无厌之求而卒以取败者哉
  汉章帝建初八年中郎将窦宪恃宫掖声势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园田发觉帝大怒召宪切责曰深思前过夺主田园时何用愈赵高指鹿为马久念使人惊怖国家弃宪如孤雏腐鼠尔宪大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解
  汉章帝建初八年皇后兄宪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笃为黄门侍郎并恃宫省赏赐累积喜交通宾客司空第五伦上疏曰愿陛下中宫严敇宪等闭门自守无妄交通士夫防其未萌虑于无形令宪永保福禄君臣交欢无纎介之嫌此臣之所至愿也
  臣若水通曰前诸马争欲入宫章帝能遂杨仁之严拒而不听其谮今明知窦宪夺沁水之田指鹿为马而不终究及诸窦又得以并恃宫省妄通宾客而不能禁何耶岂前则明于公义后则溺于私爱也欤然而终贻外戚之祸实非忠爱之道也欲严内外者尚鉴之哉
  汉章帝章和二年春正月帝崩太子即位年十岁尊皇后曰皇太后三月太后临朝窦宪兄弟皆在亲要之地宪客崔骃以书戒宪曰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终誉乎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已复礼终受多福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书曰监于有殷可不慎哉
  汉和帝永元九年闰月辛巳皇太后窦氏崩甲子追尊母梁贵人为皇太后追封梁竦为褒亲愍侯封子棠为乐平侯棠弟雍为乘氏侯雍弟翟为单父侯位皆特进梁氏自此盛矣
  臣若水通曰窦氏之祸起于太后之临朝梁氏之祸起于三侯之并封可以为内外不严之覆辙矣然和帝以幼冲能诛窦氏之恶而不能禁梁氏之祸于未萌岂欲故害之也溺爱不明尔
  汉殇帝延平元年八月邓太后诏告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曰每览前代外戚宾客浊乱奉公为民患苦咎在执法怠懈不辄行其罚故也今车骑将军隲等虽怀敬顺之志而宗门广大姻戚不少宾客奸猾多干禁宪其明加检敇勿相容护自是亲属犯罪无所假贷臣若水通曰邓氏此诏虽有感于窦氏之败要亦自读书中来也然称制终身号令自出乱内外之政长诸邓之恶何耶太后徒号读书而不能知内外二字虽多亦奚以为此史氏所以讥之也
  汉顺帝阳嘉元年春正月立贵人梁氏为皇后后父商加位特进顷之拜执金吾二年三月封商子冀为襄邑侯尚书令左雄谏曰梁冀之封事非机急宜过灾厄之运然后平议可否六月帝问以当时之敝为政所宜李固对曰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
  臣若水通曰梁氏之权至此始盛左雄李固言之而帝不悟其渐将有不可制者矣如二臣之言则国家无弑逆之祸而梁氏亦无赤族之诛岂不两全也哉
  汉质帝本初元年冲帝立尊梁后为皇太后临朝冲帝寻崩复立质帝质帝少而聪慧尝因朝会目梁冀曰此䟦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闰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于煮饼而进之帝苦烦而崩冀迎蠡吾侯志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政
  臣若水通曰梁氏弑君之祸由太后临朝逾内外之礼执累世之权为之也且春秋之义臣弑其君凡在官者杀无赦梁冀弑君之贼法所必诛而朝臣缩舌太后甘心虽赖桓帝诛之然不能正其不赦之罪吁可叹也哉
  汉桓帝永康元年桓帝崩无嗣窦后为皇太后临朝䇿立解渎亭侯宏是为灵帝太后父大将军武谋诛宦官中常侍曹节等杀武迁太后于南宫
  汉灵帝中平六年帝崩皇子辩即位尊何后为皇太后临朝后兄大将军进欲诛宦者反为所害后董卓专政迁太后于永安宫为所弑
  臣若水通曰后汉皇后纪云主幼时艰必委成冢宰简求忠贤未有专任妇人断割重器汉权归女主外立者四帝临朝者六后莫不定䇿帷帟委事父兄贪孩童以久其政抑贤明以专其威臣按四帝安质桓灵也六后窦邓阎梁窦何也呜呼既以中壸而预国政又以外家而揽朝权卒之并婴祸败也宜矣尚鉴兹哉
  魏文帝黄初三年诏曰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来群臣无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辅政
  臣若水通曰太后与政后族辅政二者交济其恶而乱成矣其在春秋毋使妇人预国事魏文无足取者而此诏合春秋之大义保国保家之令典也岂可以人废言哉
  梁武帝普通六年魏太后颇事装饰数出游幸元顺面谏曰礼妇人夫没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陛下母临天下年垂不惑修饰过甚何以仪刑后世太后惭而还宫召顺责之曰千里相征岂欲众中见辱耶顺曰陛下不畏天下之笑而耻臣之一言乎
  臣若水通曰元顺之谏可谓切直矣然不以古人男女内外之礼正其出游之非而徒论其装饰女事之末所谓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者非耶宜乎不能服后之心也使知内外之礼则防闲严而出幸息妇容之事在所不必论也
  梁武帝天监十五年魏胡太后数幸宗戚勲贵之家侍中崔光表谏曰礼诸侯非问疾吊丧而入诸臣之家谓之君臣为谑不言王后夫人明无适臣家之义夫人父母在有归宁没则使卿宁汉上官皇后将废昌邑霍光外祖也亲为宰辅后犹御武帐以接群臣示男女之别也今帝族方衍勲贵増迁祗请遂多将成彛式愿陛下简息游幸则率土属赖含生仰悦矣
  臣若水通曰男女有别而后家道正天下之事可从而理胡后以正位之尊而下幸勲旧之室甚哉其不正也前有元顺之谏而徒惭今有崔光之谏而不悟未几秽德彰闻彼既自贼其子人亦共杀其身而魏之天下因亦乱矣呜呼其可戒哉
  隋文帝开皇十一年二月吐谷浑可汗世伏立使其兄子无素奉表称藩并献方物请以女备后庭上谓无素曰若依来请他国闻之必当相效何以拒之朕情存安养各令遂性岂可聚敛子女以实后宫乎竟不许臣若水通曰四夷者又天下内外之大闲也故圣人之教严焉奉职修贡礼之常也无故献女非礼之诱也故责之以礼则中国尊贪其非诱则外夷慢中外之防孰大于是为人君者不可以不谨
  唐中宗神龙元年桓彦范上表以为易称无攸遂在中馈贞吉书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伏见陛下每临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预闻政事窃观自古帝王未有与妇人共政而不破国亡身者也且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陵夫违人也伏愿陛下览古今之戒以社稷苍生为念令皇后专居中宫治阴教勿出外朝干国政
  臣若水通曰易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礼男不言内女不言外故王率公卿大夫士以听阳政后率妃嫔夫人以理阴政中宗每临朝皇后必施帷幔预政是废男女内外阴阳之大闲矣此彦范所以直谏而不避也
  唐中宗神龙二年四月处士韦月将上书告武三思潜通宫掖必为逆乱帝大怒命斩之黄门侍郎宋璟固执不奉诏苏珦等皆以为方夏行戮有违时令帝乃命与杖流岭南过秋分一日平晓广州都督周仁轨斩之唐中宗景龙四年四月定州人郎岌上言韦后宗楚客将为逆乱韦后白帝杖杀之五月许州司兵参军燕钦融复上言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宗族强盛安乐公主武廷秀宗楚客图危宗社帝召钦融面诘之钦融顿首抗言神色不挠帝默然宗楚客矫制令飞骑扑杀之投于殿庭石上折颈而死楚客大呼称快帝虽不穷问意颇怏怏不悦由是韦后及其党始忧惧
  臣若水通曰莫大之祸起于一念之不忍羞恶之心谁则无之中宗不忍于韦后之爱三思廷秀楚客得以出入禁庭而不能制亲为点筹而不知耻及秽德彰闻又不忍私爱而杀月将之直言又不忍听韦后而杀郎岌又不忍遂使楚客等得矫制杀钦融而不问至是徒怏怏不悦而亡身乱国之祸至矣语曰小不忍则乱大谋惟其不忍故弃先王内外之大防一至于此极也呜呼帝之愚惑不足论矣仁轨独非夫人之子欤何其无人心也
  唐穆宗长庆四年春正月庚午上疾复作壬申大渐命太子监国宧官欲请郭太后临朝称制太后曰昔武后称制几危社稷我家世守忠义非武氏之比也太子虽少但得贤宰相辅之卿軰勿预朝政何患国家不安自古岂有女子为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书手裂之
  臣若水通曰郭太后此言深明先王内外之礼惩戒累朝称制之非真可为万世母后之龟鉴矣唐称贤后孰有过于郭太后者哉
  后唐庄宗同光元年前蜀王王衍以文思殿大学士韩昭内皇城使潘在迎武勇军使顾在珣为狎客陪侍游宴与宫女杂坐或为𧰟歌相唱和或谈嘲谑浪鄙俚䙝慢无所不至蜀主乐之
  臣若水通曰男女无别乱亡之道也不以为耻而反以为乐岂蜀主果无羞恶之心哉孟子曰乐其所以亡者蜀主之谓也呜呼本心一失其颠倒错乱一至于此史称其有陈后主之风是矣有国家者可不戒哉
  宋仁宗天圣七年帝每以岁且冬至率百官上太后寿于会宁殿遂同御大安殿以受朝秘阁校理范仲淹上疏曰天子奉亲于内自有家人礼今顾与百官同列北面而朝亏君体损主威非所以垂法后世也疏入不报臣若水通曰礼家无二主国无二王奉亲上寿者家人之礼也百官北面者朝廷之礼也家人之礼行于家内政也故人子得以伸无二主之敬朝廷之礼行于国外政也故天子得以享无二王之尊仁宗乃欲与群臣同列上寿太后是二王矣亦岂所以尊太后乎悖经失礼莫此为甚仲淹之言亦不见报仁宗贤君也他尚何望哉
  宋高宗建炎三年禁内侍干预朝政诏内侍不得与主兵官交通及馈遗假贷借役禁军干预朝政外官非亲戚亦不得往还如违并行军法
  臣若水通曰建炎之令可谓内外人已兼尽者矣禁内侍不得预朝政者所以治内也禁外官不得通内侍者所以治外也治内非病内也使不预政则无败事乃保全其福尔治外非病外也使不交通则无玷行乃保全其德尔内外不乱则朝廷自正而安富尊荣享无疆之休故曰内外人已兼尽者也虽然高宗此令固善矣而使奸桧专制国命杀忠良亏元气而宋祚日以就亡岂减于内侍预政之祸哉
  宋儒杨时述曽肇奏疏有曰伏见太皇太后听政以来止于延和殿垂帘视事受契丹人使朝见亦止御崇政殿未尝出践外朝盖外朝天子之正宁太皇太后崇执谦德不欲临御以为天下后世法
  臣若水通曰延和崇政非外朝也外朝天子南面以听天下之所也高太后知内外之分如天地阴阳之不可易不敢以或违呜呼贤哉
  国朝洪武十七年七月丁酉敕内官毋预外事凡诸司毋与内官监文移来往上谓侍臣曰为政必先谨内外之防绝党与之私庶得朝廷清明纪纲振肃前代人君不鉴于此纵宦侍与外臣交通觇视动静夤縁为奸假窃威柄以乱国家其为害非细故也间有发奋欲去之者势不得行反受其祸延及善类汉唐之事深可叹也夫仁者治于未乱知者见于未形朕为此禁所以戒未然尔
  臣若水通曰内外之防乃天地之大义阴阳之大分不可紊焉者也我皇祖敕内官毋预外事诸司毋通内官虽所以绝觇视杜夤縁振纪纲清朝廷亦所以惩前代内外之祸而欲两全其福禄也夫仁者图治于未乱智者见祸于未形非我皇祖体仁智之至者曷足以及此惟圣子神孙其永鉴于兹哉
  洪武十八年九月庚午上御华盖殿文渊阁大学士朱善讲周易至家人上曰齐家治国其理无二使一家之内长幼内外尽其分事事循理则一家治矣一家既治达之一国以至天下亦举而措之尔朕观其要只在诚实而有威严诚则笃亲爱之恩严则无闺门之失善对曰诚如圣谕
  臣若水通曰家人者治家之道也在易家人彖曰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此我圣祖严之谓乎其九五象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此我圣祖诚实亲爱之谓乎是则家人之道不在易而在圣祖之心矣夫惟严以莅之爱以结之而后齐家之道尽严爱皆出于心也伏惟圣明体而行之则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幸甚
  国朝祖宗于门禁出入其法最严每四孟享太庙夜间出钥于门隙早朝亦于御前奏知各门监守官及各卫官军遇有出入者必湏有牌面方许其入迨其出也必搜检之其入也不许携寸铁其出也不许带一物臣若水通曰此祖宗严宫禁之良法也夫宫禁之严闺门之约束也闺门之道治化之根本也是故古先哲王罔不于斯而致谨焉致谨于斯犹或有秽德乱正者况不严于斯乎此我祖宗宫禁立法之至意也然欲严于此者必严于心心苟放肆无严禁之不弛矣可不戒哉


  格物通卷三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     明 湛若水 撰
  恤孤幼
  诗小雅角弓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昏姻无胥远矣臣若水通曰此诗刺王不亲九族也骍赤色角弓张之则张弛之则反以比兄弟不相亲也长我者为兄少我者为弟昏姻内外亲戚也胥相也凡人之情近则亲远则踈诗言角弓之骍骍其相反则翩然矣王处兄弟骨肉之间昏姻戚属之类庶几尊其禄位同其好恶无为大相反相远而不相亲爱乎虽然尧典序尧德业之大亦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中庸九经亲亲亦本于修身盖亲亲之恩本于德德之盛者其亲亲德之薄者其亲踈后世恩德衰薄至有身为天子极享富贵九族之中有孤寒微贱下同匹夫者曹植亲为帝弟至有煮豆燃萁同根相煎之咏则其所厚者薄亦可知矣此角弓之所以作为薄骨肉者之刺也夫惟行苇之诗乎其曰戚戚兄弟莫远具迩所以笃亲亲之义也骍骍角弓翩其反而此所以恩义之薄也揆厥所自特由其心之不仁尔不仁故不知同根一体之义骨肉相残何所不至哉故尝观戛𦎟之封而悲汉高无人君之度睹德昭之事而悯宋太宗之秉心亦已忍矣骨肉如此况他人乎
  春秋昭公元年夏秦伯之弟鍼出奔晋
  臣若水通曰鍼者秦桓之爱子景之弟也书弟书出奔晋者罪景之不友于弟至不能容于我土也夫为人兄者能念天显念父母鞠子哀则必根于天性推其同气之恩以慈其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共安富贵可也何至使之出奔乎虽为大被长枕共榻可也何至使之奔晋乎景也残忍刻薄忮害同支使之出奔越境无异于路人此天伦所由坏也不然弗去惧选何为其母亦诲之耶春秋以能友责人兄故罪景以为后戒
  礼记月令曰安萌芽养幼少存诸孤
  臣若水通曰此仲春之政令也安者无摧折也存亦安也萌芽草木之生意初发者幼少穉弱之婴孩孤者幼而无父之人也夫仁民而后爱物施恩之序也今先萌芽者因萌芽而及幼少因幼少而及诸孤所以对时而育物也
  汉光武建武二年夏四月封兄𬙂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
  十三年二月以太原王章为齐公鲁王兴为鲁公十五年夏四月追谥兄𬙂为齐武公帝感𬙂功业不就抚育二子章兴恩爱甚笃以其少贵欲令亲吏事使章试守平阴令兴缑氏令其后章迁梁郡太守兴迁弘农太守
  臣若水通曰光武之于兄子章兴先封王矣由王而公由公而守令者何耶盖先惑而后悟也孔子曰爱之能勿劳乎生而王之非所以至爱也光武抚兄二孤尽恩至使降富贵亲吏事试守令所以劳之非禽犊之私矣爱之不亦深乎上恤孤则民不倍此光武之所以中兴而平天下也
  汉和帝永元十五年夏四月甲子晦日有食之时帝遵肃宗故事兄弟皆留京师有司以日食阴盛奏遣诸王就国诏曰甲子之异责由一人诸王幼穉早离顾复弱冠相育常有蓼莪凯风之哀选惧之恩知非国典且复宿留
  臣若水通曰和帝幼冲而能友爱兄弟宿留京师不以有司之请而少间盖其亲亲之仁根于天性故如此彼蹀血禁门推刃同气者独何心哉
  汉安帝建光元年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母亡弟子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顿者曰吾少时所治意所恋也器物取其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数破其产辄复赈给帝闻其名令公车特征至拜侍中包以死自乞有诏赐告归加礼如毛义臣若水通曰薛包孝友之行让财之善皆由所安隐于无迹盖有泰伯之风矣慈幼之道岂不为百世之师哉使人人能是则比屋有可封之俗矣安帝闻其名征以公车加以殊礼其知风化之本也不亦善哉
  宋文帝元嘉十八年春正月彭城王义康至豫章辞刺史甲辰以义康都督江交广三州诸军事前龙骧参军巴东扶令育诣阙上表称昔袁盎谏汉文帝曰淮南王若道路遇霜露死陛下有杀弟之名文帝不用追悔无及彭城王义康先朝之爱子陛下之次弟若有迷谬之愆正可数之以善恶导之以义方奈何信疑似之嫌一旦黜削远送南垂草莱黔首皆为陛下痛之庐陵往事足为龟鉴恐义康年穷命尽奄忽于南臣虽微贱窃为陛下羞之陛下徒知恶枝之宜伐岂知伐枝之伤树伏愿急诏义康返于京甸兄弟协和君臣辑睦则四海之望塞多言之路绝矣何必司徒公扬州牧然后可以置彭城王哉若臣所言于国为非请伏重诛以谢陛下表奏即收付建康狱赐死
  臣若水通曰孟轲称孩提无不知爱亲敬兄为人之良知良能所不虑而知不学而能者也曽参亦曰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是慈孝乃人之本心固有者也文帝于彭城王义康削黜远投独无良知良能乎及巴东扶令育之言宜悟矣而反杀之诗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帝果无人心矣哉
  唐中宗神龙元年二月初武后诛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吴王恪之子郁林侯千里褊躁无才又数献符瑞故独得免上即位立为成王拜左金吾大将军武后所诛唐诸王妃主驸马等皆无人葬埋子孙或流窜岭表或拘囚历年或逃匿民间为人佣保至是制州县求访其柩以礼改葬追复官爵召其子孙使之承袭无子孙者为择后置之既而宗室子孙相继而至皆召见涕泣舞蹈各以亲踈袭爵拜官有差
  臣若水通曰孟轲曰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唐中宗收宗室子孙于武后诛残之馀死者礼葬生者袭封仁慈之推燕及㷀嫠泽逮枯骨不遗幽明矣既而幼孤相继召见涕泣舞蹈谓非仁心之感召哉
  唐玄宗素友爱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礼饮食起居相与同之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谓之五王帐宋王成器尤恭慎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帝愈信重之故谗间之言无自而入
  臣若水通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语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友根于天性惟孝故弟惟弟故慈惟慈故有刑于之化以及家邦皆推此仁而已矣明皇友爱之至而于兄弟寝食游息动与之俱可谓笃于天显者矣使能充是心而广之慈以畜其子义以处其妻恩以逮其臣下则必不以谗杀其子不以嬖黜其妻不以无罪殄戮臣下而疑忌宗室幽闭骨肉之事必无矣宁不为全德之主乎惜其明于此暗于彼不能学以充之也孟轲氏曰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君天下者可不念哉
  唐文宗太和七年宰相李德裕言昔玄宗以临淄王定内难自是疑忌宗室不令出阁天下议者皆以为幽闭骨肉亏伤人伦曏使天宝之末建中之初宗室散处方州虽未能安定王室尚可各全其生所以悉为安禄山朱泚所鱼肉者由聚于一宫故也陛下诚因册太子制书听宗室年高属踈者出阁且除诸州上佐使携其男女出外婚嫁此则百年弊法一且因陛下去之海内孰不欣悦帝曰兹事朕久知其不可方今诸王岂无贤才无所施尔八月庚寅册太子因下制诸王自今以次出阁授𦂳望州刺史上佐竟以议所除官不决而罢臣若水通曰三代之君所以分封同姓而布之天下各有宁宇盖推一念之孝慈以及之尔非有所为而为也至于藩垣屏翰王室有赖焉唐明皇友爱兄弟枕被五帐起居与处此仁心矣至于疑忌宗室不令出阁是为能充其类也乎文宗听德裕之言虽制诸王以次出阁而除官不决不可谓勇于为义者矣大抵玄宗之孝友兄弟有所为而发故不能推其恩文宗之制诸王有所牵而滞故不能遂其志使文宗决而行之虽不能如三代封建之制而刺史上佐犹可以尽其才能庶几蕃其枝叶以固其本根则唐之祚本支百世岂至倾覆相寻而卒无灵长之福哉
  宋儒杨时云夫仁人之亲爱其弟非徒富贵之而已亦必为之节之也富贵而不为之节使之骄慢陵僭以速祸败则其亲爱之也适所以害之尔
  臣若水通曰孟子称仁人之于弟亲爱之而已又言舜封象于有庳富贵之也然必天子使吏治其国不得暴彼民焉故爱弟者如爱宝矣爱宝者必防䕶不使物坏焉爱之至也后世之为宗室者以骄慢陵僭而受诛者多矣是皆不能防慎之于始也是故圣人之于宗室也有爱之之仁有节之之义焉杨时之言盖本于孟子而我国家之所已行者矣为宗藩者其尚深体仁义之爱也哉
  国朝孝慈高皇后性慈惠尝语诸王妃公主曰无功受福造化所恶吾与若属被锦绣美饮食终日无所为当勤女工以报造物者太子诸王虽爱之甚笃勉令务学谆切恳至尝曰汝父尊临万国身致太平亦由学以聚之尔小子当思继继绳绳以不辱所生又曰汝辈异日有人民社稷之寄尤必积累忠厚乃可长世切不可自恃而不务德谓事有偶然也汝切识之诸王或以衣服器皿相尚者高皇后曰唐尧虞舜茅茨土阶夏禹文王恶衣卑服汝父犹恶奢丽日夜忧勤以治天下汝辈无功锦衣玉食犹欲以服御相加何志气不同如是乎惟当亲师取友讲论圣贤之学开明心志自无此气习也臣若水通曰孔子曰爱之能勿劳乎盖爱之不得不劳而劳之乃所谓爱之深也我孝慈高皇后性本慈惠故其训戒太子诸王妃公主拳拳以勤女工务讲学崇忠厚尚节俭而教之甚严岂非美质与孔子之意暗合欤臣谨录之以为圣子神孙诵法之献
  永乐三年十月太宗皇帝赐诸王皇明祖训且谕之曰皇考所以垂训子孙至要之道具在此书朝廷常守之可以永安宗室藩王常守之可以长保富贵朝廷与藩王本同祖宗所出但能皆以祖宗之心为心则自然各尽其道前代有帝王不能保全宗室者如宋太宗亦有宗室不能自保全者如周王监汉七国此皆是不能以祖宗之心为心朕与诸弟各勉之
  臣若水通曰祖宗之于子孙如其心之于四肢百体无尺寸之肤不爱则无尺寸之肤不保全也惟其爱之也深则其虑之也至仰观圣祖述创业之艰为皇明祖训以诏孙子贻谋远矣太宗文皇帝既以之赐诸王而又谕以保守之道焉其恤孤幼之仁至矣伏惟圣子神孙以祖宗之心为心以其法为法则帝王之业永保无疆矣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仁宗皇帝谕侍臣曰守成之主动法祖宗斯鲜过举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后世嗣位者往往作聪明乱旧章而卒致丧败可为鉴戒朕十有馀岁侍太祖皇帝侧亲见作祖训屡更改易而后成书是时秦晋周世子皆在太祖闲暇即召太孙及诸世子于前分条逐事委曲开谕之皆持身正家以至治天下之要道为天子为藩王能每事遵守岂不福禄永远者朕寤寐不忘今已命司礼监刊印将赐诸子及弟侄侍臣对曰陛下此心即太祖皇帝之心也
  臣若水通曰盈成之世易至于骄肆也惟其爱之也深故其戒之也屡太宗文皇帝既以祖训赐诸王矣及仁宗嗣位之初又命司礼监刊印赐诸子及弟侄呜呼祖宗之心其爱子孙屡屡无穷有如此也为子孙者茍能推是心焉则家可齐矣家齐而国可治矣于天下也何有伏惟圣明留心焉幸甚














  格物通卷四十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御臣妾上
  易剥六五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
  臣若水通曰剥卦一阳居众阴之上阴受制于阳宫人受制于君也六五后也宫人之长也率其类如鱼行之有序以承君之宠也妻道也治家有法而乱阶不启故无不利也非君子之刑于寡妻其能致宫人之顺序者如是哉
  遁九三系遁有疾厉畜臣妾吉
  臣若水通曰九三下比二阴故有系累于遁之戒君子之于小人异类也远之惟恐其不亟也有所系而遁之不速其为危道也必矣惟施之于臣妾则可尔臣妾非可远也供使令者也以之畜臣妾恩以系之则得其心而忠于上矣何也彼不知义而知恩也人君恩以御夫臣妾而不失其义焉则得矣
  书周书伯冏昔在文武聪明齐圣小大之臣咸怀忠良其侍御仆从罔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钦发号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祗若万邦咸休臣若水通曰此周穆王举先王谨于仆御臣妾之事以命伯冏为太仆正也聪者无不闻明者无不见齐者齐一圣者通明忠者直也良者善也弼辅也辟君也钦敬也臧善也若顺也休美也言文武之君既聪明齐圣而小大之臣又咸怀忠良如此似无待于侍御仆从之承弼者然此时左右奔走皆得正人以承顺正救之故于出入起居无时不敬号令无有不善故民敬顺而国治美也夫文武君圣臣良尚有赖于侍御仆从之臣如此况其下者乎此穆王所以拳拳于伯冏之命也后世人主视此为贱品而不知择曾不知朝夕与居气体移养常必由之所谓潜消默夺于冥冥之中者为功甚多而明争显谏于昭昭之际抑末矣
  伯冏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后徳惟臣不徳惟臣
  臣若水通曰此亦穆王命伯冏之辞以见仆御之重也后君也谀佞顺也臣即仆臣也自圣自以为圣也言仆臣之贤否系君徳之轻重如此不可不择其人也吕氏曰自古小人之改君徳为昏为虐为侈为纵曷其有极至于自圣犹若浅之为害穆王独以是蔽之者盖小人之蛊其君必使之虚美薫心傲然自圣则谓人莫已若而欲予言莫之违然后法家拂士日远而快意肆情之事亦莫或龃龉其间自圣之证既见而百疾从之昏虐侈纵皆其枝叶而不足论也吕氏之言可谓痛切著明为人君者可不深思而惩戒之乎
  诗大雅瞻卬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惟妇寺
  臣若水通曰此刺幽王嬖褒姒任奄人以致乱之诗也哲知也城犹国也哲妇盖指褒姒也长舌能多言者也寺奄人也言男正位乎外有哲则能立国妇人无所事哲哲则能倾人之城矣何者以为懿之哲妇则如鸱枭之阴怪有长舌多言足以为人之危阶而祸乱由是而生矣然书曰胥教诲乃贤徳之臣也若夫此人言语虽多殊无胥教胥诲之道其惟妇寺乎非特匪教诲而已非谮人之行则坏君之徳也由是言之有以知人主之御臣妾不可不明且远也茍见之不明明之不远则蔽于近而妇寺之言入之矣岂国家之福哉何也彼妇寺者出入宫掖探知主意常冀其言之或中以假窃威福之柄故甘言悲辞日浸润于君侧人主茍不明心察理听而信之则变乱是非上召天灾下速人祸皆自此始故曰昊天不惠邦国殄瘁幽王往事亦可鉴矣后世乃不此之鉴西汉去此未远而王莽之祸起于外戚党锢之乱萌于宦官亦独何哉成帝之优柔桓灵之暗弱其心之不明且远无足怪矣然则人主之于臣妾柰何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必庄以莅之慈以畜之明以断之斯为得御之之道矣
  春秋宣公十年齐崔氏出奔卫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崔氏出奔卫讥齐君无御臣之道也臣下有罪则与众弃之可也若其无罪恃国之纪纲而自立尔彼崔杼何为而奔卫也高固畏其逼而逐之也使臣下以力相逐犹为御之有道乎抑不思高氏既得以逐崔氏则高氏之强不为崔氏乎曰然则何以书氏槩之于诸崔也崔杼既去国人宜可帖席矣君子则曰祸之生不生于生之之日崔氏之雄于齐者不独一杼也盘根错节终有蔓延之理䑕窜狐伏岂无窃窥之势茍不预为之图反噬之祸吾知其不免矣故春秋书崔氏以见为崔氏犹在也又以见强臣之宗类于崔氏皆当辨之早也
  昭公五年宋华合比出奔卫
  臣若水通曰书华合比出奔卫讥宋公之信䜛失御臣妾之道也然则何以曰讥盖华合比之奔卫宋寺人柳为之也坎牲埋书告以将纳亡人之族此柳之中伤合比也宋公听其言而逐之其心蔽矣呜呼人君之心惟在于有养养生明明生断明足以烛奸断足以克爱虽有百寺人无能投其间矣否则昏淫纵欲日化于宦宠而莫之觉也败亡之祸如秦之赵高汉之恭显唐之王守澄田令孜亦可以鉴矣
  礼记曲礼曰国君不名卿老世妇大夫不名世臣侄娣士不名家相长妾
  臣若水通曰御臣妾者莫大于礼礼达而分定故上下能相亲而不乱也卿老者贵卿也世妇者两媵也次夫人贵于妾者也世臣者父之臣也侄娣者妻之兄女及妹也长妾者妾之有子者也卿老也世臣也家相也外之佐也世妇也侄娣也长妾也内之佐也不名之斯重之矣上重之而人不知自重者非人也人知自重而患不消事不成者未之有也内外之政举而国不治者未之有也是故人君修徳行政不敢侮于臣妾焉
  月令曰命奄尹申宫令审门闾谨房室必重闭省妇事毋得淫虽有贵戚近习毋有不禁
  臣若水通曰此仲冬之政令也奄尹群奄之长也宫令宫中之政令也重闭内外皆闭也淫者女工之过巧也贵戚天子之姻族近习嬖幸者也重闭何也应天地之闭藏也省女工教阴静以养天地之静也是故御之得其道而祸乱不作矣
  缁衣子曰迩臣不可不慎也是民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武王不泄迩盖谨之于狎侮也夫君徳之成由于迩臣之习而民之所瞻又在夫人君之徳也是故迩臣必得正直端庄之士道徳纯备之人以居之则规益既多而君之习染亦日与之化可以为民之具瞻矣否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此明王之所以必慎而御之也故程颐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薫陶徳性是矣
  周礼内宰以阴礼教六宫以阴礼教九嫔以妇职之法教九御使各有属以作二事正其服禁其奇邪展其功绪
  臣若水通曰古者明王之御臣妾非専威以制之也盖有礼以教之也教行则内治而奸乱不生故礼者禁于未然者也故六宫治内所以修阴教也阴礼即阴教也六宫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主之者一后也言教九嫔则夫人世妇在其中矣九御即女御也妇职之法组𬘓缝线之事也有属以九九为属也二事丝枲之事也正服禁奇邪展功绪所以作之也圣人之御臣妾可谓至矣
  左传昭公元年晋侯有疾郑伯使公孙侨如晋聘且问疾叔向问焉子产曰侨闻之内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尽矣则相生疾君子是以恶之故志曰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违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为也已四姬有省犹可无则必生疾矣
  臣若水通曰娶同姓者凟类嬖四姬者蛊心凟类蛊心是侮于臣妾矣子产原晋平公之疾曰君内实有四姬又曰有省犹可足为人君处妾御者之法矣
  国语晋语范文子曰昭私难必作
  臣若水通曰文子晋大夫士爕也私嬖臣妾也昭显也宠私必去旧去旧必作难书曰徳盛不狎侮故私昵之恩圣人戒焉以其示天下以私也夫骄泰以昭厥私其何能久此文子祈死之词示于宗祝御臣妾者勿宠私昵以衅难召祸焉
  晋语阳毕曰行权不可以隐于私又曰行权隐于私则政不行政不行何以道民
  臣若水通曰阳毕晋大夫穆侯唐叔八世之孙桓叔之父也以私恩隐蔽其罪无以正国也道训也语有之法之不行自贵近者始自古威权不正多隐于私昵隐于私昵则政令不行矣焉有政令不行而可以为君乎平公患寇及身而不能忍于栾氏民何以威不能起瑕原韩魏而赏之民何以怀阳毕之论其忠于晋亦至矣为人君者欲行威令以畏天下者当自不隐于私昵始
  汉文帝所幸慎夫人在禁中常与皇后同席坐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上亦怒盎因前说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尔岂可与同坐哉陛下独不见人彘乎上乃说召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御臣妾惟其正而已矣尊卑有序天下之至正也故人君爱其嬖妾不可过于宠幸宠幸之过是害之也人彘之祸惨矣人谓吕后杀之而不知乃高祖杀之也然则盎之引却慎夫人坐非忠爱慎夫人者哉宜其赐金以酬之也
  汉安帝建光元年夏四月帝以江京尝迎帝于邸封都乡侯封李闰为雍乡侯闰京并迁中常侍京兼大长秋与中常侍樊丰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及王圣圣女伯荣扇动内外竞为侈虐伯荣出入宫掖传通奸赂司徒杨震上䟽曰女子小人近之喜远之怨实为难养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断绝伯荣往来
  臣若水通曰甚矣女子小人之难养也御之之道在恩严兼济而已尔安帝不能用杨震之言不胜其闰京迎立之私恩宠过情溺于阿母乳哺之爱而伯荣潜通怙势恣横甚至谮废太子而不能辨安帝之柔暗严不胜恩一至于此吁可戒也哉
  北魏明帝入宫以高道穆为御史中尉帝姊寿阳公主行犯清路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击破其车公主泣诉于帝帝曰高中尉清直之士彼所行者公事岂可以私责之也道穆见帝帝曰家姊行路相犯极以为愧道穆免冠谢帝曰朕以愧卿卿何谢也
  臣若水通曰刚正者御近臣之道也公主帝姊也高道穆帝臣也臣呵帝姊容而自愧臣不以势挠法君不以情废法可谓上下两得其正矣惜乎秽后专权君不得以有为呜呼人君刚徳可少也哉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诏后宫贵妃以下衣不曵地陈宣帝太建九年周诏后宫惟置妃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此外皆减之
  臣若水通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善反之则天理存焉梁武俭于服御周武约于宫嫔其资性盖近道矣而不能充其类以御万方圣学之功可少也哉后世号为英君谊辟往往溺情于奉御之私而不能自振者观此亦可愧矣
  唐高祖武徳九年八月癸亥诏以宫女众多幽閟可愍宜简出之各归亲戚任其适人贞观二年九月天少雨中书舍人李百药上言往年虽出宫人窃闻太上皇宫及掖庭宫人无用者尚多岂惟虚费衣食且阴气郁积亦足致旱上曰妇人幽闭深宫诚为可愍洒扫之馀亦何所用宜皆出之任求伉俪于是遣尚书左丞戴胄给事中杜正伦于掖庭西门简出之前后所出三千馀人臣若水通曰人君之御下在顺其情而不逆尔圣王之治天下鸟兽鱼鳖咸若夫物则亦有然者也而况于人乎人情之顺逆取之已而已矣顺其情则和逆其情则乖和则和气可致祥瑞可格而况于人乎乖则戾气可致灾异斯见而况于人乎昔者太王之兴也内无怨女唐太宗之心犹太王乎后世颂其盛徳焉人君之御宫妾可不法诸
  唐太宗贞观二年正月帝谓魏徵曰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对曰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昔尧清问下民故有苗之恶得以上闻舜明四目达四聪故共鲧驩兜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赵高以成望夷之祸梁武帝偏信朱异以取台城之辱隋炀帝偏信虞世基以致彭城阁之变是故人君兼听广纳则贵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帝曰善
  臣若水通曰帝王之御天下立于至公至明而已矣惟公故能兼听惟明故能遍照其要在人君之一心尔心存天理则公公则明明则耳目不蔽于近习故书曰视远惟明听徳惟聪太宗问明暗之辨而魏徵有兼听偏信之对可谓当矣使太宗能因征之言反求于学存天理之公以明诸心焉则何隐弗烛何远弗届乎惜乎君臣之间徒知明暗之辨而不知本亦徒讲说尔宜其明于此而或暗于彼渐不克终有以也夫
  贞观二年十二月壬午以黄门侍郎王珪为守侍中上尝闲居与珪语有美人侍侧上指示珪曰此庐江王瑗之姬也瑗杀其夫而纳之珪避席曰陛下以庐江纳之为是耶为非耶上曰杀人而取其妻卿何问是非对曰昔齐桓公知郭公之所以亡由善善而不能用然弃其所言之人管仲以为无异于郭公今此美人尚在左右臣以为圣心是之也上悦即出之还其亲族
  臣若水通曰人君闺门之私至易溺也人臣房闼之私至难言也郅恽曰父不可得之于子君不可得之于臣而况臣之于君乎太宗之纳美人而不知其为庐江杀夫之所致则惑矣然闻言即悟改过不吝非勇于从善者能之邪后世人臣之谏语及房闼人君辄肆加责其愧于太宗远矣有志修身齐家者当于人言求之
  贞观十六年帝尝指殿下树爱之殿中监宇文士及从而誉之不已帝正色曰魏徵尝劝我远佞人我不知佞人为谁意疑是汝今果不谬士及叩头谢
  臣若水通曰孔子曰远佞人又曰佞人殆盖佞人者乐阿顺事容悦使人君以徇欲为乐而忘理以从利为心而灭义人君于此不辨而远之危亡之祸至不旋踵矣太宗知宇文士及之佞而正色以折之可谓有御物之明者矣而不能即黜远之以亲正人讲正学此太宗所以不得为纯徳之君也已












  格物通卷四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御臣妾下
  唐中宗神龙元年八月戊申以水灾求直言右卫骑曹参军西河宋务光上䟽以为水阴类臣妾之象恐后庭有干外朝之政者宜杜绝其萌
  臣若水通曰君徳以刚为主刚则阳阳则明刚明者御臣妾之道也臣妾阴类也水阴气也务光上䟽欲杜绝宫闱预政之端以消水涝之变真确论也帝溺于衽席之爱终使政归房帷天子拱手贻笑天下后世可谓之刚明矣乎端本善则之君其鉴之哉
  唐玄宗开元十五年夏五月命妃嫔以下宫中育蚕欲使之知女功丁酉夏至赐贵近丝人一綟
  臣若水通曰人劳则思思则善心生善心生则邪慝不作妃嫔群居饱食玩日玄宗命育蚕宫中使勤女工可谓御之有道矣夏至赐贵近丝人一綟皆女工所给也然天宝以后艶妃乱政何制御之不克终耶故人君欲御下者当先御其心
  玄宗开元十九年正月王毛仲赐死自是宦官势益其高力士尤为帝所宠信尝曰力士上直吾寝则安故力士多留禁中稀至外第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后奏御事小力士即决之势倾内外
  臣若水通曰书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此言人君之御臣下不可假以威福之柄也明皇宠任力士而使之省决章奏可谓威福下移矣故力士窃权怙宠而威福之作无所不至卒之引类植党而贻祸无穷岂非明皇无御下之道所致乎
  开元二十四年武惠妃谮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帝大怒以语宰相欲皆废之张九龄諌曰陛下践祚垂三十年太子诸王不离深宫日受圣训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久长子孙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闻大过陛下奈何一旦以无根之语喜怒之际尽废之乎且太子天下之本不可轻揺昔晋献公听骊姬之䜛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谮废愍怀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黜太子勇立炀帝遂失天下由此观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帝不悦李林甫初无所言退而私谓宦官之贵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帝犹豫未决惠妃密使官奴牛贵儿谓九龄曰有废必有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九龄叱之以其语白帝帝为之动色故终九龄罢相太子得无动明年将废太子帝召宰相谋之林甫对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宜预帝意乃决
  臣若水通曰甚矣邪佞之言入人主之腹心割骨肉之至爱故人主之御臣妾不可不慎也自古宫闱之祸乱多生于后妃嬖幸之谗谮虽以父子之爱出于天性犹能易之为寇仇而兵加骨肉焉英明之主名徳之士往往堕其计中岂特明皇之于武惠妃欲废三子哉虽赖辅相忠直如九龄者维持于一时岂能终释乎
  代宗优宠宦官奉使者不禁其求取尝遣中使赐妃族还问所得颇少代宗不悦以为轻我命妃惧遽以私物偿之由是中使公求赂遗无所忌惮宰相常贮钱于阁中每赐一物宣一旨无徒还者出使所历州县移文取货与赋税同皆重载而归徳宗素知其弊及即位遣中使邵光超赐李希烈旌节希烈赠之仆马及缣七百疋黄茗二百斤帝闻之怒杖超六十而流之于是中使之未归者皆潜弃所得于山谷虽与之莫敢受
  臣若水通曰同一宦官也代宗纵之则贿赂公行徳宗惩之则奸贪屏迹故人主于臣妾亦视其御之之道何如尔昔齐威王烹阿大夫为其善事左右以取誉也人徒知齐威之怒阿大夫而不知惩善事左右者也人徒知齐威之惩善事左右者而不知乃深惩所事左右之人也御臣妾之道齐威其得矣盖禄位者人主之大柄毁誉者左右之利口故贪禄位者必取于誉言通誉言者必赂于左右今以誉言之至而推及于善事左右之奸而遂并诛焉威王之见卓矣代宗者乃独赏善事而怒不善事何其谬于齐威也徳宗惩之是矣不知异日白志贞窦文玚之掌禁兵乃又授之以天下大柄自是数代子孙之废置皆出其手血流禁庭而唐遂以亡何徳宗之能明于其小而暗于其大哉故学术不可不讲也
  唐敬宗宝历三年帝游戏无度狎昵群小善击球好手搏禁军及诸道争献力士又以钱万缗付内园令召募力士昼夜不离侧又好深夜自捕狐狸性复褊急力士或恃恩不逊辄配流籍没宦官小过动遭捶挞皆怨且惧十二月辛丑帝夜猎还宫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及击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宽阎惟直等二十八人饮酒帝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烛忽灭苏佐明等弑帝于室内刘克明等矫称帝旨命翰林学士路隋草遗制以绛王悟句当军国事壬寅宣遗制绛王见宰相百官于紫宸外庑克明等欲易置内侍之执权者于是枢密使王守澄杨承和中尉魏从简梁守谦定䇿以衙兵迎江王涵入宫发左右神䇿飞龙兵进讨贼党尽斩之克明赴井出而斩之绛王为乱兵所害癸卯以裴度摄冢宰百官谒见江王于紫宸殿外庑甲辰见诸军使于少阳院乙巳文宗即位更名昂
  臣若水通曰臣读史至敬宗宫闱之变而叹人主御臣妾之道诚不可不讲也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传者云庄以莅之慈以畜之然后能无二者之弊敬宗狎昵群小昼夜不离可谓近之矣击球手搏可谓庄乎动遭捶挞配流籍没可谓慈乎不庄不慈可谓御臣妾之道乎宜其身弑国危而二日之间三易其主自开辟所无之祸变一时迭见呜呼惨哉然裴度位居上相而身系安危弑逆之贼而不能讨废置之谋而不能预噫敬宗昏童杀身固其自取不足论也以度之勲徳而有此焉何耶春秋书赵盾弑其君以盾为正卿出不越境入不讨贼故弑君之罪不得辞焉若度者其能免春秋之诛乎
  文宗太和九年十一月帝与李训郑注谋诛中官训及王璠郭行馀李孝本罗立言诛中宫不克训出奔仇士良等知帝预谋怨愤出不逊语帝惭惧不复言士良等遣禁兵露刅出阁门逢人即杀死者千六百馀人横尸流血狼籍涂地擒王涯贾𫗧舒元舆等系两军或斩李训首送京师左神䇿出兵三百人以李训首引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馀右军出兵三百人拥贾𫗧舒兀舆李孝本献于庙社徇于两市命百官临视斩于独柳之下枭其首于兴安门亲属无问亲踈皆死孩穉无遗时数日之间杀生除拜皆决于两中尉帝不预知凤翔监军斩郑注献其首枭之灭其族仇士良等各进阶迁官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气益盛迫胁天子下视宰相凌暴朝士如草芥焉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于臣妾在慎所以御之之术尔有曲突徙薪之防则无焦头烂额之灾禁兵之柄盖人主授之则人主亦可得收之也宋初诸将之兵权亦不细也太祖以从容杯酒解之若无事然故在善御之而已尔茍能任贤择相修复纪纲罢中尉之设以还祖宗之旧左右权幸谕之以祸福不绝其富贵人心既安法官廷议公去渠魁馀皆罔治则弑君之罪正逮下之恩孚盖若良医之去病病去而人不知乃两得兼善矣不知出此而妄行邪谋祸乱愈炽惜矣其不讲于御小人之术也
  唐武宗会昌三年仇士良以左卫上将军内侍监致仕其党送归私第士良教以固权宠之术曰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辈踈斥矣其党拜谢而去臣若水通曰仇士良愚君固宠之术人以为巧矣臣独以为拙也拙于自谋也今夫同舟之人中道遇风涛之险虽在素所仇怨者犹同心共愿其舟之不破何者盖各自为也天下如一舟也君相者舟师之执柁者也勲戚臣庶内宦嬖近皆舟中之人也其济其溺死生共之今仇士良乃教其党类愚弄迷惑其人主是犹同舟者鸩毒其舟师俾破凿其舟折毁其柁及舟溺身死而不悟然则士良之术巧乎拙乎害人乎害已乎其党虑不下千百人无一人灵觉者何也噫后世内外之臣不知此义而终日凿舟自溺者多矣臣故附其说于御臣妾之后庶闻者亦当倾听平心以共济于大治也哉
  会昌三年八月帝从容言文宗好听外议諌官言事多不著名有如匿名书李徳裕曰臣顷在中书文宗犹不尔此乃李训郑注教文宗以术御下遂成此风人主但当推诚任人有欺罔者威以明刑孰敢哉帝善之臣若水通曰人主御下之道至诚而已矣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故上御之以诚则下亦以诚应之矣上御之以术则下亦以术应之矣训注以术惑文宗文宗以术令台諌上下内外一于术而诚信之风亡矣夫任术者未有不反殃其身者也识者盖已先卜文宗训注之不免矣人君御下之道可不以至诚为本乎
  唐僖宗乾符二年帝之为晋王也小马坊使田令孜有宠及即位使知枢密遂擢为中尉帝时年十四专事游戏政事一委令孜呼为阿父令孜颇读书多巧数招权纳贿除官及赐绯紫皆不关白于帝每见常自备米食两盘与帝相对饮㗖从容良久而退帝与内园小儿狎昵赏赐乐工伎儿所费动以万计府藏空竭令孜说帝籍两市商旅宝货悉输内库有陈诉者付京兆杖杀之宰相以下钳口莫敢言
  臣若水通曰政权者人主御天下之术如太阿之柄而以授人是反刅自戕也田令孜果何人斯僖宗使之知枢密擢中尉而政权一以委之且呼之为阿父与之以对食任其纵恣揽权纳贿而不之禁非授之以太阿之柄乎卒之毒流中外而祸唐家国岂非僖宗之自贻也哉於乎履霜坚冰至君天下者诚不可不知慎其微也已
  僖宗广明元年二月左拾遗侯昌业以盗贼满关东而帝不亲政事专务游戏赏赐无度田令孜专权无上天文变异社稷将危上䟽极諌帝大怒召昌业至内侍省赐死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于臣妾一失其御遂为邪佞所入本心蛊惑则是非黒白莫能辨矣僖宗之惑于田令孜天有显戒人有显愆臣有直言而不悟反杀之则御下之道于君徳岂小也哉然昌业于唐室之将危而上䟽极諌其忠足称矣事之无益而徒以杀身悲夫范祖禹谓其忠而未仁臣则谓其忠而未智也於乎惜哉
  昭宗天复元年六月崔𦙍请帝尽诛宦官宦官属耳颇闻之韩全诲等涕泣求哀于帝帝乃令𦙍百事密封䟽以闻勿口奏宦官求美女知书者数人内之宫中阴令伺察其事尽得𦙍密谋全诲等大惧每宴聚流涕相诀日夜谋所以去𦙍之术时𦙍领三司使全诲等教禁军喧哗诉𦙍减损冬衣帝不得已解𦙍盐鐡使时朱全忠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全忠欲帝幸东都茂贞欲帝幸凤翔𦙍知谋泄急遗朱全忠书称被诏令全忠以兵迎车驾且言上反正公之力而凤翔入朝引功自归今不速至必成罪岂惟功为他人所有且见征讨全忠得书十月举兵发大梁全忠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京城大骇士民亡窜山谷百官皆不入朝十一月壬子全诲等陈兵殿前奏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师欲劫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陛下幸凤翔收兵拒之帝不许仗剑登乞巧楼全诲等急即火其下帝降楼乃与皇后妃嫔诸王百馀人皆上马恸哭声不绝全诲等遂火宫城壬戌车驾至凤翔二年六月全忠败李茂贞之师于虢县之北进军攻凤翔九月全忠围凤翔十月茂贞出兵击之又败还汴军每夜鸣鼓角城中地如动是冬大雪城中食尽冻馁死者不可胜计或卧未死肉已为人所呙市中卖人肉斤直钱百犬肉直钱五百茂贞储㣥亦竭以犬彘供御膳帝鬻御衣及小皇子衣于市以充用削渍松柹以饲御马十二月帝召李茂贞等食议与朱全忠和帝曰十六宅诸王以下冻馁死者日有数人在内诸王及公主妃嫔一日食鬻一日食汤饼今已竭矣卿等意如何皆不对帝曰速当和解尔
  三年正月茂贞请诛韩全诲等与朱全忠和奉车驾还京帝即遣内养帅凤翔卒四十人收全诲等斩之以第五可范仇承坦为左右军中尉王知古杨䖍朗为枢密使是夕又斩李继筠等十六人遣使囊全诲等首以示全忠时凤翔所诛宦官已七十三人全忠使京兆捕九十人甲子帝幸全忠营己巳入长安庚午崔𦙍奏诛宦官是日全忠以兵驱第五可范以下数百人于内侍省尽杀之冤号之声彻于内外其出使者诏所在捕诛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帝愍可范等咸无罪为文祭之自是宣传诏命皆以宫人其两军内外八镇兵悉属六军以崔𦙍兼判六军十二卫
  臣若水通曰有唐宦官之祸惨矣人皆以宦官之擅权而不知徳宗以下诸君假之权也及其败也人皆以宦官之自取而不知徳宗以下诸君假之权实杀之也盖权莫大于征伐而彼典禁兵矣事莫重于废置而彼専予夺矣故始也与南司水火而已其既也呼天子为负义门生爱则非次而立之恶则改虑而除之至僖昭而极矣然天道好还逆甚失速邠岐之托虽亲宣武之势实炽至是天子祈请而二虏交欢反本穷源则惟宦者之是诛尔一举而诛七十再举而诛九十三举而诛数百而在省者潴其宫出使者枭诸驿号声动地而诸帝之冤雪矣众正之气伸矣万民之愤纾矣然而宦官非能自擅也诸君失御之之术而以权假之也诸君假之权而使伏诛非诸君杀之而何哉使其徒知足安分而以忠谨自保亦将福禄攸同而何至此极也吁
  宋儒程颐旧在讲筵说论语南容三复白圭处内臣帖却容字因问之内臣云是上旧名先生讲罢因说适来臣讲书见内臣帖却容字夫人主处天下之尊居亿兆之上只嫌怕人尊奉过当便生骄心是皆左右近习之人养成之也尝观仁宗时宫嫔谓正月为初月蒸饼为炊饼皆此类请自后只讳正名不讳嫌名及旧名臣若水通曰书云位不期骄非止自骄也乃左右骄之斯自骄矣人君至尊且贵尤易至于骄也近正人明正学犹恐不免而况溺于臣妾者乎夫臣妾志在要宠凡可以谀悦者无所不至人主不可不察焉程颐之言可谓中古今之病者伏惟皇上三复之
  程颐在讲筵每讲一处有以开导人主之心者便说始初内臣宫嫔们皆携笔在后抄录后来见说着佞人之类皆恶之吕微仲使人言今后且不可伤触人范祖禹云但不道著名字尽说不妨
  臣若水通曰昔郑庄公纵其弟叔段之骄横以及于诛君子以为庄公之薄于其弟夫爱而节之爱之至也然则人主节宦官之权横非恶之也乃所以爱而保全其富贵尔儒臣之以是进讲于君非恶宦官也乃所以欲君节而全之谓非爱之不可也为宦官者闻其言而恶之是恶其人之爱已也不亦误乎人主御臣妾之道不可不辨好恶之实焉
  杨时上钦宗皇帝书略曰臣窃考自古奄人用事未有无后患者汉之窦武何进以肺腑之亲因天下怨怒收揽英豪如李膺陈蕃诸人共起而诛之卒不胜皆骈颈受戮唐之昭宗信狎宦者至东宫之幽其为历世之祸大矣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于宦官嬖幸之人诚不可不善其制御之术也御之不得其术纵之则至于文昭废主之祸攻之则至于何窦诸人骈颈之戮两败俱伤其机始于一念尔语曰前车覆后车戒然则后之人君御之之道如何则可亦在慈严兼尽仁义并行尔与之以富贵而不假之以威权夫然后为严慈仁义两得也
  朱熹曰宫闱之内端庄齐肃后妃有关雎之徳后宫无盛色之讥贯鱼顺序而无一人敢恃恩私以乱典常纳贿赂而行请谒此则家之正也退朝之后从容燕息贵戚近臣携仆奄尹陪侍左右各恭其职而上惮不恶之严下谨戴盆之戒无一人敢通内外窃威福招权市宠以紊朝政此则左右之正也
  臣若水通曰臣妾狎恩恃爱甚为难处者也近则不孙远则怨御之不外乎中正之道焉尔中正之道在正心始心正身修则恩威两尽矣于御臣妾也何有伏惟皇上立中道以御下幸甚
  元城刘安世曰虽大无道之君亦恶乱亡而明皇中材之主知奸邪而用之何也曰此蔽于左右之佞幸尔盖所谓佞幸者嫔御也内臣也戚里也幸臣也此皆在人主左右而可以进言者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蔽于近习非近习能蔽之也自蔽也由于御之无道则臣妾得以肆其奸而曲投所好是以不觉其入而信之深也故夫人君之徳莫大乎刚明刚足以断明足以照则众邪无以遁其情而畏服之矣唐明皇任用奸邪而不能去者得非不刚不明而私爱有以蔽之也耶
  国朝洪武元年三月辛未上命翰林儒臣修女戒谓学士朱升等曰治天下者修身为本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使预政事至于嫔嫱之属不过备职事侍巾栉若宠之太过则恐犯分上下失序观历代宫阃政由内出鲜有不为祸乱者也夫内嬖惑人甚于鸩毒惟贤明之主能察之于未然其他未有不为所惑者卿等为我述女戒及古贤妃之事可为法者使后世子孙知所持守
  臣若水通曰自古宫闱之变非但后妃尔亦杂出于嬖妾之人所以然者盖由创业之君私爱宠嬖不能修身正家以立法垂训也我皇祖知其然乃修女戒以训内宫且曰后妃不预政事嫔嫱备职巾栉凛然而不可犯者御臣妾之道备矣大哉圣言其即文王刑于寡妻之教也圣子神孙以皇祖之心为心不牵于私爱则宫闱和敬天下太平岂不为有道之世也哉
  天顺初副都御史年富被石亨侄彪奏自大同逮系至京英宗问学士李贤曰此人何如对曰行事公道能革宿弊上曰必石彪被阻不遂其私尔召锦衣卫推问明白已而进状果不实贤请遣人体勘庶不枉人上曰然乃遣给事中郎中二人又曰再遣武职一人不然纵得其实彼必以为回䕶贤曰陛下所虑极是勘回果无实富得致仕而归
  臣若水通曰人君御下之道在于明明则䜛邪无所遁其情彪奏年富欲以逞报怨之私而英宗皇帝即询于贤辅导又审于三人之勘则彪之䜛谮无所投而后之为彪之奸者可息矣得非御臣妾之要道乎
  英宗皇帝留心政务渐觉左右招权纳赂之非尝谓李贤曰为之柰何贤谓人君之权不可下移果能自揽彼之势自消惟此为良法其私情既不得行趋附之人渐亦少矣上以为然且曰无此相碍何事不顺吾早辰拜天谒祖毕视朝后阅章奏易决者即批出可议者送先生处参决贤曰臣等所见不到更望再加详审斟酌然后施行上曰然左右乃曰此等章奏何必一一亲览亦不必送与阁下看且曰差便差到底奸邪不忠如此贤曰惟陛下明见
  臣若水通曰臣妾之柔佞纵之则骄激之则变汉唐之迹可鉴矣李贤谓果能揽权彼势自消其真得御臣妾之道乎使唐徳宗诸君而知出此则上无废置之祸下无杀戮之𢡖而上下安宁保全福庆矣












  格物通卷 --卷(⿵龹⿱一龴)四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三    明 湛若水 撰治国格凡七目
  事君使臣  立教兴化  事长慈幼使众临民  正朝廷   正百官
  正万民
  臣若水序曰治国何以言格物也程颐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国焉而至之也至其在国之理也故大学治国章以孝弟慈以心以仁让以恕言之吾心感应乎国之理也是故事君使臣也立教兴化也事长慈幼也使众临民也正朝廷也正百官也正万民也皆国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治国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治国而尽之矣
  事君使臣上
  易坤文言阴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
  臣若水通曰此文言释坤六三爻辞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之义也六三以阴居阳以柔顺之美徳暗然而不著晦其美者也然已居下之上近君之位故或出而从王之事亦以柔顺之徳弗敢専其功者其分则然也如地承天之施而成其功不敢専其资始者也如妻从夫之命以治其事无攸遂而不敢専其家者也盖臣之于君宣化承流钦若君之命而不敢専制其国也故三之始无成者事君之忠也继代而有终者效已之能也亦忠也人臣事君之义当以六三为正
  比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臣若水通曰此比卦之象比卦坎上坤下为地上有水之象物之相亲者莫如水与地盖水地一体也君子观水地北之象建万国亲诸侯亲之为言君臣一体者也书曰百姓不亲大学曰在亲民圣人之心岂不欲尽亲天下之民而天下之民不可以一人亲比也裂天下而分建诸侯之国与贤者能者共之使各比其民诸侯既建则有巡狩述职朝聘往来之礼而上下相交则诸侯亲矣诸侯亲则徳意流通有以宣上之徳亲天下于无间也故封建兴而君臣比君臣比而天下皆比矣柳宗元谓封建非圣人之意者岂足以语治天下之道哉
  比六四外比之贞吉象曰外比于贤以从上也
  臣若水通曰四与内之初不相应外比近于五而五比之以六居四固为得正又君臣相与之正乃得贞正而吉也象又释爻辞之义言外比而贞吉者盖以五阳刚中正贤也居尊位在上也四之亲贤从上所以为贞吉也盖君臣相遇难矣四之比五虽以下从上正也而以已之正事君之贤亦正也仕适其可又正也志可大行而泽可远施非吉而何茍非其君之贤凶且不免矣而况吉乎故君臣相遇自古为难事君者如四之比五吉之道也
  泰彖曰泰小往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臣若水通曰此泰卦之彖辞坤阴在外乾阳在内有小往大来之象阴为小阳为大往来者阴阳之交吉而亨泰之道也以言乎天地则阳气降而阴气升二气𬘡缊万物化生矣以言乎君臣则君不负其势而下交于臣臣不负其能而上交于君咸有一徳而志意之相孚明良之会也夫天地交者气化之泰也君臣交者人事之泰也气化人事相为致泰其唐虞三代之盛而后世不可复也已非不可复也君臣之分虽存而志通者鲜矣若不相疑而相契则以人事而挽气化之隆孰谓泰之不复见耶
  大有九三公用享于天子小人弗克
  臣若水通曰九三刚而得正居下之上在下而居人之上为公侯贤徳之象也五居尊位为天子之象也公侯上承天子其朝聘献享之典固其礼之常也而贤者爱君之诚忘已之私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已之富盛皆天子之有也故享其有于天子不敢私其利敬之至也小人惟无其徳则以为己私而不能如九三之享矣虽然小人之不能享则其忠君爱国之诚可知矣终亦岂能以独享其有哉
  坎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
  臣若水通曰六四以阴居阴为以正近君之臣也故能质实结信而因明悟君也在险之时君臣最贵相合也于此时尤不宜华饰惟当纯诚质实以孚于君如燕享之礼惟用一樽之酒则至诚一而不分矣惟用二簋之食而复用瓦缶之器则至敬质而不饰矣以诚敬感君之心其有不孚乎至于进结于君之道亟攻其蔽则蔽益深惟通其所明则聪明易发牖在暗室为开明之处因其明处而结纳焉则暗者以明矣因明以悟君心君心其有不悟乎如是则君臣道合而险可济矣其事君之忠尽矣终何咎焉
  暌九二遇主于巷无咎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臣若水通曰暌卦上离火下兑泽二体相背故为暌然二与五为正应相与故于暌之中又有终遇之理九二以阳刚居中而上遇六五柔中之君故未为失道也盖君臣之分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者也君或暌于臣下臣不可以自外于君故如巷之委曲以遇之而不失其正非枉已以求合也若拘固于常道则终不遇矣变而通之旁行而不流委曲以期乎君之遇也非过也臣事君之道也君臣道合而济暌之功大矣夫何咎焉
  蹇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象曰王臣蹇蹇终无尤也臣若水通曰臣之事君致身以济难忠而已矣六二具中正之徳故能于蹇难之时竭忠于君而忘其身如此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竭力以脱君于险蹇而又蹇不有其身传曰主尔忘身公尔忘私其志尽忠故终无尤罪之者矣诸葛亮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非臣之愚所能逆睹也其意正与此合忠义之气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岂但无尤而已哉
  书虞书大禹谟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大禹陈谟于帝舜之言也命教也祗敬也帝谓舜也史臣言大禹当文命四敷东渐西被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之时犹陈其谟以敬承于舜以为为君不敢易其为君之道为臣不敢易其为臣之道君臣交相责难则政事乃能修治而黎民速于从上之徳教矣夫文命四敷禹之功可谓大矣然犹且陈谟于舜欲君臣克艰共相警戒此君臣所以各尽其道圣之所以益圣治之所以益隆也后之君臣可不鉴哉
  益稷舜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钦四邻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大臣辅已之言也帝舜言我有违戾于道汝当弼正其失汝无面谀以为是而背毁以为非不可不敬尔邻之职也臣谓面从者非惟不能正君之失且将长君之恶矣退有后言者则是心非腹诽怨谤其君者罪莫大焉舜大圣人宜无违可弼也犹拳拳责望于禹如此况庸常之君乎后世人君以面从为忠爱以面折为诽谤遂至忠言不闻聪明日蔽自取䘮亡而不悟可不戒哉
  益稷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帝拜曰俞往钦哉
  臣若水通曰此乃帝舜与皋陶赓歌相责难之词庸用也歌诗歌也敕戒敕也几事之微也股肱臣也元首君也熙广也拜手稽首者首至手又至地也大言而疾曰飏率总率也屡数也赓续载成也续帝歌而成其义也帝拜者重其礼也俞者然戒言也惟时者无时而不戒敕也惟几者无事而不戒敕也帝舜用作歌先述其所以歌之意以为天命无常理乱安危相为倚伏今虽治定功成礼备乐和然顷刻敬畏之不存则怠惰之所自起所以无时而不戒谨也毫发几微之不察则祸患之所自生所以无事而不戒谨也舜既言此乃作歌言人臣为君之股肱乐于趋事赴工则人君之治为之兴起而百官之功皆广矣皋陶闻舜之歌遂拜手稽首大言之述其所以赓歌之意以为人君为臣之元首当总率群臣以起事功又必谨其所守之法度盖乐于兴事易至于纷更故深戒之欲其不可不敬也又言既兴事而又数考其成如日省月试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则有课功核实之效而无诞慢欺蔽之失此又不可不敬也故两言钦哉者兴事考成二者皆所当深敬而不可忽者也皋陶既言此乃赓歌言君明则臣良而众事皆安所以劝之也君行臣职烦琐细碎则臣必懈怠不肯任事而万事废坏所以戒之也帝舜又拜而然之曰汝当往治其职不可不敬也夫有虞之治君明臣良治化隆盛之至矣而舜作歌以责难于臣皋陶赓歌以责难于君君臣之相责难者如此此有虞之时圣之所以益圣而治之所以益隆也欤洪惟我太祖高皇帝君臣同游相与交孚之盛垂训简册伏望圣明近修祖宗之典远法唐虞之隆日召贤臣相与责难以成光明正大之徳业天下幸甚
  商书说命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
  臣若水通曰高宗以伊尹望傅说故举伊尹自任之言告之也夫君道至尧舜而止故昔先正伊尹之为保衡作兴我先王成汤之治乃自期责曰事君而不能使吾君为尧舜之君则臣职犹未尽故其心愧耻若挞之于市然其志大矣厥后成汤圣敬日跻功格皇天可以追踪尧舜则伊尹之心果无愧矣世之事君者当法伊尹责难其君后之使臣者当以伊尹责望其臣然后君臣之道尽
  周书君奭亦惟纯佑秉徳廸知天威乃惟时昭文王廸见冒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举五臣之辅文王者留召公也言亦惟天佑文王者纯一盖以虢叔闳夭散宜生太颠南宫适如是秉徳之臣廸知天威秉者执持之意徳者心之天理天理有之于已则能知天之所为故曰廸知天威廸知者实知而非测度闻见之知也以是昭明文王启廸其徳使著见于上覆冒于下而升闻于上帝惟是之故遂能受有殷之天命也夫秉徳之臣有系于君徳有关于上下天命如此之重则后之人君使臣其可忽诸
  诗小雅四牡四牡𬴂𬴂周道倭迟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臣若水通曰此君劳使臣之诗也君之使臣臣之事君以礼以忠而已四牡之诗其上下之交尽乎君臣相与一心也故燕享之际作诗述其臣奉使之劳言驾𬴂𬴂之四牡驰倭迟之周道斯时也使臣岂无怀其室家父母之心但以王事不可以不坚而我心则伤悲矣夫君臣各尽其道者也臣之奉使也驱驰道路而不敢自以为劳臣何心哉君之遣使也叙情悯劳而不敢自以为安君何心哉臣则曰奔走王事吾之职也吾尽吾职所以尽吾为臣之心也君则曰诚心体下吾之责也吾尽吾责所以尽吾为君之心也臣尽其臣之心则事君以忠矣君尽其君之心则使臣以礼矣君臣上下各尽其道此周之盛时所以臣无旷职君无少恩庶绩咸熙有自来矣岂若后世君无体悉之诚臣无奉公之敬是以君臣离心而徳业不成也欤
  大雅烝民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臣若水通曰此诗美山甫之尽职也肃肃严也将奉行也若顺也顺否犹臧否明谓明于理哲谓察于事解怠也一人天子也诗言山甫谨于承王之严命而邦国臧与否则山甫明之非但明而已又哲而明之尽于以保其身而又夙夜匪解尽心力以事天子焉夙夜匪解者此心之敬无间于朝夕也盖人臣事君之不忠者岂有他哉皆由此心之不敬不敬则懈心生懈心一生则此心之天理不存凡所以欺君罔上鳏官窃禄鄙夫之事何所不为哉故敬也者人臣所以事君之本也诚使此心常存天理乾乾而不懈则有以见夫国家之事凡其势之所可为力之所能为者皆臣子之分所当为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为之无不尽矣宁肯隳厥职哉虽然臣固不可以不敬君亦不可以不仁仁则明明则有以辨邪佞察忠直而不失其所以为敬茍不仁则不明不明则将以奔走承顺为恭而以责难陈善为非敬邪佞日亲忠直远矣甚非社稷生民之福也故不敬则当责之臣不仁尤当责诸君
  春秋隐公四年秋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臣若水通曰翚公子翚也书翚帅师讥不臣也诸侯谋伐郑宋公来乞师隐公不许翚主兵请以兵会公不许固请以行无君之心也孔子告哀公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翚主兵方命而固请以兵会宋是谓无君不忠隐公平日不能御臣而使之擅权自恣是谓纵下无礼春秋书翚帅师则君不君臣不臣之罪其间不能以寸矣此锺巫之难所以不能免也有国者可不慎乎
  闵公元年冬齐仲孙来
  臣若水通曰仲孙齐之大夫也来者来鲁也胡安国云不称使而曰来者略其君臣之常词以见桓公使臣不以礼仲孙事君不以忠也臣谓使齐侯以鲁有弑逆之难茍存忧恤之诚必修方伯之职声罪以奉天讨可也而使仲孙来省难得无幸灾乐祸之心窥乱取国之谋乎则使臣非以礼矣使仲孙诚以不去庆父鲁难未已茍存责难之忠必劝其君急鲁国之难修请讨之礼可也而仗义之言未闻得无使君忘恤邻之典有缓追逸贼之心乎则事君非以忠矣至使庆父稔恶闵公再弑则桓公与仲孙始谋不臧之所致尔直书齐仲孙来交讥之也
  礼记曲礼为大臣之礼不显谏三谏而不听则逃之臣若水通曰此言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之义也不显谏者即易所谓纳约自牖书所谓尔有嘉谋嘉猷入告尔后于内孔子所谓吾其从讽谏之意三谏反复不一之意也逃谓隐而去其位也夫既曰不显谏则其谏也深矣谏而至于三则其谏也数矣如是而不听又不能去则为贪位慕禄斯必至于辱矣此臣之所以必于逃也呜呼忠臣爱君岂愿至此为人君使其臣逃而去之亦危矣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是可不为之寒心哉
  少仪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颂而无讇諌而无骄怠则张而相之废则埽而更之谓之社稷之役
  臣若水通曰人臣之事君君有过谏之使止可也过而至于讪之则不恭矣谏不从逃而去之可也过而疾之则太伤矣颂而无讇则所颂为公谏而无骄则所谏为正志怠则张大而相之事废则埽荡而更之皆有功于社稷者也是之谓社稷之臣虽然汉武帝知汲黯为社稷之臣而使之终卧淮阳唐太宗谓萧瑀为社稷之臣而不免溺于戴已故忠君者固在乎臣而容臣者尤在乎君也
  表记事君大言入则望大利小言入则望小利故君子不以小言受大禄不以大言受小禄
  臣若水通曰大言者言之所关者大大本大原如正君心之非是也小言者言之所关者小一事一物如用人行政之间是也所存者小则言不可强而大故不受大禄所存者大则言不能贬而小故不受小禄亦各称其徳而已矣
  缁衣子曰为上可望而知也为下可述而志也则君不疑于其臣而臣不惑于其君矣
  臣若水通曰陈澔曰君之待臣表里如一故曰可望而知臣之事君一由忠诚其职业皆可称述而记志此所以上下之间不疑不惑也臣谓可望而知则人君正大光明之气象可想矣可述而志则人臣徳政纯懿之情状可见矣君臣相遇如此岂非千古之一大快哉
  孝经孝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
  臣若水通曰尽忠者尽心而不欺即退而所思补过之诚悃也补过者改过而复无过即进而所思尽忠之实事也将顺者涵养其善端引之当道志于仁也匡救者绳其愆纠其谬也进退思惟无一念而不在于陈善而闭邪焉则忠臣之道尽矣臣以是事君君必以义接下故上下能相亲也










  格物通卷四十三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 --卷(⿵龹⿱一龴)四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事君使臣中
  论语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臣若水通曰礼是天理之见于实事者忠是天理之发于实心者定公之时君弱臣强上下无道使臣事君之问亦有所感而发也故孔子告之以此盖君之所使于臣之事必其天理之所当为而非所不当为而为者斯乃谓之礼则臣必可奉行矣臣之所事于君之道必由于天理之正而非罔所不正以为正者斯乃谓之忠则君必无过矣然天理一而已矣上以礼感下以忠应有不可诬者君礼臣忠则各尽其道上下交而为泰矣尧舜之克艰亦不过如此圣人之言真万世君臣之龟鉴欤
  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臣若水通曰大臣即是大人为之所养者大故其徳业亦大所谓大者道是也所谓道者天理是也大臣以此事其君引之当道格其心而志于仁若其言之不听谏之不行则道有不合矣则去之而不茍留也是其仕也以道止也以道乐则行之忧则违之进退以道确乎而不可㧞矣故尝论之以道事君者固爱君也不合而去者亦所以爱其君也何也道不合而弗去则将茍焉以徇利是使君轻视其臣谓可以利笼络之也君而轻视其臣何所不至惟大臣者能以道为去就则足以起其君敬畏之心君而有敬畏之心则大臣虽退犹进也虽去犹留也是之谓爱君之道夫子之不许由求以其无大人之学尔若颜曾冉闵者其人乎惜乎鲁之君臣莫能用也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臣若水通曰犯谓犯颜谏诤也欺谓所犯之言或有不由其诚不当于理而犹涉于欺罔也礼曰事君有犯而无隐书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则事君固贵于面折犯颜然而不免有欺君罔上之言杂乎其间则固已得罪于君又得罪于天矣虽能犯而亦何取故孔子告子路以有勿欺之心而犯则忠直并行而事君之道尽矣后之为臣犯则往往有之或由于好名或由于附势凡有所为而为则欺君之罪已先不能免矣何以望其君之感悟哉
  孟子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此言尧舜为君臣尽人伦之至所以晓告当时君臣取法之也夫尧以道治民君道之至也舜以道事君臣道之至也道者天理是也为君而未至于尧是君道犹有未尽也故犹为贼害其民为臣而未至于舜是臣道犹有未尽也故犹有不敬其君慢君贼民则无道极矣可不惧哉夫后世之为君者与尧之为君同此心也同此理也后世之为臣者与舜之为臣亦同此心也同此理也何后世之为君臣者其去尧舜之君臣若是相远哉尽心与不尽心尔伏惟圣明求诸臣知尧舜之心学者而讲习之焉则君臣咸有一徳而尧舜之治可几矣
  左传僖公九年初晋献公使荀息傅奚齐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公曰何谓忠贞对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无猜贞也及里克将杀奚齐先告荀息曰三怨将作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将死之里克曰无益也荀息曰吾与先君言矣不可以贰能欲复言而爱身乎里克杀奚齐荀息立公子卓里克杀之荀息死之臣若水通曰荀息之死于所事为忠不食所言为信而公利必为往来耦俱盖其忠贞之小者固不论也若息者庶可以为事君之法矣后或从而玷之臣不知也
  僖公九年夏会于葵丘寻盟且修好礼也王使宰孔赐齐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齐侯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臣若水通曰周室东迁纲常沦斁以天子而下堂见诸侯则君臣之礼坏也极矣葵丘之会尊王之义著而三纲赖以不坠宰孔一言几败大事矣桓公卒能尊天颜以就下拜而天地冠屦之大义明此桓公之所以为霸主也欤
  僖公二十八年冬会于温是会也晋侯召王以诸侯见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言非其地也且明徳也
  臣若水通曰君臣者天地冠屦之大义不可得而犯也且桓文所恃以服诸侯成功伐者非尊君之义乎晋文方平卫许之讼乃遽召见天子其与齐桓固请下拜天子之赐者何如邪故曰齐桓公正而不谲晋文公谲而不正
  定公四年初伍贠与申包胥友其亡也谓申包胥曰我必复楚国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复之我必能兴之及昭王在随申包胥如秦乞师曰吴为封豕长蛇以荐食上国虐始于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徳无厌若邻于君疆场之患也逮吴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灵抚之世以事君秦伯使辞焉曰寡人闻命矣丁姑就馆将图而告对曰寡君越在草莽未获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哀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
  臣若水通曰包胥兴楚之心犹伍员报楚之心也包胥之兴楚也为君伍员之报楚也为亲为亲者孝为君者忠皆不忘所天者也后之为子者有伍员之孝其为臣必有包胥之忠矣经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其二子之谓乎
  国语周语刘康公曰臣闻之为臣必臣为君必君宽肃宣惠君也敬恪恭俭臣也宽所以保本也肃所以济时也宣所以施教也惠所以和民也本有保则必固时动而济则无败功教施而宣则遍惠以和民则阜若本固而功成施遍而民阜乃可以长保民矣其何事不彻敬所以承命也恪所以守业也恭所以给事也俭所以足用也以敬承命则不违以恪守业则不懈以恭给事则宽于死以俭足用则远于忧若承命不违守业不懈宽于死而远于忧则可以上下无隙矣其何任不堪上任事而彻下能堪其任所以为令闻长世也
  臣若水通曰刘畿内之国康公正卿王季子也上下君臣也隙瑕衅也君君臣臣则上下交而为泰则徳业成矣刘康公其知道乎夫宽肃宣惠君之道也敬恪恭俭臣之道也知所使事则上事无不彻下任无不堪矣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其可不法康公之言乎
  鲁语鲁饥臧文仲言于庄公曰今国病矣君盍以名器请籴辰也备卿辰请如齐公使往从者曰君不命吾子吾子请之其为选事乎文仲曰贤者急病而让夷居官者当事不避难在位者恤民之患是以国家无违今我不如齐非急病也在上不恤下居官而惰非事君也文仲以鬯圭与玉磬如齐告籴
  臣若水通曰庄公鲁桓公之子同也臧文仲鲁大夫名辰告请也选事自选择其执事也夷平也无违无相违狠也鬯圭祼鬯之圭长尺二寸有瓒以祀庙玉磬鸣璆也夫国病则主忧主忧则臣辱相视一体者也故人君者赖臣之力以宏济于艰难人臣者济君之艰以急国家之难而安其民者也此臧文仲事不辞难可谓能事君矣
  鲁语宣公夏滥于泗渊里革断其罟而弃之曰今鱼方别孕不教鱼长又行网罟贪无艺也公闻之曰吾过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为我得法使有司藏之使吾无忘谂师存侍曰藏罟不如置里革于侧之不忘也
  臣若水通曰宣公鲁文公之子倭也滥渍也渍罟于泗水之渊以取鱼也泗在鲁城北罟网也别别于雄而怀子也艺极也良善也谂告也师乐师存名也古之忠臣不从君之欲而引之于志仁古之明君不徒从臣之言而贵于改过鲁宣滥于泗渊而里革断罟公命藏之则君明臣直两得之矣使若置里革于侧其所拾遗补过顾不多欤有天下者能师宣公无忘之心必近忠直之臣其为盛徳大业可量也哉
  晋语寺人勃鞮曰事君不贰是谓臣好恶不易是谓君君君臣臣是谓明训明训能终民之主也
  臣若水通曰勃鞮寺人披也训教也夫人臣之事君也不贰其心人君之使臣也不阿其好恶君臣各尽其心而其道尽矣寺人勃鞮虽不足道然其所称亦有格言矣君子其勿以人而废言哉
  晋语夙沙釐曰臣委质于翟之鼓未委质于晋之鼓也臣闻之委质为臣无有二心委质而䇿死古之法也君有烈名臣无畔质敢即私利以烦司寇而乱旧法其若不虞何穆子叹而谓其左右曰吾何徳之务而有是臣也乃使行既献言于顷公与鼓子田于河阴使夙沙釐相之
  臣若水通曰夙沙釐姓名鼓子之臣也鼓本属翟今为晋所取也䇿死谓书名于䇿必死其事也烈明也无畔质示必死也若夙沙釐之于鼓子可谓忠于事君而穆子之于夙沙釐可谓明于使臣矣后之为臣者当以夙沙釐为法为君者当以穆子之告顷公为法
  晋语赵简子曰夫事君者谏过而赏善荐可而替不献能而进贤择才而荐之朝夕诵善败而纳之道之以文行之以顺勤之以力致之以死听则进不则退
  臣若水通曰谏过匡救其恶也赏善将顺其美也荐进也替去也死死其难也夫匡恶而顺美选贤而荐才道文行效死力知进退简子论事君之道尽矣真可以为万世人臣之龟鉴欤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雠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义士也吾谨避之尔乃舍之让又漆身为⿸疒赖 -- 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让曰不可既以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尔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
  臣若水通曰豫让出百死以图为智伯报雠事虽不成而不以生死存亡贰其心又不肯委质而求逞志若豫让可以为社稷之臣矣襄子始以其为义士而谨避之终不能不杀之则何以使人臣之尽忠邪然而以众人国士之遇而异其报则何自待之不厚矣
  周赧王三十一年乐毅闻画邑人王蠋贤令军中环画邑三十里无入使人请蠋蠋谢不往燕人曰不来吾且屠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齐王不用吾諌故退而耕于野国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劫之以兵吾与其不义而生不若死遂经其颈而死
  臣若水通曰王蠋之死不事二君之志明矣而所以致之者毅也方其初也以礼聘之至再至三而不起则就其庐而访焉可也何至不来且屠邑哉封墓之举亦为徒然矣臣愚于毅不能无憾焉
  汉高帝六年项羽已灭田横惧诛与其徒五百馀人入居海岛中帝恐其为乱乃使人赦横罪而召之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侯不来且举兵加诛横乃与其客二人乘传诣洛阳未至三十里自杀帝拜其二客为都尉以王礼葬之横既葬二客穿其冡傍皆自刎下从之帝闻之大惊闻其馀五百人在海中使使召之至则闻横死亦皆自杀
  臣若水通曰二客以不贰心于横而自刎以死则生平之所以事其主者将无所不尽其忠矣田横致二客五百人之从已以死则平日之所以恩礼结之者亦将无所不尽其诚矣可以为后世上下之法也已
  汉文帝六年贾谊曰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陛无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䑕而忌器此善谕也䑕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无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使臣谨以择之于初诚以任之于后因其徳而爵之朝无非徳之大夫也故礼刑不上大夫谊欲文帝礼大臣而有赐死而无戮辱之言过矣盖未知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卑逾尊踈逾戚尚不可不谨况加刑乎启人君赐死之非者必自斯言矣
  汉武帝天汉元年苏武使匈奴单于使卫律召武欲降之律谓武曰律前负汉归匈奴幸𫎇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苏君今日降明日复然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武不应律曰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骂律曰汝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汝为见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乃幽武置大窖中绝不饮食天雨雪武卧啮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使牧羝曰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
  臣若水通曰苏武之为人臣孤忠大节可与日月争光有补于天地冠履之大义其功徳茂矣夫何还自匈奴拜为典属国赐钱田宅而竟不闻以处公卿之位则宣帝使臣之道可知矣
  汉宣帝元康二年丙吉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孙遭遇吉绝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也会掖庭宫婢自陈尝有阿保之功辞引使者丙吉知状上亲见问然后知吉有旧恩而终不言上大贤之
  臣若水通曰书曰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丙吉以之此宣帝所以益贤之也虽然臣子之身皆君父之身所能为者乃可尽分尔何伐之有然则吉之义可以愧天下后世贪薄之夫之矜伐者矣
  汉成帝元延元年槐里令朱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斩佞臣一人头以厉其馀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御史遂将云去左将军辛庆忌免冠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使其言是不可诛使其言非固当容之上意解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臣若水通曰朱云位卑而言高所以取罪然其心实痛禹之邪佞一时近臣无言者故发愤如此然其事上不欺之忠固出于廷臣之上矣成帝始怒欲诛之及悟戒勿易槛以旌其直可谓能补过者哉
  汉孺子婴初始三年王莽遣使者奉玺书印绶迎袭胜胜称病笃使者以印绶就加胜身胜辄推不受谓门人高晖等曰吾受汉家厚恩无以报今老矣谊岂以一身事二姓语毕遂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而死
  臣若水通曰龚胜不受莽之印绶而继之以死人臣不贰之忠尽矣至云吾受汉家厚恩无以报是又足以愧莽贼之心欤然则后世人君之待臣可不以恩礼耶












  格物通卷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事君使臣下
  汉光武建武五年冯异治关中出入三岁上林成都人有上章言异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号为咸阳王帝以章示异异惶惧上书陈谢诏报曰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臣若水通曰君臣之间嫌隙易生光武之于冯异不以人言而间示之章奏恩如父子真所谓推赤心置人腹中矣此其所以豪杰响应而再延汉祚也后之人君御臣之道当以光武为法
  汉光武建武九年颍阳成侯祭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赏赐尽与士卒约束严整所在吏民不知有军取士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临终遗戒薄葬问以家事终无所言帝愍悼之䘮至河南车驾素服临之望哭哀恸复亲祠以大牢诏大长秋谒者河南尹䕶䘮事大司农给费至葬车驾复临之既葬又临其坟存见夫人室家其后朝会帝每叹曰安得忧国奉公如祭征虏者乎
  臣若水通曰君止于仁臣止于敬祭遵之忧国奉公光武之哀痛葬祭君仁臣敬两无愧矣然则人君于效忠之臣可不知所以厚之哉人臣于恩礼之君孰不思所以报之哉
  汉光武建武十二年帝以睢阳令任延为武威太守亲见戒之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延对曰臣闻忠臣不和和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节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帝叹息曰卿言是也
  臣若水通曰履正奉公人臣事君之忠也举直错枉人君用人之道也有臣如任延斯可胜公卿之任矣何必国䜟之求哉
  晋孝武帝咸宁四年羊祜疾笃举杜预自代辛卯以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臣若水通曰荐贤所以为国羊祜疾笃举预自代以人事君之心死而不忘若祜者可以为大臣事君之法矣人之有技𡝭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其上负于君下负天下之贤才多矣有臣如此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岂不宜哉
  北汉刘殷常戒子孙曰事君当务几谏凡人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乘乎夫几谏之功无异犯颜但不彰君之过所以为优尔殷在公卿间常恂恂有卑色故能处骄暴之国保其富贵不失令名
  臣若水通曰书称尔有嘉谋嘉猷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徳其几谏之意乎夫人臣谏君欲以全其徳爱也而以几谏不欲显君之过善则归之以全令名又爱之至也然直谏难容几谏易入期于补过则一而几谏之收功多矣此在后世为臣者尤所当法焉汉主刘聪杀兄之恶而刘殷忘同姓之耻以二女为贵嫔殷岂几谏之人聪岂几谏所能正哉其为此言盖欲为全身保富贵之计耳
  晋成帝咸和二年宣城内史桓𢑱欲起兵以赴朝廷其长史禆惠以郡兵寡弱山民易扰谓宜且按甲以待之彛厉色曰见无礼于其君者若鹰鹯之逐鸟雀也今社稷危逼义无宴安
  臣若水通曰桓彛既不怯于兵力之薄又不贰于禆惠之言讨贼一念终始不渝既而忠贞之志感夫禆将虽死犹不负彜犹彜之不负国也呜呼虽不幸而败人臣之义何愧哉
  晋简文帝咸安元年王猛以六州任重言于秦王坚请改授亲贤及府选便宜坚报曰朕之于卿义则君臣亲逾骨肉虽复桓昭之有管乐玄徳之有孔明自谓逾之夫人主劳于求才逸于得士既以六州相委则朕无东顾之忧非所以为优崇乃朕自求安逸也夫取之不易守之亦难茍任非其人则患生虑表岂独朕之忧亦卿之责也故虚位台鼎而以分陜为先卿未照朕心殊乖素望新政俟才宜速铨补俟东方化洽当衮衣西归猛乃视事如故
  臣若水通曰猛辞任让贤事君之忠也坚委心付托待臣之诚也比诸桓公之管仲燕昭之乐毅刘备之孔明真无愧哉
  北魏成帝命古弼辅太子决庶政古弼为人忠慎质直尝以上谷苑囿太广乞减大半以赐贫民入见魏主欲奏其事帝方与给事中刘树围棋志不在弼弼侍坐良久不获陈闻忽起捽树头掣下床抟其耳殴其背曰朝廷不治实尔之罪帝失容舍棋曰不听奏事朕之过也树何罪置之弼具以状闻帝皆可其奏弼曰为人臣无礼至此其罪大矣出诣公车免冠徒跣请罪帝召入谓曰吾闻筑社之役蹇蹷而筑之端冕而事之神降之福然则卿有何罪其冠履就职茍可以利社稷便百姓者竭力为之勿顾虑也
  臣若水通曰古弼之捽树直谏而以身请罪成帝之霁怒优容而勉使竭力君臣可谓两得矣至于玩人䘮徳玩物䘮志之规未闻而自怨自艾改过迁善之勇不著惜哉
  唐太宗贞观元年有上书去佞臣者上因告之曰君源也臣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君臣源流之喻切矣然徒知源之不可浊而不能浚之以清知其自为诈而不能养之于诚乃至以已之尚诈而恕其佞臣而不问夫佞者固不臣矣容佞者果得其为君之道乎
  唐太宗贞观元年十二月或告右丞魏徵私其亲戚上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按之无状彦博言于上曰征不存形迹远避嫌疑心虽无私亦有可责上令彦博让征且曰自今宜存形迹他日征入见言于上曰臣闻君臣同体宜相与尽诚若上下俱存形迹则国之兴丧尚未可知臣不敢奉诏上瞿然曰吾已悔之征再拜曰臣幸得奉事陛下愿使臣为良臣勿为忠臣上曰忠良有以异乎对曰稷契皋陶君臣协心俱享尊荣所谓良臣龙逢比干面折廷争身诛国亡所谓忠臣上悦赐绢五百疋又六年闰月乙卯上宴近臣于丹霄殿长孙无忌曰王珪魏徵昔为仇雠不谓今日得此同宴上曰征珪尽心所事故我用之然征每谏我不从我与之言辄不应何也魏徵对曰臣以事为不可故谏陛下不从而臣应之则事遂施行故不敢应上曰且应而复谏庸何伤对曰昔舜戒群臣尔无面从退有后言臣心知其非而口应陛下乃面从也岂稷契事舜之意邪上大笑曰人言魏徵举止踈慢我视之更觉娬媚正为此尔征起拜谢曰陛下开臣使言故臣得尽其愚若陛下拒而不受臣何敢数犯颜色乎
  臣若水通曰太宗之于魏徵可谓信任矣然闻人之言犹不能不假他人之考按者是得为任贤勿疑乎魏徵之告太宗欲为良臣矣然而无皋䕫稷契之学故不能致其主得尽事君之忠乎故为君者舍尧舜禹汤之学未尽其为君也为臣者舍皋䕫稷契之学未尽其为臣也仰惟圣明天授聪明负尧舜禹汤文武之资陋太宗而不屑为也而辅养圣学者必皆皋䕫稷契其人然后可也
  贾谊新书曰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而群臣不以节行而报其上者即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尔忘身国尔忘家公尔忘私
  臣若水通曰上以廉耻礼义遇之则使臣以礼矣下以节行忘私报之则事君以忠矣故上以礼则下以忠感应之必然也为人君欲得臣之报礼以图治理者何惮而不以礼乎
  刘向说苑曰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荣辱者祸福之门也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行六邪之术故上安而下治生则见乐死则见思
  臣若水通曰六正者曰圣曰良曰忠曰智曰贞曰直善虽不同同归于治也六邪者曰具曰谀曰奸曰䜛曰贼曰亡国恶虽不同同归于乱也故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矣君子小人分而治忽见矣则何以辨之曰自君心好恶始故人君之心能公则明明则邪正不混矣故臣之事君当正其术君之取臣当正其心
  刘向曰虚心白意进善通道勉主以礼义论主以长䇿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功成事立归善于君不敢独伐其劳
  臣若水通曰陈善闭邪敬之至也归善不有尊之至也刘向之言其知事君之道哉食君之禄荷君之恩者宜佩之无斁也
  班固白虎通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谦谦君子利涉大川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臣若水通曰君臣一心而治化行矣君臣二心则祸乱至矣是故以贵下贱礼以使臣君之心即臣之心也利涉大川忠以事君臣之心即君之心也夫一心者岂人之所不能哉不为尔一之何如曰在讲学学一则徳一徳一则心一矣
  宋儒程颢曰今天下之士人在朝者又不能言退者遂忘之又不肯言此非朝廷吉祥虽未见从又不曾有大横见加便岂可自绝也君臣即如父子也父子之义不可绝岂有身为侍从尚食其禄视其危亡曾不论列君臣之义固如此乎
  臣若水通曰古之君臣之喻多矣有喻之以父子者非不亲也然而有父子不相顾者矣有喻之以元首股肱腹心手足者非不一体也然而有痛痒不相关者矣至于喉舌之喻则一体死生以之可不惧乎夫君犹心腹也臣之侍从言论犹喉舌也侍从台谏之官不言如喉舌不通其身心将与喉舌俱死矣此非特人君家国之忧亦为人臣者终身之忧也臣愚敢以此广程颢孟轲之说以为明主献以为言路规
  程颐曰为人臣者居其位食其禄必思何所得爵禄来处乃得君也必思所以报其君凡勤勤尽忠为报君也臣若水通曰程颐之说盖就中人以下食禄思报者之警䇿也语曰肉食者谋之又曰朝不坐燕不与杀三人足以反命议者谓其自待之薄夫君臣之义不可解于心者也有去就而无厚薄扶危济倾之力多出于踈远下位之臣岂以其禄之厚薄异其心哉故臣之尽忠非欲以相报也乃自尽也人之所以根于天性者也夫岂有所为而为之者哉必如此而后君臣之义正
  或谓程颐曰先生于上前委曲已甚不亦过乎曰不于此致力尽心而于何所
  臣若水通曰孟子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程颐学似孟子者也故其在经筵容貌极其庄诚敬极其至宜乎或人有已甚之疑也他日文彦博闻其讲说尝叹曰真侍讲也若程颐者可谓万世事君者之法矣
  龟山杨时曰人臣之事君岂可佐以刑名之说如此是使人主失仁心也人主无仁心则不足以得人故人臣能使其君视民如伤则王道行矣
  臣若水通曰易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人主之学在知道而已矣知道则仁义并行而天地阴阳刚柔备矣故礼以劝之刑以惩之同于仁义也同于道也故春以生之秋以杀之而万物成矣杨时之所恶刑名者盖谓商鞅韩非惨刻者之刑尔非谓弼教之刑也所谓仁者盖能好恶人之仁也非姑息之仁也时之言盖有为而发也欤
  五峰胡宏曰自三代之道不行君臣之义不明君诱其臣以富贵臣干其君以文艺夫君臣相与之际万化之原也既汩于利矣末流其可禁乎此三代之治所以不复也
  臣若水通曰三代君臣以道相与以义相合诚而已矣上下交诚然而徳业不成者未之有也后世君诱其臣以富贵臣干其君以文艺相率为伪而已矣上下交伪然而灾害不生者未之有也治不古若无怪乎其然矣为人君者其可专以文辞取士而徒以富贵诱其臣哉
  张栻回严主簿启有云皇家设科本收多士之用而君子从事岂为一身之谋故官无尊卑而报国则均事无大小而行志则一
  臣若水通曰君之取士也为其贤也臣之事君也为其道也故君有取于其臣臣有期于其君期之者至矣夫何有尊卑大小之间哉臣于人者可以悟矣
  张九成曰君不信其臣故以术而御其臣臣不信其君故以术而防其君君臣上下无非以术相与欲其终始无间难矣
  臣若水通曰君臣相与之际信与不信而已夫信者结于心者也信则用诚不信则用术诚则始终皆一术则始终皆二君以术而御其臣臣以术而应其君相二相间则臣之宠爱不终而君之盛徳有累而乱亡之所由起也臣故掲之以为万世君臣之戒
  张浚曰事君者必此心纯一而后能有感格
  臣若水通曰上下之心一而已矣理一而已矣故纯一则不杂不杂则诚未有诚而不动者一心之感应也故言无不听谏无不行信在言前也然则为人臣欲格君心者其可不求夫纯一之学也哉
  国朝洪武十七年十一月乙丑上御东阁从容谓侍臣曰责难之辞人所难受明君受之为无难谄谀之语人所易从昏主信之为易入朕观唐虞君臣赓歌责难之际气象雍容后世以谄谀相欢如陈后主江总辈污秽简䇿贻讥千古此诚可为戒右春坊右赞善董伦对曰诚如陛下所谕惟明主则能慎择之上曰责难易入于贤君而谄谀难动乎明主人臣以道事君惟在守之以正若患得失则无所不至矣
  臣若水通曰书云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巽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责难者逆心之言也故难受谄谀者巽志之言也故易入贤明之君在审之而已矣责难之言入则天下蒙其福谄谀之言入则天下受其殃故人君以难受为药以易入为毒人臣以责难为恭以谄谀为贼则君臣上下各尽其道而国治矣皇祖谕侍臣及此灼见其弊非天下之至明其孰能与于斯此圣子神孙当念之以为御臣下听言之法也
  国朝太祖高皇帝大诰曰昔者人臣得与君同游者其竭忠诚全其君饮食梦寐未尝忘其政所以政者何惟务为民造福拾君之失撙君之过补君之阙显祖宗于地下欢父母于生前荣妻子于当时身名流芳千万载不磨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君臣同游之诰也盖君臣之分如天尊地卑之严严则踈踈则上下不交而徳业日废矣故唐虞三代之时君臣相亲于一堂之上都俞吁咈将顺匡救无非讲学之时也此徳业之所以隆盛乎自汉唐以下诸君非不有时而同游不过宴赏觞咏助欲丧徳而已我圣祖君臣同游之诰直欲拾其失撙其过补其阙不忘其政以福乎民而涵养徳性变化气质之益又默寓于其间所以格心成徳尤有出于言语之外者仰惟圣明修复旧章而力行之则君圣臣贤一举两得而万化成矣天下幸甚
  正统四年钦定宪纲居风宪者须用持身端肃公勤详慎毋得䙝慢怠惰凡饮食供帐只宜从俭不得逾分风宪之职其任至重行止语默必须循理守法若纎毫有违则人人得而非议之为风宪之累矣故所至州县取假分毫之物即自玷溷在我无瑕方可律人若于各衙门嘱托公事比常人加三等有赃者从重论
  臣若水通曰风宪之职在廉以律己正以格物而已矣英庙以是谕其臣得使臣之道矣为臣以是奉其公得事君之道矣臣故敬表而出之以为万世使臣事君之龟鉴焉
  宪纲出巡同事之人须相协和若有所见不同而行事乖碍者可于无人之处从容陈说利害以开导之彼心既悟自能从正凡人言语须虚心以听不可偏执己见若听者能从则言者亦不可矜为己功大抵同事当如兄弟相亲相爱积诚相与未有不相契者凡有善相劝有过相规相规亦不可对众发之庶其能从不可推恶避劳不可妨彼利己不可扬己抑人必务协和以相助益不但风宪如此诸司处同僚者亦皆当然
  臣若水通曰共事之道不贵于同而贵于和同则不和而和所以济其同也同者私也和者公也甲曰可乙亦曰可所谓同也是未得可之正也甲曰可乙曰不可是必求得夫可之正矣所谓和也盐梅酸醎不同而同于和羮以梅济梅以盐济盐其能有和乎书曰庶官乃和不和政厖夫和者人臣事君之忠也祖宗宪纲所谓不同乖碍有过相规则亦不贵乎同也所谓必于无人之处从容开导则亦所以为和也虽然世之士夫外每失于同而内则不足于和何耶则盍反其本矣书曰同寅协恭和𠂻哉故欲相济于和者必有寅恭之心然后可








  格物通卷 --卷(⿵龹⿱一龴)四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立教兴化上
  易观象曰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臣若水通曰观卦上巽下坤风行地上动荡周遍有行教以观于民之象先王体观之象立为省方观民设教之礼王者省于方岳诸侯省于境内因民俗而设教以观之布其政教号令之典奢则约之以俭俭则示之以礼抑其过引其不及而约民于中也后世此典不行而民俗之善与否人君罔或知之安望其化民成俗之治耶
  坎象曰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
  臣若水通曰坎为水习重也洊亦重叠之义重坎故有水洊至之象君子体此内常其德行外习其教事亦皆重洊之义君子之尽性物我无间也故德行存乎己教事施于人一理也皆待习而后熟也常德行则动静无间内外一致而为教事之体矣习教事则勤于教诏详于辨论而为德行之用矣书曰惟敩学半自学教人并行兼济者也成己成物皆性之德合内外之道也在己为德行在人为教事不尽乎己则无以推于人不尽乎人则己之性分有歉也故君子举其性之全体而尽之夫然后可以成其至治也欤
  书虞书舜典慎徽五典五典克从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叙舜历试诸难此则教化之事也徽美也五典五常也从顺也言尧使舜为司徒美其五常之教使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而天下化之自相亲相义相别相序相信而无不从顺矣不曰敷五典而曰慎徽五典慎者谨其立教之本也谨而徽之使人伦各尽其分无一毫欠阙舜盖以身教天下者所以当时各从其教无有梗化所谓以身教者从也后世为教己无躬行之实而徒用心于科条之烦无怪乎民之不从而俗之不善也欤
  皋陶谟天叙有典敕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恊恭和衷哉
  臣若水通曰此皋陶陈安民之谟于帝舜之言也叙伦也典常也敕正也惇厚也秩品也庸用也衷中也言天生人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叙然正之使叙伦而益厚在我而己天生人以五典之中有尊卑贵贱等级降杀之品秩然用之使品叙而有常则在我而己然惇之庸之必本于一德故君臣当同其寅畏恊其恭敬诚一无间融会贯通而民彝物则各得其正使和顺中正以归人伦之极可也臣尝论之人君惇典庸礼非有外益之也不过因其固有者裁之尔孟子曰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是其良知良能本然天理故谓之天叙天秩也然气质之偏气习之蔽渐不如初或失之太过或失之不及不能归于中道是故必待于人君与臣惇之庸之而和衷之也所以惇庸之和衷之者亦不过复其本然者而巳故寅恭者立教之本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之中以立而皇极建矣伏惟圣明留意寅恭和衷以立天下之极幸甚
  商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臣若水通曰此成汤克夏以诰万方言君道所系之重如此夫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而气之中者即性无所偏倚故谓之降衷刘子所谓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也人能顺其自然而不凿以私智固有仁义礼智信之常性矣然气习不能无异故必待人君建极立教而后能使之安于其道故曰克绥厥猷惟后子思作中庸首章言性道教其原盖出于此夫道者用也性者体也天也者性道之原也故道本于性性出于天人君立极以教天下者不可不知性道之原伏惟圣明留意焉
  周书多方慎厥丽乃劝厥民刑用劝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举成汤之教化乎民者以告多方也慎谨也丽依也刑仪刑也言成汤深谨其所依所依谓仁也仁者人心之天理君民同然者也上行之则下效之而兴其同然之心故以劝勉其民则民皆仪刑而用劝勉也人君之于天下仁而已矣天下之民心亦仁而已矣为人君者欲兴教化岂待外求之哉
  君陈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从厥攸好尔克敬典在德时乃罔不变允升于大猷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命君陈往下都监殷顽民之言也典者常道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是也德者心之所得之理也允信也猷道也言斯民得天地之和气以生故其性本淳厚知诱物化遂渐移而浇薄尔然厚既可迁而薄则薄者岂不可反而厚乎厚者乃其本然也反之之道惟在于上尔民之于上固不从其令而从其好尔当敬其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常道而无不在于德盖在心为德在事为道德者体而道者用也敬典而在德则道由中出教由我行以身教者从故其感人捷于桴鼓所以时乃罔不变而信升于大猷也盖人人各率其性各由其道则天下为大道之世矣后之人君欲移风易俗必自身心之德始也伏愿圣明留神讲求修德凝道以升大猷之治幸甚
  君牙弘敷五典式和民则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尔之中
  臣若水通曰此穆王命君牙为司徒之言也弘大也敷布也式敬也和者和衷之和身亦心也则者有物有则之则言大布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五者之常道敬以和民之则典以道言用也则以心言体也即亲义序别信之心下文所谓中正是也正也中也即民则之体而人之所同然者也正以不偏不倚言中以无过不及言皆所谓则也又言尔克正则民化之无不正矣民有不中则在尔心之中以化之矣其中其正皆系于一心之敬敬立则上感下应民则和而五典克从矣
  诗周颂时迈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臣若水通曰式敬也櫜藏弓矢之囊也戢聚也肆陈也夏中国也此巡守而朝会祭告之乐歌也诗言明显昭彰乎我周也既以庆让黜陟之典敬序在位之诸侯又敛其干戈弓矢益求懿美之德以布列此中国则信乎王之能保天命矣盖偃武修文则立教化而国祚可永也武王以革命之初即大明黜陟式序诸侯则大政举矣又戢其武备陈其懿德则文教兴矣政教并行天命丕新盖由武王实有安天下之心故一政一教皆发于仁义之自然有不容巳尔茍无仁义之心徒欲行乎政教以鼓舞于一时则是后世驾御之术将治之而不服教之而不从矣安能保人心而永天命哉
  春秋定公十二年叔孙州仇帅师堕郈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
  臣若水通曰郈费者叔孙季孙之邑也春秋之时君臣之礼不行政在三家固城自强公室不能制矣及陪臣执命据邑以叛三家亦不能制矣一闻孔子礼可治国之教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言叔孙季孙感化而帅师以堕之焉然则礼教者可以定分可以化强可以拨乱教化之大本也向使推而行诸天下兴道致治可以回关雎麟趾之风东周之叹岂虚语哉惜乎圣人有通天下之化天下莫能用也
  乐记曰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教立于国行于天下者也故教立而父子君臣之名作矣父子君臣之名作而纪纲立矣夫作者非圣人作之也天作之也故纪纲立而天下无无人伦之人者矣纪纲也者纪纲乎人道者也
  祭义孔子曰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教以慈睦而民贵有亲教以敬长而民贵用命孝以事亲顺以听命错诸天下无所不行
  臣若水通曰此言先王立教于国之要也孝弟者人之心也孝弟本乎心行乎家而国之教立矣感乎民而民化之放诸四海而凖以其心之同也使人而无是心也又何感化之有伏惟圣明躬行孝弟以教于国由是扩而充之则天下感慕而化有不期然者矣
  祭义曽子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推而放诸东海而凖推而放诸西海而凖推而放诸南海而凖推而放诸北海而凖臣若水通曰孝者立教之本也人心同然之理良知良能者也故四海之凖以其同然也岂但四海哉上下四方之宇古今往来之宙理一而已矣故古之先王以孝理天下亦因其同然之心尔为人君者可不务乎
  祭统夫祭之为物大矣其兴物备矣顺以备者也其教之本与是故君子之教也外则教之以尊其君长内则教之以孝于其亲是故明君在上则诸臣服从崇事宗庙社稷则子孙顺孝尽其道端其义而教生焉
  臣若水通曰祭祀之礼所以事天也而教乎人所以事先也而教乎后外祭天地使人知有尊尊之义也然而诸臣服从矣内祭宗庙使人知有亲亲之义也然而子孙顺孝矣孝敬尽于一人德教兴于一国然则尽道端义者其惟君乎人君之学求之此心而已矣孝敬存于心而教化立于家行于国达于天下是之谓要道也
  表记子言之君子之所谓仁者其难乎诗云凯弟君子民之父母凯以强教之弟以说安之乐而毋荒有礼而亲威庄而安孝慈而敬使民有父之尊有母之亲如此而后可以为民父母矣非至德其孰能如此乎
  臣若水通曰为民父母在于严慈兼济而已非严不敬非慈不爱爱而不敬则流敬而不爱则离父以尊之则民知严母以亲之则民知恩强教说安同归于亲爱而已矣若夫失于刑法之酷而以为强教失于姑息之弊而以为说安则何凯弟之有哉
  周礼地官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一曰六德知仁圣义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姻任恤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以乡八刑纠万民一曰不孝之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姻之刑四曰不弟之刑五曰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乱民之刑
  臣若水通曰物犹事也以乡三物而教乎民是故六德蕴之于心也六行见之于行也六艺游之于艺也以三者而教之夫然后教之事备矣教之而不化又辅之以八刑是故劝之有道而惩之有具宜乎民日迁善而不自知也有国家者盍亦留意于斯哉
  论语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臣若水通曰亲者全其亲故者全其故亲故者人之情天之理也然上之人同此心也同此理也下之人亦同此心也同此理也故我能尽此心于亲亲则下兴其仁爱之心同然矣我能循此理而不遗故旧则下亦感化而厚勃然矣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感应之机何异于影响之捷哉人君惟慎其所感而已矣
  孝经曰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以德义而民兴行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臣若水通曰博爱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故无不爱也陈之以德义者陈说其德行道义以感动之得其心之所同然故兴行也先以敬让者躬行恭敬辞让则感其辞让之本心故不争也礼以理其心乐以乐其心故和睦也示好以引之示恶以止之故知禁也博爱也德义也敬让也礼乐也好恶也上之教也不遗亲也兴行也不争也和睦也知禁也下之化也是故观其教化而人心之同然者可知矣
  孝经曰故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日严圣人因严以教敬因亲以教爱圣人之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其所因者本也
  臣若水通曰何以谓亲生之膝下也亲爱之心自孩提之时生也何以谓养日严也既长而养父母则知识渐开明乎父子尊卑之分故日加敬于父母也亲也严也是人之良心也故圣人因之教以敬爱焉是故教不肃而成政不严而治也然后知圣人之政教非强为之也根之于天性者如是也
  孝经曰教民亲爱莫善于孝教民礼顺莫善于悌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臣若水通曰教亲爱以孝者何也孝亲之心即亲爱其君之心也教礼顺以悌者何也敬兄之心即礼顺长上之心也乐作而平中故风移而俗易也礼达而分定故上安而下顺也孝弟礼乐其立教之本乎
  孝经曰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见之也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君者也
  臣若水通曰孝悌忠人心之固有者也君子之教尽心焉尔矣人各尽其心然后不独尽其心以其得所同然者尔君子以孝教乎国而凡天下之为子者无弗敬其父焉以悌教其国而凡天下之为弟者无弗敬其兄焉以忠教其国而凡天下之为臣者无弗敬其君焉是则天下之孝悌忠皆君子教之也非德之至乎


  格物通卷四十六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立教兴化中
  汉光武建武元年宛人卓茂宽仁恭爱为密令视民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民亲爱不忍欺之民尝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茂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民曰往遗之尔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吏顾不当乘威力彊求请尔亭长素善吏岁时遗之礼也民曰茍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教汝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且归念之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民笑之邻城闻者皆嗤其不能河南郡为置守今茂不为嫌治事自若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迁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随送及以病免归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臣若水通曰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卓茂以礼教治邑民不忍欺教化大行谓非得其本哉其折礼遗亭长之数言蔼然尚德君子矣吏民始嗤而久服之秉彝之在人者不可诬也光武褒德之赏其为世教之劝大矣哉
  汉桓帝延熹四年夏四月以太常刘矩为太尉初矩为雍丘令以礼让化民有讼者常引之于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官不可入使归更思讼者感之辄各罢去
  臣若水通曰为国以礼让为本孔子曰必也使无讼乎刘矩令雍丘以礼让化民而讼者罢去得其本之明效也然则人君之为治岂可不端其本哉
  延熹七年陈留仇香至行纯嘿乡党无知者年四十为蒲亭长民有陈元独与母居母诣香告元不孝香到元家为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感悟卒为孝子考城令王奂署香主簿谓之曰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之得无少鹰鹯之志邪香曰以为鹰鹯不若鸾凤故不为也奂曰枳棘之林非鸾凤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乃以一月俸资香使入太学郭泰符融赍刺谒之因留宿明旦泰起下床拜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也
  臣若水通曰甚矣教化之易以感人也得乎人心之所同然故也仇香陈人伦孝行卒能化成蒲民之孝其所以见署于王奂取重于郭泰非得其同然者如是乎
  延熹八年秋七月议郎王畅尝为南阳太守奋厉威猛张敞谏曰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孶孶求奸未若礼贤化人在德不在用刑畅深纳其言更崇宽政教化大行臣若水通曰化人在德不在刑德者顺也刑者逆也信乎张敞之言矣王畅然其言改威猛而崇宽厚卒之教化大行贵戚豪族敛手革心而前所谓发屋伐树堙井夷灶之严猛将焉用哉
  延熹八年十一月征东海相刘宽为尚书令宽历典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吏民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巳终不加苦每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弟之训人皆恱而化之
  臣若水通曰传云孝弟顺德也观刘宽历典三郡温仁多恕蒲鞭示辱蔼然恺悌君子矣及慰父老以农里之言所谓上老老而长长者耶其训勉少年以孝弟卓乎顺德之化矣此其所以感人心而受上赐也欤然则为治者奚以严峻苛刻为哉
  延熹九年贾彪尝为新息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彪严为其制与杀人同罪城南有盗劫害人者北有妇人杀子者彪出案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贼盗害人此则常理母子相残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案致其罪城南贼闻之亦面缚自首数年间人养子者以千数曰此贾父所生也皆名之为贾
  臣若水通曰乍见孺子入井在他人犹有怵惕恻隐之心而况于骨肉乎甚哉风俗之移人虽人心天性尤不能不为之夺也贾彪之治新息不治劫人之盗而独案杀子之罪可以教人慈矣遂使民间养子俱称贾父天性之爱岂终泯也臣闻两浙之间以婚嫁侈靡杀其女虽名士大夫之家慈母之爱犹不能免况贫困小民乎其灭天之性伤天之和莫大于此甚为国家治化之累也伏望圣明推大孝之心以为慈幼之政诏浙江有司严禁示以杀人之罪徐以遍及天下则人伦之爱同天理之和积而休征至矣幸甚
  齐武帝永明五年十二月魏主问高祐曰何以止盗对曰昔宋均立德猛虎渡河卓茂行化蝗不入境况盗贼人也苟守宰得人治化有方止之易矣
  臣若水通曰教化之于人大矣猛虎蝗虫异类无知犹且感格而况于盗贼乎而况于人乎所以然者以其气之一也夫守令近民也人君为国得人以立教化如均茂焉则人人施其教而天下平矣
  齐武帝永明十年八月魏司徒尉元大鸿胪卿游明根累表请老魏主许之引见赐元玄冠素衣明根委貌青纱单衣及被服杂物等而遣之魏主亲养三老五更于明堂己酉诏以元为三老明根为五更帝再拜三老亲袒割牲执爵而馈肃拜五更且乞言焉元明根劝以孝友化民又养庶老国老于阶下礼毕各赐元明根以步挽车及衣服禄三老以上公五更以元卿
  臣若水通曰魏主礼尉元明根为三老五更所以老老贤贤之礼其至矣及元根劝之孝友化民卒以孝称诗曰无言不酬无德不报元根之于魏主以之北朝之君犹能行之以立教化亦可以见天理之在人心矣为中国之大君者可不动心哉
  齐明帝建武三年二月丙午魏诏畿内七十已上暮春赴京师行养老之礼三月丙寅宴群臣及国老庶老于华林园诏国老黄耉以上假中散大夫郡守耆年以上假给事中县令庶老直假郡县各赐鸠杖衣裳
  臣若水通曰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魏主诏畿内七十以上至京师行养老之礼所谓老老而长长矣所以厚风俗而崇治化岂小小哉先王养老之政至五代荡不复存矣孰知举盛典于久旷之馀乃出于北魏之君也耶
  陈宣帝太建六年五月周禁佛道二教经像悉毁臣若水通曰异端之害道凡志于道皆知拒之然卒未能殄绝之者何也凡以吾道之未明也孟子曰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周武帝知排佛老可谓难矣使能明先王之道以教国天下则二氏之学不毁而自废矣虽然后世之君尚崇信焉其视武帝又何如耶
  唐太宗贞观四年十二月上之初即位也尝与群臣语及教化魏徵对曰久安之民骄佚骄佚则难教经乱之民愁苦愁苦则易化譬犹饥者易为食渇者易为饮也封德彝非之曰三代以还人渐浇讹故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盖欲化而不能岂能之而不欲耶魏徵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若谓古人淳朴渐至浇讹则至于今日当化为鬼魅矣人主安得而治之上卒从征言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不可谓无志于教化者矣惜乎魏徵之徒知教化之可兴而不知兴教化之有本是以贞观之治不能如三代之时雍也夫形之不端影将何正立身刑家多欲惭德尚能以教而化人哉易曰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知神道者而后可以语治化矣
  贞观十六年十一月壬申上曰朕为兆民之主皆欲使之富贵若教以礼义使之少敬长妇敬夫则皆贵矣臣若水通曰太宗欲教民兴礼义使之少敬长妇敬夫庶乎知天之良贵矣然教化之立岂无所谓本与则者哉记曰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人君为教化之主者可不端本以善则哉
  刘向说苑曰道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贵之仁之所在天下爱之义之所在天下畏之
  臣若水通曰道德仁义一理而巳以其事理之常行则谓之道以其得诸心则谓之德以其全体好生则谓之仁以事得其宜则谓之义此理不出于吾心也以是而立教焉则以心感心天下岂有不兴起者哉
  宋理宗嘉熙二年蒙古建太极书院于燕京时濂溪周子之学未至于河朔杨惟中用师于蜀湖京汉得名士数十人始知其道之粹乃收集伊洛诸书载送燕京师还与姚枢谋建太极书院及周子祠以二程张杨游朱六子配食请赵复为师选俊秀有识度者为道学生由是河朔始知道学
  臣若水通曰元自太祖至世祖用兵百四十年至灭宋而始一天下其战胜攻取古所未有之盛及观史至杨惟中与姚枢奋然兴起道学而叹其有以也岂非知守天下者乎夫蒙古北俗也乃能兴道学之教而当时南宋乃禁锢道学指为伪学使天理民彝之在人心澌灭殆尽以归于败亡之辙而不悟为能保天下者耶欲其不亡难矣元儒刘因诗云王纲一紊国风沈人道方乖鬼境侵生理本直宜细玩蓍龟千古在人心盖叹宋也书曰商俗靡靡利口惟贤馀风未殄后之主教化之责者可不独观而深省之以救流俗之弊乎
  元成宗大德十一年武宗即位七月制加孔子号曰大成制曰先孔子而圣者非孔子无以明后孔子而圣者非孔子无以法所谓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仪范百主师表万世者也可加大成至圣文宣王遣使阙里祀以太牢於戏父子之亲君臣之义永惟圣教之遵天地之大日月之明奚罄名言之妙尚资神化祚我皇元
  臣若水通曰自有生民以来圣神之伦众矣而未有孔子自有孔子以来帝王之尊之者多矣而未有如元武宗者至矣备矣传之万世而无以有加矣然则天理之在人心岂尝一日息耶夫元以此而开教化之原此所以能自立其国乎不然则虽有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元大德十一年八月赐诸王孝经中书右丞博啰特穆尔以国字译孝经进诏曰孔子微言王公庶民皆当由是而行命刻板模印诸王公以下咸赐之
  臣若水通曰孝经乃曾参与师孔子问答之辞自天子至于庶人孝事父母之道立教之大本也其道始于立身中于事亲终于事君自家而国而天下通于神明光于四海天之经地之义而民之行固有不可一日不讲者况朔漠之俗礼教未娴而诸王家世骄贵尤其所易犯此义不明则乱臣贼子不可胜诛矣元武知其然乃译而颁之诸王使其知爱亲则不敢恶于人知敬亲则不敢慢于人爱敬始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则虽尧舜之圣何以加此惜乎元武徒知尊崇其书而未有以立天下之大本又何以经纶天下之大经乎

  格物通卷四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立教兴化下
  宋儒周敦頥通书曰圣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
  臣若水通曰教者所以觉人之良知而归于中正者也中正也者天理也良知即人心之本体也人之性质一而已矣中正则善偏邪则恶邪者恶者易则中者善者正矣故至其中则正正则天理至矣易恶非拔其本有也至中非益其所无也尧之于变舜之风动禹之不距朕行汤之彰信兆民文武之于昭丕冒洪范之刚克柔克其道岂外求之哉皆易恶至中之教尔故人君之立教岂外于一心邪正善恶之间哉
  周敦頥曰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教且不及况天下之广兆民之众哉曰纯其心而已矣
  臣若水通曰国家之本在君君之本在身身之本在心纯心也者感化人心之本也心有不纯则其本先己失矣将何以为教乎故吾心纯则有感而天下应放诸四海而凖矣是之谓操约而施博教不必耳提面命于天下而天下劝者也人君立教兴化可不知其本乎书曰民心罔中惟尔之中故人君之教在纯其心欲纯心者必自中始焉
  伊川程頥曰知道者多即道明知者少即道不明也知者多少亦由乎教以鲁国言之止及今之一大州然一时所出大贤十馀人岂不是有教以致然也
  臣若水通曰道者天理是也此乃人心之所本有也夫岂难知惟物欲不蔽本体澄彻则为圣人之生知也其次有气拘物蔽者必待教而学之去其蔽道者而道体自见矣知道者渐多则明以相养习以成化如睹青天如睹日星有不待言说而道自显然矣是由于教之行与不行尔鲁国之地未为大也而一时大贤辈出后世之远天下之大未多见其人焉今之天下即古之天下今之人心即古之人心其人才之多寡相悬何也在教学之兴废所致矣故师道立则善人多有志世道者当以立教为急务焉
  程頥曰为政之本莫大于使民兴行民俗善而衣食不足者未之有也水旱螟虫之灾皆不善之致也
  臣若水通曰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使民兴行非上有以分而与之也中和者人人之所同有也善行者人人之所同有也感发而兴起之致其中和之德在一念之间尔致中和则民俗善庶草蕃百谷登万物若而衣食足矣是故一念之善景星庆云祥风瑞日至矣一念之恶则灾星厉气凶荒札瘥生矣为人君者可不谨其教化之原哉
  唐棣问祭起于圣人制作以教人否伊川程頥曰非也祭先本天性如豺有祭獭有祭鹰有祭皆是天性岂有人而不如鸟乎圣人因而裁成礼法以教人尔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制礼以教人也盖本之天理尔天理者天性也故三千三百无一而非性也岂但祭祀为然哉故祭所以报本至于豺獭亦有然者矣岂教使之然哉君子于此可以知天性矣圣人之教裁成天性之自然者也人君欲立天下之教者非得于天性之极致其孰能之
  程氏遗书曰教人者养其善心而恶自消治民者导之敬让而争自息
  臣若水通曰邪正不两立者也故善心生则恶念消敬让兴则争讼息故教人者在使之体认天理而己治民者在感发其天理之念而己天理日长则人欲日消而恶与忿争日化矣茍舍其本而欲治其末徒事刑法以制之吾恐欲民无恶而犯者日多欲民息争而争者日炽其端不可得而穷也意盍亦深探其本哉
  张栻作南康军新立濂溪祠记有云秦汉以来言治者汩于五霸功利之习求道者沦于异端空虚之说而于先王发政施仁之实圣人天理人伦之教莫克推寻而讲明之故言治者若无预于学而求道者反不涉于事孔孟之书仅传而学者莫得其门而入生民不克睹乎三代之盛可胜叹哉
  臣若水通曰心与事不可离则学与政不可二臣于他章张载之说尽之矣今张栻之言盖与吻合夫言治而不本于学则终于杂霸而天下无善治求道而不涉于事则沦于空寂而天下无真儒故学也者道之本也治也者道之用也道一则二者不可偏废也故哀公问政而孔子告之以达德达道之学子路问政而孔子告之以先之劳之而无倦然则圣人所以垂世立教之本其意深矣
  横渠张载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谓有官者先教之事未官者使正其志焉志者教之大伦而言也
  臣若水通曰张载之言官先事谓有官者先教之治民事神之事也士先志谓未官者先正其志使为他日治民事神之本也盖各就其所先务言之可谓切矣虽然体用一原心事无二合内外之道也学之道未有离事而为志者仕之道未有舍志而为事者故曰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言学与仕兼资在力优为之尔学者宜潜心而玩索焉
  刘蕡曰事天地以教人恭奉宗庙以教人孝养高年以教人弟长字百姓以教人慈幼
  臣若水通曰恭敬慈孝人心之所同然者也上行之则下效之此无他故矣盖其所同然者有不期然而然尔故先王事天地奉宗庙养高年字百姓皆尽吾性之不容己者尔民之恭敬孝慈之化岂非感发其所同然者乎故立教者得其心之所同然者则几矣
  国朝丙午三月命江淮行省平章韩政率指挥顾时业皇祖谓之曰公卿贵人子弟虽读书多不能通晓奥义不若集古之忠良奸恶事实以恒辞直解之使观者易晓他日纵学无成亦知古人行事可以劝戒其民间农工商贾子弟亦多不知读书宜以其所当务者直辞解说作务农技艺商贾书使之通知大义可以化民成俗至是书成命颁行之
  臣若水通曰贾谊曰闽越之子生而同声及其长也累重译而不能相通者其习使之然也故士风民俗在素教习之而己尔我皇祖有见于此故于公卿贵人子弟则集古事实以为劝戒之规于农工商贾子弟则作务农技艺书以为化成之具立教兴化规模宏远此其所以定丕丕之基而垂千万年无彊之休也圣子神孙宜玩索焉
  洪武五年四月太祖皇帝以海内晏安思化民俗以复于古乃诏有司各行乡饮于是礼部奏取仪礼及唐宋之制又采周官属民读法之旨参定其仪在内应天府及直隶府州县每岁孟春正月孟冬十月有司与学官率士大夫之老者行之于学校在外行省所属府州县亦皆取法于京师其民间里社以百家为一会或粮长或里长主之百人内以年最长者为正宾馀以齿序坐每季行之于里中大率皆本于正齿位之说而宾兴贤能春秋习射亦可通行焉所用酒殽毋致奢靡若读律令则以刑部所编申明戒谕书兼读之其武职衙门在内各卫亲军指挥使司及指挥使司凡镇守官每月朔日亦以大都督府所编戒谕书率僚佐读之如此则众皆知所警而不犯法矣制曰可
  臣若水通曰臣伏读我圣祖此制乃周官之法先王之遗意也是故乡饮之礼所以尊高年老老而长长也尚有德别贤良异奸顽善善而恶恶也所以敦风化也宾兴贤能所以乡举而里选也春秋习射所以观德而成材也读律读戒谕所以警其怠也立教兴化之道官民文武可谓兼备矣臣窃惟饮射读律之礼至今行之不替甚为教化之助也惟宾兴贤能一事先王之政最为首务今则莫之行尔所取者特文辞之末技取非所用用非所取国家何赖惟圣明慨然以祖宗之法为必可行先王之治为必可复讲求修举之则贤才出而天下治矣
  洪武初高原侃为监察御史言京师人民循习元氏旧俗凡有丧葬设宴会亲友作乐娱尸惟较酒殽厚薄无哀戚之情流俗之坏至此甚非所以为治且京师者天下之本万民之所取则一事非礼则海内之人转相视效弊可胜言况送终礼之大者不可不谨乞禁止以厚风化太祖皇帝可其言乃诏礼官定官民丧服之制臣若水通曰曽子曰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故亲丧者乃出于人之至情所自致者也礼教不眀小民狃于故俗丧葬宴会设乐娱尸丧服失制可谓有人心乎风俗之坏至此极矣三纲沦九法斁天地神明厌之而不可解我圣祖起而大正之定官民丧服之制旧俗一朝而改观焉真可谓功加百王启无疆之休者矣但法久易弛今京师之吏民犹有此习馀风未殄伏惟圣明修废举坠大复祖宗之法以追踪三代之治天下万世幸甚
  洪武八年御制资世通训成上谓侍臣曰人君者为臣民之主任治教之责上有帝王道与天同今朕统一寰宇昼夜弗遑思以化民成俗复古治道乃著是书以示训戒尔侍臣皆曰此臣民万世之宝也
  臣若水通曰天生下民作之君作之师人主体上天君师下民之心则所以治而教之者自不容巳矣皇祖之心其天地之心乎有是心故不能无是言此资世通训之所以作也观于此书君师之道尽矣今日法守道揆朝信道工信度治隆俗美有不由于此乎
  洪武二十四年七月壬辰上御谨身殿观大学之书谓大臣曰治道必本于教化民俗之善恶教化之得失也大学一书其要在于修身身者教化之本也人君身修而人化之好仁者耻于为不仁好义者耻于为不义如此则风俗岂有不美国家岂有不兴茍不明教化之本致风俗陵替者民不知趋善欲国家长治久安不可得也
  臣若水通曰圣祖观大学书以为其要在于修身至哉皇言盖与大学古本默契矣大学古本者孔氏之全书未经改本之前载在汉儒十三经之中自明明德于天下逆推其功本于格物又自物格顺循其效至于天下平是格物乃大学一篇之本始功夫要约处也下文又曰自天子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是则以修身释格物矣圣祖谓大学一书其要在修身者诚为独见深契古人而治化之本端不外是矣呜呼旨哉
  洪武二十年闰六月太祖皇帝谓礼部试尚书李原名曰尚齿所以教敬事长所以教顺虞夏商周之世莫不以齿为尚而养老之礼未尝废是以人兴于孝弟风俗淳厚治道隆平曩者朕诏天下行养老之政凡耆民年八十以上乡党称善贫无产业者月给米五斗酒三斗肉五斤九十以上岁加帛一匹绵一斤若有田产能自赡者止给酒肉絮帛其应天凤阳二府富民九十以上赐爵社士八十以上赐爵里士咸许冠带复其家尚虑有司奉行不至尔其以朕命申之
  臣若水通曰播弃黎老商之所以亡也善养其老而周之所以兴焉一兴一亡昭然可见矣我皇祖之养老也著之诏令以告天下又虑有司奉行不至而敕礼部申命之亲亲之仁敬长之义达之天下矣宜其教化大行薄海内外以继尧舜三代之治也子孙万世之法其在兹矣
  太祖御制大诰曰乡饮酒礼不过申明古先哲王教令而己所以郷饮酒礼序长幼论贤良别奸顽异罪人其坐席间年高有德者居于上年高纯笃者并之以次序齿而列其席间有曽违条犯法之人列于外坐同类者成席不许干于良善之席主者若不分别致使贵贱混淆察知或坐中人发觉主者坐以违制奸顽不由其主紊乱正席全家移出化外呜呼斯礼古先哲王之制妥良善于宇内亘古至今兴者乡里安邻里和长㓜序无穷之乐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乡饮酒之礼也乡饮之礼所以老老也所以善善而恶恶也老老之化行民知有长幼矣善恶之分严民知从事于善矣是故刑赏不必加于天下而天下知劝惩者其惟乡饮酒之礼乎
  国朝太祖登极之初制曰凡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志行卓异者有司正官举明监察御史按察司体覆转达上司旌表门闾
  臣若水通曰此太祖旌奖之制也旌奖亦教化之一端是故旌一孝子一顺孙则凡天下之为人子为人孙者皆孝顺矣旌一义夫一节妇则凡天下之为人夫为人妇者皆节义矣何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
  国朝太祖御制教民榜曰每乡每里各置木铎一个于本里内选年高或残疾不能生理之人或瞽者持铎循行俱令直言叫唤其辞曰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如此每月六次其持铎之人秋成随多寡资助粮食
  臣若水通曰遒人以木铎徇于道路此先王教化盛典也今木铎之辞言近而指远蔼然孝友慈睦之风矣语曰天将以夫子为木铎礼教既衰彝伦攸斁我太祖应时而出仗仁义以兴师旅载复万世之纲常岂非上天厌天下之乱而特眷命以为木铎继天立极也耶此在圣子神孙修举之无斁可焉
  教民榜父母生育之恩至大其鞠育劬劳详载大诰今再申明民间有祖父母父母在堂者当随贫富奉养无缺已亡者依时祭祀展其孝敬为父母者教训子弟为子弟者孝敬伯叔为妻者劝夫为善如此和睦宗族不犯刑宪父母妻子朝夕相保岂不安享太平
  臣若水通曰人之至情莫过于父子夫妇之间情之至故亲之至亲之至故相保爱者至而相摩于道义之行矣舜命契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太祖亲民之心其尧舜之心乎此令一出则民知胥保惠教诲之道百姓亲彝伦叙矣其修道之教以致中和位天地而育万物者端在此乎
  教民榜乡里人民贫富不等婚姻死葬谁家无之今后本里人户凡遇此等互相赒恤毎户出钞一贯便是百贯每五贯便是五百贯虽有贫者亦可措办如此则众轻易举行之日久乡里自然亲爱
  臣若水通曰凡人相与之情莫善于亲莫不善于疏亲则如痛痒之相关疏则如秦越之肥瘠也故我圣祖同里死丧相周之令所以亲之也孟子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王政然也滕文公不能行之于昔而我圣祖行之于今其仁民之政盖与三王同符矣
  教民榜民间子弟或七八岁或十一二岁欲心未动良心未丧早令讲读大诰三编诚以先入之言为主使知避㓙趋吉日后皆成贤人君子为良善之民免贻父母忧虑不犯刑宪永保身家
  臣若水通曰善教者禁之于未发豫养之也大诰之作惧民之丽于刑𫎇而养之期于无刑此圣祖之仁其与禹泣罪人成汤祝网异世而同符者哉









  格物通卷四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事长慈幼
  诗幽风七月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六月食郁及薁七月烹葵及菽八月剥枣卞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夀
  臣若水通曰此诗周公陈后稷公刘风化之所由以告成王也而此诗豳风之五章六章见敬老慈幼之道至矣二章皆历叙其自秋而冬时物改易而岁寒巳至其五章曰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者老者叹嗟语其妇子言今岁暮而将改天寒可以休息而入处于奥矣此可见老者慈幼之仁也其六章曰为此春酒以介眉夀者眉夀谓年老有毫眉秀出也少者当十月获稻之时以此新谷酿为来春之酒以进夀觥于亲长致颂祷之意以助眉夀矣此可见少者事长之义也仁义固人心之天理然而为流俗所陷溺者多矣邠民长幼之间至诚𢢽恻蔼然慈孝之交孚岂无所自而然哉盖由公刘之治其国也推仁义之心以行仁义之政老老幼幼各得其所故仁义之化薰蒸于一国而国人化之亦各老其老而幼其幼天理民彝日用由之而不知尔呜呼邠乃西戎之地公刘以一心治之而其民风土俗如此之美有非声华文物之都所可及者况御中土而有天下者能举斯心加诸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何时雍之治不可致哉
  礼记王制曰凡养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殷人以食礼周人修而兼用之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七十养于学达于诸侯
  臣若水通曰养老者如三老五更及致仕者与庶人之老有德者皆是也养之之礼春夏饮养阳气也秋冬食养阴气也春入学释菜合礼也秋颁乐合声也季春大合乐天子视学也燕礼何也献既毕坐饮酒至醉其牲用狗行于寝也尚和也飨礼何也体荐而不食爵盈而不饮立而不坐尊卑行献毕而止也尚言也食礼何也有饭有殽设酒不饮以食为主行于庙也尚养也兼之何也春夏用燕飨秋冬用食也兼和严以食也故食得其正也是以和而不流其周之盛德乎乡也者乡学也国也者国中小学也学也者大学也养于乡国大学明长长也达于诸侯自天子达也长长老老之政同也
  孟子葵丘之会三命曰敬老慈幼
  臣若水通曰此齐桓葵丘之会申明王禁之辞也盖有国者不知敬老则无以达吾亲亲之心不知慈幼则无以达吾幼幼之心而王者仁义之道息矣其何以为国哉然敬老慈幼皆根于天性之固有人心之所同也为君者能体物我同体之意因人心之同而敬慈施于老幼则上老老而民兴孝上恤孤而民不倍矣其于治国也何有哉
  孟子曰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亩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无饥矣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言文王养老之政如此每夫五亩之宅二亩半在田二亩半在邑于宅墙之下植之以桑使匹妇供其蚕事为茧缫为布帛则五十非帛不暖之老者可以有所衣矣每夫养母鸡五母彘二于孕字之时而不失如于仲春之月母用牝育之牲则七十非肉不饱之老者可以有所肉食矣每夫受田百亩以耕之则秋收之馀私田之入上自父母下及妻子凡八口者可以仰事俯育而无饥矣夫文王养老慈幼之政不假乎他不过推其父母万物之心制常生之产以惠之尔有天下者可不思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哉
  左传隐公元年叔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臣若水通曰叔段不弟如二君是无事长之义矣郑伯失教志杀其弟是无友爱之慈矣此宋儒吕祖谦所以深诛其心术之微而不可逭乎惟大舜之仁心笃于亲爱之诚故能处傲象而烝乂不格奸也可以为事长慈幼之法矣
  陈文帝天嘉四年夏四月乙未周主幸太学以太傅燕国公于谨为三老设三老席于中楹南向太师宇文䕶陞阶设几大司马豆卢宁正舄帝跪设酱跪授爵豆以酳亲为袒割
  臣若水通曰三代之学所以明人伦也故曰庠者养也养老之礼其古之帝王教天下以孝弟之义欤此义废之久矣周武独能折节而躬行之岂非后世之一快睹哉其不能追先王治化之隆者不能扩充其善念以达之国家尔曽子曰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吾于武帝不能无憾焉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三月以礼部尚书王珪为魏王泰师上谓泰曰汝事珪当如事我泰见珪辄先拜珪亦以师道自居珪子敬直尚南平公主先是公主下嫁皆不以妇礼事舅姑珪曰今主上钦明动循礼法吾受公主谒见岂为身荣所以成国家之美尔乃与其妻就席坐令公主执笲行盥馈之礼
  臣若水通曰笲竹器也以盛枣栗腵修盥以盘水沃洗手也妇以特豚馈夫弟子之事师长妇之事舅姑礼也王珪傅皇子以师道自居其妇公主行执笲盥馈之仪盖教之以孝弟之道也其为慈爱孰大于是是故太子从其教以之治天下则平也公主安其分以之闲有家则齐也礼之有益于人大矣后之为君师者可不以礼慈爱其世子公主乎
  班固白虎通曰君幼稚唯考不黜者何君子不备责童子也礼八十曰耄九十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臣若水通曰考谓挞之示惩也不黜不退之也耄老而衰惫之貌悼可伤也君子不备责童子何也以其幼也悼耄有罪不加刑者何也以其老也老老之教不行民弗知有长矣慈幼之教不行民弗知恤孤矣弗恤弗长则仁孝之风几乎息矣故观于此可以见古人慈幼事长之风矣
  刘向说苑景公探爵鷇鷇弱故反之晏子闻之不待请而入景公汗出惕然晏子曰君胡为者也景公曰我探爵鷇鷇弱故反之晏子逡巡北面再拜而贺曰吾君有圣王之道矣景公曰何也晏子曰君探爵鷇鷇弱故反之是恤幼也吾君仁爱禽兽之加焉而况于人乎此圣王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景公以爵弱而反之蔼然恻隐之心矣晏子贺之以成其恤幼之仁可谓善矣齐宣王不忍牛之觳觫孟子曰是心足以王矣由是心也茍能体认扩充之可以保天下矣惜乎二君闻二臣之言而不能行也意
  宋儒程颢策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纯王之心也使老者得其养幼者得其所此纯王之政也尚虑其未也则又尊国老而躬事之优庶老而时养之风行海流民陶其化孰有怠于亲而慢于长者哉虞夏商周之盛王由是道也人伦以正风俗以厚鳏寡孤独无不得其养焉
  臣若水通曰人君体同胞之义则于老无所不兼敬也于幼无所不兼爱也故由老老之心而老老之政行焉由幼幼之心而幼幼之政行焉夫以纯王之心行纯王之政不越乎亲长慈幼之间尔夫岂人之所不能哉不为尔为君者在立志焉
  伊川程頥曰闾阎小人得一食必先以食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口重于己之口也得一衣必先以衣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体重于己之体也至于犬马亦然待父母之犬马必异乎己之犬马也独爱父母之子却轻于己之子甚者至若仇敌举世皆如此惑之甚矣
  臣若水通曰父母与己之身父母之子与己之子皆同气者也故爱则皆爱慈则皆慈亦各尽其心遂其天性而已矣于此有一薄焉则无所不薄矣后世兄弟贼恩仇敌同气其亦不仁甚矣
  或曰事兄尽礼不得兄之欢心奈何程頥曰但当起敬起孝尽至诚不求伸己可也曰接弟之道如何曰尽友爱之道而已
  臣若水通曰孝慈之道各欲自尽其心尔舍是心而有间焉则己私胜之也程頥之言真可为事长慈幼之法也欤
  张载西铭曰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臣若水通曰仁人之心无亲疏内外之间也而其由亲以及疏自内以及外者亦天理之当然尔故吾之长长之而高年无所不尊则天下之长无不长之矣吾之幼幼之而孤弱无所不慈则天下之幼无不幼之矣驱天下长长幼幼而归之仁人长者之域是即所谓与天地万物一体者矣施无不博而济无不众故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在人君自尽其心尔
  杨时谓李䕫知杭州钱塘县事有兄弟争财而讼者累政不能决公至取案牍焚之谕以同气至情财不足言兄弟感泣拜于庭而去异日公复过钱塘二人犹求见公以谢
  臣若水通曰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天之性也故谓之良知良能争财致讼情欲相攻而天性灭矣岂刑狱之所能回哉李䕫一言而兄弟感悟其贤于五刑三千者矣何也得心之本然故也
  张栻谓吴芾少而孝友既孤事母训弟有闻于其乡母病瞽逾纪芾精意疗治一日复明如初人以为孝诚之感也
  臣若水通曰孝弟之至通于神明感乎天地盖人与天地鬼神万物之气一也是以能感格王祥之鲤孟宗之笋物固有然者而况于吾亲一体之间乎宋吴芾母瞽逾纪积诚精治一日复明乃其感应之必然者也然则人子事亲其可不尽孝诚也哉
  颜之推曰父子之严不可以狎骨肉之爱不可以简简则慈孝不接狎则怠慢生焉
  臣若水通曰父子主恩也是以爱生焉相处以敬相接以礼爱之至也狎与简者可谓之至爱乎曲礼曰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讵不信夫
  国朝洪武三年二月太祖皇帝行后苑见巢鹊卵翼之劳喟然叹曰禽鸟劬劳若是况人母子之恩乎乃令群臣有亲老者许归养时故元镇抚陈兴被俘来京恩待甚厚兴言有母在嵩州年八十馀欲求归养即赐白金衣帽遣之兴辞太祖顾谓侍臣曰孝弟之性天下皆同陈兴虽武夫闻朕言即怆然思归朕始不知其有母若知之肯令其违远耶人夀不过百岁今其母年已八十馀万一不得相见兴有无穷之痛兴归母子相见其乐宜何如侍臣曰陛下以孝治天下推测人情无微不烛非惟一家之老者得所天下之惸独鳏寡皆蒙其惠矣太祖曰人情莫不爱其亲必使之得尽其孝一人孝而众人皆趋于孝此风化之本也故圣王之于天下必本人情而为治
  臣若水通曰记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齐王不忍牛之觳觫孟子谓其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太祖皇帝因巢鹊卵翼而感母子之恩令群臣归养且及于亡国之俘使全母子之爱非自其天性孝友中来耶是亲亲仁民爱物仁孝上下周洽立慈孝之教于天下所谓皇建有极也圣子神孙当以圣祖为法焉
  国朝李贞尚皇姊长公主贞性孝友母太夫人性严微忤其意辄加叱责尝侍养值母怒投其食器于地贞徐拾之恭敬愈至有弟四人父既没求分财异居贞语之曰父没而母在苟分财异居老母得无不可于意乎先人田庐俱俟老母百岁后随所欲取之吾不较也诸弟皆愧服
  臣若水通曰孝弟者人之天性各欲自尽者也故亲虽不慈而子不可以不孝弟虽不敬而兄不可以不友古人处变之道固如是也李贞其殆庶几者乎
  国朝李文选早丧父事母莫氏至孝具甘旨候寒温晨昏不少懈母喜则喜母或不乐则拜问其故致婉辞以慰之必母喜乃止尤能友爱其兄弟乡党称之无间言臣若水通曰李文选事亲处兄弟之道皆本于天性之自然者也孟子曰人有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文选其近是耶是足以表风俗也矣

  格物通卷四十九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     明 湛若水 撰
  使众临民
  易临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臣若水通曰临卦上坤下兑故为泽上有地之象上临下者也君子体此以尽临下之道以兑水之能入物而教之以趋于善资深逢原日新不已也奚有穷焉以坤地博厚之能容物保民以遂其生包含遍覆无远弗届也奚有疆焉尽是二者而临下之道得矣为人君有临下之任者不可不取法焉
  明夷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臣若水通曰聪明睿知足以有临文理密察足以有别此自然之明照也孟子曰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凿则伤于明而非自然之觉矣明夷一卦有明入地中之象则伤于明而以察察之私智临乎民民有不安矣君子观此象以临民当神明内蕴无作聪明而自用晦故民之是非邪正无能遁其情矣语曰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慝者有殃为上莅众者警之
  书虞书大禹谟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
  臣若水通曰此皋陶以民不犯法归功于舜得临御之道也愆过也简者不烦之谓嗣与世皆谓子孙也延远及也过者不识而误犯也故者知之而故犯也辜罪也经常也皋陶言臣庶不干正民协于中者非予之功乃帝之德无过也上烦密则下无所容帝则临之以简御者急促则众扰乱帝则御之以宽刑罚则父不及子爵赏则远及其世其恶恶短而善善长也过误所犯虽大必宥不忌故犯虽小必刑即所谓𤯝灾肆赦怙终贼刑也与其杀之而害无罪者之生宁姑全之而自失于刑法之常此其仁爱忠厚之至皆所谓好生之徳也此徳流衍洋溢渐涵浸渍有以入于民心则天下之人无不爱慕感恱兴起于善而自不犯于有司也夫帝舜之徳大矣至矣而皋陶赞之不过曰简曰宽曰好生何耶夫天地之大徳曰生而已矣乾坤之广大曰易简而已矣圣人者体天地之大德而法其易简故其并生之心与天地凖故天地并育并行而万物不悖圣人并生而万民不犯职此故也后世法网愈密而犯法益众盍亦反求其本矣
  周书无逸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鳏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举文王保民之勤以告成王也徽懿皆美也昃日昳也柔谓之徽则非柔懦之柔恭谓之懿则非足恭之恭文王有柔德而徽有恭德而懿其德之盛及于民于小民则怀保之爱之如赤子也于鳏寡则惠鲜之垂首丧气者赉予赒给使之有生意也自朝至于日之中自中至于日之昃一食之顷有不遑暇欲举天下之民而咸和之使无一不得其所也文王之拳拳于民一食不暇者皆自其视民如伤一念之仁发之也为人君者临民抚众当以文王之心为心
  周书君陈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宽而有制从容以和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命君陈治洛之言也依势倚法皆好恶有加之意所以戒其偏也宽而制和而从容皆并行之意所以勉其中也此数言者最为精密心若茍偏喜怒予夺毫发私意之萌即非公理也即是作威以削君陈之世当宽和之时也然宽而有其制则不偏于宽矣从容以和之则不偏于和矣夫戒其偏勉其中而后可以成中和之政也
  诗大雅灵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
  臣若水通曰此诗述民乐之词而此章见民乐文王之作台也经始经营之始灵台台名亟急也言文王始为灵台经营之时庶民皆来趋事赴功而供土木之役则成之有不待终日矣文王忧民之劳则戒以经始不可如是之急也于是庶民感文王之仁如子趋父之事赴父之功自有不能遏焉夫文王之作灵台不免劳乎民也斯民乐之而不怨岂其情邪君民相体惟此心而已矣故经始勿亟文王之心真父母之心也庶民子来斯民之所以体父母之心也君民一体如父子一心故欢欣踊跃自有以鼓动其心而自忘其劳也为民父母者可无爱民之心乎诚使临民使众如文王勿亟之心则民亦有子来之心至于危难变急之中尚可以得其死命而不忍去者况土木之劳奚怨哉后之人主无爱民之心视民如草管至有闾阎弗食弗息愁苦怨极犹且土木烦兴战斗弗息使之展转而死为民父母如此岂望下民如子弟之卫父兄哉及其一夫作难四方瓦解如骊山之役徒反为仇雠倒戈之民血流漂杵可不惧哉
  商颂长发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旒何天之休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
  臣若水通曰此诗宋儒朱熹以为祫祭之诗也小球大球小国大国所贽之玉也旒旗之垂者也言为天子而为诸侯所系属如旗之縿为旒所缀著也竞强也絿绶也优优宽裕之意言汤之负荷天命在于得人而得人之道在得其中而巳故过刚则猛猛则民残过柔则宽宽则民慢皆非得中之道也惟汤执中故其敷政于民者不竞而过于强不絿而不及以缓故不竞则不刚矣不絿则不柔矣优优乎大道之中此人心之所以归天命之所以集也虽然汤之政所以得其中者岂外于一心哉盖心之本体中正而已汤惟圣敬日跻顾𬤊明命不失乎此心之本体故政之所施一中正之本体流行而不息尔后之为政者不求此心以立中正之体徒欲事事以求其中虽偶有所合议拟之际不觉巳堕于过不及之偏矣安能恒其中耶故善为政者必本诸心以先立其大者
  礼记王制曰凡使民任老者之事食壮者之食
  臣若水通曰此古者御众临民役之之恕也任老者之事言轻也食壮者之食言厚也任轻而食厚则民心得矣夫人情莫不欲逸茍食重而任轻则所欲与聚而民心归矣是故灵台之役庶民有子来之咏申国执戍而一时有杨水之嗟则亦可以见民心之向背也呜呼鉴诸
  杂记孔子曰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夫道中而已矣或弛或张亦中而已矣故偏于张则过偏于弛则不及天地之否泰日月之盈亏寒暑之往来则固有然者矣故久于劳则力惫久于息则志逸而淫文武之治阴阳合道刚柔同德天理之中正也使民如此则天下之民悦而愿为之使矣
  缁衣君民者子以爱之则民亲之信以结之则民不倍恭以莅之则民有孙心
  臣若水通曰子者慈也孙者逊也夫慈信恭敬君民上下同心者也以慈感慈则民心亲以信感信则民心固以恭感恭则民心让使民亲逊而不倍惟上之所以临御而感之者何如尔
  论语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臣若水通曰此章夫子虽为道千乘之国而言然治天下之道亦不外此敬者主一信者实心节用者量入为出不滥费也爱人者惠鲜子惠仁乎民也时使者凡有力役必以农隙之时不违其春耕夏耘秋收之时也五者事虽不同皆在人主之一心尔诚能存此爱民之心则施诸政事之间无非此心之形见而事自能敬民自能信人自能爱用自能节不时使民断有不忍为者矣故君心正而万事理矣然则五者固为为治之要而君心者得非出治之本乎
  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臣若水通曰此圣人答季康子之言也然康子之意在欲使民之自尽而圣人之说惟欲其以身而先民盖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故吾之临之者敬存于中而庄见乎外瞻视容貌之尊严威可畏仪可象则民兴起其敬上之心矣孝于亲慈于众孝足以为民之效慈足以结民之心则民兴起其忠上之念矣善者举之以歆动其善心不能者教之以善诱其志向则善者益善而不能者亦勉于善矣民岂有不劝乎是故御众临民之道在乎为人上者躬行心得之间尔夫岂外慕而远求之哉
  孟子曰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臣若水通曰孟子此言得民心者在聚其所欲而勿施其所恶尔盖如富夀安逸是人之所欲者亦我之所同欲必由我之所欲而知人之所欲则必生之厚之扶之节其力所以聚其欲也贫夭危劳是人之所恶者亦我之所恶必由我之所恶知人之所恶则必不伤其生不困其财不危其身不尽其力而勿施之可也是则民之好恶不外乎吾之好恶而民心可得矣夫好恶民之心也亦我之心也欲得民之心必得吾之心则民心在是矣然则临民之道岂不于吾心而得之哉
  孝经曰言思可道行思可乐徳义可尊作事可法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以临其民是以其民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成其德教而行其政令
  臣若水通曰言思可道者度民之可道而后言则言有物也行思可乐者度民之可悦而后行则行有恒也徳义可尊者凡立德行义必得大中之道为民之所共尊也作事可法者举行政事必合至中之规可为民之所共法也容止威仪必中乎礼而可观进退动静皆有定则而可度也如是而临民民其畏威怀德而取象之是故德教成而政令行矣
  国语周语内史过曰先王知大事之必以众济也故祓除其心以和惠民考中度衷以莅之昭明物则以训之制义庶孚以行之祓除其心精也考中度衷忠也昭明物则礼也制义庶孚信也然则长众使民之道非精不和非忠不立非礼不顺非信不行
  臣若水通曰祓犹拂也考中度衷者考省巳之中心以度人之中心恕以临之也物事也则法也庶众也制义庶孚者当制立事宜为众所信而行之也夫不得其民不足以济事不得其心不足以得民故君子使民如承大祭而不敢忽焉精以和之忠以立之礼以顺之信以行之夫然后得其心而得其民以之图事何事不济哉晋侯背外内之赂而怠弃四者吾知其远不来近不和而大事去矣有天下者慎无以丘民之微而忽易之也
  汉宣帝地节四年十二月渤海太守龚遂入为水衡都尉先是渤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擒制上选能制者丞相御史举遂上拜为渤海太守召见问何以治渤海息其盗贼对曰海濒遐远不霑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尔今欲使臣胜之耶将安之也上曰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遂曰治乱民如治乱绳不可急也唯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加赐黄金乘传至渤海界郡闻新太守至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悉罢逐捕盗贼吏诸持鉏钩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盗遂单车独行至府盗贼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弓弩而持钩鉏于是悉平遂乃开仓廪假贫民选用良吏慰安牧养焉遂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俭约观民农桑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劳来循行郡中皆有畜积狱讼止息臣若水通曰民不可以威制而可以恩感者得其心也龚遂治渤海之盗以恩信代兵甲而群盗化为良民可以为使众临民者法矣
  汉宣帝神爵三年八月东郡太守韩延夀为左冯翊始延夀为颍川太守颍川承赵广汉构会吏民之后俗多怨雠延夀改更教以礼让黄霸代延夀居颍川霸因其迹而大治延夀为吏上礼义好古教化接待下吏恩施厚而约誓明或欺负之者延夀痛自刻责曰岂其负之何以至此吏闻者自伤悔至自刺自刭其在东郡三岁令行禁止断狱大减由是入为冯翊延夀出行县至高陵民有昆弟相与讼田自言延夀大伤之曰幸得备位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争讼既伤风化咎在冯翊因闭阁思过于是讼者自悔愿以田相移终死不敢复争郡中翕然相敕厉不敢犯延夀恩信周遍二十四县莫复以词讼自言者推其至诚吏民莫忍欺
  臣若水通曰延夀守颍川崇尚教化接待下吏恩厚约明或欺负之则痛自刻责及入为冯翊民有争田闭阁思过郡中翕然所谓其身正不令而从者矣昔孔子为政于鲁有诉其子不孝者孔子不治而季孙尤焉季孙未知圣人之道者也故暴母之陈元可使泣血而从善鸾凤之德过于鹰鹯远矣治天下者岂徒以法律为哉
  汉光武建武七年冬南阳太守杜诗政治清平兴利除害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屋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臣若水通曰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言其仁政之施足以尽使众临民之道也杜诗南阳之政无愧于所谓恺悌矣召父杜母之德可以为千万世临民者之法矣
  汉献帝初平四年北平田畴奉使长安得报驰还谒祭刘虞墓北归无终率宗族及他附从者数百人扫地而盟曰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于世遂入徐无山中躬耕以养父母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馀家畴谓其父老曰今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又无法制以治之恐非久安之道畴有愚计愿与诸君共施之可乎皆曰可畴乃为约束相杀伤犯盗争讼者随轻重抵罪重者至死凡三十馀条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兴学讲授之业班行于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北边翕然服其威信臣若水通曰莅众之道礼法二者而已田畴立法制以为维持之具具礼教以为化导之本此威信所以行于边郡而翕然化服也后世有专以法把持天下而不知礼教之具其如民心之服何哉居上临下者尚留意焉
  唐高祖武德元年九月丁未上尝曰王者视四海如一家封域之内皆朕赤子
  臣若水通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四海一家非体仁者不能与于此也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尧之所以光被四方有罪罪在朕躬汤之所以永清君天下者不师尧舜禹汤之仁而欲保安至治虽有所施皆不过意见而已何以体四海一家之仁哉
  唐太宗贞观二十一年二月辛卯上曰朕于漠北所以能取古人所不能取臣古人所不能臣者皆顺众人之所欲故也昔禹帅九州之民凿山槎木疏百川注之海其劳甚矣而民不怨者因人之心顺地之势与民同利故也
  臣若水通曰汤武之得天下顺乎天而应乎人盖天人之心一也太宗顺民之欲民皆忘劳故能攘冦敌而臣服之以成振古所无之功然则君临天下者盍亦顺民之所欲哉
  刘向说苑曰圣人之于民也其犹赤子乎饥者则食之寒者则衣之将之养之育之长之惟恐其不至于大也臣若水通曰如保赤子言保民也传曰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有同胞共与之仁则保赤子之心自不容已矣民之视其君犹赤子之视其父母饥寒疾苦罔不仰望焉为人上者茍能诚心爱民如慈母之保赤子则必为之求顺其欲矣非天下之至仁曷足以语此今圣明好学体行仁道所以子临亿兆之道当不外圣心而自得之矣天下臣民幸孰大焉
  柳宗元郭槖駞传曰駞业种树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视駞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蚤实以蕃他植者虽窥伺效慕莫能如也有问之对曰槖駞非能使木夀且孶也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既然已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长而已非有能硕茂之也不抑耗其实而已非有能密而蕃之也他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焉则不及茍有能反是者则又爱之太殷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揺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雠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为哉问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駞曰我知种树而已官理非吾业也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旦暮吏来而呼之曰官命促尔耕朂尔植督尔获蚤缲而绪蚤织而缕字而幼孩遂而鸡豚呜鼔而聚之击木而召之吾小人辍饔飧以劳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若是则与吾业者其亦有类乎问者嘻曰不亦善乎吾闻养树得养人术传其事以为官戒也
  臣若水通曰尧典曰畴若予上下草木圣人尽人物之性在顺之而已矣柳宗元槖駞之论盖本诸此方今之弊日甚矣盖使司一局面也监司一局面也分巡一局面也分守一局面也州府一局面也县邑一局面也是所谓一羊而九牧者也上有所令则下必承之而扰民耗财又不特一吏不但如饔飧劳吏而已也是故长吏之不才者既多端以迫之而吏胥之尤不才者复藉其威以害之而令之所颁况非促耕督获之意乎圣明明见万里之弊慎择守令以任之或命群臣各举所知以充厥任举得其人者赏之失其人者置而弗赏圣明必亲疏其名于屏风以验之三载考绩守令有功者加赏而举者亦赏焉或服采以章之或爵命以荣之而九载则超以擢之如是则举者实得其人为之守令无弗奋庸熙帝之载矣夫守令得人天下未有不治者故人主当博访广询以为天下计而又清心以昭贤否之鉴然后近习不得而惑焉臣不胜愿望之至
  宋儒程頥曰常见伯淳所在临政便上下响应到了人众后便成风成风则有所鼓动天地间只是一个风以动之也
  臣若水通曰天之生人同此心同此理而已矣故人心诚而己临政者以至诚感之则民无不应民无不应则化行而俗善矣程颢所在临政而上下响应者岂非得其心之同然哉为政者当思所以感之者何物然后可也易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岂无所本哉
  杨时谓莫表深莅官临政严而不苛宽而有制故吏畏其威民怀其徳决滞讼去民瘼洞照幽隐虽逢其族迎刃立解世之名能吏者皆自以为莫及也
  臣若水通曰书称不刚不柔厥德允修言得中也表深临莅严而不苛宽而有制其近是乎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严政严则民残残则济之以宽非宽严合徳得其中者也宽严得中政是以和此二者之所以不容于偏废也伏惟圣明推而达之天下焉
  张栻云今之为吏其号为能者则或以察为明以刻为公以不恤为能任而其号为贤者则又或以姑息为惠以纵弛为宽以磨棱为善处故其能适以贾怨贻毒撅害邦本而其贤反以流弊基祸及其后曰嗟乎此岂真所谓贤能也哉
  臣若水通曰政贵有恒所谓恒者得中道之常也故过则为察为刻为不恤焉不及则为姑息为纵弛为磨棱焉皆足以戕其国本祸其邦家以伤忠厚和平之气也使无过无不及则刚柔中正可以纳民于皇极之福矣此有天下者不可不慎抑扬之权黜陟之典也
  国朝宪纲凡按察司官断理不公不法等事果有冤抑者许赴巡按监察御史处声冤监察御史枉问许赴通政司逓状送都察院伸理都察院不与理断或枉问者许击登闻鼓陈诉
  臣若水通曰君之于民一体者也民之情郁而不伸其犹四肢之气失其平而为疾者乎爱身者顺其气而通之爱民者达其情而安之斯已矣舜命士曰惟明克允张释之亦曰廷尉天下之平也司刑法者尚其念诸
  宪纲凡国家政令得失军民利病一切兴革等事并听监察御史按察司官各陈所见直言无隐若建言创行事理必须公同评议互相可否务在得宜方许实封陈奏
  宪纲风宪为朝廷耳目之司宣上德达下情乃其职任所至之处须访军民休戚及利所当兴弊所当革者随即举行或有水旱灾伤当奏者即具奏不可因循茍且旷废其职
  臣若水通曰臣伏读宪纲二章仰见祖宗达上下之情明利弊之故拳拳为民之深意也夫天生民不能自治而作之君程頥曰为民立君所以养之也君不能独治而委之臣使兴利而革弊正以顺民情而安民生养之大者也所欲与聚所恶勿施其兴革之谓与为风宪者当以第一义视之斯可无负于上天付托圣主圣主付托人臣之至意也















  格物通卷五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正朝廷上
  易乾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臣若水通曰重干为干徤之至也九为阳德刚徤居五为中正具刚徤中正之徳变化不测有龙之象五为君传履帝位而有天下龙之飞于天所谓大人也此心此德人人所共有故兴起其秉彝之心天下快睹而愿见之以其有中正之徳泽天下而足以为人之所赖者也其见之不亦利乎由是言之人之利见大人以其有龙德中正也彼有是位而无是德者民将远之矣故朝觐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不之舜之子而之禹其利见大人之谓乎
  干彖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臣若水通曰圣人具体乾道有元亨利贞之德出类拔萃卓冠群伦而高拱于穆清之表居臣民之上所谓首出庶物也而万国之臣民蒙圣人之泽感而化之各遂其生各复其性而无不安宁外宁其生内宁其性所谓万国咸宁也是则圣人具中正之德极其裁成辅相之功犹乾道之变化也泽及于民生养遂而成性复犹万物之归根复命也此圣人之利贞也圣人体具乾刚中正之德运诸朝廷之上则朝廷正而天下治矣
  履彖曰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臣若水通曰否德忝位则疚也刚徤中正德之至也有是德而受命尊履帝位故不疚也然其所以不疚者以其德之光明尔阳刚中正故光大而高明足以居帝位而临御朝廷以为臣民之瞻仰又何疚乎
  离象曰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臣若水通曰离为火重离两火相照故曰继明日月为明离日之象也离之相丽而作日之至明容光必照也大人礼此象其德之明缉熙而不已犹日之继也四方之远庶物之繁无有能遁其情者矣中庸曰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日月所照莫不尊亲凡日之所照大人之德亦照之也夫明德人人所同有人惟蔽于气禀物欲之私则失其明矣不明不足以照物岂足以立朝廷而临天下耶故朝廷四方之极君德以高明为主未至于明者其亦反求诸心之所同有者明之而已矣
  鼎象曰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臣若水通曰鼎卦上离下巽以木出火有烹饪之象故为鼎君子观鼎之象知鼎为法象之器其形端正取之以自正其位以凝承休命位者天位也天之道正也居其位而体天道之正随所居之位而正焉正其心则思无邪也正其身则正颜色动容貌也正其事纪纲法度也与天合德而天命聚于我矣故人君以此而正位凝命以临朝廷立四方之极如鼎之定而不迁矣可不慎欤
  书周书洪范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
  臣若水通曰此箕子衍皇极之畴告武王也淫朋邪党也人有位之人比德私相比附也言庶民无有邪党在位之人无有私相比附者惟人君立极于上皇极立则朝廷正矣斯有以化臣民之心使之大公无私尔淫朋比德皆私心为之也尧舜之时公道大明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者以尧舜执中之化也人君居臣民之上可不谨于心术之微公私之辨以立朝廷大中至正之矩乎
  召诰其惟王位在德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臣若水通曰此召公告成王之言也位君位也德元者谓为德之首也刑仪刑也越犹于也显明也言居天下之上必有首天下之德君德既立则朝廷以正而小民观感兴起皆仪刑用德于下所谓群黎百姓遍为尔德是天下小民之德皆王之德也于王之德岂不益光显矣乎
  诗大雅棫朴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纲纪四方臣若水通曰此诗咏文王之德也追雕也金曰雕玉曰琢相质也勉勉者勉而又勉纯亦不巳之意我王谓文王也大者为纲小者为纪四方之本在朝廷朝廷之本在纪纲纪纲之本在君心故棫朴咏文王之德言其如金玉之质而有雕琢之文盖其勉而又勉纯亦不巳而为四方之纲纪也盖文王之心纯乎天理故运之于纲纪大之而纲人伦统体常张而不弛小之而纪政事节目常理而不乱所以维持统御乎四方者如金玉雕琢之文章也以此观之人主欲正乎朝廷在先正乎纪纲欲正纪纲在先正乎一心使天理之本体大公至正广大高明足以为纪纲之本而后施之纪纲者皆此心之管摄运用罔不振肃者矣纪纲振肃则体统尊严朝廷罔不正矣朝廷者四方之极也朝廷正而四方敢有不正者乎故曰人主一心万化之源茍欲正纪纲以正朝廷而不先正此心以立其本则枝叶虽茂本根已蹷形体虽安命脉以危其如纪纲朝廷何哉
  春秋成公十六年曹伯归自京师
  臣若水通曰书曹伯者王与其伯也因鲁史之文也书归自京师讥王之不罪其罪而成其爵也京师者朝廷也朝廷四方之极而命德讨罪之所从出也其言自京师王命也言天王之不诛有罪而释之归以成其为伯也负刍杀世子而自立王不能因晋之执置诸刑典讨罪之权不行矣而使复国则命德之典何在焉命德讨罪之典坏之于朝廷又何以为天下之共主哉
  礼记王制天子无事与诸侯相见曰朝考礼正刑一德以尊于天子
  臣若水通曰此诸侯朝天子之事也天子无他事故诸侯各以其期见于天子是之谓朝其来朝之事岂徒然哉亦为述职而行也故又考礼正刑一德以尊天子礼者五礼天子尝因天秩而五庸之矣于是考诸侯之礼合于天子之礼否欤刑者五刑天子尝因天讨而五用之矣乃正诸侯之刑合于天子之刑否欤德者天子尝因人之固有而教之矣又一诸侯之道德以同风俗果合于天子欤如是则天子之礼刑道德诸侯奉承而不敢违是所以尊天子者至矣天子尊则朝廷尊矣臣民赖天子朝廷之尊以安者也我朝稽古为治三年一朝天下岳牧郡县之臣萃而觐之于天子固所以述职也而铨衡亦尝有殿最之课矣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王制所谓礼刑固不待考正而自同矣独一道德以同风俗者则在明天子之主盟斯道而辅臣宜赞襄之以成一德之化天下幸甚
  郊特牲君之南乡答阳之义也臣之北面答君也臣若水通曰君即天子也答对也南乡南面也阳盛于南方长养万物之地也人君对时育万物故南面以对阳也人臣北面以朝君者对君育养之德也君南面臣北面上下之位定而朝廷正矣
  玉藻朝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视之退适路𥨊听政使人视大夫大夫退然后适小𥨊释服
  臣若水通曰辨色谓初明之时可辨颜色也视之视朝也诗曰夜向晨庭燎有煇即臣之辨色入朝也所以防微也又曰东方明矣朝既盈矣即君之日出视朝也所以优尊也然入而臣先于君明分守也退而使人视大夫大夫退而后退小𥨊释服君后于臣防怠荒也君无怠荒而群臣守分则朝廷尊矣汉唐以来或五日或三日或旬日始朝我祖宗以勤为治无日不朝仰惟圣明早朝晏罢退御便殿延访政事可谓远追帝王近遵成宪者矣持此始终如一不替益䖍岂不休哉
  哀公问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君为政则百姓从政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也君所不为百姓何从公曰敢问为政如之何孔子对曰夫妇别父子亲君臣严三者正则庶物从之矣
  臣若水通曰正政者所以正朝廷也正三纲者所以正政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三纲正则五伦正而为政之道得矣此朝廷之所以尊乎
  仲尼燕居曰以之朝廷有礼故官爵序也
  臣若水通曰朝廷礼法之所出也故礼用之朝廷则上下辨名分严尊卑有等是故官爵序也然则朝廷之礼其可以不肃乎
  坊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示民有君臣之别也
  臣若水通曰何以天无二日日者天之阳精也阳一而已故日无二何以土无二王王御土中者也土中一而已故王无二何以家无二主主者家之尊也其本一而已故家主无二故三才之道一而已矣天之尊在一日土之尊在一王家之尊在一父何二尊之有哉如此则君臣上下之等威以别而朝廷尊矣
  表记朝极辨不继之以倦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上君臣上下贵极辨其分而不可紊久则弛而有倦则纪纲弗振而奸邪得以窥伺矣虽然严上下之分而必通上下之情然后有都俞吁咈之美也茍一于严则秦皇尊君卑臣之仪其可法乎而夫子云然者特感于春秋君弱臣强之弊故伤之也乎
  周礼大宗伯以九仪之命正邦国之位壹命受职再命受服三命受位四命受器五命赐则六命赐官七命赐国八命作牧九命作伯
  臣若水通曰仪犹等威也每命异仪也位者贵贱之位也何以谓受职始为正吏受职事如王之下士列国之士子男之大夫之职是也何以谓受服受皮弁之服如王之中士列国之大夫子男之卿之服是也何以谓受位始有列位为王之臣如王之上士及列国之卿位是也何以谓受器始有祭器也如王之下大夫及公之孤有祭器者是也何以谓赐则则者未成国之名也王之下大夫出封则加一等而赐以百里二百里之地也何以谓赐官王六命之卿始得具臣治家邑也何以谓之赐国王之卿出封加一等为侯伯之国也何谓作牧侯伯有功德则加命之得专征伐为一州之牧也何谓作伯上公有功德者加命为二伯是之谓方伯也夫命也受也赐也作也皆出于朝廷主于宗伯所谓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朝廷正矣
  司士正朝仪之位辨其贵贱之等王南乡三公北面东上孤东面北上卿大夫西面北上王族故士虎士在路门之右南面东上大仆大右大仆从者在路门之左南面西上司士傧孤卿特揖大夫以其等旅揖士旁三揖王还揖门左揖门右大仆前王入内朝皆退
  臣若水通曰朝仪者王视朝于路门外之仪也东上其次以东为上也西上以西为上也北上以北为上也王族故士者王之族故为士而宿卫者也虎士者虎贲之士也大仆者侍御之长也大右者司右也大仆从者小臣祭仆之类也摈者诏王出揖也特揖者孤卿尊也旅揖者大夫卑也旁揖者士又卑也还揖左右者在路门左右者皆南面者也大仆前者自本位而前正王视朝之位也内朝者路门之内听政处也君臣上下贵贱之等其秩然而朝廷尊矣
  论语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臣若水通曰名者实之表也其名正则实正实正则朝廷正远近莫不一于正矣故孔子因仲由之设问而告以正名为先仲由未达于为国以礼之道遂疑其迂阔而远于事情非今之急务也孔子乃责其不能阙疑而告之以为使名有不正其实俱亡所以言不顺事不成礼乐不兴刑罚不中其流之弊不可胜言故正名分者所以正治之本而塞乱之源也夫子此言岂特为卫国之所当先耶于凡有国家者舍此不可以自立矣观其修春秋而于践土河阳之役去实以全名曰与其名存而实亡犹愈于名实之俱亡是以周室虽微诸侯强盛以齐楚大国卒不敢侮所谓植遗腹朝委裘而不乱者岂非以名分素明而民志素定哉此图治者所当究心也
  国语周语祭公谋父曰先王之训也有不祭则修意有不祀则修言有不享则修文有不贡则修名有不王则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则修刑于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让不贡告不王于是乎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布令陈辞而又不至则又增修于德无勤民于远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
  臣若水通曰祭畿内之国周公之后为王卿士谋父字也邦甸之内有违阙不供日祭者先修意以自责畿内近知王意也言号令也文典法也名谓尊卑职贡之名号序谓上五者次序也已成而有不至则有刑诛让谴责也告谓以文辞晓告之地远者罪轻也夫大君立极以风四方故必自治而后治人也是故下有不祭不祀不享不贡不王之违上有修意修言修文修名修德之政未尝舍己而勤人也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先正谓朝廷四方之极其是之谓欤君天下者可不正心以正朝廷立四方之极乎
  晋语僖负羁曰爱亲明贤政之干也礼宾矜穷礼之宗也礼以纪政国之常也
  臣若水通曰负羁曹大夫干桢干也宗本也纪理也夫亲亲贤贤国之大政也而有宾穷之礼焉所以行其政也故曰国君无亲国以为亲故不亲其亲则不能明贤矣不亲亲明贤则不能礼宾矜穷矣其于礼政夫何有晋重耳出亡于外而国相多从之是终必有兴者曹伯舍之而不礼是弃爱亲明贤礼宾矜穷之义其能久立乎君子闻僖负羁之言可以知朝廷之体
  汉文帝宠幸邓通赏赐累钜万申屠嘉尝入朝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礼嘉奏事毕因言曰陛下爱幸群臣则富贵之至于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罢朝嘉坐府中为檄召通诣丞相府不来且斩通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往通诣丞相府免冠徒跣顿首谢嘉坐自如弗为礼责曰夫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吏合行斩之通顿首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节召通而谢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释之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不正近贵坏之也汉文以堂堂帝王之贵宠幸邓通之微臣朝廷解体而堂陛陵夷矣幸而申屠嘉之守法使朝廷尊如泰山文帝虽曲䕶通而终不罪嘉之守法此朝廷之所以反正欤
  汉武帝元朔元年徐乐上书言天下之患在于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间者关东五谷不登民多穷困重之以边境之事推数循理而观之民不安者土崩之势也故贤主独观万化之原明于安危之机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无土崩之势而已矣臣若水通曰庙堂者政事之所出也朝廷正则万事正而民心定而无土崩之患矣徐乐谓贤主独观万化之原其原在修于朝廷自君心之正始也惜乎武帝乐其言而不能用也
  汉元帝永光二年匡衡上疏曰治天下者审所上而已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说之也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朝廷崇礼百寮敬让道德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后民知所法迁善日进而不自知也
  臣若水通曰治在风化而巳家至人说则尧舜之圣不能以遍也故贤能任职百僚敬让则朝廷尊崇而风化之本立矣风化之流自内而外由近而远有不可御者焉尔
  汉光武建武十一年赵王良从帝入夏城门与中郎将张邯争道叱邯旋车又诘责门候使前走数十步司隶校尉鲍永劾奏良无藩臣礼大不敬良尊戚贵重而永劾之朝廷肃然永辟扶风鲍恢为都官从事恢亦抗直不避彊御帝常曰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
  臣若水通曰朝廷四方之极纪纲之所系焉者也故一人足以坏之赵王良之豪横是也一人足以正之鲍永之抗直是也向使非永之肃正则上无道揆下无法守其何以立极于四方哉此二鲍之劾奏权贵不避彊御所以能肃清朝廷而森严堂陛也呜呼贤哉

  格物通卷五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正朝廷下
  汉桓帝延熹八年李膺复拜司隶校尉时小黄门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膺威严逃还京师匿于兄家合柱中膺知其状率吏卒破柱取朔赴雒阳狱受辞毕即杀之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不敢出宫省帝怪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时朝廷日乱纲纪颓弛而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云
  臣若水通曰桓帝之时朝廷不正甚矣由权横猖獗纲纪颓弛之所致也李膺之威望诛贪残于合柱中朝纲为之一肃然不旋踵党祸兴朝纲至于扫地岂非天哉
  晋惠帝元康四年司隶校尉傅咸上言货赂流行所宜深绝时朝政宽弛权豪放恣咸奏免河南尹澹等官京师肃然
  臣若水通曰晋惠以暗弱之资行宽纵之政朝纲大紊堂陛颓毁矣傅咸持风裁而京师肃然朝廷一正其弛其张在人而已矣傅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
  晋成帝咸和元年司徒王导称疾不朝而私送郄鉴卞壸奏导亏法从私无大臣之节请免官虽事寝不行举朝惮之时贵游子弟多慕王澄谢鲲为放达壸厉色于朝曰悖礼伤教罪莫大焉中朝倾覆实由于此欲奏推之
  臣若水通曰为国以礼礼者国之桢干也故礼达而朝廷尊矣晋之中朝倾覆皆王谢放弃礼法之疚也然则后之人君欲正朝廷以立国者舍礼何以哉壸不畏强御言人之所不敢言忠义之气与日月争光矣
  晋穆帝永和二年都乡文穆公何充有器局临朝正色以社稷为己任所选用皆以功效不私亲旧
  臣若水通曰朝廷以有人而尊也晋室不纲臣之不职矣若何充者其群鸟之孤凤欤临朝正色社稷自任选用功能朝纲为之一振伟哉
  晋穆帝升平四年燕太原王恪虽综大任而朝廷之礼兢兢严谨每事必与司徒评议之未尝专决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礼率由权豪坏之也慕容恪当国家危疑之秋而能谨礼法博询公议可谓能尊朝廷以安社稷矣
  陈宣帝太建九年梁主入朝于邺自秦兼天下无朝觐之礼至是始命有司草具其事致积致饩设九傧九介受享于庙三公三孤六卿致食劳宾还䞇致享皆如古礼
  臣若水通曰邺后周之都周平齐故梁朝于周也积者每积有牢礼米禾刍薪也饩者腥牲也五代志曰梁主之朝周入畿大冢宰命有司致积其饩五牢米九十筥醯醢各三十五瓮酒十八壶米禾各五十车薪刍各百车既至大司空设九傧以致馆梁王束帛乘马设九介以待之礼成而出明日王朝受享于庙既致享大冢宰又命公一人玄冕乘车陈九傧以束帛乘马致食于宾及宾之从各有差致食讫又命公一人弁服乘车执䞇设九傧以劳宾王设九介迎于门外明日朝服乘车还䞇于公公皮弁迎于大门授䞇授䞇并于堂之中楹又明日王朝服设九介乘车以见于公事毕公致享明日三孤一人又执䞇劳于梁王明日王还䞇又明日王见三孤如三公明日卿一人又执䞇劳王王见卿又如三孤于是三公三孤六卿又各饩宾并属官之长为使牢米束帛同三公臣谓君臣之相觐古之制也封建废而朝觐之礼亡矣周主因梁之朝慨然复古礼之盛其亦旷世之一快睹也周之朝廷于是益尊矣
  唐太宗贞观十年魏王泰有宠于上或言三品以上多轻视魏王上怒引三品以上作色让之曰隋文帝时一品以下皆为诸王所颠踬彼岂非天子儿邪朕但不听诸子纵横尔闻三品以上皆轻之我若纵之岂不能折辱公辈乎房玄龄等皆惶惧流汗拜谢魏徵独正色曰臣窃计当今群臣必无敢轻魏王者在礼臣子一也春秋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三品以上皆公卿陛下所尊礼若纪纲大坏固所不论圣明在上魏王必无顿辱群臣之理隋文帝骄其诸子使多行无礼卒皆夷㓕又足法乎上恱曰理到之语不得不服朕以私爱忘公义曏者之忿自谓不疑及闻征言方知理屈人主发言何得容易乎
  臣若水通曰朝纲之弛自亲贵始也太宗爱宠魏王而怒及群臣朝廷不正之渐矣向微魏徵引春秋倡大义尊王人振朝纲则贞观之治不足观也巳传曰体统正而朝廷尊其斯之谓乎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十二月言事者多请帝亲览表奏以防壅蔽帝以问魏徵对曰斯人不知大体必使陛下一一亲之岂唯庙堂州县之事亦当亲之矣
  臣若水通曰先正有言论治者贵识体所谓体者朝廷上下之礼也元首明股肱良则庶事康是之谓朝廷正矣元首丛脞股肱惰则万事隳是之谓朝廷不正矣魏徵一言而太宗乃悟此其所以成贞观之治也欤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帝尝临朝谓侍臣曰朕为天子常兼将相之事给事中张行成退而上书以为禹不矜伐而天下莫与之争陛下拨乱反正群臣诚不足望清光然不必临朝言之以万乘之尊乃与群臣校功争能臣窃为陛下不取帝甚善之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责在任将相将相得而朝廷尊矣太宗以天子之尊乃欲兼行将相之事而犹矜巳以夸人与群臣校功争能矣自卑孰甚焉张行成一言而朝廷之体尊其亦得尊主之道者欤
  唐肃宗至德元载塞上精兵皆选入讨贼惟馀老弱守边文武官不满三十人披草莱立朝廷制度草创武人骄慢大将管崇嗣在朝堂背阙而坐言笑自若时监察御史李勉奏弹之系于有司上特原之叹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
  臣若水通曰武臣骄慢背阙坐笑是不知有朝廷之尊矣御史李勉声其罪以正体统而朝廷始尊此肃宗之所以归功于勉也虽然人君不能自尊而赖臣下以尊之亦可悲矣然则自尊之道在正心以正朝廷君人者不可不知
  唐穆宗长庆元年冬十月裴度上表极陈朋比奸蠧之状以为逆竖构乱震惊山东奸臣作朋挠败国政陛下欲扫荡幽镇先宜肃清朝廷
  臣若水通曰先正有言朝廷者天下之本未有朝廷不正而可以正天下者也裴度谓陛下欲扫荡幽镇先宜肃清朝廷可谓得正朝廷以正百官之体矣有天下者其知所务哉
  唐文宗太和二年春三月己卯上亲策制举人贤良方正昌平刘蕡对䇿其略曰陛下将杜篡弑之渐则居正位而近正人远刀锯之贱亲骨鲠之直辅相得以专其任庶职得以守其官奈何以䙝近五六人总天下之大政祸稔萧墙奸生帷幄臣恐曹节侯览复生于今日又曰威柄陵夷藩臣跋扈或有不达人臣之节首乱者以安君为名不究春秋之微称兵者以逐恶为义则政刑不由乎天子征伐必自于诸侯
  臣若水通曰唐之季叶内竖弑立藩臣称兵始于朝廷之不正而纪纲废坏也刘蕡以布衣发愤一言切中时病可以为社稷之臣矣乃弃而不取胡寅所谓违天理逆人心者是也何以为朝廷哉
  后唐明宗天成二年吴马军都指挥使柴再用戎服入朝御史弹之再用恃功不服侍中徐知诰阳于便殿误通起居退而自劾吴王优诏不问知诰固请夺一月俸由是中外肃然
  臣若水通曰五代之世人臣恃功骄恣者良由朝廷不正而纪纲法度之不立尔知诰自劾而中外肃然所谓朝廷正而百官万民莫敢不正矣
  陆䞇奏议曰风化之大礼让为先礼让之行朝廷为首朝廷者万方之所宗仰群士之所楷范观而效焉必有甚者是以朝廷好礼则俗尚恭敬朝廷尊让则时耻贪竞朝廷有失容之慢则凌暴之弊播于人朝廷有动色之争则攻斗之祸流于下圣王知其然也故选建贤德以为公卿使人具瞻不谕而化
  臣若水通曰朝廷四方之极不可以不正也故体统正而朝廷尊天下化服以德宗之猜疑则朝廷何由而崇尊百官何由而承式诸侯固将以解体四方由之而起衅礼让风化之效胡可得也䞇之言德宗不能用至今而始验也惜哉
  宋神宗熙宁三年文彦博久居枢密以王安石多变旧典言于神宗曰朝廷行事务合人心宜兼采众论以静重为先陛下励精求治而人心未安盖更张之过也臣若水通曰镇之以静重兼之于众论恊之于人心则朝廷正矣朝廷正则政出于一而天下治矣文彦博老成忠厚之论足以破纷更乱政之惑矣惜乎神宗之心溺于功利之说而不知大不利者在朝廷尔
  宋哲宗元祐六年二月以刘摰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苏辙为尚书右丞王岩叟签书枢密院事辙除命既下右司谏杨康国奏曰辙之兄弟谓其无文学则非也蹈道则未也其学乃学为仪秦者也其文率务驰骋好作为纵横捭阖无安静理陛下若恱苏辙文学而用之不疑是又用一安石也辙以文学自负而刚狠好胜则与安石无异不报岩叟居言职五年正谏无隐及拜签枢密谢因进曰太后听政以来纳谏从善务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静愿信之勿疑守之勿失复进言于帝曰陛下今日圣学当深辨邪正正人在朝则朝廷安邪人一进便有不安之象非谓一夫能然盖其类应之者众上下𫎇蔽不觉养成祸胎尔又曰或闻有以君子小人参用之说告陛下者不知果有之否此乃深悮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无参用之理圣人但云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则泰君子在外小人在内则否小人既进君子必引类而去若君子与小人竞进则危亡之基也两宫深然之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正不正由于用人之邪正尔故一苏辙立朝则朝廷不正何也不正之类将从之也一王岩叟立朝则朝廷正何也正人之类将从之也所谓正不正之分岂有他哉于心术焉见之也四㐫之于十六相其才华孰能辨之哉后之人主欲尊朝廷者当慎于邪正之择而勿贪人之文采焉可也
  宋儒程頥上英宗书云朝廷纪纲汗漫离散莫可总摄本源如此治将安出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正在纪纲而已矣纪纲者何君臣父子是也礼曰圣人作为君臣父子以为纪纲纪纲既正天下自定是故纪纲坏不足以言朝廷矣程頥此言诚知治国家天下之大要也为人君者其慎之哉
  范祖禹曰朝廷者四方之极也非至公无以绝天下之私非至正无以止天下之邪人君一不正其心则无以正万事茍以术御下是自行诈也何以禁臣下之欺乎是以术行而欺愈多知用而心愈劳盖以诈胜诈未有能相一者也
  臣若水通曰朝廷何以为四方之极也四方之所取正焉者也故在公正而已矣人君之道如天运于上一正以胜百邪一公以绝天下之私故孟子曰君正莫不正茍以诈术御下已自不正矣何以正朝廷而示天下之正乎
  朱熹曰发号施令群听不疑进贤退奸众志咸服纪纲得以振肃而无侵挠之患政事得以修明而无阿私之失此所以朝廷百官六军万民无敢不出于正而治道毕矣
  臣若水通曰朱熹之言盖本于董仲舒正朝廷以正百官万民之意然非无其本也其要系于君心焉而已尔君心正则万化随之然其所以得此心之正者岂有他哉敬而已矣敬则天理日明人欲日消而凡施为注措皆当于义而无愆也太平之治岂不可坐而致哉
  国朝礼部奏定百官常朝班次及奏事等礼仪太祖皇帝谓中书省臣曰朝廷之礼所以辨上下正名分不以贱加贵不以卑逾尊百官在列班序有伦奏对雍容不失其度非惟朝廷之尊抑亦天下四方瞻仰所在也今文武百官朝参奏事有未闲礼仪者是礼法不严于殿陛何以肃朝廷乎自今凡新任官及诸武臣礼仪有不闲习者令侍仪司官日于午门外演习之且命御史二人监视有不如仪者纠举之百官入朝失仪者亦纠举如律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礼主于严君臣之分主于敬若无严敬则上下不辨名分不正岂足以谓之朝廷哉岂足以成天下之治正天下之民哉伏睹我圣祖谕中书省臣之言可谓能正心以正朝廷矣臣愿圣明法祖以正朝廷以正百官万民而天下正矣
  诸司职掌朝仪凡朝班序立公侯序于文武班首次驸马次伯自一品以下各照品级文东武西依次序立风宪纠仪官居下朝北纪事官居文武第一班之后稍近上便于观听不许搀越如有事奏须要从班末行至御前跪奏不许于班内横过奏毕即便入班序立
  臣若水通曰朝廷礼法之所在朝仪不肃则礼法隳矣故必有拜立之节劾奏之仪夫然后上下之间截然名分之不易而礼法行矣礼法行而朝廷焉有不正者哉
  礼仪定式凡朝参遇有圣谕教诫须当专心致意拱听分明即便省身克己不许放肆驰心外想
  臣若水通曰臣子对君之言当尊之如天而不可少忽也是故专心致意诚也拱听恭也省身克己敬也戒放肆驰心立信也诚敬恭信所以尊君如尊天以尊朝廷也朝廷尊则莫不出于正矣
  永乐二年十一月刑部尚书郑赐等奏奉天征讨官有以罪系狱者请论功定议太宗皇帝曰朝廷大公至正之道有功则赏有过则刑刑赏者治天下之大法不以功掩过不以私废公此辈征讨之功既酬以爵赏矣今有犯而不罪是纵恶也纵恶何以治天下其论如律臣若水通曰刑赏者朝廷之大法也所以为朝廷者以其有刑赏之正也刑赏废纪纲弛焉足以为朝廷哉伏睹太宗文皇帝谕郑赐之言朝廷大公至正之道不以功而可废矣仰惟圣明法祖图治公道大行私恩尽黜则帝王之治可致矣
  宪纲凡有朝会行礼失仪听纠仪御史举劾常朝官奏事理有未当及失仪者听侍班御史并给事中劾奏依律罚俸
  臣若水通曰朝廷以礼而尊也故叔孙制礼而汉尊李勉一言而唐尊李纲一入而宋尊非礼仪不足以肃之也然欲使朝廷之尊岂徒声音笑貌为之哉盍亦反其本矣










  格物通卷五十二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正百官上
  书虞书舜典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
  臣若水通曰此舜见诸侯来朝之事也史臣言舜初政之时辑敛五等瑞信以徴五等之诸侯五瑞谓天子始封诸侯所锡之珪公桓珪侯信珪伯躬珪子榖璧男蒲璧五等其珪头斜锐以合符于天子冒珪之刻小大长短广狭之度以验其信否者也既尽也此正月四方诸侯有至者如四岳为四方之诸侯群牧为九州之牧伯则日日觐见之盖欲以少接得尽其询察礼意既见之后则又颁还其瑞以与天下正始也夫不徒徴之而日日见之然后还其瑞焉见之所以通其意也颁之所以新其始也孚上下之情同道徳之化圣人所以治天下如此今之布政郡州古之诸侯也明主欲同天下之化必因其来朝召见询之然后心志可一而治化可行也
  舜典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功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总命群臣之言咨嗟叹而告四岳九官十二牧尔二十有二人不可不钦敬尔职以明亮天之事也孔子告哀公问政曰为政在人夫政由人生者也今观帝舜之初治拳拳于群臣既分命之又总告之其丁宁谆复如此成有虞之盛治由此故也伏望圣明留心于用人以追唐虞之治幸甚
  皋陶谟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臣若水通曰此皋陶陈知人之谟于帝舜也蔡沉曰旷废也言不可用非才而使庶官旷废厥职也天工天之工也人君代天理物庶官所治无非天事茍一职之或旷则天工废矣可不深戒哉然则废人职且不可也而至于废天工焉可乎
  商书仲虺之诰佑贤辅徳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臣若水通曰此仲虺以正臣下之道告成汤也蔡沉曰诸侯之贤徳者佑之辅之忠良者显之遂之所以善善也诸侯之弱者兼之昧者攻之乱者取之亡者侮之所以恶恶也推亡者兼攻取侮也固存者佑辅显遂也推彼之所以亡固我之所以存邦国乃其昌矣臣谓不但诸侯由诸侯以至于群臣皆当如此则害治者去而辅治者安而治可几矣舜诛四凶命十六相天下无为而治可见为治之道非有他惟进贤退不肖尔然则贤愚同混而不乱者未之有也惟圣明留意焉
  周书洪范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榖
  臣若水通曰此箕子衍皇极之畴言造就群臣之道也人有位之人也有能有为谓有才干者羞进也昌盛也正人者在官之人也富禄之也榖善也有能有为者不进于行则徳不胜才非吉士也故必使之进其行焉行者徳之实事才之本也如此不惟有以扩充其才且有徳以将之不至恃才妄作矣由是官使皆贤才而邦国有不昌盛矣乎夫在官之人有禄可仰斯可责其为善而羞行也否则虽欲进行其可得乎
  周官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迪六卿之言也六卿者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冦司空也属者毎卿六十属六卿三百六十属也倡亦率也九牧者九州之牧伯也阜厚也成化也言六卿各分其职不相侵夺各倡其属勤供职事以为九牧之倡政治明教化洽使兆民之众莫不阜厚而化成也夫朝廷百官乃万邦之表率也百官正则万邦正矣万邦正则兆民安矣然欲正百官者又在人君正心始也
  诗小雅巧言乱之初生僣始既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
  臣若水通曰此诗乃大夫伤谗之所作也言乱之所以生者由谗人以不信之言始入而王涵容不察其真伪也乱之又生者则既信其谗言而用之矣君子见谗人之言恶之如怒则乱庶几遄沮矣见贤者之言喜之如祉则乱庶几遄已矣若夫忠谗莫辨善恶不分则百官何由而正哉人主欲正百官必明善恶之归鉴忠谗之别在正其一心而巳正其心在正其喜怒而已喜怒者发于君心而小人最易于窥伺一或不正则谗邪得入乱之所由生也百官安得正乎
  礼记王制曰千里之外设方伯五国以为属属有长十国以为连连有帅三十国以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国以为州州有伯八州八伯五十六正百六十八帅三百三十六长八伯各以其属属于天子之老二人分天下以为左右曰二伯
  臣若水通曰属连卒州以大小异其名皆聚之意也长帅正伯亦以大小而异其官也凡此皆因贤侯为之统于外者也二伯统于内者也所谓自陜以东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者也陈澔曰八伯为八州之伯二伯为天下之伯也内外相承而体统立矣
  王制曰天子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次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小国二卿皆命于其君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
  臣若水通曰三公师保傅也象三光也取数于阳也卿大夫元士之数三倍之也所以备阳道之用也次国二卿命于天子杀于大国也小国二卿皆命于其君杀于次国也卿大夫士之数皆奇也取数于阳也佐其君以阳道治人者也生育之义也
  王制曰制三公一命卷若有加则赐也不过九命次国之君不过七命小国之君不过五命大国之卿不过三命下卿再命小国之卿与下大夫一命
  臣若水通曰制三公三公命服之制也卷与衮同有降龙无升龙也有加则赐者三公若加一命与王者之后同故赐衮也不过九命者孔颖逹曰三公八命身着鷩冕若加一命则为上公而着衮冕九旒服九章也加赐制特数也不过九示定制也次国之君谓侯伯也及天子之卿出封者皆七命服七章七旒之鷩冕也小国之君谓子男也及天子之大夫出封者皆五命服五章五旒之毳冕也是故制其命数而官爵之礼著矣
  坊记子云制国不过千乘都城不过百雉家富不过百乘以此坊民诸侯犹有畔者
  臣若水通曰千乘之国诸侯之国也都城卿大夫都邑之城也家富卿大夫之富也夫名分者人君所以御臣之柄是故大夫而僣卿则卿可僣诸侯诸侯可僣天王天下之乱何时而已乎古之明王圣帝防微于其渐故服采以章之爵位以辨之名分正则百官正而天下定矣於乎宠禄之过其分而弗致三家六卿之党者臣未之闻也吁可不惧哉
  表记子曰迩臣守和宰正百官大臣虑四方
  臣若水通曰迩臣近君者也故欲其守和盖过于和则流而为同不及于和则过而为亢是故知刚知柔纳约自牖者可以语守和之道矣宰者太宰之官掌建邦之六典故以正百官使不越其分不旷其职而百官正矣大臣二伯六卿也爵位既重故虑四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自不容己矣迩臣太宰大臣各修其职此朝廷所以无不正之官乎
  周礼天官以八柄诏王驭群臣一曰爵以驭其贵二曰禄以驭其富三曰予以驭其幸四曰置以驭其行五曰生以驭其福六曰夺以驭其贫七曰废以驭其罪八曰诛以驭其过
  臣若水通曰正百官者当审其驭之之法无法以驭之则乱乱则庶事隳矣是故有爵以贵之有禄以富之有予以幸之有置以行之有生以福之有夺以贫之有废以罪之有诛以过之八者之柄操而后群臣之职正故书曰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故为人主临莅百官之上在揽其威福予夺之柄而后可
  天官以官府之六叙正群吏一曰以叙正其位二曰以叙进其治三曰以叙作其事四曰以叙制其食五曰以叙受其会六曰以叙听其情
  臣若水通曰叙秩次乃一尊一卑之不容紊者也其曰以官府之六叙正群吏者何哉盖位有贵贱治有大小事有先后食有多寡会有详略情有好恶其分之殊诚不容以弗辨者也以此六叙而正之则莫不一于正矣其于董正治官何难之有哉
  太宰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一曰治典以经邦国以治官府以纪万民二曰教典以安邦国以教官府以扰万民三曰礼典以和邦国以统百官以谐万民四曰政典以平邦国以正百官以均万民五曰刑典以诘邦国以刑百官以纠万民六曰事典以富邦国以任百官以生万民
  臣若水通曰扰犹驯也统犹会也诘犹禁也任犹使也生犹养也天官冢宰之职统百官是故大司徒以下之官于此亦正焉冢宰建立六者典常之法以佐王之治冢宰掌邦治故一曰治典其曰经曰治曰纪皆其职也司徒掌邦教故二曰教典其曰安曰教曰扰皆其职也宗伯掌邦礼故三曰礼典司马掌邦政故四曰政典司冦掌邦禁故五曰刑典司空掌邦事故六曰事典其自曰和邦国以下曰统曰谐也曰平曰正曰均也曰诘曰刑曰纠也曰富曰任曰生也皆各以其职也是故六典举而六官正矣
  太宰以八法治官府一曰官属以举邦治二曰官职以辨邦治三曰官联以会官治四曰官常以听官治五曰官成以经邦治六曰官法以正邦治七曰官刑以纠邦治八曰官计以弊邦治
  臣若水通曰府者百官所居也纠察也弊断也官属者六官各有属也属各六十故以举邦治也官职者六官各有职也职各有别故以辨邦治也官联者众官共举之而后事得会合故曰会也官常者非连事通职而各自听治之故曰听也官成者官有成事品式依而行之以经纪邦治也官法者当职所主之法度将此以正邦之政治也官刑者官中之刑也官计者平治官府之计也是故八法修而百官无不正矣
  国语鲁语叔孙穆子曰天子有虎贲习武训也诸侯有旅贲御灾害也大夫有贰车备承事也士有陪乘告奔走也
  臣若水通曰训教也虎贲掌先后王而趋舍则守王闲在国则守宫门所以习武教者也旅贲掌戈盾夹车而趋车止则持轮所以备非常禁灾害也贰副也陪重也奔走使令也夫自天子以至百官尊卑之分森若堂陛然是故有虎贲之臣有旅贲之士有贰车之御有陪乘之徒上下有章不可以毫发僣差也文武周公之道不衰周官之法行则楚公子围以大夫而干诸侯之服者罪不容诛矣
  汉顺帝汉安元年八月遣侍中杜乔周举守光禄大夫周栩冯羡魏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其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収举乔等受命之部张纲独埋其车轮于雒阳都亭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劾奏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蒙恩居阿衡之任而专肆贪叨纵恣无极以害忠良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书奏京师震竦
  臣若水通曰激浊扬清人主所以振肃百僚也顺帝遣八使分行州郡表贤惩贪可谓知务矣张纲独埋轮于都亭慨然有芟锄罪魁之志遂劾梁冀之恶夫冀无忌惮甚至杀贤臣弑幼君释此不问恶在其为激浊扬清振肃百僚也哉
  汉桓帝延熹二年以大司农黄琼为太尉是时新诛梁冀天下想望异政琼首居公位乃举奏州郡素行贪污至死徙者十馀人海内翕然称之琼辟汝南范滂滂少励清节为州里所服尝为清诏使案察冀州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守令赃污者皆望风解印绶去
  臣若水通曰人之恒情必有所惩而后有所劝故舜诛四凶而天下咸服故正百官者在慎劝惩而已黄琼首居公位力去奸贪而海内翕然范滂案察冀州有志澄清赃吏解去肃僚贞度君子于二臣有取焉
  晋武帝太康五年刘毅上䟽曰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荣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夺天朝之权势公无考校之负私无告诘之忌用心百态营求万端廉让之风㓕争讼之俗成臣窃为圣朝耻之
  臣若水通曰唐虞取士惟贤惟能成周取士乡举里选是以官必称任士无幸进风动咸宁此其由也自后汉立四科去古未远魏承汉统立中正之官定九品之制用人之法始弊矣晋踵其失是以官无纯徳朝多弊政此刘毅所以恳切为晋武言也惜乎晋武非大有为之君不能更张以新治化迁延不振晋因以亡后之有天下者宜可以鉴矣至于身言书判之法立年格诗赋之制兴上既以言而求人下皆以言而进用是以凡庸者或得以伸于上纯徳者或反以屈于下遂使贤能之典举选之制不见于后世矣呜呼惜哉
  晋武帝太康十年刘颂上疏曰古者六卿分职冢宰为师秦汉以来九列执事丞相都总今尚书制断诸卿奉成于古制为太重可出众事付外寺使得专之尚书统领大纲若丞相之为岁终课功校簿当罚而已斯亦可矣
  臣若水通曰成周公孤之任论道爕理弘化寅亮六卿分职率属阜成兆民未尝以相侵夺也后世宰辅下侵众职此百官之所以不正而作威作福之祸兴也刘颂之言岂不信哉
  晋孝武太元十四年徐邈与范寗书曰足下慎选纲纪必得国事以摄诸曹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案又择公方之人以为监司则清浊能否与事而明足下但平心处之何取于耳目哉
  臣若水通曰上下大小体统不紊而后百官得其正故君择相相择六曹六曹统监司监司统庶僚如纲之有纪故得一正人则用无非正人百官正而万事理矣徐邈之言可谓知要哉
  晋怀帝永嘉二年尚书令杨褒好直言成主雄初得蜀用度不足诸将有以献金银得官者褒谏曰陛下设官爵当网罗天下英豪何有以官卖金邪雄谢之
  臣若水通曰设官所以为民设爵所以待官也故重其爵所以重其官也重其官所以重其民也自输粟拜爵之制启而爵始轻爵轻而官不重何以望其有以泽乎民哉故上进之以义则下之进也以义故百官正下怀义以报其上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上进之以利则下之进也以利故百官不正下以利而事其上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梁武帝天监元年癸酉诏公车府谤木肺石傍各置一函若肉食莫言欲有横议投谤木函若以功劳才器冤沈莫达投肺石函上身服浣濯之衣常膳惟以菜蔬毎简长吏务选廉平皆召见于前朂以政道擢尚书殿中郎到漑为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鬷为晋安太守二人皆以廉洁著称漑彦之曽孙也又著令小县令有能迁大县大县有能迁二千石以山阴令丘仲孚为长沙内史武康令东海何远为宣城太守由是廉能莫不知劝臣若水通曰正万民必本于正百官正百官必本于正朝廷而正其心始也夫正心者圣学之要也孟子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梁武帝立谤木肺石通下情也详于择守知先务也通下情急先务宜乎百官正而万民正矣然而不免海内之乱者何哉武帝好尚佛教心术之邪也人君其慎于择术哉
  魏太师宇文泰始作九命之典以叙内外官爵改流外品为九秩
  臣若水通曰书曰不惟其官惟其人魏以九命设官其爵禄之差等辨矣然居之者人也辨其官而不辨其人则高墉之集鼫鼠之羞其召乱必矣故以徳而定爵以能而授官则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岂非天下有道之隆邪操用舍之权者慎之哉
  隋治书侍御史赵郡李谔上书曰士大夫矜伐干进无复廉耻乞明加罪黜以惩风轨
  臣若水通曰书曰尔惟风下民惟草故正民者先正百官也又曰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故欲正百官者先正君身也李谔欲抑干进励廉耻可谓救时之弊矣然徒欲正其末而不知先正其本未见其能正也已是故人君欲知正百官之道者则盍反其本矣














  格物通卷五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正百官下
  唐高祖武徳七年三月初定令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次尚书门下中书秘书殿中内侍为六省次御史台次太常至太府为九寺次将作监次国子学次天䇿上将府次左右卫至左右领卫为十四卫东宫置三师三少詹事及两坊三寺十率府王公置府佐国官公主置邑司并为京职事官州县镇戍为外职事官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将仕郎二十八阶为文散官骠骑大将军至陪戎副尉三十一阶为武散官上柱国至武骑尉十二等为勲官
  臣若水通曰所谓正百官者非特具其位也正其人也唐之设官内外文武名位兼备矣而治不古若者岂其名职之咎邪书曰官不必备惟其人非其人而官之犹无官也不慎于择人而详于设官未见其能治者也故汉有良吏之称唐则无之唐有藩镇之祸汉则无之官其可以徒设耶今天下之官大率取法周官可谓具备矣求其人以充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如周之取人者惟君相在焉
  唐太宗贞观五年初帝令群臣议封建魏徴李百药以为封建不便颜师古以为不若分王宗子勿令过大间以州县杂错而居十一月诏皇家宗室及勲贤之臣宜令作镇藩部贻厥子孙非有大故无或黜免所司明为条例等级以闻至十一年六月诏荆王元景等二十一王长孙无忌等十四人刺史皆令世袭无忌等皆不愿之国上表固让其明年诏停袭封刺史
  臣若水通曰在易之比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夫天之立君以主之而已非欲其有之也主之而同其利天下之公也有之而专其利一人之私也尧舜以来封建尚矣至秦乃不然岂秦法可行而尧舜之道不可行乎有天下者自私焉尔矣若太宗者英明出类而有志乎封建之事卒不果行何哉传曰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然则太宗盖未有诚敬以为之本尔故魏徴李百药迎其意长孙无忌诸人避其嫌可以见之矣我国家创制立法上仿成周下参时宜分封同姓亲疏有差省郡杂处师古之论于今行之矣
  唐太宗贞观八年十二月中书舍人高季辅上言外官卑品犹未得禄饥寒切身难保清白今仓廪寖实宜量加优给然后可责以不贪严设科禁
  臣若水通曰士之入官则不可并耕而食矣是故禄以代其耕也抱关击柝者皆有常职以食于上古之制也唐有官而无禄岂设官之道邪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上之劝之者未至而欲士之不贪岂可得乎故禄以养其廉耻之心也廉耻兴而百官正百官正而天下之治无难矣
  唐睿宗景云二年分天下置汴齐兖魏冀并蒲鄜泾秦益绵遂荆岐通梁襄扬安闽越洪潭二十四都督各糺察所部刺史以下善恶惟洛及近畿州不隶都督府太子右庶子李景伯舍人卢俌等上言都督专杀生之柄权任太重或用非其人为害不细今御史秩卑望重以时巡察奸宄自禁其后竟罢都督但置十道按察使而已
  臣若水通曰百僚纠察则善有劝恶有惩而百官正矣都督擅权自恣岂无作好作恶偏党之私者哉或用非其人则百官由是而反侧矣向非李卢之言改置十道按察使则唐之祸乱岂小哉后之正百官者其尚慎之
  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二月甲寅宴新除县令于朝堂上作令长新戒一篇赐天下县令
  臣若水通曰太宗尝谓县令尤为亲民择之惟慎玄宗犹精是选一时县令必非庸材矣故宴新除县令于朝堂复作令长新戒以赐之其崇重如此可谓克绳祖武矣孰不洗心竭力以副徳意哉
  唐代宗大历元年刑部尚书颜真卿上疏曰郎官御史陛下之耳目今使论事者先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也陛下患群臣之为谗何不察其言之虚实若所言果虚宜诛之果实宜赏之不务为此而使天下谓陛下厌听览之烦托此为辞以塞谏诤之路臣窃为陛下惜之臣若水通曰御史朝廷之耳目而使论事先白宰相是借其耳目于人矣耳目之官得其正乎如是而望其视远惟明听徳惟聪以通天下之壅蔽亦难矣此颜真卿所以尽忠于代宗而召元载之谤为人君者岂可自掩其耳目以成孤立之势哉
  唐宪宗元和十二年闰十二月壬辰诏以宦者为馆驿使左补阙裴璘谏曰内臣外事职分各殊切在塞侵官之源绝出位之渐事有不便必戒于初令或有妨不必在大上不听
  臣若水通曰正百官之分在乎谨内外之防而已成周之制王与公卿大夫士听外政后与妃嫔夫人听内政宦者内政之属也自秦而后古制渐失至于知驿之官唐初犹以御史二人为之旧制也至是乃以宦官代焉是又时事之一变矣防微杜渐之戒可茍也哉裴璘谏之而宪宗不听惜夫
  唐文宗太和五年五月辛丑上以太庙两室破漏逾年不葺罚将作监度支判官宗正卿俸亟命中使帅工徒辍禁中营缮之材以葺之左补阙韦温谏以为国家置百官各有所司茍为隳旷宜黜其人更择能者代之今旷官者止于罚俸而忧轸所切即委内臣是以宗庙为陛下所私而百官皆为虚设也上善其言即追止中使命有司葺之
  臣若水通曰文宗罪宗正之旷官止于罚俸以有司之职分代于宦官名实谬戾百官不正矣史言其优游不断之弊为害岂小也哉
  贾谊新书曰古者圣王制为列等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施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臣若水通曰加者居其上之谓公卿大夫士辅内治以施外公侯伯子男布外治以承内内外之间官师小吏承徳意以致之民内外大小相承而体统不紊则百官正矣此天子之所以为至尊也欤
  班固白虎通曰王者所以立三公九卿何曰天虽至神必因日月之光地虽至灵必有山川之化圣人虽有万人之徳必须俊贤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顺天成其道
  臣若水通曰百官之职为上为徳为下为民者也故王者立三公九卿各有所统公统卿卿统大夫大夫统元士皆以为徳为民也是故百官得其正则上下理百官不得其正则上下乱可不重哉
  宋仁宗庆历三年冬十月以张昷之王素等为都转运按察使先是知谏院欧阳修言天下官吏既多朝廷无由遍知其贤愚善恶乞立按察之法于内外朝官三丞郎官中选强干廉明者为之使至州县遍见官吏其公廉无状皆以朱书于名之下其中材之人以墨书之岁具以闻诏从之富弼范仲淹复请诏中书枢密通选逐路转运按察使即委使自择知州知州择知县不任事者皆罢之于是昷之等首被兹选昷之河北王素淮南沈邈京东施昌言河东李绚京西
  臣若水通曰守令之职最为亲民故民之休戚系于守令守令之贤否系于按察使按察使得其人以自择其守守得其人以自择其令则百官正而膏泽及于民矣欧阳修等请立按察使并其选之之法可谓善矣虽然选按察使者责在冢宰选冢宰者责在君心君心不正则任冢宰非其人冢宰非其人则按察使不得其人按察使不得其人则守不得其人守不得其人则令不得其人而万民受其殃矣人君之于官人可不慎其始哉
  宋徽宗崇宁二年九月始定选人阶官吏部侍郎邓洵武言神宗稽古建官既正省台寺监之职而以寄禄阶易空名矣今选人七阶自两使判官至主簿尉有帯知安州云梦县而为河东干当公事者有河中府司录参军而监楚州盐场者有瀛州军事推官充濮州教授者殽乱分错莫甚于此宜造为新名因而制禄诏悉更之乃改留守节察判官为承直郎书记支使防团判官为儒林郎留守节察推官军监判官为文林郎防团推官为从事郎令录为通仕郎知令录为登仕郎判官簿尉为将仕郎后改通仕为从政登仕为修职将仕为迪功臣若水通曰孔子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夫正其名将以责其实也如帯知安州云梦县而为河东干当公事者名实乖戾何以责成邓洵武之言其亦足以正一时之庶官矣人君有志于治者其毋以因循茍且为安当以维新复古为重哉
  宋孝宗淳熙二年帝谓叶衡等曰朝廷用人止论其贤否如何不可有党如唐之牛李其党相攻四十年不解皆縁主听不明所以致此文宗乃言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朕常笑之为人主者但公是公非何縁有党又曰近来士大夫好倡为清议此语一出切恐相师成风便以趋事赴功者为猥俗以矫激沽誉者为清高骎骎不已如东汉激成党锢之风深害治体岂可不戒卿等宜书诸绅
  臣若水通曰朋论一启则是非异同善恶反易百官不可得而正矣孝宗以朋党之病在于主听不明其得正百官之要乎然不知主听不明之病又安在哉盖治病者贵㧞其根根不㧞而徒治其标未见其能去病也主听不明之病在正心之学未纯孝宗能知此则是非昭明而百官正矣奈何此学不讲邪人得以指正人为邪伪学之名起而真儒去矣岂非病根之未除乎
  元仁宗皇庆元年春正月制进翰林国史院秩帝谕省臣曰翰林集贤儒臣须朕自选用毋辄拟奏人言御史台任重朕谓国史院尤重盖御史台是一时公论国史院是万世公论于是陞翰林国史院秩从一品寻敕博选中外才学之士居之
  臣若水通曰仁宗以国史院系万世公论重于御史台故隆秩而慎选之是矣诚使得徳行道艺之士而居之则以其公是公非是非乎天下而天下以劝以惩能使天下劝且惩则世道有赖焉矣其任岂不重也乎若夫徒取文艺小技之流以当之亦岂足以为重哉
  宋儒程颢曰今之监司多不与州县一体监司专欲伺察州县州县专欲掩蔽不若推诚心与之共治有所不逮可教者教之可督者督之至于不听择其甚者去一二使足以警众可也
  臣若水通曰正庶官者在感之以诚而畏之以威也故监司之于州县两忘其伺察掩蔽之私感之以诚则上下相孚畏之以威则贪顽激励贤者孚心中人励行则百官正矣
  程頥言今日供职只第一件便做他底不得吏人押申转运司状某不曽签国子监自系台省台省系朝廷官外司有事合行申状岂有台省倒申外司之理只为从前人只计较利害不计较事体直得恁地须看圣人欲正名处见得道名不正时便至礼乐不兴自然住不得夫礼乐岂玉帛之交错钟鼔之铿锵哉
  臣若水通曰礼莫大于分外分以言礼非礼也外礼以言分非分也夫以上下倒行而逆施之百官且不正矣况望其礼乐之兴哉是故正百官以图治者自正名分焉始矣程頥之言真为治者之龟鉴哉
  国朝乙巳六月以儒士胜毅杨训文为起居注皇祖谕毅曰吾见元末大臣门下之士多不以正自处惟务谄谀以图合见其人所为非是不相与救正及其败也卒陷罪戾尔从徐相国幕下久而无过故授尔是职且尽心所事勿为茍容茍事有差谬皆是为己之累辟之良玉一有微疵即为弃物不能成器矣谕训文曰起居之职非专事纪录而已矣要在输忠纳诲致主于无过之地而后为尽职也吾平日于百官所言一二日外犹寻绎不已今尔在吾左右可不尽言且尔素称谨厚当始终一致茍易其所守则患必生矣辟如驰马能戒于险阻则不坠肆意于平旷则颠蹶吾每以此自警故以语尔等
  臣若水通曰人臣以正自处则能以正事人是能正厥官矣皇祖之谕胜毅者其此之谓乎人臣以谨自守则能以谨输忠是能尽其职矣皇祖之谕杨训文其此之谓乎虽然人臣固当正已以事君而人君尤当正已以率臣君心一正则群臣莫敢不一于正矣皇祖之所以正已以正百官者惟圣明念之哉
  洪武十三年正月己亥胡惟庸等既伏诛上谕文武百官曰朕自临御以来十有三年矣中间图任大臣期于辅治故立中书省以总天下之文治都督府以总天下之兵政御史台以振朝廷之纪纲岂意奸臣窃持国柄枉法诬贤操不轨之心肆奸欺之弊嘉言结于众舌比朋逞于群邪蠧害政治谋危社稷譬堤防之将决烈火之将然有滔天燎原之势赖神发其奸皆就殄戮朕今革去中书省陞六部仿古六官之制俾之各司所事更置五军都督府以分领军卫如此则权不专于一司事不留于壅蔽卿等以为何如监察御史许士廉等对曰历朝制度皆取时宜况创制立法天子之事圣裁实为典要但虑陛下日应万几劳神太过愚臣以为宜设三公府以勲旧大臣为太师太傅太保总率百僚庶务其大政发兵铨选制礼作乐之类则奏请裁决其馀常行事则修制奉行庶几臣下绝奸权之患主上无烦剧之劳上然之
  臣若水通曰明王之治天下在于端大本正大体揽大权而已也我皇祖鉴奸臣之弊收下移之权乃革中书省陞六部以分理机务置五军都督府以分领军卫虽有内阁以阅总百官庶务而裁决实由于上此大本所以立大体所以正也其法制至精至备此所以为亿万年之规而享久安长治之福也欤
  洪武三十年正月己卯陞翰林院修撰张信为侍读编修戴彛为侍讲上谕之曰官翰林者虽以论思为职然既列近侍且在朕左右凡国家政治得失生民利病当知无不言昔唐陆贽李绛之徒在翰林皆能正言谠论补益当时显闻后世尔等当以古人自期勿负朕擢用之意
  臣若水通曰孟子谓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况翰林近臣他日将膺台鼎燮调之任君徳之得失治道之兴废系焉诚不可非其人也茍得贤徳之士以充其任则能正身辅徳以致主于王道凡国家政治之是非生民之利病皆举之矣若唐陆贽诸人居翰林之任虽其正言谠论不能无补于当时然君则未志于仁亦岂能尽其职哉皇祖训迪侍读侍讲之官如此其董正庶官之道至矣
  洪武礼制一凡文武官常朝视事以乌纱帽圑领衫束带为公服一品玉带二品花犀带三品金钑花带四品素金带五品银钑花带六品七品素银带八品九品乌角带
  臣若水通曰古者服饰车旗之辨尊卑贵贱之所由分也我圣祖创制立法必致谨乎此其所以辨尊卑之分而正百官之等者皆在是矣
  诸司职掌凡文武百官出入朝门各照品级第加逊敬如一品以下官遇公侯驸马加敬礼立则旁立行则后从三品四品官遇一品官加逊礼行立俱后从五品以下官仿此俱不许搀越失仪如有宣召不在此限臣若水通曰朝廷莫如爵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圣祖制朝仪凡百官出入朝门各照品级相逊所谓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济济相让而国无不治矣其有道之气象岂不宛然可见乎
  诸司职掌监察御史职专纠劾凡文武大臣果系奸邪小人构党为非擅作威福紊乱朝政致令圣泽不宣灾异迭见但有见闻不避权贵具奏弹劾
  诸司职掌凡百官有司才不胜任猥琐阘茸善政无闻肆贪坏法者随即纠劾其外有司扰害良善贪赃坏法致令田野荒芜民人受害体访得实具奏提问
  宪纲风宪任纲纪之重为耳目之司内外大小衙门官员但有不公不法等事在内从监察御史在外从按察司纠举须明著年月指陈实迹明白具奏若系机密重事实封御前开拆不许虚文泛言若挟私搜求细事及纠言不实者抵罪
  臣若水通曰风宪之司所以肃百僚贞百度其任重矣然欲正其官者当正其本是故大臣百官之本朝廷四方之本正之在风宪而已风宪之人必公恕存心然后可也盖公则明而不枉恕则慎而不滥正直忠厚兼备矣圣祖谟训其风宪之矩范欤
  宪纲都察院按察司堂上官及首领官各道监察御史吏典但有不公不法及旷职废事贪淫暴横者许互相纠举毋得徇私容蔽亦不许挟私妄奏
  臣若水通曰风宪之职得其正则百官皆得其正矣所谓正者公而无私也茍为不公过则为作威以削不及则容隐不振不惟无以正人亦且不能正已矣书曰位不期骄禄不期侈此之谓也圣祖之制勉之以秉公戒之以徇私可谓至中至正也是宜治官董正而奕世永昌也乎
  宪纲凡监察御史按察司官分巡去处但知有司等官守法奉公廉能昭著者随即举闻若奸贪废事蠧政害民者即便拏问应请旨者具实奏闻若知善不举见恶不拏杖一百烟瘴地面安置有赃者从重论
  臣若水通曰风宪之职在于举善去恶而已矣恶不去不足以为惩善不举不足以为劝故去一恶而千万人惧举一善而千万人慕故惩恶劝善之典行而百官正矣虽然昔姚崇请择十使朱熹曰本源之地在朝廷二者惟明主图之
  礼仪定式凡房舍服色伞盖器皿床榻鞍辔弓矢各照品级遵用上可以兼下下不可以僣上并不许雕刻龙凤纹并玄黄紫色金饰朱漆
  臣若水通曰百官之正在名器而已故降杀之间不可以毫发僣差也孔子曰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左氏传曰辨等威异物采皆纳民于轨物语谓禁乱之所由生犹防止水之所自来也观于圣制则与孔子正名谨器之意吻合矣晋文之请隧于奚之请繁缨奚有哉



  格物通卷五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正万民上
  易履象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
  臣若水通曰此履卦大象之词也乾为天兑为泽履卦上干而下兑故天在上泽居下上下尊卑理之正也所谓履也人之所履莫大乎礼故为履君子观此象以辨别上下之分以定其民志孔子曰道之以徳齐之以礼礼者所以一民志于徳者也盖民之心志同得此理然情荡而性凿故有不定若上下之礼既辨则礼有以制其心而人心之本体以复无将迎而动静皆定矣故正万民之道莫大于礼有君民之任者所当深念焉
  蛊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徳
  臣若水通曰此蛊卦大象之词艮为山巽为风蛊上艮下巽故为山下有风之象山下有风山之木以风而摧故其象为蛊也君子体蛊之象而治天下之蛊者当振民以育其徳也盖徳者人所同得之理也人惟不知修徳而风俗弊坏此蛊之极也治蛊之道无他鼓舞作兴使人皆察识其徳性之真而复其本然者而已耳天下皆知修徳风俗美而至治臻矣蛊之元亨其以此欤
  噬嗑象曰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臣若水通曰此噬嗑卦大象之词也嗑者合也噬者啮也上初皆刚爻中三柔爻其间又有九四一刚爻梗于其中必噬啮之然后可合故为噬嗑欲噬嗑之者必在于刑法以去其梗化之人然非明威则无以用其刑法也雷取其威电取其明雷者震也电者离也上离明下震威而后可以用刑法而噬嗑矣夫法者垂世立教之典也明罚以敕之者惧其法之易堕也盖法不立则任情以遂其私罚不明则玩法而不知守故约之以法而归于道惩之以罚而振其法使人皆知循法而行则罚不必用也罚也者待夫犯法者之奸恶也民无有犯则正矣先王正民之道岂有加于此哉
  系辞子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屦校㓕趾旡咎此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威谓刑罚也校木械也趾足也屦校㓕趾者以木械屦之于趾而伤其趾也仁义人之本心也不仁不义其可耻而畏甚矣小人无恻隐羞恶之心故不耻不畏则无所用耻无复可畏矣然趋利避害小人本心之明也故茍为仁义而利焉则劝矣茍为不仁义而威焉则惩矣上之于民岂能尽以利导之哉必初九为用刑之始加于民者故屦之以校而㓕其趾薄刑于下将以禁于为恶之初是小有所惩使民大有所畏而不为不善则有处仁迁义之机矣其为福孰大于是传曰君子以义正万民其刑法之谓乎
  书商书盘庚永敬大恤无胥绝远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
  臣若水通曰此盘庚告庶民之言也恤忧也绝远不相联属也猷图也相从相与也设立也言汝当永敬我之所大忧念者无相绝远而上下之心志不相联属然后可也汝当分君之所图而共图之分君之所念而共念之然必各存中正之心而后可以分猷念以相从不然则心不中正各执己见之偏安能从人乎
  周书洪范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
  臣若水通曰此洪范皇极之畴也皇君也建立也极者至极之义无过不及之名即天理是也言人君当体天理之纯尽人伦之至语父子则极其亲而天下之为父子者于此取则焉语夫妇则极其别而天下之为夫妇者于此取则焉语兄弟则极其爱而天下之为兄弟者于此取则焉则极建矣然此极乃人之福诗所谓自求多福也人君集之于身则为已福用敷极于民则为锡民以福当时之民亦皆观感而化于亲义序别信之理与君保守其极而不敢失坠也夫皇极君民所以相与者如此无非一心之感应尔仰惟皇上居皇极之位当日臻圣学以纯其心以尽天理人伦之至极立而天下化之所谓君正莫不正矣
  君陈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命君陈治洛之言也若顺也政者纪纲法度训者命令教诫言殷民有不顺汝之政不化汝之训刑之可也然刑期无刑刑必当刑乃可以为戒所谓刑一人而千万人惧也必如此而刑则可以止刑矣然后可以刑之也夫情伪微暧天下至难辨者莫刑狱若也非秉至公至明之心者其孰能与于此
  毕命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劝
  臣若水通曰此康王命毕公保釐东郊之言也有升降犹言有隆有污也世道有隆污人事气运之变迁也政由俗革因世道之隆污而为吾纪纲法度之施也如周公之时殷民方汹汹不靖不得不尚严以谨毖之至君陈时民渐式化不得不用宽和是也毕公之时已非周公君陈之时盖殷民有化而为善者矣善之可也不善厥善民将何所劝乎夫有善不赏有恶不罚虽尧舜不能以治天下岂惟殷民然哉人君欲正天下之民者必致慎乎赏罚之际可焉
  诗国风鸤鸠鸤鸠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臣若水通曰此诗美君子之用心均平专一而仪足以正四国也言鸤鸠之在桑其子则在棘矣善人君子其仪则不忒而可以正四国矣盖人君者四国之所取正者也故欲正四国之民者在不忒其仪也大学引此诗而言曰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人君欲正万民在先正其伦理父父子子兄兄弟弟而仪法立焉所谓其仪不忒矣由是四国之民得于观感而兴起者莫不一出于正而罔有邪慝之风焉故君子正己而物正书曰表正万邦孟子曰其身正而天下归之皆此意也后之为人上者徒欲正民不先正己而人伦之间惭徳多矣顾乃欲以声音笑貌矫民于正是谓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曰欲正万民在正仪表欲正仪表在正一心以为正天下之大本焉
  春秋庄公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肆大𤯝
  臣若水通曰书肆大𤯝讥失刑也肆者纵也大眚者大罪也夫刑罚之设所以禁奸惩恶使人易避而难犯也书曰眚灾肆赦盖谓过误者尔若大罪皆肆则废天讨亏国典纵有刑虐无辜恶人幸以免矣吕刑有五刑五罚之赦以其有疑也大眚果有疑乎周官有三宥三赦之法以其有故也大𤯝果有故乎无疑无故肆为轻贷之典则恶不惩而善不劝将何以正民乎
  礼记王制曰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命市纳贾以观民之所好恶志淫好辟
  臣若水通曰诗之所咏民风寓焉中正则其风美矣淫荡则其俗恶矣故以是观民风也物贾之贵贱系民之好恶好质则用物贵矣好侈则玩物贵矣故以是观民情也以二者而观之志淫荡则其好必辟矣是故观诗观贾而其俗可知也知其俗而其教可立也
  王制曰命典礼考时月定日同律礼乐制度衣服正之臣若水通曰此先王巡狩之典所以大一统于天下者也时谓春夏秋冬四时月谓月之大小日谓日之甲乙律谓十二律黄锺太簇姑洗㽔宾夷则无射仲吕林锺太吕夹锺南吕应锺是也礼者五礼乐者六乐制度者权衡丈尺之类衣服者上衣下裳之制也盖礼制不定则风俗不同风俗不同则道徳不一而民志且不定矣今之天下一统而民风土俗或有因地而异者矣观风之臣所以代天子巡狩布王化而一之也其亦有能以耳目之见闻而达之宸聦者乎
  内则曰后王命冢宰降徳于众兆民
  臣若水通曰书曰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徳也者固兆民之所自有也而曰后王命冢宰以降之何也盖百姓日用而不知其裁成辅相固有待夫君相之教矣是上帝之降𠂻降于有生之始也后宰之降徳降于有生之后也君相也上帝也固民性之所以正也
  坊记子曰小人贫斯约富斯骄约斯盗骄斯乱礼者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以为民坊者也故圣人之制富贵也使民富不足以骄贫不至于约贵不慊于上故乱益亡臣若水通曰礼者分而已矣夫富贵贫贱匪分以定之大乱之道也是故圣王为之井田以养其生为之服采以章其等为之党序庠校以养其徳夫然故富焉而有制贫焉而有资分定而弗约弗骄弗盗以乱也夏商周运祚灵长者岂不由于此哉呜呼自井田一坏而乱源始启矣故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其不骄而乱则约而盗尔乌望其民徳之正哉
  坊记曰子言之君子之道辟则坊与坊民之所不足者也大为之坊民犹逾之故君子礼以坊德刑以坊淫命以坊欲
  臣若水通曰圣王之坊民也至矣故化之不足则以礼坊之所以制其心也礼之不足则以法坊之所以禁其奸也法之不足则以命坊之所以安其义也是故三坊立而民俗正矣
  周礼天官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国都鄙乃县治象之法于象魏使万民观治象浃日而敛之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天官之职也周以建子为正正月则子月也子月一阳生于地中气始温和岁功将兴而王法之所当行矣于是颁布六典以下之事于天下然布之以言不若示之以象尤为著明易晓也故又以治法画之为象悬于雉门之两观以示夫民必至一旬乃已吁此民之所以易于治也既颁之以典则而又示之于象魏则民徳其有不正民俗其有不正乎
  地官州长各掌其州教治政令之法正月之吉各属其州之民而读法以考其徳行道艺而劝之以纠其过恶而戒之若以岁时祭祀州社则属其民而读法亦如之春秋以礼会民而射于州序
  臣若水通曰州长所掌教治政令之法即所谓三物八刑之属也读法读此而已夫一州必有才徳兼备之士即所谓徳行道艺者也因有以考而劝之所以作兴之也一州未必无不率教化之人即所谓过恶者也因有以纠而戒之以禁厉其馀以至春祈秋报岁时之祭祀则以此时不惟令之以读法又令之以习射使其容体比于礼节奏比于乐以养其正而禁其邪也先王正万民之道可谓至矣备矣
  夏官训方氏掌道四方之政事与其上下之志诵四方之传道正岁则布而训四方而观新物
  臣若水通曰此夏官之政也训方氏夏官之属掌训正万民者也道四方之政事者道其善政于民也上下之志君臣之善念也四方之传道传说往古之善事者也一岁之始布为教言既训以所道又训以所诵则四方之民所闻无非正言所见无非正道矣又于新物之出陈而观之以察其民之好恶即王制之命市纳贾以观民之好恶志淫好辟者也夫然则所以正民情正民志正民风俗之道莫备于是矣为人君者可以不法乎
  周礼大司徒令五家为比使之相保五比为闾使之相受四闾为族使之相葬五族为党使之相救五党为州使之相赒五州为乡使之相宾
  臣若水通曰使之者何各立其长而教令使之也相保者保其不为非也相受者宅舍容其寄托也相葬者助益丧礼也相救者救恤凶祸也相赒者给足其礼物也相宾者宾兴其贤者也自比至乡其人渐多故其责渐大各从其重者言之以互见尔其实比闾族党州乡每处数者兼备非谓比则保而不受闾则受而不保也是故比闾族党州乡之法行而万民各得其正矣
  论语子曰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臣若水通曰孔子此章之言欲为治者知化民之本不可徒恃其末也齐一也格至也盖徳与礼乃所谓本徳礼皆天理也自其得于心而言则谓之徳自其见于事理而言则谓之礼人心同有此理特蔽于欲溺于习而为不善尔为人上者能以人治人徳以正其心礼以正其行因其所同然者而感触之良心未有不勃然而兴起者感化之效至于耻其不善而且有以至于善去不善以至于善则民皆归于正矣
  孟子曰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
  臣若水通曰孟子此章言正民之道在于自正其道也君子不求于邪道之息而求于正道之兴尔经常也君子但明乎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㓜之序朋友之信五者之常道使之复大明于世则庶民同此心同此理者皆勃然兴起其同然者矣如此则邪僻不善之说自不能容夫邪正之不容并立者也世衰道微邪说并起以为吾道害要之大经之不正故也欧阳修云使王政明而礼义充虽有佛无所施于吾民矣意亦如此如今之世异端末学足以妨道者岂少哉司世道者尚求端本澄源之道焉
  国语周语祭公谋父曰先王之于民也茂正其徳而厚其性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修之使务利而避害怀徳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
  臣若水通曰茂勉也阜大也大其财求不障壅也乡方也示之以好恶乡方也文礼法也保守也滋益也书曰正徳利用厚生惟和谋父之言盖本诸此乎夫民衣食不足则礼义不兴故利用阜财所以厚生而正其徳也夫然后民知务利而避害怀徳而畏威也为万民之主者可不求诸
  鲁语曹刿曰夫礼所以正民也是故先王制诸侯使五年四王一相朝也终则讲于会以正班爵之义帅长㓜之序训上下之则制财用之节其间无由荒怠
  臣若水通曰王谓来王事天子也岁聘以修业间朝以谋礼五年之间四聘于王国将朝天子先相朝也终毕也谓朝毕则习礼于会以正爵次序尊卑之义其间朝会之间也夫先王之治天下也必立礼以正之群牧师长讲会以训帅之所以正民也是故朝会之典各有常期故天子郊则诸侯会焉诸侯祀则卿大夫佐焉讲会以正班爵训道以制财用故怠荒之心无自而生也为国以礼岂虚语哉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曰昔圣人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
  臣若水通曰墝确为瘠瘠土利薄又劳而用之使不淫逸不淫逸则向义故长王天下也沃肥美也不材器能者少也善心生故向义也夫善恶之几思与忘而已矣故天之欲成是人也使之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思而已尔故能向义而知方焉公父文伯之母斯言诚万世治民之良法也君天下者其可不求诸
  晋语管敬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从怀如流民之下也见怀思威民之中也畏威如疾乃能威民威在民上弗畏有刑从怀如流去威远矣故谓之下其在辟也吾从中也
  臣若水通曰敬仲夷吾字疾病也怀心也从心所思如水流行民之下行也见怀思威者见可怀则思可畏民之中行也能畏上乃能威下能威民故在人上也弗畏有刑者不畏威则有刑罪也去威远言徒知可怀而不知思威故相去之远为下也辟罪也弗畏有刑故曰罪也高不在上下欲避罪故曰从中也夫圣人之治万民也仁以育之义以正之故徳以化之其仁乎刑以威之其义乎是故使民畏其刑而慕其徳禁其欲心而动其畏敬民不纵欲则不溺于怀民知敬义则必知畏矣管敬仲谓民之上者必畏威民之下者必从怀至于其中则见怀思威也君子之居民上可不观民以自考耶
  晋语范文子曰吾闻君人者刑其民成而后振武于外是以内和而外威
  臣若水通曰刑其民谓以刑正其民成平也天地生万物而成之以秋圣人正万民而治之以刑故武也者刑之大者也茍内治不平岂能振武于外故圣人必明刑弼教于其国然后国无不和外无不威而武斯振矣治天下者当以正民为先
  齐语管子曰昔圣王之处士也使就闲燕处工就官府处商就市井处农就田野令夫士群萃而州处闲燕则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㓜者言悌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恒为士令夫工群萃而州处审其四时辨其功苦权节其用论比协材以旦莫从事施于四方以饬其子弟相语以事相示以巧相陈以功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工之子恒为工令夫商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而监其乡之资以知其市之贾负任担何服牛轺马以周四方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市贱鬻贵旦莫从事于此以饬其子弟相语以利相示以赖相陈以知贾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商之子恒为商令夫农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权节其用耒耜耞芟及寒击菒除田以待时耕及耕深耕而疾耰之以待时雨时雨既至挟其枪刈耨镈以旦莫从事于田野脱衣就功首戴茅蒲身衣袯襫霑体涂足暴其发肤尽其四支之敏以从事于田野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是故农之子恒为农野处而不昵其秀民之能为士者必足赖也
  臣若水通曰萃集州聚也物事也权平也赖赢也枪桩也芟大镰也所以芟草也监视也资财也视其贵贱有无也背曰负肩曰担荷掲也袯襫蓑薜衣也茅或作萌萌竹萌之皮所以为笠也昵近也夫先王之处民也士农工商各有其地所以专其业也地壹则事专事专则业专业专则志定矣民志定则天下治矣齐桓师管子之言犹足以成霸图况明君圣主本之以诚而化之以道者乎












  格物通卷五十五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正万民下
  汉高帝元年十一月沛公悉召诸县父老豪杰谓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尔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馀悉除去秦法诸吏民皆按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尔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民民又益喜惟恐沛公不为秦王
  臣若水通曰秦之所以得罪于天下者暴虐之政使民无所措手足尔高祖入关之初而遂除秦苛法约法三章其庶几仁以育之义以正之者矣此汉之所以兴乎史氏掲而书之盖其仁义之举虽未足以追配汤武亦庶几秋杀之中而寓春生之仁乎
  汉文帝六年冬十月梁太傅贾谊上疏其略曰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锄虑有徳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悦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嗜利不同禽兽者亡几矣今其遗风馀俗犹尚未改弃礼义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
  臣若水通曰先正有言风俗者起于上而成于下者也故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秦因商君以其惨刻之心务功利之政风俗薄恶至文帝之世其俗尚在宜乎有更化善治之君也记曰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本则在于君相而已有天下者当正其所好尚好尚正而民心正民心正而天下之风俗正矣
  汉光武建武十四年秋大中大夫梁统上疏曰臣窃见元帝初元五年轻殊死刑三十四事哀帝建平元年轻殊死刑八十一事其四十二事手杀人者减死一等自是之后著为常凖故人轻犯法吏易杀人经曰爰制百姓于刑之𠂻自高祖至于孝宣海内称治至初元建平而盗贼浸多皆刑法不𠂻愚民易犯之所致也由此观之则刑轻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奸轨而害及良善也事寝不报
  臣若水通曰仁育义正古昔圣王所以治民之要道也故天之道非春不生非秋不成故有肃杀所以成其生长之功也元哀二帝法弛而轻纵是失其所以正万民之道矣及民易犯刑罚何以异设水于前而使之易玩而溺之死也哉梁统之论救正其弊光武不能嘉纳其言而用之此东汉之治所以不能追三代之隆也然则光武其亦中才之主也哉
  汉桓帝元嘉元年十一月诏举独行之士涿郡举崔寔诣公车称病不对策退而论世事名曰政论其辞曰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徳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山阳仲长统见其书叹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座侧
  臣若水通曰子产惠人也亦铸刑书水火之喻切矣崔寔立政论于汉粱肉药石之喻得救时正民之道君子有取焉孟子曰以生道杀民其此之谓乎然则人主盍亦酌刚柔之中哉
  魏无乡党之法唯立宗主督䕶民多隐冒三五十家始为一户内秘书令李冲上言宜准古法五家立邻长五邻立里长五里立党长取乡人彊谨者为之邻长复一夫里长二夫党长三夫三载无过则升一等其民调一夫一妇帛一匹粟二石大率十匹为公调二匹为调外费三匹为百官俸此外复有杂调民年八十巳上听一子不从役孤独癃老笃疾贫穷不能自存者三长内迭养食之书奏诏百官通议甲戌初立党里邻三长定民户籍民始皆愁苦豪彊者尤不愿既而课调省费十馀倍上下安之
  臣若水通曰三长既立万民表正上有经费下无侵害壮有复夫穷有迭养而民俗厚矣李冲之言岂非经国要务哉
  隋文帝开皇九年二月丙申制五百家为乡置乡正一人百家为里置里长一人
  臣若水通曰乡正里长即古乡大夫里宰之遗意也然以正以长为名岂非欲其以公正之徳而长之教之亲睦戒之刑法以同归于无偏无党无反无侧之化哉后世失其意而徒以追租之隳突狱讼之交攻为务岂立正长之法固如是哉
  唐高祖武徳七年春正月依周齐旧制每州置大中正一人掌知州内人物品量望第以本州门望高者领之无品秩
  臣若水通曰古者闾胥书其徳族师书其行则民不敢为恶而勉于为善大中正之设虽自唐而用之品量人物则亦古之遗意也夫以中正为名必其人果足以当之可也不然不中不正未有不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者矣故以中正而察人则易而得其中正之人则难得其人则足以中人之不中正人之不正矣
  贾谊新书曰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之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徳教或驱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
  臣若水通曰书曰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又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礼义刑罚皆所以正万民而不可偏废者也茍礼义不施而惟刑罚之滋焉祗见民未正而天下之乱成矣今夫天道之大也四时之运也徒以秋杀而无春生之仁则万物其不渐尽而磨灭者几希矣故为君者徳刑兼济仁义并行阳舒阴惨体天之道夫然后中和致而天地之祥应矣
  刘向说苑曰圣人之治天下也先文徳而后武力凡武之兴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诛夫下愚不移纯徳之所不能化而后武力加焉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化独阴不生独阳不成程頥曰文徳所不能服而不用威武何以平治天下由是言之文武并用人君中正之道也君天下者可不知所审哉
  刘向曰百方之事万变蜂出或欲持虚或欲持实或好浮游或好诚必或行安舒或为飘疾从此观之天下不可一圣王临天下而能一之
  臣若水通曰天下民心之不正者风俗之不同也风俗之不同者道徳之不一也百方之事虽有万变所不能变者此心此徳耳圣君临御于上而所以一天下者皆本之身心之正焉则风行草偃自不容己者矣是故人君之正万民盍求所以一之者哉
  刘向曰禹出见罪人下车而泣之左右曰夫罪人不顺道故使然焉君王何为痛之至于此也禹曰尧舜之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今寡人之为君也百姓各自以其心为心是以痛之也书曰百姓有罪在予一人
  臣若水通曰宇宙之内一心尔尧舜此心也尧舜之民亦此心也禹此心也禹之民亦此心也故禹之民之心得其正即尧舜之民之心尧舜之民之心得其正即尧舜之心尧舜之民以尧舜之心为心者以得其同然者非谓本无是而求于尧舜也禹之民各自以为心是失其所同然者耳仰惟皇上秉尧舜禹之资其心即尧舜禹之心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今之百姓之心者独非尧舜之民之心乎顾躬行以率之者何如尔诗曰天之牖民如埙如篪如取如携携无曰益牖民孔易言致同也开聪明扩良知是已盖凡民自有之矣开之扩之如呼梦者而使寤唤醉者而使醒我但能觉之而已非外与之以寤与醒也顾不易哉茍体认扩充大禹泣罪之心则皇上之心即尧舜禹之心而今天下之民亦莫不以皇上之心为心矣孰谓唐虞三代之治不可复见也
  周敦頥通书曰天以阳生万物以阴成万物生仁也成义也故圣人在上以仁育万民以义正万民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徳修而万民化大顺大化不见其迹莫知其然之谓神故天下之众本在一人道岂远乎哉术岂多乎哉
  臣若水通曰夫民非仁不育非义不正育之也者生之也正之也者成之也茍生矣而不正之以义则欲动情胜相攻贼灭不可得而成矣奚其正故仁育义正而后君道成春生秋杀而后天徳成阙一则偏废匪顺匪化何以成圣人天地之神哉故君民之道在仁义并行矣
  程颢曰古者乡田同井而民之出入相友故无争斗之狱今之郡邑之讼往往出于愚民以戾气相构善为政者勿听焉可也又时取强暴而好讥侮者痛惩之则柔良者安斗讼可息矣
  臣若水通曰明刑所以期于无刑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此息讼之道也明道勿听之说盖一时救弊之言尔何则君子之为政也端本尚矣乃若讼生于前茍无说以开明之则亦迷而不悟而已何以动其自责自咎之念哉臣故曰一时救弊之言为不端本者设也
  邵雍曰天有阴阳人有邪正邪正之由系乎上之所好也上好徳则民用正上好佞则民用邪邪正之由有自来矣
  臣若水通曰上者下之倡也孔子曰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又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下民之邪正在上所以感之者何如尔然则后之人君世主欲正天下之民者可不正其好恶以端其本哉经曰表正万邦是在君身而已矣
  蔡沈洪范内篇曰制人为九行
  臣若水通曰制别也九行谓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彊而义也九行人所固有皆一理也圣人别而制之所以示人以徳行之实也正民之道岂有外于此哉
  国朝吴元年皇祖命中书省定官房舍服色等第谕廷臣曰古昔帝王之治天下必定礼制以辨贵贱明等威是以汉高初兴即有衣锦绣绮縠操兵乘马之禁历代皆然近世风俗相承流于奢侈闾里之民服食居处与公卿无异贵贱无等僣礼败度此元之失政中书以其房舍服色等第明立禁条颁布中外俾各有所守以正名分
  臣若水通曰正民之道莫先于正名分正名分莫先于定服器前元以失其政是以名分不正风俗不美奢侈相承贵贱无等闾里之民服食宫室与公卿无异僣礼败度莫此为甚矣我皇祖明大义于天下顿革旧习乃命中书定服舍器用之制明立禁条以正名分使万民归正还古帝王之道昔武王灭商乃反商政政由旧我皇祖之谓乎
  洪武元年圣祖为大明令一百四十五条颁行天下制曰惟律令者治天下之法也令以教之于先律以齐之于后古者律令至简后世渐以烦多甚至有不能通其义者何以使人知法意而不犯哉人既难知是启吏之奸而陷民于法朕甚悯之今所定律令芟繁就简使之归一直言其事庶几人人易知而难犯书曰刑期于无刑天下果能遵令而不蹈于律刑措之效亦不难致兹命颁行四方惟尔臣庶体予至意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颁律令于天下谕民之诏也书曰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故律令行则民徳协中而无不正矣我太祖之临御臣庶必先立律令以正之其义之尽而仁之至矣
  国朝太祖作为条训以示子孙有曰朕自起兵至今四十馀年人情善恶真伪无不历渉其中奸顽刁诈之徒情犯深重灼然无疑者特令法外加刑使人知所警惧不敢轻易犯法然此特权时处置顿挫奸顽非守成之君所常用以后子孙做皇帝时止守律与大诰并不许用黥刺剕劓阉割之刑敢有请用此刑者犯人凌迟全家处死
  臣若水通曰吕刑曰刑罚世轻世重故刑乱国用重典刑平国用中典此圣祖承前元之乱既以法外加刑于奸顽之人矣其所谓用重典者乎至是复戒子孙止守律与大诰而禁用黥刺剕劓阉割之刑其所谓用中典者乎世轻世重与时宜之得先王制百姓于刑之中之道矣正民之义何以加此虽然世平法玩久则委靡人尚姑息法就废弛如久病之人气息奄奄随世轻重当思所以振作之术乎此又惟圣祖言外之意也
  洪武二十二年十一月乙丑上御谨身殿翰林院学士刘三吾侍因论治民之道三吾言南北风俗不同有可以徳化有当以威制上曰地有南北民无两心帝王一视同仁岂有彼此之间汝谓南方风气柔弱故可以徳化北方风气刚劲故当以威制然君子小人何地无之君子怀徳小人畏威施之各有攸当乌可槩以一言乎三吾悚服稽首而退
  臣若水通曰正民之道中而已矣刚柔强弱中焉而已矣所以能中者心而已矣三吾所谓徳化于南威制于北不知民心中正之理矣皇祖谕以地有南北民无两心其真识本心而得帝王心学之传者乎人君茍明诸心而得中正之理则至中有以救天下之邪至正足以一天下之动沉潜刚克高明柔克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可以持三徳之用正万民之偏矣
  大明令庶民男女衣服并不得僣用锦绣许用纻丝绫罗䌷绢素纱金首饰一件金耳环一对馀止用银翠帽顶帽珠并不得用金玉珊瑚琥珀靴不得制造花様金线妆饰
  臣若水通曰易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夫民志之不定以名分之不明名分之不明以僣侈之无禁古之时农工商贾各勤其事而所享有限故皆有定志而上下之分明矣后世僣侈之风日盛庶民服用上拟王公名分之不明莫此为甚我圣祖著为此令其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者不在是哉
  教民榜凡民间户婚田土斗殴相争一切小事不许辄便告官须经里老理断违者不问虚实杖六十仍发里老理断若民自能含忍不愿告诉者不许里老风闻寻趁勾引生事违者亦杖六十有赃重论
  臣若水通曰民生有欲不能无争争者小则小理之在里老则情易得而悔易生禁生事则其萌易除而其焰易熄一朝之忿至于亡身及亲者可免矣万民之正有不由于此哉
  教民榜里老不但与民果决是非务要劝民为善其本乡本里人民务要见丁着业出入互相周知违者论罪教民榜本乡本里有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及一善可称者以实迹申奏有司不举者罪之其无籍刁顽挟制官府者严加惩治其强劫盗贼逃军逃囚及生事恶人里老即须会多人擒拏送官违者治罪
  臣若水通曰鼓舞万民之术劝惩举措而已矣一乡之人善恶必不能遁其情也故责之以劝戒于前举措于后而赏罚行焉则民徳归正矣
  教民榜乡里人民住居相近父祖以来非亲即识其年老者或父祖辈行或伯叔辈行年㓜子弟皆须敬让敢有轻薄不循教者许里老量情责罚若年老者不以礼导生事罗织亦治以罪务要邻里和睦长㓜相爱如此自无争讼安享太平
  臣若水通曰史臣赞尧之治化而曰协和万邦诚使长㓜有序老少相得其为协和何如也然尧必先明峻徳公孙弘曰人主和徳于上百姓和合于下盖必有以本之也其明徳和徳之学动民之道伏惟圣明留神焉
  宣徳二年七月上御奉天门谕兵部尚书张本等曰近来民有诉妄解充军者此乃有司之过彼意盖谓朝廷所重在军不知民乃国家根本夫朝廷于军民正如舟车任载不可偏有轻重今后卿等须令有司审实军则为军民则为民毋致妄冒违者必罪不恕
  臣若水通曰古者因井田而制军赋兵出于农有事从司马而阅之以击刺征伐之方无事从司徒而训之以事君亲上之道何有军民之分降及后世兵农分而为二兵出身以卫农农出粟以养兵故当变故则崇军旅而轻农氓当治平则重农氓而蔑军士殊不知文武一道军民一体而可以偏重乎哉我宣宗之言可以为永鉴矣



  格物通卷五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七    明 湛若水 撰平天下格凡三纲二十目
  公好恶
  用人
  学校礼乐政教附举措 课功 任相 任将 六官
  理财
  修虞衡贡赋附抑浮末禁淫巧奢侈附饬百工 屯田授间田水利附马政 转运 劝课 禁夺时 省国费冗官冗兵冗役之类慎赏赐 蠲租 薄敛 恤穷 赈济
  臣若水通曰平天下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平天下焉而至之也至其应天下之理也故大学平天下章以絜矩以好恶以忠信以仁义言之无非吾心应天下之理也是故公好恶焉其要矣其用人焉则学校也举措也课功也任相也任将也六官也其理财焉则修虞衡贡赋也抑浮末也饬百工也屯田水利也马政也转运也劝课也禁夺时也省国费也慎赏赐也蠲租也薄敛也恤穷也赈济也皆天下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平天下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平天下而尽之矣
  公好恶
  诗大雅假乐威仪抑抑徳音秩秩无怨无恶率由群匹受福无疆四方之纲
  臣若水通曰此诗人愿王者之子孙其适为天子者公以任贤也抑抑密也秩秩有常也匹类也群匹谓众贤也言愿王者有威仪声誉之美秉其好善恶恶是是非非之公心无私怨私恶以任众贤是能受无穷之福为四方之纲矣夫好贤而恶不肖人之本心也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百志惟熙者能之若夫本心不明以异同为好恶则贤者必以忠直而见怨恶怨恶之私生于中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矣故唯仁人能好人能恶人无怨恶之私故能率用群贤贤者在位能者在职用贤致治而受安富尊荣之福于无穷而为四方之纲矣君者朝廷之纲朝廷者天下之纲纲举而万目张故天下治矣夫以四方之纲无疆之福人才之盛由于一念好恶之公如此可不谨乎成汤之立贤无方武王之建官惟贤位事惟能宣王之任贤使能是皆本于好恶之公而卒获其应者也伏惟圣明以古圣贤为法存公正之心以为用贤受福之本则休明之治自臻矣斯世斯民何其幸邪
  大雅泂酌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餴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
  臣若水通曰此诗召康公戒成王而作也泂远也行潦流潦也餴烝米一熟而以水沃之乃再烝也饎酒食也岂弟乐易也君子指王也言远酌彼行潦之水挹之于彼注之于此而澄渟之则浊者以清犹可以烝米而为酒食矣况此岂弟之君子能以民心而为己心凡有所好也好民之所好而好以天下凡有所恶也恶民之所恶而恶以天下则好恶通乎民心而一毫己私不以与乎其间矣是以民之仰之戴之者尊之如父而有父之尊亲之如母而有母之亲自固结而不可解自眷恋而不忍离矣岂不谓民之父母乎是则民之尊亲之至者非私之也以君子好恶之公有以动之一天理之自然者也则夫有天下者乌可横之以私作好作恶而不以天下之心为心邪
  春秋昭公十五年秋晋荀吴帅师伐鲜虞
  臣若水通曰左传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围鼓鼓白狄之别种也鼓人或请以城叛而降晋荀吴不肯受左右曰师徒不致勤劳而可坐得一城何故不为荀吴曰我闻诸叔向好恶无有过差使民晓然知其好恶之所在则事无不济也或以吾城叛而归敌吾所甚恶也今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可恶者则于甚可好者将何处之若受其叛而不推赏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吾力所能则进而取之力所不能则退而舍之量力而行之不可欲急得城而近奸邪之人所丧失滋多矣乃使鼔人杀其叛人而缮修守备臣谓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好恶之公也好恶之公实自正其心始心正则诚矣诚则明明则知千万人之好恶即一己之好恶诚则公公则以一己之好恶而为千万人之好恶也荀吴却鼓城之叛而自其己之好恶推之庶几近于道乎惜乎未能扩充之以成王佐之才也欤
  礼记坊记子云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犯也下不天上施则乱也
  臣若水通曰书称清问下民谋及庶人所以广聪明也盖天下之道理无穷而一人之聪明有限故政教之施必参酌乎庶人之言而后尽善尽美也如是则能合人情而宜土俗其行之也无弊其利之也无穷下民之恱之真若天之膏泽之降施于上矣茍惟任一己之私好民之所恶恶民之所好则拂人之性矣故谓之犯上既犯则下乱膏泽不下于民而下民不天上之所施矣岂不背叛而为乱哉或曰九重深䆳民言何自而达君亦何自而酌之也曰询之左右询之群臣询之庶民而又命使以观风问俗于天下民之利病莫遁其情君则酌其至公至当者而施之则民虽未言君固已逆探其欲言者而播之虽不中不远矣传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惟圣明留意焉
  缁衣子曰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所好恶不可不慎也是民之表也
  臣若水通曰好恶者不必行劝惩于天下而天下从违而趋避之者也盖天下之民同此心也同此情也则亦同此好恶也上感而下应盖有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者矣
  缁衣子曰有国家者章善瘅恶以示民厚则民情不二诗云靖恭尔位好是正直
  臣若水通曰章明也所谓明明扬侧陋也瘅病也所谓维王之卭也善者明而扬之为士为大夫为公卿所谓五服五章是也恶者病而去之移之郊遂迸之四夷所谓除恶务本是也夫公好恶者则民化之亦好其所好而恶其所恶矣治天下之要何以外于此哉
  论语子曰唯仁人能好人能恶人
  臣若水通曰好善而恶恶天下之同情也但有一毫私意以杂乎其间斯有好而不知其恶恶而不知其美者矣故好恶得正唯仁者能之盖仁者之心浑然天理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故因人之善而好之好非以己而无有作好也因人之恶而恶之恶必以物而无有作恶也何有于亲爱贱恶之辟哉虽然常人之好恶所系犹小也若夫人君之情有所好恶则或为刑赏或为用舍或为予夺或为黜陟或为生杀一失其正将拂人之性而使天下蒙其祸且不免于逮身之菑矣可不慎欤
  孟子曰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臣若水通曰此孟子于雪宫告齐宣王之言也因宣王有贤者亦有此乐之问故告之以此言君民一体上下一心为人君者能以民心为己之心如饱煖安逸民之乐也君则见民之乐犹己之乐而懽欣之情有所不能已焉民则曰君之乐吾乐也是愉悦之情同我矣吾胡为而不乐君之愉悦乎饥寒劳困民之忧也君则见民之忧犹己之忧而痛悼之情自有所不能已焉民则曰君之忧吾忧也是哀怛之情同我矣吾胡为而不忧君之哀怛乎夫乐民乐而民乐之是以一己之乐为天下之乐非私乐矣忧民忧而民忧之是以一人之忧为天下之忧非私忧矣夫得民之情是得民心也得民心是得民也如是而不王于天下者宁有是理哉齐王以雪宫为乐是乐以一己之私矣孟子以是告之所以扩天理遏人欲而引之当道志于仁也足为万世人君审好恶之法矣
  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床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己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答门人万章之言以见大舜忧喜好恶纯乎天理之公也万章以所闻父母与象害舜之事而舜则见而喜之之情为问言舜父顽母嚚象傲日以杀舜为事故使之治粟廪去其梯而焚之又使之掘井舜从旁空而出父母不知又从而以土揜井象言谋揜盖杀舜于井中者皆我功故牛羊仓廪皆与父母干戈琴弤皆当与我二嫂舜之二妃当治我栖乃往舜宫而舜巳在床鼓琴矣象乃言我思兄之切郁陶而气不得伸故来见尔象此时盖有忸怩惭愧之色舜乃言曰我有臣庶之众汝其治之万章既述此言而问以为舜果不知象之将杀己故喜之如此欤孟子告之以为舜岂有不知象之杀己但舜大圣人也天理之全人伦之至常知有弟之亲而不知有象之恶故于象有谟盖之忧则忧之情亦与象同曰吾何以使弟至此也于象有郁陶之喜则喜之情亦与象同幸得以遂天伦之乐也一忧一喜皆在象而舜无与焉其好恶一天理之公也人君于人伦物理之际可不以此体认于心乎
  国语周语王孙说曰圣人之施舍也议之其喜怒取予也亦议之是以不主宽惠亦不主猛毅主徳义而已臣若水通曰说周大夫赏得其人罚当其罪是为徳义夫取予施舍喜怒君之大柄也不拟议以求公正之归何以执大柄以示好恶之则于人乎为人君者可不取说之言执大柄以御天下哉
  晋语史苏曰吾闻君子好好而恶恶乐乐而安安是以能常
  臣若水通曰史苏晋大夫占卜之史也好者好之恶者恶之乐则说之安则居之得好恶之正故能有常而不变夫君子平其心以和其情故好恶安乐不违乎天天也者常久不变之道也观献公之于申生好恶安乐拂人之情戾天之常甚矣君子是以知其难作也为人君者可不鉴乎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散骑常侍贺琛启陈四事其三以为陛下忧念四海不惮勤劳至于百司莫不奏事但斗筲之人既得伏奏帷扆便欲诡竞求进不论国之大体心存明恕惟务吹毛求疵擘肌分理以深刻为能以绳逐为务迹虽似于奉公事更成其威福犯罪者多巧避滋甚长弊増奸寔由于此诚愿责其公平之效黜其谗慝之心则下安上谧无侥幸之患矣
  臣若水通曰此贺琛陈说于梁武帝之言也吹毛以求其疵擘肌以分其理言其苛刻绳逐者绳纠其过失而斥逐之也夫好恶之公私在邪正而已尔故公平之政行则好恶公谗慝之说行则好恶不公矣贺琛之言亦救时之弊也然人君好恶之公在正其心而已心正则孰为公平孰为谗慝孰为邪孰为正而趋舍之归自定矣
  唐太宗贞观五年十二月上谓执政曰朕常恐因喜怒妄行赏罚故欲公等极谏公等亦宜受人谏不可以己之所欲恶人违之茍自不能受谏安能谏人
  臣若水通曰喜怒情也赏罚政也政生于情也太宗既责臣下之陈谏于君又责以受谏于人可谓能絜矩矣然情生于性性生于心心性者政事之根本也太宗诚知养其心性而臣下之所以辅导者胥不外是则发之而为情逹之而为政无弗善也惜乎君以纳谏名臣以直谏显徒事其末而不深探其本故谏愈多而过愈著其不足以望先王之治有由然矣故君臣相与以有成须于本原求之记曰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信夫
  贞观十年十二月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言宣饶二州银大发采之岁可得数百万缗上曰朕贵为天子所乏者非财也但恨无嘉言可以利民尔与其多得数百万缗何如得一贤才卿未尝进一贤退一不肖而专言税银之利昔尧舜抵璧于山投珠于谷汉之桓灵乃聚钱为私藏卿欲以桓灵事我邪是日黜万纪使还家臣若水通曰宝藏恒情之所好也而不好焉专利之臣恒情所不恶也而能恶焉轻百万之缗而重贤才之士太宗之好恶可谓得其正矣然而一事如此而他事或有不然者岂非体认天理之功未知而本原之学未之讲邪
  贞观十七年四月以杨师道为吏部尚书初长广公主适赵慈景生节慈景死更适师道师道与长孙无忌等共鞫承乾狱阴为赵节地道由是获谴上至公主所公主以首击地泣谢子罪上亦拜泣曰赏不避仇雠罚不阿亲戚此天下至公之道不敢违也
  臣若水通曰太宗谓赏不避仇雠罚不阿亲戚此公天下之好恶割骨肉之私爱而公主之请不行所以能成贞观之治也凡为天下国家者于好恶不可以不慎焉
  贞观二十一年上谓侍臣曰自古帝王多疾胜己者朕见人之善若巳有之人之才有能有不能朕取其所长弃其所短人主往往见贤则欲寘诸怀不肖则欲推诸壑朕见贤者则敬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恶正直阴诛显戮无代无之朕践祚以来正直之士比肩于朝未尝黜责一人自古皆贵中华贱四夷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
  臣若水通曰不疾胜己不没人长敬其贤矜其不肖不恶正直兼爱四夷太宗之好恶可谓公矣所以成莫大之功而为唐配天之主也后之人君尚取法之哉
  宋徽宗崇宁二年九月令州县立党人碑蔡京又自书奸党为大碑颁于郡县令监司吏厅皆刻石有长安石工安民当镌字辞曰民愚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马相公者海内称其正直今谓之奸邪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之罪民泣曰被役不敢辞乞免镌安民二字于石末恐得罪后世闻者愧之
  臣若水通曰人之生也直好恶之公出于性生者也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蔡京以才智自雄党碑之立是无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矣反不若一石工之明者何哉盖由安石学术之辟故好恶之僻涂天下之耳目蔽天下之聪明故京迷而不自知也夫岂其智弗若欤其术使之然也若安石者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邪或曰京狐媚也岂足以人道齿之后之人主见如此之人尚谨所好恶焉
  元仁宗延祐七年四月有献七宝带者因近臣以进帝曰朕登大位不闻卿等进贤而为人献带是以利诱朕也其还之
  臣若水通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此好恶之公也仁宗不爱七宝带之献而责近臣以无贤人之进其庶几近是乎甚矣近臣之难御也狎之则玩其威忽之则投其好故夫明王圣主正身修徳防渐谨微必自贵近始使之窥见其隙鲜有不以利诱其君者矣周书曰所宝惟贤则迩人安其仁宗之谓与虽然君人者无乾健离明之徳其不为奸臣之所入者几希矣
  国朝宪纲风宪存心须用明白正大不可任一己之私昧众人之公凡考察官吏廉贪贤否必于民间广询密访务循公论以协众情毋得偏听及辄凭里老吏胥人等之言颠倒是非亦毋得搜求细事罗织人过使奸人得志善人遭屈
  又曰所至之处博采诸司官吏行止廉勤公谨者礼待之荐举之污滥奸佞者戒饬之纠劾之劝惩得体人自敬服大抵心正无私则事公当
  臣若水通曰大禹谟曰稽于众舍已从人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夫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故小民至愚而神是非善恶靡不明且公也皇祖以举措命宪臣而必使之循公论以协舆情人自敬服盖我是非之心即人是非之心也至于一则曰存心明白正大二则曰心正无私真可谓知好恶之本哉
  宪纲原设旌善亭申明亭但有损坏行属修理接示姓名行实使善恶知所惩劝
  臣若水通曰书云尔惟风下民惟草孔子之告康子亦此意也是故为之旌善为之申明为之榜示行实则好恶明而民之趋善避恶也易易尔昔成汤播告之修不匿厥指岂非豫示好恶于民哉夫明示好恶者在君申好恶之实而达之于民者在有司矣








  格物通卷五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学校一礼乐政教附
  易𫎇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臣若水通曰初六以阴居下而不正下民之蒙者也爻言上之治蒙当有发之之道明刑以示之使知所畏惧而感悟其良知去其𫎇蔽如脱去其桎梏焉然必有脱其桎梏之心乃可若过此而往专用刑法以为治则民之蒙不能发矣故有吝也夫人性本然之善蔽于蒙昧犹桎梏也桎梏去而真性全惩之以威去其桎梏者也故书曰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又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教者以发𫎇为功𫎇之不亨教者之吝也故威以惩之使归于德化之中教得其道而蒙者亨矣贤才胥由是出国家曷胜其用耶
  书虞书舜典舜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契以掌教之言也亲者相亲一体之义也五品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五者之名位等级也逊顺也司徒掌教之官也敷布也五教者以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布而为教令也敬者心之主一而教之本也宽谓宽裕以待之也盖五者之理出于人心之本然非假外求惟教学不明则无以开发其良心故不相亲不相顺教也者所以开发其良心而复其本然之理也故舜因禹之让又申命契仍为司徒使之敬以敷教而又宽裕以待之使其优游浸渍以渐而入则其天性之真自然呈露不能自已矣臣谓由百姓不相亲各自以其心为心而无同胞共与之公各以其形骸分尔汝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皆如路人五品所以不顺其理也故舜命契敬敷五品之教所以明其相亲之理而使相逊则天下无事矣此唐虞三代之治必先于建学立师师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学有司之所以选举朝廷之所以擢用皆在人伦物理德行道艺之实所养所用皆出于一后世立教或以诗赋或以训诂词章徒事口耳而不可推之天下国家此学问政事所以分为二事治之所以不古若也有志于治者尚其考之
  舜典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伯夷典礼之言也典主也三礼者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祇之礼也秩宗者主叙次百神之官伯夷臣名夙早也寅敬也直者心无私曲也帝舜咨问于四岳在廷之臣有能典主我天神地祇人鬼之礼者乎四岳遂举伯夷舜乃然其举呼而命之曰尔作秩宗之官当早夜致敬敬则内直无有私曲之萌则其心洁清心洁清则德足以通神明而可以感格矣帝舜命伯夷专言祭祀而不及乎他者何耶盖事神实难而三千三百之礼皆本于敬也
  益稷䕫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虞宾在位群后德让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臣若水通曰此䕫述作乐之功用也戛击考击也鸣球玉磬也七弦为琴二十四弦为瑟咏者人歌声也虞宾丹朱也群后助祭诸侯也下堂下之乐也柷敔节乐之器也笙竹音镛锺金音也䕫言乐之始作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合歌咏之声是时丹朱在陪祭之位与助祭诸侯以德相让则人无不和可知矣始则击柷以合之终则栎敔以止之笙镛之音与咏歌而迭奏是时则见鸟兽无知亦跄跄行动相率而舞箫韶至九变则见凤凰灵鸟亦且来舞而有仪容则物无不和可知矣夫感神人和上下格鸟兽致祥瑞作乐功效之大感通之妙如此为人君欲化成天下位育天地万物者可不讲求之乎
  周书武成重民五教惟食丧祭
  臣若水通曰此周史臣述武王政治之大事也五教者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五典之教也教以厚伦食以养生丧以送死祭以追远皆所以立人纪而厚风俗圣人之所以甚重焉者也孟子论王道使民养生送死无憾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弟之义其言盖本于此人君欲行王道者盍于此求之哉
  洪范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
  臣若水通曰箕子衍洪范皇极之畴此言庶民也有猷谓有谋虑者有为谓有设施者有守谓有操守者念之不忘之谓也不恊于极未合于善者也不罹于咎不陷于恶者也受之者受教之也攸所也锡与也福爵禄也有猷有为有守三者其材质可进于大道君之所当念念不忘而进之也未合于善不陷于恶材质中人也进之则可以为善弃之则流于恶君所当受教之而不拒也念而深进之受而与进之各随其才而轻重以成就之也由前二等之人而造就见于外而有安和之色发于中而有好德之言汝于是既观其色又听其言知其为善则锡之以爵禄而是人斯其惟皇之极矣宋儒程颢言于朝曰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夫人君于天下之人当随其材而成就之使贤者能者各以时见用于朝则风俗日厚而王道可几矣后之人君有志于图治者可不务乎
  诗大雅棫朴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夀考遐不作人臣若水通曰倬大云汉天河也章文章也周王谓文王也文王九十七乃终故言夀考遐何也作者鼓舞振德之意此诗美文王教化成贤之隆也言云汉之大则为章于天矣文王夀考何不作成人才如是乎养士莫大于学校学校者固教化之地其所以鼓舞而作兴之者实本于君心之德尔故棫朴咏峩峩髦士桓桓六师人才可谓盛矣而必曰周王夀考遐不作人盖必有文王之德享文王之夀而久于其道则在位一日圣德薰蒸于一日在位百年圣德薰蒸于百年然后礼乐兴而教化成贤才出而天下治矣不然徒有学校之设茍无圣德以为鼓舞作兴之本如汉明帝开辟廱衣冠缙绅环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而卒无以成教化之功学校之设徒为粉饰虚文而已安得真才以为实用哉
  大雅灵台虡业维枞贲鼓维镛于论鼓锺于乐辟廱臣若水通曰此咏文王教化之诗也虡者植木以悬锺磬其横者曰栒业者栒上大版刻之捷业如锯齿者也枞者业上悬钟磬处以彩色为崇牙其状枞枞然也贲鼓大鼓也镛大锺也于叹辞论伦理也廱泽也辟廱天子之学也言文王之乐于其虡业则枞枞然其贲鼓与大钟既作而有伦文王则乐于辟廱矣文王钟鼓之乐作于辟廱者何盖古者首以礼乐而教胄子也故文王于辟廱之中既教之养老习射之礼矣犹惧其一于严而情不通则其教有难入矣故又考钟击鼓秩然有伦使入乎耳感乎心而辟廱之乐蔼如春风和气之薰蒸所以涵养其性情荡涤其邪秽优游变化自成其德尔虽然礼乐本于人心非自外也故曰论曰乐文王本之此心一天理中和之极故发之于礼乐自然中正和平有以感人心于和乐也茍无中和之本而徒事其文焉其如礼乐何故曰履中正而乐和平可谓达礼乐之本矣
  鲁颂泮水思乐泮水薄采其藻鲁侯戾止其马𫏋𫏋其马𫏋𫏋其音昭昭载色载笑匪怒伊教
  臣若水通曰此诗颂鲁僖公修泮宫之教也教以和乐为主和乐则感人心于易从易从则教化行而人才出矣故舜命契曰敬敷五教在宽谓之宽者即和乐之意也泮水之诗言鲁侯莅止载色载笑匪怒伊教方其莅学敷教之时假之言笑以通其情斯时也威怒为之泯然惟循循善诱而教养之尔然和乐岂假于外哉实本诸心尔故记曰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鄙诈一入中心安得和乐心不和乐施之教者又安得而和乐哉故心敬而后鄙诈消鄙诈消而后中心自然和乐而施之教者亦无不和不乐优而游之使自求之如春风着物生意勃然矣故人主之和德实学校教化之本也
  礼记王制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天子曰辟廱诸侯曰頖宫
  臣若水通曰凡教自上出者也天子天下之主故必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也小学者小子之学也公宫南之左者东南方也生长之地也大学者大人之学也十五岁入焉郊者郭门之外也辟璧也辟廱环学宫皆水如璧之象頖宫者半水也
  王制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王大子王子群后之大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国之俊选皆造焉凡入学以齿臣若水通曰乐正掌教之官也术者道路之名也诗书礼乐四者皆入德之路也故谓之四术造士者造就选士俊士而成之也乐主发礼主收故宜于春秋也诗主畅书主藏故宜于冬夏也主乎一而三者辅之也王大子适子也王子支子也群后诸侯也适子长子也俊升于学者选升于司徒者也以齿不以贵所以兴让也
  文王世子凡语于郊者必取贤敛才焉或以德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曲艺皆誓之以待又语
  臣若水通曰语论才也郊太学也有德者谓之贤有能者谓之才即事也言者敷奏之言也曲艺有一长者也又语再论也古者即学论人之法尚贤而用才故德进为先事举次之言者事之绪馀故又次之曲艺则仅能一技故为下此论人之序也虽然以德以事以言以曲艺有立贤无方随材器使圣人之仁不遗乎物也惟我圣明之教如天地之覆载大以成大小以成小无物不育如大匠之于群材大则大用小则小用而无遗与成周之法同一揆矣
  文王世子天子视学大昕鼓征所以警众也众至然后天子至乃命有司行事兴秩节祭先师先圣焉
  臣若水通曰此天子视学之礼也于大明之时鼓征召大众之至而后天子至焉遂命有司行事举礼以祭先师先圣所以报本不忘学之所自致崇儒重道之诚而身亲学焉以为教者也自汉以来目视学为异事故不曰视学而曰幸学视者亲临之辞所以著重教也幸者宠遇之辞所以见尊君也君尊而崇师重道之意杀矣为人君者可不知所重乎
  学记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
  臣若水通曰古人立学二十五家之闾曰














  臣若水通曰中年间一年也离绝也群者朋侪也古者学校逐年比较之法每一年必有入学之人间一年则进退可知矣于是考其进否之艺即又申其说以为一年所视者离绝其经书之句读辨别其志向之邪正三年所视者敬其所习而无怠忽乐其朋徒而无暌贰五年所视者博习而无限制亲师而知嗜好七年所视者论学之微取友之益夫然则学巳小成者也至于九年知类通达而义理无不明卓然强立而外物不能反此之谓大成夫曰经曰业曰群曰习曰学曰类是所谓业也曰志曰敬曰乐曰博曰亲曰通达曰强立是所谓德也德业合一先王之所以教而学者之所以学而成其贤者也今之所教学者不越乎记诵辞章之间岂可谓之成贤哉
  学记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孙则坏乱而不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此六者教之所由废也臣若水通曰学之所由兴者有四焉属于师者三曰禁止其未发之非一也告之以当可之时二也不陵犯节次而施之有序三也属于友者一曰彼此相观而摩厉以善是也学之所由废有六焉属于师者三其一曰发然后禁而扞格不胜其二曰过然后学而勤苦难成其三曰杂施而使之坏乱属于友者三焉一曰孤陋而寡闻二曰燕私为朋以逆其师三曰燕游邪僻以废其学由是观之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未有不由师而成者然师之为教止于大纲而朋友讲习之益尤多也古人重朋友之乐其以此夫
  礼运五声六律十二管还相为宫也
  臣若水通曰十二律管者正五音之具也五音者作乐之本也乐之本由人声起也五声者宫商角徵羽也六律者黄锺大簇姑洗㽔宾夷则无射为六阳律大吕夹锺仲吕林锺南吕应锺为六阴吕均之皆可以言律此云六律者阳可以该阴也十二管者十二律吕之管所以候气者也还相为宫者以十二律吹之而为声迭相为宫也夫十二律有吹有候吹之以审声之高下候之以审阳气之升而为之调燮以取中也吹以审于声候以审于气则无不和而可被于八音为乐其管止于十二者律之正管十二也变律非正律闰月无中气故不候也候气应而吹其管则中声在是矣其为宫也惟十二正律各自为宫以偕五声之正而周流以遍故为六十调盖六十调者十二宫也然每宫起调毕曲迺以二变声济五声之不和以六变律续㽔宾以下之不及所以然者无非欲其声之和夫宫者君也十二宫者皆君德之所吹也故律管之灰半出者为和气全出者为猛气不能出者为衰气和气者其政平猛气者其臣纵衰气者其君暴日别月异以其天与人君交相感应如影响然也作乐之功用岂小也哉
  乐记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者故礼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政刑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臣若水通曰道犹理也君民相感之际微矣故先王于感人心之道必致其谨焉是故礼乐政刑不同而理同归于感人心而已尔夫恭敬辞让人皆有是心也而无以理之或失则过或失则不及矣故礼以理之使无过不及而志正矣既有是志不能无声声而不和至于乖戾则无以宣其志之中和故乐所以和其声也礼制乐作感人者具矣其有不一者于是乎有法制禁令之政焉以一之又不齐则有墨劓剕宫大辟之刑焉以防之夫礼以道之乐以和之政以一之刑以防之果为何物盖事虽殊而所以为民使循乎天理之正其极则一也后世废弃礼乐专尚政刑是驱民于罪戾之归岂先王之意哉呜呼礼乐政刑出于一此先王之世所以治也礼乐政刑岐而为二此后世之所以乱也为人君者可不慎乎
  乐记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臣若水通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性本无不正也情荡之也情本无不中也欲诱之也欲非自内生也形累之也是故有形而后有欲有欲而后失其情情荡而性凿性凿而人道乖欲动情胜贼㓕无伦此大乱之道也是故先王有忧之制以礼乐推而达之天下使自得之礼以制心乐以乐心则口腹耳目之欲不流矣欲不流则好恶之情以平而不荡各得其中正而性复人道其有兴矣此礼乐之用所以为大也哉
  乐记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万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由天作礼以地制过制则乱过作则暴明于天地然后能兴礼乐也
  臣若水通曰天高地下万物散殊天地之序也流而不息合同而化天地之和也和故气行而物化序故质定而物分此天地自然之礼乐也先王仰观俯察而有得焉礼乐所以兴乎礼乐何以由天地制作也乐也者声也气之所为也是故拟之天道焉礼也者形也质之所为也是故拟之地道焉天地之和序尽形于此由是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天地奠位而万物生参赞之能事毕矣夫何以致于是也天地圣人之道一也先王得天地之道焉合气与质道之至也和序生于其心继之以器以文而礼乐出矣礼乐出而和序之心尽矣先王之教何莫而非天地之所为哉是故其始也则深体之其中也则效法之而其终也则参赞之天地圣人其体一也而礼乐也者所以合天人之蕴者也噫不闻性与天道而能制礼作乐者末矣过则暴乱其斯之谓欤
  乐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威严中心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
  臣若水通曰斯须暂时也致者中庸致中和春秋致女礼致爵之致言推而达之于彼也子谅慈良也入谓主之也先王礼乐之化神矣哉盖先王不能斯须去身推而达之天下亦不欲其斯须去焉广礼乐之教以成其化也是故乐由中出故推乐于民以治心礼自外作故推礼于民以治躬乐推则民化之易直慈良之心生矣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不言而信不怒而威矣礼推则民法之故庄敬庄敬则威严而无易慢之心矣威严则和乐而无鄙诈之心矣夫易直慈良之生也心之治也和也而乐而安而久以至信且威焉躬其有不庄敬者乎庄敬威严之著也敬也而和而乐以至易慢鄙诈皆泯焉心其有不和乐者乎易直慈良之或未至也则安久天神之机或几乎息鄙诈易慢之或主于内也则庄敬和乐之著必有泯然而灭者矣是故心所生也治心也亦所以治躬也治躬也亦所以治心也合内外之道也知内外之合一斯可与语礼乐之全教化之备矣
  礼运曰先王修礼以达义体信以达顺故此顺之实也臣若水通曰天地间之祥瑞无不至焉者岂无故哉其礼乐之感应也是故先王修天理秩然之礼于心以达其适宜之义于事体真实之信于心以达其和德之顺于事忠信者礼之本也顺宜者义之道也修礼所以体信适义所以达顺体用之谓也故其瑞应即顺气之实而可见者抑体信达顺之道程頥推原上下一于恭敬是也信顺者恭敬之谓也以此恭敬修其礼节于吾身则谓之体信以此恭敬达其事宜于天下则谓之达顺朱熹亦曰体信者致中也达顺者致和也要之一恭敬与致中和皆不外夫先王之礼义也

  格物通卷五十八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学校二礼乐政教附
  周礼地官大司徒之职掌建邦之五典以佐王扰邦国训万民一曰父子有亲二曰君臣有义三曰夫妇有别四曰长幼有序五曰朋友有信
  臣若水通曰此吴澄所补缺文也邦之五典者五品之人伦凡邦国人人所同有者也故司徒立此五典而佐王驯扰邦国以训万民使习熟教化五品逊而百姓亲焉五典者父子有亲也君臣有义也夫妇有别也长幼有序也朋友有信也亲义序别信乃出于人心之同然故以是教之非强其性之所无也特因人之所固有而教之尔为君师有教人之责者盍亦思之哉
  地官大司徒以五礼防万民之伪而教之中以六乐防万民之情而教之和
  臣若水通曰礼乐之功用大矣礼也者理也心存乎理则邪妄之私释而无不中矣乐也者乐也心得其乐则淫荡之情平而无不和矣故圣人之立教必先务焉礼以理之乐以乐之致天下于中和而教化之事毕矣
  周礼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则以为乐祖祭于瞽宗以乐德教国子中和祗庸孝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以乐舞教国子舞云门大卷大咸大㲈大夏大頀大武
  臣若水通曰成均者五帝之学名也以典乐之官掌成均之法者乐有声音度数可以养人中和之德而救其气质之偏也故聚公卿大夫之子弟于国学而使士之道明德立者教之死则尊之为乐祖祭之于瞽宗示不忘其所教也中者心不偏倚和者情无乖戾祗者肃恭之谓庸者平常之谓善事父母为孝善处兄弟为友此之谓乐德也兴者托物兴词道者直陈其事讽者微言以寓意诵者吟咏以达情自言其志曰言因问而答曰语此之谓乐语也云门大卷黄帝之乐大咸帝尧之乐大㲈大舜之乐大夏大禹之乐大頀成汤之乐大武武王之乐此之谓乐舞也教之乐德以养其易直子谅之心教之乐语以慎其温厚和平之发教之乐舞以动荡其血脉流通其精神则其中和之德成矣然则礼乐之功用其至矣哉
  地官乡大夫正月之吉受教法于司徒退而颁之于其乡吏各以教其所治以考其德行察其道艺
  臣若水通曰乡大夫者六乡之长也乡吏者州长党正族师闾胥比长也教法者大司徒之职十二教以下也德行者德之行也道艺者六艺也道之艺也二业并行先王之所以教也
  春官大宗伯以礼乐合天地之化百物之产以事鬼神以谐万民以致百物
  臣若水通曰乐由阳来礼以地制皆本于天地中和之至故能合天地之化百物之产也由是以之事鬼神则郊焉天神假庙焉人鬼享以之谐万民则群后让庶尹谐以之致万物则百兽舞凤凰仪圣人制礼作乐所以参天地赞化育者如此其教化之至矣
  论语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臣若水通曰此章孔子叙政教之本末也道引导之也政者法制禁令也刑者墨劓浙宫大辟之五刑也德者得于心之理也礼者见于人伦日用之体也皆一理也以其设施乎此以正人者谓之政以其禁违乎此以罚人之过恶者谓之刑以其心得乎此者谓之德以身履乎此者谓之礼但政刑制乎外者也故引之以政令如令民以孝弟则民宜有以自正其不孝不弟矣其有不率正而犯法者则有不孝不弟之刑以一之使不外乎孝弟之化则民茍免其不孝不弟而未能得孝弟之真心故未有愧耻也德礼感于中者也故引之以躬行心得之理有孝弟之真心以感之则民宜有以观感自得孝弟之善念矣其有浅深不同者则有尽孝尽弟之实事以一之使同归孝弟之礼则民履于身得于心既耻于不孝不弟而又有以至于孝弟之至善矣然则人君为治以化民者岂可徒恃其末而不务其本乎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臣若水通曰季康子鲁大夫帅犹引也康子以政问于孔子欲知为政之道孔子则因其问而对之言政之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然欲正人之不正必先自正其身盖必自其念虑之微以至于号令之发念必正念言必正言行必正行有端庄方直之公而无偏倚反侧之私则所谓正矣然此正乃人心之本体天理之极致也子既帅以正则有以感其同然之心兴其固有之善孰敢有不正乎故无反无侧会极归极自有不能已者矣
  孟子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
  臣若水通曰此章言既富之后不可无学校之教乃致王之本也然而学校之教莫重于人伦而人伦之中莫切于孝悌孝悌乃人之真心人所同有者也故因心之爱敬而以孝亲悌长之道根于天性者而三令而五申之致其丁宁之意以发其天性之真则知爱亲敬长而代其劳自五十以上头半白黑者可以不负于背戴于首勤劳于道路矣此义明则推之五伦皆明所谓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亲亲长长而天下平矣虽以尧舜之治其所以成恊和风动之化者亦岂有外于此哉此孟子于齐梁之君独致意于此也求平天下之要道者尚于此图之
  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告滕文公以三代教人之法也夫井田立而衣食足矣先王乃立庠序学校以教民于其间夫所谓庠者以养老为名所谓校者以教民为名所谓序者以习射为名在夏则曰校在殷则曰序在周则曰庠三者皆乡学也若夫学则在殷者犹在夏之名也其在周者犹其在殷之名也皆国学也乡学国学之名虽不同而明人道之序其实则同所谓人道之序者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皆是也五者虽不同而同一天理也天理明则人道明而亲义别序信发乎心感乎民民感而化之亲义别序信之心油然而生有同体之仁百姓亲而五品逊矣盖教民之道有所以感之者也后之乡学国学犹古也其讲说亲义别序信之道犹古也而小民未见其亲者何哉徒有其具天理不明人心不正无所以感之者尔人君可不求立教之本乎
  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
  臣若水通曰后稷名弃有虞养民之官树亦种也艺殖也契亦舜臣名司徒掌教之官也有道言有秉彝之性也孟子告陈相言舜之时水土平然后可以教稼穑衣食足然后可以施教化故后稷教民树五谷而人民各得其养矣然不教则放逸怠惰而失其所有之常性入于禽兽之归故使契为司徒教之以人道之序所谓人道之序者非他也天理也天理存之心发而为亲义序别信见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间也放至勲功也史臣称尧之功大而孟子因以为尧号又引尧言劳而勤于是者则劳之来而归于是者则来之邪者枉者而悖于是则正而直之辅以使之立翼以使之行使自得其性矣又从而提撕警觉以加惠之尧之命契为司徒如此其详且尽大抵皆于此心此性此秉彝上致力因人之所固有而抑扬反复以觉之尔有君师政教之责宜深体焉
  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臣若水通曰孟子此章论政教之道而重于教言为人上者有仁德之言出乎身加乎民发号施令非不能令行而禁止也若夫有仁之声闻积之于平素播之乡党朋友则有以入人之耳感人之心沦于肌肤入于骨髓故人得之为尤深也纪纲法度之施出乎上布乎下非不能正其邪禁其恶也若夫有善教者立学校明礼义则化之所及民之所感尤为深也且善教何以得民之深哉盖善政制之于外故民畏其威而不敢犯善教则感之于内故民爱其德而不忍犯也善政则以下奉上而民财得矣未必得其心也善教则以诚感诚而民心得矣而财亦不能外也畏之者外爱之者内也民财者外民心者内也其得民之浅深此其所以有不同乎为人君者本之以仁声行之以善教则入民而民心得其于政令之末盖有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矣可不务哉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请观于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𨚍鄘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郐以下无讥焉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頀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虽有他乐吾不敢请已
  臣若水通曰古之学者成于乐故传曰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札其知乐君子也欤于其历代之音列国之风既皆称赞而品别之而韶之一乐独赞其天地之覆载为盛德之蔑加信乎见之真也夫子在齐之叹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札之见其殆庶几乎若夫歌陈而嫌于无主固也至于秦则有主矣歌秦而止谓之能夏而大不赞其美者何也札之意其有所感而憾者矣呜呼闻其乐而知其德君子所以差等百王也可不慎欤
  襄公三十一年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如何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
  臣若水通曰学校者人才之所由出公议者公道之所由行治化之基也天下一乡之积也春秋教衰郑之乡校仅存元气犹在尔人犹以其议执政而欲毁之不亦异乎子产曰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夫又焉往而非自得师子产于是乎知学矣他日亦尝告子皮曰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子产其知学矣夫知学者然后能教人可不务乎
  昭公二年春晋侯使韩宣子来聘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
  臣若水通曰韩宣子晋大夫聘问于鲁太史官名周礼周道也宣子见易之卦义及鲁之春秋而叹周之道尽在鲁盖易以明道之时春秋以明道之是非皆道之所寓者也圣人既往道在遗经诵言而忘味者鲜不以为糟粕无用而教微矣宣子一聘鲁得大道于遗编而知周公之德之盛与周王之所以兴可谓善观书而不泥于书者矣
  昭公二十六年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公曰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晏子对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后闻此礼之上也对曰先王所禀于天地以为其民也是以先王尚之
  臣若水通曰礼者道之体而教之本也国有礼则治无礼则乱人有礼则顺而善无礼则逆而恶晏子告齐侯不越乎君臣父子兄弟夫妻姑妇之间可谓知礼之要矣其曰先王所禀于天地以为民者既有以见夫命于天性于我而教于民者又有以见道教之大原出于天不可易也奈何景公徒善之而弗行自夫此礼不行于君臣也而上下紊自夫此礼不行于父子也而国本隳自夫此礼不行于兄弟也而同气手刃自夫此礼不行于夫妇也而嫡庶混自夫此礼不行于妇姑也而谇语反唇教不立礼不兴国安得而不乱乎当是之时大夫陈氏厚施于国齐之乱萌矣由礼之坏也夫礼也者理也道之体也三代之教天子公卿躬行于上故其化行臣不胜愿望于今日
  国语周语景王铸无射单穆公曰先王之制锺也大不出钧重不过石律度量衡于是乎生小大器用于是乎出故圣人慎之
  臣若水通曰钧所以钧音之法也以木长七尺有弦系之以为钧法百二十斤为石律阴律阳律各六以正五音之法也度丈尺也量斗斛也衡有斤两之数皆生于黄锺黄锺之管容秬黍千二百粒粒百为铢是为一籥籥二为合合重一两故曰律度量衡于是乎生出出于黄锺也小谓锱铢分寸大谓斤两丈尺先王作乐以宣教化而关石和钧律度量衡器用由兹焉出故曰黄锺万事根本传曰礼乐积德百年而后兴今其时矣伏望圣明考先王黄锺之制以兴礼乐之化追三代之治天下幸甚
  周语伶州鸠曰有龢平之声则有蕃殖之财于是乎道之以中德咏之以中音德音不愆以合神人神是以宁民是以听
  臣若水通曰伶司乐官州鸠其名也作乐则气和故可以殖财也中德中和之德舞也中音中和之音也合神人谓祭祀享宴也听从也先王之作乐也将以平心宣化阜民殖财昭格天神也如匮财罢民以逞淫心听之不和比之不度恶在其为乐哉周景王欲铸无射逮崩而锺不和失其道矣为人君之尊莅中国而操制作之权者可不慎其礼乐之本乎
  伶州鸠曰上作器民备乐之则为和
  臣若水通曰此言声音之道与政相通也夫乐者和也和生于心感于民者也茍乐作而民有怨咨则何以成其和气而达诸声音乎故功成治定而礼乐可兴为人君者其可不慎其所以和民心之道哉
  齐语正月之朝乡长复事君亲问焉曰于子之乡有居处好学慈孝于父母聪慧质仁发闻于乡里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蔽明其罪五有司己于事而竣桓公又问焉曰于子之乡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于众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者谓之蔽贤其罪五有司己于事而竣桓公又问焉于子之乡有不慈孝于父母不长弟于乡里骄躁暴淫不用上令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者谓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己于事而竣是故乡长退而修德进贤桓公亲见之遂使役官
  臣若水通曰乡长乡大夫也复白也周礼正月之吉乡大夫受法于司徒退班于乡吏以考其行胫本曰股肱臂也大勇为拳上君长也役为也夫圣王之立教化必始于乡矣乡大夫者所以传君之教以达于民令其父兄教其子弟因其土俗通其性情故子弟之从之也轻夫乡人之善也乡大夫必知之乡人之不善也乡大夫必知之故考于乡大夫而乡人之善恶可知矣此三代所以成材之易而乡举里选之法所以行乎人君者欲法三代之治必复举选之法欲复举选之法必复乡大夫之教焉
  汉高帝六年帝悉去秦苛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帝益厌之叔孙通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帝曰得无难乎叔孙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而为之节文者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
  臣若水通曰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三代之礼虽随时损益然而皆縁人情而设故三千三百无一而非性也叔孙通以此时而复三代之礼皆顺人之情性其从也沛然矣况汉初去古未远礼乐虽坏于秦文献则固有可考者也叔孙失此不图而徒窃古礼之糠秕且与秦仪杂就之虽能少正击柱之狂而礼乐自此坏矣古礼之不复见于天下其由于叔孙通乎有志之士至今惜之
  汉武帝建元元年十月董仲舒对策曰古之王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大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义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
  臣若水通曰古之王者南面而治如天运于上示无为也立学分教如元气之行于四时示有功也是以治隆于上俗美于下人将格心矣仲舒以是而欲行于武帝之世其如天地之德元气之运何哉
  汉成帝绥和元年刘向说成帝兴辟雍设庠序陈礼乐以风化天下如此而不治未之有也夫教化之比于刑法刑法轻教化所恃以为治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废所恃而独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
  臣若水通曰胡寅云刘向之论美矣而未循其本也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真万世定礼乐之本也故有仁心者心之所履而叙则为礼礼之文成矣心之所乐而和则为乐乐之文成矣故礼乐者由心生者也刘向之学于此盖未之讲尔而欲教化天下难矣哉










  格物通卷五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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