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通 (四库全书本)/全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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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     明 湛若水 撰
  学校三礼乐政教附
  晋元帝建武元年戴邈上疏以为世道久丧礼俗日弊犹火消膏莫之觉也今王业肇建万物权舆谓宜笃道崇儒以励风化帝从之始立太学
  臣若水通曰学校之教风化之本国之元气也采芹泮水鲁之所以盛青衿城阙郑之所以衰而治乱系焉晋元即位之始而邈劝以立学可谓知风教之先务者矣第惜太学虽立徒有师儒之名而无作人之本尔夫作之者人也教由人生者也晋之一代无一真儒无怪其然哉
  晋成帝咸康三年正月国子祭酒袁瓌太常冯怀以江左寖安请兴学校帝从之
  臣若水通曰袁瓌请兴学校盖知转移风化之本也教弛风颓蔽固已久上无精一执中之君下无反身一德之臣教道所以终于不振也惜哉
  晋孝武帝太元五年秦王坚作教武堂于渭城命太学生明阴阳兵法者教授诸将秘书监朱彤諌曰陛下东征西伐所向无敌四海之地十得其八是宜偃武修文乃更始立学舍教人战斗之术殆非所以驯致升平也坚乃止
  臣若水通曰卫灵公问陈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坚不务崇礼教以立国而徒作教武堂专意于战斗之术充其类不至于糜烂其民不已也坚诚佳兵也哉又乌足以语升平之致也
  晋安帝隆安三年三月魏吏部尚书崔宏请置五经博士增国子太学生员合三千人魏主珪问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对曰莫若书籍珪曰书籍凡有几何如何可集对曰自书契以来世有滋益以至于今不可胜计茍人主所好何忧不集珪信之命郡县大索书籍悉送平城
  臣若水通曰代北之俗尚武魏主珪因崔宏请置博士增国子太学生三千人闻李先书籍益人神智之说则大索书籍可谓崇文之主矣独不知所谓神智者人之虚灵天之聪明也书籍但能开发之尔不然则自书契以来世有滋益何神圣之寡耶
  宋文帝元嘉十五年豫章雷次宗好学以处士征至建康为开馆于鸡笼山使聚徒教授帝雅好艺文使丹阳尹庐江何尚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并次宗儒学为四学
  臣若水通曰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理一而巳学一而已一者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相传之正学也外此而二三焉则所谓异端也故古之为学者一今之为学者四天道一本也本一而四支之支则离离则去道远矣此大乱之所由起乎宋文雅好艺文而并立四学则其学之二三而不得其正可知矣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其宋文之谓乎
  宋明帝泰始二年魏始立郡学置博士助教生员从中书令高允相州刺史李沂之请也
  臣若水通曰五代兵争之日但以窃据为事不讲教学久矣魏起北荒数世之后始及此举呜呼何斯世之不幸君子不得闻大道之要小人不得蒙至治之泽也然而斯文命脉坠而复起此臣所以既悲之而复幸之也欤
  齐高帝建元元年四月给事黄门郎清河崔思祖上言以为人不学则不知道此悖逆祸乱所由生也今无员之官空共禄力雕耗民财宜开文武二学课台府州国限外之人各从所乐依方习业若有废惰者遣还故郡经艺优殊者待以不次又今陛下虽躬履节俭而群下犹安习侈靡宜褒进朝士之约素清修者贬退其骄奢荒淫者则风俗可移矣
  臣若水通曰五代之风至此衰废极矣建学以明道崇俭以移俗崔思祖一言及此如卢医扁鹊之良剂欲回生于久病气息奄奄之际也其亦贤哉
  齐明帝建武二年八月魏金墉宫成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于洛阳
  臣若水通曰小学所以养其正也太学所以成其贤也自少而长大人之事备矣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由赤子之心养之而不失圣人之教也魏徒立学而未闻所以教之学者何事其亦未之知本者欤
  梁武帝天监九年幸国子学亲临讲肄诏皇太子以下及王侯之子年可从师者皆入学
  臣若水通曰梁武帝以佛法隳政而不知圣贤大学之道者也一旦视学而有此诏其亦秉彝之良心不终寂灭者欤使其因此而觉悟以反正焉岂至有台城之祸也哉
  梁武帝大同五年魏丞相泰于行台置学取丞郎府佐德行明敏者充学生悉令旦治公务晩就讲习
  臣若水通曰语云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言仕学之合一而馀力可相及也然则立学旦治公务晩就讲习其亦近是耶贤于后世仕学分为二途者远矣虽然即公务而学无不在者孔门执事敬之谓也何有于旦暮之分哉
  唐高祖武德七年二月己酉诏诸州有明一经以上未仕者咸以名闻州县及乡皆置学丁巳上幸国子监释奠诏诸王公子弟各就学
  臣若水通曰唐承五代之馀风俗浇漓甚矣有王者作则学校之兴岂容一日缓乎高祖迟迟于七年之久始以明经举士立学校于天下其志意之趋向可知矣故终唐之世溺于词章正学不明真儒未见岂非垂统者之咎欤我太祖高皇帝甫平元乱而教化大兴彝伦攸叙翕然反正其贤于唐远矣传至百六十年其流弊之渐不能无也端本澄源一洗卑陋而新之惟圣明留意焉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二月上大征天下名儒为学官数幸国子监使之讲论学生能明一经巳上皆得补官增筑学舍增广生员自屯营飞骑亦给博士使授以经有能通经者听得贡举于是四方学者云集京师乃至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酋长亦遣子弟请入国学升讲筵者至八千馀人
  臣若水通曰自古圣帝明王未有不先建学立师以主教化者也然学之要不过明伦而成德达材他日达而致君泽民此其具矣唐太宗幸国学增生徒使屯营之士蕃夷之子翕然从教诚可谓盛矣然博士明经不越乎口耳之间而所藏乎身者不恕一时观听之美何足取乎愿治之君尚其思之哉
  唐代宗大历元年正月敕复补国子学生自安史之乱国子监室堂颓坏祭酒萧昕上言学校不可遂废敕复补之
  臣若水通曰学校不可一日而不设伦理不可一日而不明唐自安史之乱学之废也久矣教基既坠人心不天如之何而望世之治也迨夫萧昕上言而肃宗敕复斯文亦幸其如线而不绝欤
  周太祖广顺三年六月蜀九经板成自唐末以来所在学校废绝蜀母昭裔出私财百万营学馆且请刻板印九经蜀主从之由是蜀中文学复盛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治乱系乎人才之盛衰人才之盛衰由于学校之兴废五代乱亡之际孰知学校之当兴哉蜀主从母昭裔之请遂致文学复盛宜其获得人之效也然卒未闻有补于治者何哉良由所谓盛者特文辞之士焉尔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其弊有自来矣使得德行而用之其功烈岂止若是而已邪呜呼文艺盛而圣人之道衰矣主学教者可不择乎
  周世宗显德六年命窦俨讨论古今考正雅乐王朴素晓音律帝以乐事询之朴上疏以为礼以检形乐以治心形顺于外心和于内然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是以礼乐修于上万国化于下圣人之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用此道也
  臣若水通曰礼由内履乐以内和夫然后形于身发于声教于天下而已王朴以礼乐分心形内外因袭汉儒之陋而失孔子人而不仁如礼乐何之指矣周世宗命儒臣考制度正雅乐不可谓无志但礼乐本于仁积德百年而兴恐乱亡之世仁德之学盖未之讲尔如用之则自一身之礼乐不可斯须去者始焉可也
  贾谊新书曰先王为天下设教因人所有以之为训道人之情以之为真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教因人之所有而觉之非以人之所无而强之也如导水者因水之性而利导之激则滥矣下者水之性也善者人之情也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是乃人之真心也全其真纯道其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之性故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教道立矣教道立而善人多善人多而天下治矣
  刘向说苑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夫功成制礼治定作乐礼乐者行化之大者也孔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是故圣王修礼文设庠序陈钟鼔天子辟雍诸侯泮宫所以行德化诗云镐京辟雍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臣若水通曰礼乐者化民之具庠序者化民之所也以化民之所而化民不可也以化民之具而化民亦不可也其必有所以为之本者矣是以古者天子诸侯皆象地形而为之学盖以身所有者推之制作以显设于天下无所待于外也德化之行天下之心固有得乎吾心之同然者尔使不知此而惟求之度数声音之间固已遗其本矣岂先王建学之意哉呜呼治之隆替皆本诸此惟圣明留意焉
  班固白虎通曰天子立辟雍何所以行礼乐宣教化也臣若水通曰天子之学其泽如璧故谓之辟雍礼者见于升降揖让节文度数之间而其本则序而已矣乐者形于钟鼔管籥歌咏节奏之间其本则和而已矣和序者教化之本也故能宣教化是故和序体于身而后礼乐备礼乐行于学而后教化宣天地位万物育致中和之功用广矣大矣
  班固曰王者所以盛礼乐何节文之喜怒乐以象天礼以法地人无不含天地之气有五常之性者故乐所以荡涤反其邪恶也礼所以防淫佚节其侈靡也
  臣若水通曰本之喜怒而节文之礼乐之本也本于五常之性也故能节人之喜怒而邪侈不生乐主气故象天礼主质故法地夫有有形之礼有无形之礼有有声之乐有无声之乐无形之礼严而泰及其至也位天地无声之乐和而节及其至也育万物天地位礼孰大焉万物育乐孰广焉是故知礼乐之非二矣是故知天地万物之一体矣
  班固曰王者设三教者何所以承衰救弊欲反正道也臣若水通曰三教者何也忠敬文也何以并施也夫道中正而已矣三者因时而施所以致于中正之道也是故文而无忠其失薄敬而无文其失陋忠而无敬其失野三教并施弊斯已矣故曰教者所以追补败政靡弊也







  格物通卷六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学校四礼乐政教附
  韩愈曰国子监应三馆学士等凖六典国子馆学生三百人皆取文武三品已上及国公子孙从三品已上曽孙补充太学馆学生五百人皆取五品已上及郡县公子孙从三品已上曽孙补充四门馆学生五百人皆取七品已上及侯伯子男子补充右国家典章崇重庠序近日趋竞未复本源至使公卿子孙耻游太学工商凡冗或处上庠今圣学大明儒风复振恐须革正以赞鸿猷今请国子馆并依六典其太学馆量许取常参官八品已上子弟充四门馆亦量许取无资荫有才业人充如有资荫不补学生应举者请礼部不在收试限其新补人有冒荫者请牒送法司科罪縁今年举期已近伏请去上都五百里内特许非时收补其五百里外且任乡贡至来年春一时收补其厨粮度支先给二百七十四人今请凖新补人数量加支给谨具如前伏听处分臣若水通曰唐初制国子监应有三馆一曰国子馆二曰太学馆三曰四门馆各以资荫子孙视其父祖爵秩补充学生及韩愈时公卿子弟耻游太学工商凡冗或处上庠是盖不得不为革正者矣故愈请于国子馆则依六典之制于太学馆量许常参官八品已上子弟充之于四门馆量许有才业者充之夫国公以下八品以上子孙皆得入学则凡在官者世无不教矣夫资荫不补学生者礼部不试冒荫者法司科罪则凡资荫者罔不游学矣夫工商凡冗屏放不齿人有才业始得侍教则凡在学者罔非贤才矣是何也太学者所以明圣道振儒风而归之正焉者也茍不沙汰其非人振举其善类乌用是学为哉后之立学设教者尚考于兹乎
  韩愈曰周人置虞庠于四郊以养国老教胄子祭统曰天子设四学盖其制也易传太初篇曰天子旦入东学昼入南学夕入西学暮入北学蔡邕引之以定明堂之位焉大戴礼保傅篇曰帝入东学以贵仁入南学以贵德入西学以贵义入北学以尊爵贾生述之以明天子之教焉故曰为大教之宫而四学具焉参明堂之政原大教之极其建置之道弘也后魏大和中立学于四门置助教二十人隋氏始隶于国子而降置五人皇朝始合于太学又省至三人员位弥简其官尤难非儒之通者不列也四门学之制掌国之上士中士下士凡三等侯伯子男凡四等其子孙之为胄子者及庶士庶人之子为俊士者使执其业而居其次就师儒之官而考正焉助教之职佐博士以掌鼓箧榎楚之政令分其人而教育之其有通经力学者必于岁之抄升于礼部听简试焉课生徒之进退必酌于中道非博雅庄敬之流固不得临于是
  臣若水通曰虞夏商周四代之学所以养士也周人之四郊魏之四门隋隶于国子唐合于太学虽或制因时异然慎选以充而为养士者则一而已然造之者有其地而师之者有其人固虞夏商周之遗意也然考其养士之功而终有愧于古者何也盖地有所造而仪文或狃于习师有所启而大原或未之先此所以道德之风日薄而功利之习日炽也其可望士之成哉呜呼古之为学也将以养才今之为学也将以坏才其所以养之之本异矣虽然人君者士之表也朝廷者学校之则也正心者养士之本也诚能躬以率之而本无不端由是而择师焉则师道立矣由师以作士焉则善人多矣朝廷有不正而天下有不治哉孟子曰君正莫不正臣敢献以为圣明养士之本焉
  韩愈潮州请置学校牒曰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不如以德礼为先而辅以政刑也夫欲用德礼未有不由学校师弟子者此州学废日久进士明经百十年间不闻有业成贡于王庭试于有司者人吏目不识乡饮酒之礼耳未尝闻鹿鸣之歌忠孝之行不劝亦县之耻也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此州户万有馀岂无庶几者乎刺史县令不躬为之师里闾后生无所从学尔赵德秀才沈雅专静颇通经有文章能知先王之道论说且排异端而宗孔氏可以为师矣请摄海阳县尉为衙推官专勾当州学以督生徒兴恺悌之风刺史出已俸百千以为举本收其赢馀以给学生厨馔臣若水通曰学校者教化之本也是故先王务焉韩愈守潮举赵德以为州学师出俸收息以为学徒馔其亦本德礼以敦学校者矣夫德者何吾心之天理若忠孝之类是也夫礼者何天理之仪文若乡饮鹿鸣之类是也唐制取士于学也非不举乡饮酒礼工歌鹿鸣以示礼也亦非不劝以忠孝之行以崇德也特进士以杂文明经以括帖而不知德礼为身心之实学士无心德之学学无给养之资故也噫韩愈以一州刺史尔尚以德礼教人而使之知为学之本以厨馔养人而使之得为学之资况居君师之位而为教化之主可不加之意哉
  宋太祖建隆元年正月视学诏增葺祠宇塑绘先圣先贤像自为赞书于孔颜座端令文臣分撰馀赞屡临幸焉尝谓侍臣曰朕欲尽令武臣读书知为治之道于是臣庶始贵文学
  臣若水通曰圣贤之学本乎心故千万世之上千万世之下同此心同此理也五代之乱人心若死天理或几乎灭矣宋祖为之视学令武臣读书一时犹为之兴起贵文学人心天理不可泯也况本之以道德躬行其感化又当何如也他日濂洛关闽道学大盛其亦宋祖之所培养欤
  宋仁宗庆历四年三月诏天下州县立学行科举新法时范仲淹意欲复古劝学数言兴学校本行实诏近臣议于是宋祁等奏教不本于学校士不察于乡里则不能核名实有司束以声病学者专于记诵则不足尽人材参考众说择其便于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于学校然后州县察其履行则学者修饬矣先策论则文词者留心于治乱矣简程式则闳博者得以驰骋矣问大义则执经者不专于记诵矣帝从之乃诏天下州县皆立学本道使者选部属官为教授员不足取于乡里宿学有道业者士须在学三百日乃听预秋试旧尝充试者百日而止试于州者令相保任有匿服犯行亏行冒名等禁三场先策次论次诗赋通考为去取而罢帖经墨义士通经术愿对大义者试十道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制庠序学校教之地也敬敷在宽教之则也宾兴三物教之成也仲淹兴学校本行实其庶几先王之遗意矣宋祁察于乡里学行修饬尚为不远至于文辞驰骋之说兴则与先王之法背矣沦胥以至于末世德业分而道艺离则所养者果其所用耶所用者果其所养耶仰惟我祖宗立教人科举之法欲今之学者读圣贤之书存圣贤之心蕴之为德行发之为言辞乃德业合一之道也使有司即其言辞知其德行乃取士合一之法也其所养即所用所用即所养而先王举选之法暗寓于其间矣臣愚守南京国子监之教曽有二业合一之训以导诸生盖以上体祖宗之法而阐明之也伏望圣明盛德大业与日俱新又以主张斯文为任则天下士子知所向风而先王德行道艺之教复见于今矣万世幸甚
  宋仁宗庆历四年夏四月作太学五月帝谒孔子判国子监王拱辰田况王洙余靖等言汉太学二百四十房千八百室生徒三万人唐学舍亦千二百间今取材养士之法盛矣而国子监才二百楹制度狭小不足以容诏以锡庆院为太学置内舍生二百人讲殿既备帝谒孔子故事止肃揖帝特再拜赐直讲孙复五品服初海陵人胡瑗为湖州教授训人有法科条纎悉备具以身率先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其子弟诸生亦信爱如其父兄从之游者常数百人时方尚词赋湖学独立经义治事斋以敦实学及兴太学诏下湖州取其法著为令式
  臣若水通曰养士莫善于太学盖太学列在京师四方之所仰望而居业者师儒贵得其人科条贵得其道仁宗隆道尊师广其学舍取胡瑗教法而著之诚可谓知先务者矣然徒知取立经义治事斋之法而未知孔门四科同志于仁故德行为本而言语文学政事乃其因质成就者尔科条于此似为未精也是故尧舜三代之学出于一为人君者盍知务焉
  宋哲宗元祐元年五月命程頥等修定学制頥大槩以为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请改试为课有所未至则学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置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镌解额以去利诱省繁文以专委任励行检以厚风教及置待宾吏师斋立观光法如是者亦数十条
  臣若水通曰学校教养之道贵纯乎一一者道也程頥所修学制大义数十纯乎精金如易考试以禁胜心置尊贤以延道德镌解额以去利诱省繁文以专委任励行检以厚风教立观光以来游学无非约之于道揆也此法一行则教化洽先王德行道艺之风可复矣惜乎丑正者众而党人之祸起遂使程頥之志徒托诸空言尔
  宋高宗绍兴十三年十二月上谓宰执曰人才须素养太宗置三馆养天下之士至仁庙人才辈出为用今日若不兴学校将来安得人才用耶
  臣若水通曰养才将以致用也养与用出于一则贤才出而天下治矣故大养则大用小养则小用顾所以养之者何如尔故有道德之师以养其敬有揖让进退以养其身体有歌咏采色以养其耳目有礼乐以养其性情有讲习以养其业有道义以养其心志则才德成而贤俊不可胜用矣高宗复太宗三馆之制不可谓无志者惜乎知养之之效而不知养之之方也
  宋理宗淳祐元年春正月诏加周敦頥张载程颢程頥封爵与朱熹并从祀孔子庙廷黜王安石从祀诏曰孔子之道自孟轲后不得其传至我朝周敦頥张载程颢程頥真见实践深探圣域千载绝学始有指归中兴以来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里混融使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之书本末洞彻孔子之道益以大明于世朕每观五臣论著启沃良多今视学有日其令学官列诸从祀以示崇奖之意寻以王安石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为万世罪人岂宜从祀孔子其黜之越二日加封敦頥汝南伯载郿伯颢河南伯頥伊阳伯臣若水通曰祀者先王所以崇德而报功也五臣论著有继往开来之功从祀孔子庙庭宜也若夫安石者万世罪人而配祀焉是以德报报恶功报报罪也天翻地覆亘古一见者矣数十年人不知有人心至是一陟一黜而人心始不死矣
  元世祖至元二十四年闰月初置国子监以耶律有尚为祭酒初太宗设总教国子之官逮至元初乃以许衡为祭酒而侍臣子弟就学者才十馀人衡既去教益废而学舍未建师生寓居民舍国子司业耶律有尚屡以为言始立国子监设监官增广弟子员遂以有尚为祭酒
  臣若水通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可行也元自有许衡而孔子之道益尊非所谓可行者耶及衡为祭酒弟子稍进有尚继之立监设官増士而斯文一新非忠信笃敬斯人一心者哉夫以元代之主犹能兴起于一时矧昭代一洗元习大复三代之人心人才之盛固有超越前世者矣
  元武宗至大四年仁宗立增国子生为三百人初帝命李孟领国子学谕之曰国学人材所自出卿宜课诸生勉其德业至是又谕省臣曰昔世祖注意国学如不忽木等皆蒙古人而教以成材朕今亲定国子生为三百人仍增倍堂生二十人通一经者以次补伴读著为式既而孟等言方今进用儒者而老成日已凋谢四方儒士有成材者请擢任国学翰林秘书太常或儒学提举等职俾学者有所激劝帝从之诏自今勿限资级果材而贤虽白身亦任用之
  臣若水通曰元仁宗之于国学其亦知所用心矣勉之德业庶乎养以道艺擢自白身庶乎立贤无方而广其员名庶乎旁招俊彦矣至于定为三百犹未免失之不广也洪惟我太祖高皇帝群彦髦而居之择师儒而教之人才辈出拔自草茅者屡屡是时野无遗贤官无滞才盖有以比隆三代而于有元不必言矣列圣相承亦惟率遵是道无拘拘于资级之间则真才出而治益隆矣
  宋儒周敦頥通书曰古者圣王制礼乐修教化三纲正九畴叙百姓太和万物咸若
  臣若水通曰三纲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九畴者一五行二五事三八政四五纪五皇极六三德七稽疑八庶征九福极也礼乐教化所以立人道而理民物之具也故圣人之治天下礼以理之乐以和之教以道之化以变之此三纲以正九畴以叙而人道立矣和气薰蒸由是尽人之性而百姓有时雍之化尽物之性而品彚有遂生之休矣礼乐教化之功用至于如此后世不此之务而乃一任刑法以为把持之计是以法日以密而诈日以滋无怪乎治不古若也欤
  程颢札子有云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宋兴百馀年而教化未大醇人情未尽美士人微谦退之节乡闾无廉耻之行刑虽繁而奸不止官虽冗而材不足者此盖学校之不修师儒之不尊无以风劝养励之使然尔
  臣若水通曰贤才者治化之所由出也故曰为政在人然贤才之成必得师儒有以风化之尔故贤才固为政之本而学校又贤才之本也程颢此书具在遗书真王道之要务也惟圣明取而览之而见之躬行则不岁月而风动矣其念之哉
  程頥曰古者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择其才可教者聚之不肖者复之田亩盖士农不易业既入学则不治农然后士农判在学之养若士大夫之子则不虑无养虽庶人之子既入学则亦必有养古之士者自十五入学至四十方仕中间自有二十五年学又无利可趋则所志可知须去趋善便自此成德后之人自童稚间已有汲汲趋利之意何由得向善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然后志定只营衣食却无害惟利禄之诱最害人臣若水通曰先王之礼所以定分也分定而志立志立而义明所谓君子喻于义也若夫分不定则志不立志不立则知惟利之是趋所谓小人喻于利也是故士农工商各有定业壮仕老休各有定礼礼分不明则童而趋利仕老而不知止礼义廉耻之不兴者岂人之性然哉凡以教之不行也
  程頥曰善言治者必以成就人才为急务人才不足虽有良法无与行之矣欲成就人才者不患其禀质之不美患夫师学之不明也师学不明虽有美质无由成之矣
  臣若水通曰古者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盖以师道委乐正使成就人才为国家利器也后世不求明师故无善学徒具虚器尔虽然在天子亦必有师焉故记曰三王四代唯其师臣以为今日圣明亦宜法古以隆师而必惟其人可也
  南轩张栻曰三代之学至周而大备自天子之国都以及于乡党莫不有学使之朝夕优游于弦诵咏歌之中而服习乎进退揖逊之节则又申之以孝弟之义为之冠昏丧祭之法春秋释菜与夫乡饮酒养老之礼固有耳目手足肌肤之会筋骸之束无不由于学在上则司徒总其事乐正崇其教下而乡党亦莫不有师其教养之也密故其成材也易士生斯时藏修游息于其间诵言而知味玩其文而会其理德业之进日引月长自宜然也于是自乡论其行而升之司徒司徒又论之而升之国庠大乐正则察其成以告于王定其论而官之其官之也因其才之大小盖有一居其官至于终身不易者士修其身而已非有求于君也身修而君举之尔夫然故礼义兴行人材众多风俗醇厚至于斑白者不负戴于道路而王道成矣
  臣若水通曰于此见张栻之学识其大者自国都以至乡学备矣首之以弦诵咏歌合乎帝舜命䕫之意矣世之不知以为缓者不亦异乎习之以揖让释菜冠昏丧祭养老之礼使耳目手足筋骸皆有所养则礼足以立而德业成矣自乡论升之司徒升之国庠告于王而官之礼义兴风俗厚而王道成矣先王教人用人之法尽之矣伏惟圣明本于躬行之馀举而修之三代之治不难致也
  张栻作岳麓书院记其略曰刘侯之为是举也岂将使子群居族谭但为决科利禄计乎抑岂使子习为言语文辞之工而已乎盖欲成就人才以传斯道而济斯民也惟民之生厥有常性而不能以自达故有赖于圣贤者出而开之是以二帝三王之政莫不以教学为先务臣若水通曰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人伦者道也学所以为传道计也记曰率性之谓道道也者性也学之以率性明道以达之民民之恒性复而克绥厥猷治之极也呜呼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今之民之道之性犹古也今之为师者之道之性犹古也夫何后世倚席不讲相视怠散固无足道其临雍拜老亦岂尊师重傅之实乎伏惟皇上鉴之
  元儒鲁斋许衡曰先王设学校养育人材以济天下之用及其弊也科目之法愈严密而士之进于此者愈巧以至编摩字様期于必中上之人不以人材待天下之士下之人应此者亦岂仁人君子之用心也哉虽得之何益于用上下相待其弊如此欲使生灵𫎇其福可得乎先王设学校后世亦设学校但不知先王何为而设也上所以教人人所以为学皆本于天理民彝无他教也无异学也
  臣若水通曰王通云周之士也贵非独士能自贵之也盖以君臣之间相须之殷而相遇以礼也是故成周之盛追隆古而上之矣后世日趋于弊而世道日降由上之待士士之应上皆以伪而不以实欲救其弊在教之二业合一之道而已所谓合一者令学者于读书作文之时主一而无适如孔子所谓执事敬程颢所谓作字时甚敬即此是学此德业举业合一之说也如是则德行道艺兼之矣后之为君相者其念之哉

  格物通卷六十一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学校五礼乐政教附一
  国朝戊戌年十二月辟儒士危祖干叶仪既至祖干持大学以进上命祖干剖析其义干以为帝王之道自修身齐家以至于治国平天下必上下四旁均齐方正使万物各得其所而后可以言治上曰圣人之道所以为万世法吾自起兵以来号令赏罚一有不平何以众服夫武定祸乱文致太平类此道也甚加礼貌
  臣若水通曰大学一书帝王修治之道备矣然逆推平天下治国齐家修身正心诚意之功其要必自格物始顺循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之效其本亦由格物始是格物者大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也而意心身天下国家之功效皆在此矣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知行并进也茍能立志体认于心以至其天理则知以至意以诚心体以正形于身而身修形于家而家齐形于国而国治形于天下而天下平家国天下无处而非天理之寓则无处而非体认之功皆格物也功至而理融则致中致和有以位天地育万物而上下四旁均齐方正矣我皇祖体认大学于心而有默契之妙是以受命以定祸乱者此也兴道以致太平者此也至于出入起居号令赏罚无不一于此也而开国之初乃以崇儒为急务故祖干叶仪辈幡然而出及大学之进遂深喜而嘉纳焉且谕以道之所在而能行之又不徒向慕而已此所以能拨乱反正复中国帝王之土宇绍中国帝王之纲常有功于帝王也大矣圣明体皇祖之心而扩夫大学之道则宗社有无疆之休也
  国朝甲辰五月太祖朝罢退御白虎殿阅汉书侍臣宋濂孔克仁等在侧上顾谓濂等曰汉之治道不能纯乎三代者其故何也克仁对曰王霸之道杂故也上曰高祖创业之君遭秦灭学之后干戈战争之馀斯民憔悴甫就苏息礼乐之事固所未讲独念孝文为汉令主正当制礼作乐以复三代之旧乃逡巡未遑遂使汉家之业终于如是夫贤如汉文而犹不为将谁为之帝王制作贵于及时三代之王盖有其时而能为之若汉文有其时而不为也可不惜哉
  臣若水通曰治定功成而礼乐兴此其时也汉文有其时而不为诚如圣谕虽然正使为之亦不能依稀三代之盛也何也无中和之德以为之本也圣祖又以汉祖创业而未暇何天下甫定即命牛谅制礼陶凯作乐邪是又汉祖之所不及也传曰礼乐积德百年而后兴今百六十年来又制礼作乐之大时也夫礼乐者教化之具也圣子神孙一道相守养其中和之德而求所以为制作礼乐之本者时不可失也
  吴元年七月乙亥上御㦸门召学士朱升及范权领乐舞生入见设雅乐阅视之上亲击石磬命升辨识五音升不能审以宫音为征音上曰升每言能审音至辨石音何乃以宫作征邪起居注熊鼎对曰八音之中石最难和故书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上曰石声固难和然乐以人声为主人声和即八音谐和矣因命乐生歌一曲上复笑曰古者作乐以和民声格神人而与天地同其和近世儒者鲜知音律不知学欲乐和顾不难邪鼎复对曰乐音不在外求实在人君一心君心和则天地之气亦和天地之气和则乐亦无不和矣上深然之
  臣若水通曰记有之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钟鼓管磬羽籥干戚乐之器也屈伸俯仰缀兆疾徐乐之文也知其情者能作识其文者能述情也者心之和也人能体认于心以至其天理则心和顺矣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声和而谐之六律宣之八音由是格神人驯鸟兽釐百工以熙庶绩与天地大和大顺之气相为流通矣皇祖深知其然乃能辨夫石音探其乐本以谕臣下不惟识其文又能识其情此所以能述之于唐虞击拊之馀而作之于叔季废坏之际也然出礼乐者君也辅礼乐者臣也熊鼎之对似矣朱范二子其不汗颜邪
  国朝太祖皇帝诏略曰永惟为治之道必本于礼考诸祀典知五岳五镇四海四渎之封起自唐世崇名美号历代有加朕思之则不然夫岳镇海渎皆高山广水自天地开辟以至于今英灵之会皆受命上帝幽微莫测岂国家封号之所可加渎礼不经莫此为甚夫礼所以明神人正名分不可以僣差今命依古定制凡岳镇海渎并去其前代所封之号止以山水本名称其神臣若水通曰书云皇帝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此正名以正人心教化之本也我太祖革前代所封山川之号其同符于此乎夫礼不可渎也渎则非礼矣山川岳渎加以名号是人其神矣神人幽明不辨而名分不正矣名分不正则妖诞之说兴而人心之所以不正也其何能国乎故我太祖于千百年之后慨然一洗渎礼以复古制神人明矣名分正矣立礼教以正人心其功岂小补之哉
  洪武二年十月上谕中书省臣曰学校之教至元其弊极矣使先王衣冠礼乐之教几于荡然上下之间波颓风靡故学校之教名存实亡况兵变以来人习于战斗惟知干戈莫识俎豆朕尝谓治国之要教化为先教化之道学校为本京师虽有太学而天下学校未兴宜令郡县皆立学礼延师儒教授生徒以讲论圣道使人日渐月化以复先王之旧以革污染之习此最急务当速行之
  臣若水通曰伏观皇祖谕中书省臣以立学拨乱反治咸与维新之先务矣夫学校盛于三代衰于汉唐宋大坏于元代圣谕所谓先王衣冠礼乐之教几于荡然夫所谓坏者道之坏也及立学中外延师授徒又拳拳以讲圣道以复先王之旧为言其所以教人者岂落第二义哉笃其实而艺者书之此圣祖立科举之法使之读圣之书蕴圣之德行发圣之言因言以观其蕴因蕴以授之官此其良法美意也奈何士习既久买犊还珠驰骛于文艺而遗弃其本实遂使德业举业判为二途而先王德行道艺之教几乎熄矣易穷则变变则通惟圣人为能通其变必上之所以教下之所以学内外心事合一以举业为德业之发以德业为举业之本易其志而不易其业合本末兼体用一以贯之斯贤也斯能也斯俊杰也用之于国则国治用之于天下则天下平然后学校之教名实相须而圣人之道明先王之旧复矣
  洪武四年上观大学衍义至晁错谓人情莫不欲夀三王生之而不伤真德秀释之曰人君不穷兵黩武则能生之而不伤顾谓侍臣曰晁错之言其所该者广真氏之言其所见者切古人云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朕每临行阵观两军交战出没于锋镝之下呼吸之间创残以之心甚不忍尝思为君恤民所重者兵与刑尔滥刑者陷人于无辜黩兵者驱人于死地有国所当深戒也
  臣若水通曰先儒程颢云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臣谓认得一体则痛痒相关而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矣是故圣人至仁足以育万民大义足以正万民而阳舒阴惨好恶皆一体矣皇祖观大学衍义有感于二人之论而言临阵不忍伤残以滥刑黩兵为戒其恻隐之心乎至于除残去暴以安生灵则又仁义并行无非一体之意矣圣明念而体之岂不大得民心以永天命乎
  洪武四年六月吏部尚书詹同礼部尚书陶凯制宴享九奏乐章成其曲一曰本太初二曰仰大明三曰民初生四曰品物亨五曰御六龙六曰泰阶平七曰君德成八曰圣道成九曰乐清宁先是太祖皇帝厌前代乐章率用谀词以为容恱甚者鄙陋不称乃命凯等更制其词至是上之命恊音律者歌之谓侍臣曰礼以道敬乐以宣和不敬不和何以为治元时古乐俱废惟淫词艳曲更唱迭和又使北鄙之声与正音相杂甚者以古先帝王祀典神祇饰为舞队谐戏殿廷殊非所以道中和崇治体也今所制乐章颇恊音律有和平广大之意自今一切流俗諠𫍢淫䙝之乐悉屏去之
  臣若水通曰九奏乐章大要又本于君德成之一章也使君德既成则制作有地而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风移俗易挽衰世而之古特易易也此我圣祖之谓也不为万世之永鉴欤
  洪武五年三月辛亥上命礼部重定官民相见礼先是元俗官僚相见辄跪一足以为礼拜则以叩头为致敬既拜复跪一足属官下人见上司官长与为礼即引手于后进若却避之然上甚厌之自即位之初即加禁止然旧习不能尽革至是复定为仪节令颁布之上谓礼部臣曰礼者所以美教化而定民志成周设大司徒以五礼坊万民之伪而教之中夫制中莫如礼修政莫如礼故有礼则治无礼则乱居家有礼则长幼叙而宗族和朝廷有礼则尊卑定而等级辨自礼不明而天下成俗先王之礼几乎熄矣而人情狃于浅近未能猝变今命尔稽考典礼合于古而宜于今者以颁布天下俾习以成化庶乎复古之治也
  臣若水通曰宋儒司马光云礼之用大矣用之于身则动静有常而百行备用之于家则尊卑有别而家道正用之于乡则长幼有伦而风化美用之于国则君臣有叙而政治成用之于天下则诸侯賔服而纪纲正臣谓礼也者理也人君必先体天理于心以为之本而后由中应外笃近举远莫非礼之用矣至于拜揖跪兴之仪先王之典礼具在以为细故而弁髦之习染之久交接之间靡然成为风俗皇祖拨乱反治变之以礼既禁止之而又命礼臣定为仪节俾学校习之天下守之致治成化而圣王之礼法教化复见于今日者皆圣祖天理之一念佑启之洪休也伏望圣明取法以扩充之焉
  洪武六年三月礼官上考定礼仪太祖皇帝谓尚书牛谅曰礼者国之防范人道之纪纲朝廷所当先务不可一日无也自一时废弃礼教因循百年而中国之礼变易几尽朕即位以来夙夜不忘思有以振举之以洗污染之习故尝命尔礼部定著礼仪今虽成宜更与诸儒参详考议斟酌先王之典以复中国之旧务合人心永为定式庶几惬朕心也
  臣若水通曰礼者体也与道为体者也礼存则道存道存则国存礼亡则道亡道亡则国亡是故先王之教务焉圣祖以礼为人道之纪纲又曰国之防范盖深有见于是而鉴元氏之失矣今重熙累洽之世议礼而奉行之者可不谨哉可不谨哉
  洪武十三年六月敕谕国子监生曰仲尼之道上师天子下教臣民自汉及今未有逾斯道而能久朕统一寰宇君主斯民切惟学校国之首务乃今年春命工曹构庙学越五月而成于是传选师儒教训生徒期在育君子以履仲尼之道以助我后嗣以安天下苍生茍教之不以其道学之不尽其心则恐养非君子用非贤人徒劳民供无益国家尔诸学者当谦柔恭谨存礼义之勇去血气之刚持守仲尼四勿之训积日经旬以逾岁月不变其所学则贤人君子矣由是出为国用致君于尧舜跻民于雍熙显扬其亲永世不磨岂不伟哉宜体朕意立乃志务乃学正尔仪慎尔言务勉进修无间昼夜讲于友必正道以相辅问于师必致恭而听受有乖此礼者监丞纠之勿忽
  臣若水通曰伏观圣祖之谕拳拳在于学校教之以其道成贤才以适用也一则曰履仲尼之道二则曰持守仲尼四勿之训其可谓知要矣夫教学之道莫过于仲尼而仲尼之道惟在乎四勿夫四勿者圣人之心学也盖视听言动事也勿之者心也夫圣人之学惟在于性情正其性情者心而已矣然则圣祖以是教人岂非默契乎帝王心学之传乎养士如此则体立用行致君泽民之事业皆自其性情中流出矣噫皇祖以是立教后世犹有逐末而忘本重言而轻实是艺而非德者亦独何哉
  洪武十四年三月颁五经四书于北方学校上谓廷臣曰道之不明由教之不行也夫五经载圣人之道者也辟之菽粟布帛家不可无人非菽粟布帛则无以为衣食非五经四书则无由知道理北方自丧乱以来经籍残阙学者虽有美质而无讲明何由知道今以五经四书颁赐之使其讲习夫君子而知学则道兴小人而知学则俗美他日收效亦必本于此也
  臣若水通曰道本于心所谓良知也养其知者在于书盖书注吾心者尔故能养也人本于生理所谓元气也养其元气者在菽粟布帛盖菽粟布帛同得此生理者尔故能养也非书能益良知之所无也非菽粟布帛能益元气之所无也东方西方南方北方之人同此心同此良知也尧舜三代之人与元时之人同此心同此良知也此圣祖所以颁五经四书于北方之学校以觉其心之良知一哉圣心乎其教育之仁如天地之覆载而无间矣
  洪武十五年四月迁工部侍郎刘敏为刑部侍郎诰曰於戏昔圣人以德化天下故民乐于从善而天下治然圣人之心必欲天下之人皆善无恶有不率者然后刑以齐之故赏当其功罚当其罪而民之不从善者无有也故上曰君圣中曰臣贤下曰民良而天地致和品物咸亨矣后之君臣乏诚意正心之学蔑成已及物之善是以刑罚不当仁义倒施法愈烦而犯愈众此为世之大病也
  臣若水通曰赏罚者人主所以教天下之术也赏当功则民知劝罚当罪则民知惩欲赏罚之当者惟在于君臣务诚意正心之学有成已及物之诚则仁以育之义以正之有交济而无倒施君圣臣贤民良致中和而天地万物位育矣皇祖之诰及此其任官化民之道岂有加于此哉
  国朝太祖谕中书省臣曰昔成周之世家有塾党有庠故民无不知学是以教化行而风俗美今京师及郡县皆有学而乡社之民乐睹教化宜令有司更置社学延师儒以教民间子弟庶可导民善俗也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谕中书省臣建社学之言也伏考我圣祖未即大位之先即建国学洪武二年诏天下立府州县学八年又诏立社学何汲汲于学校之建邪盖天下之治系于贤才而贤才之出在于学校也今之社学其即古之家塾也今之府州县学其即古之党庠也今之国学其即古之国学也是故无处无学无人无学所学皆所用所用皆所学然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
  洪武十六年定生员三等高下凡通四书未通经者居正义崇志广业堂一年半之上文理条畅者升修道诚心堂二年半之上经史兼通文理俱优者升率性堂升率性堂者方许积分积分之法孟月试本经义仲月试论及内科诏诰章表一季月试史䇿及判语二每试文理俱优与一分理优文劣者与半分文理纰缪者无分岁内积至八分者为及格与出身不及分者仍坐堂肄业一如科举之制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建国学之制也可谓尽美尽善矣自下而上以渐而进教不躐等也是故其始也正其义崇其志广其业其中也修其道诚其心其终也则能率其性矣学至于率性焉尽矣学至率性则德也业也混合而无间矣又试之以经义论策自本根而枝叶矣由是而擢之立朝长民由体而达之用矣太祖之立教其尽美尽善矣在教者修而复之耳
  洪武十七年六月太祖皇帝谕礼部臣曰近命制大成乐器将以颁天下学校俾诸生习之以祀孔子朕思古人之乐所以防民欲后世之乐所以纵民欲其故何也古乐之诗章和而正后世之歌词淫以奢古之律吕恊天地自然之气后世律吕出入为智巧之私天时与地气不审人声与乐声不比故虽以古之诗章用古之器数亦乖戾而不合陵犯而不伦矣手击之而不得于心口歌之而非出于志人与乐判然为二而欲以动天地感鬼神岂不难哉然其流已久救之甚难卿等宜究心于此庶几可以复古人之意
  臣若水通曰致乐以治心者也古以平心今以助欲古以宣化今以长怨平心宣化者天理之公也公则和和则与天地之气一矣气之一则乐之诗章器数皆吾和顺之所寓矣助欲长怨者人欲之私也私则乖乖则与天地之气戾矣气之相戾宜其诗章乐器不合不伦判而为二矣不复古礼不变今乐而欲致治者岂不难乎我皇祖体天地之和识大乐之本于大成乐器之制乃谕臣下以古今公私之不同人乐心声之合一可谓得作乐之要矣
  洪武十八年八月癸丑太祖皇帝命大都督府官选武臣子弟入国子监读书太祖谕之曰武臣从朕定天下以功世禄其子弟长于富贵又以父兄早殁鲜知学问宜令读书知古今识道理俟有成立然后命官庶几得其实用也昔霍光功非不高身死未久而子孙横肆卒致夷灭者不学故也郭子仪中兴唐室功盖天下位极人臣而心常谦退保全令名而福及后嗣者识道理也今武臣子弟但知习武事特患在不学尔
  臣若水通曰唐旗门羽林俱授以孝经则匪特勲旧子孙也而治止于唐何哉教之学之无其则徒为文具乌能毛毫益于国家我圣祖命选武臣子弟入国学则必先之以学问本之以道理戒之以横肆皆切问近思之学其过于唐远矣至于所引霍光子仪之事则勲旧子孙又当谨诵以为戒勉者也
  洪武二十年七月丁酉礼部奏请如前代故事立武学用武举仍祀太公建昭烈武成王庙上曰太公周之臣封诸侯若以王祀之则与周天子并矣加之非号必不享也至于立武学用武举是析文武为二途天下无全才矣三代之上士之学者文武兼备故措之于用无所不宜岂谓文武异科各求专习者乎即以太公之鹰扬而授丹书仲山甫之赋政而式古训召虎之经营而陈文德岂比于后世武学专诵韬略不事经训专习干戈不闻俎豆拘于一艺一偏之陋哉今又欲循旧用武举立庙学甚无谓也太公之祀正宜从祀帝王庙遂命去王号罢其旧庙
  臣若水通曰古之学者出于一后之学者出于二二则支离之患兴而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故夫才与德二非全人矣文与武二世无全材矣伏观皇祖谕礼部武学武举之论灼见支离之患而欲天下之学出于一也乎夫才本于德德发而为才则人道全矣由是以附众饰治则文以戡乱威敌则武观于太公山甫召虎之贤圣之文武具备则文之与武可二乎哉皇祖谓析文武为二途天下无全材虽先王复起不易斯言矣
  洪武二十八年十月礼制集要成先是上谓翰林学士刘三吾等曰朕自即位以来屡命儒臣历考旧章上自朝廷下至臣庶冠婚丧祭之仪服舍器用之制各有差等著为条格俾知上下之分而奸臣胡惟庸等擅作威福谋为不轨僣用黄罗帐幔饰以金龙鳯文迩者逆贼蓝玉越礼犯分床帐护膝皆饰金龙文又铸金爵以为饮器家奴至于数百马坊廊房悉用九五间数而苏州府民顾常亦用金造酒器饰以珠玉宝石僣乱如此杀身亡家尔等宜加考定以官民服舍器用等编类成书申明禁制使各遵守敢有仍前僣用者必置之法成器之人如之至是书成其目十有三曰冠服房屋器皿𠌂盖床帐弓矢鞍辔仪从奴婢俸禄奏启本式署押体式服制颁布中外
  臣若水通曰礼之为物也圣人之所以饰人之情而闲其邪僻之具也其文物制度皆因民以为节而为大防而已是礼者理也必圣人在上心纯乎天理故制为礼法而致臣民于治化之中也自礼之差等不明而先王之礼法教化荡然矣是以人多轻玩以至僣乱逾越贵贱等混上下分乖莫有甚于此时也天生皇祖为天下礼乐纲常之主遂以治易乱复乎古而变乎今乃命儒臣历考旧章上自朝廷下至臣庶冠婚丧祭之仪服舍器用之制各有差等著为成书使颁行遵守贵贱之等于是而严也上下之分于是而正也先王之礼教于是而复明也是故圣祖斟酌损益以扶植万世常行之道但承平日久民心渐玩而僣逾之风或起如顾常之所为者尚不能无也伏愿圣明体皇祖之心申明旧制防其渐而遏其流则治平之休垂于无疆矣
  洪武二十八年戊午诏国子生曰孔子作春秋明三纲叙九法为百王轨范修身立政备在其中未有舍是而能处大事决大疑者近诸生专治他经者众至于春秋鲜有明之维今宜习读以求圣人大经大法他日为政临民庶乎有本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春秋天子之事也故正人心扶世道莫大乎春秋孔子之时三纲日隳九法尽斁春秋不得已而作也春秋作则褒贬定而劝惩彰三纲由是而明九法由是而叙苟能于此而明诸心焉则天理日著人欲日消僣乱日远家以之而齐国以之而治天下以之而平实天下万世之大经大法也诚如圣祖之所谕者伏愿圣明体皇祖之心以明之于上使学校皆明之于下则上下恊一而久安长治之休端有在矣
  大明令国学生员一品至九品文武官子孙弟侄年一十二岁以上者充补以一百名为额民间俊秀年一十五岁以上能通四书大义愿入国学者中书省闻奏入学以五十名为额
  臣若水通曰此见我圣祖法成周公卿大夫士之子与民间俊秀入太学之遗意也教人无间用人有方不以世族求不以寒门遗矣传世既远法久易玩他门一启贤关混淆良法美意独不可念哉故曰制而用之谓之法举而行之存乎人此在圣明今日秉公正以立教化之本焉
  教民榜各处乡村设立社学教训子弟使为良善其有司里甲倚此作弊革去今后许令有德之人不拘多少每年十月初开学腊月终罢如丁多有暇常读常教者听其有司里老敢有干预搅扰者重法惩治
  臣若水通曰古者之教家有塾民之子弟八岁而入后世无闻焉我朝社学之设其亦先王之意乎盖得蒙以养正之义矣语曰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其于化民成俗之助岂浅浅也哉有司乃复违令而废焉甚者因而作弊诚民贼也治之以法岂不宜哉伏惟圣明申明祖宗之制必讲求古者小学之教洒扫应对进退之节事亲敬长隆师亲友之道礼乐射御书数之文而令小子服习之涵养其根本开发其聪明则作圣之功在是矣
  永乐四年三月太宗皇帝视学先是敕礼部臣曰朕惟孔子帝王之师帝王为生民之主孔子立生民之道三纲五常之理治天下之大经大法皆孔子明之以教万世朕皇考太祖高皇帝膺君师亿兆之任正中夏文明之统复衣冠礼乐之旧渡江之初首建学校亲祀孔子御筵讲书守帝王之心法继圣贤之道学集其大成以臻至治朕承鸿业惟成宪是遵今当躬诣太学释奠先师以称崇儒重道之意其合行礼仪礼部详议以闻臣若水通曰此我太宗文皇帝崇儒重道之盛心溢于言表矣其间曰守帝王之心法继圣贤之道学此二言者实开一代心学之原也至哉此所以人材辈出辅成丕丕之基垂无疆之休也圣子神孙不可不以祖宗为法以求所谓道学心法之妙焉
  宪纲凡国家律令并续降条例事理有司官吏须要熟读详玩明晓其义监察御史按察司官所至之处令其讲读或有不能通晓者依律究治
  臣若水通曰刑法与礼相出入者也故律例与书相表里者也盖律令之颁即古者布法象魏之遗意乃治之具也有治民之责而不能举其辞况能明允以适厥中哉然任刑莫如任德孔子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斯百王之律令也欤而所以道之齐之者必自圣明一心始焉尔





  格物通卷六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举措一
  易泰彖曰内阳而外阴内徤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
  臣若水通曰阳为徤为君子阴为顺为小人泰卦乾阳来居内是徤在内也坤阴往居外是顺在外也君子小人之进退国家之治乱所系也何谓内君子内者主之也自朝廷以至百执事皆君子也何谓外小人外者黜之也小人无得以干政也内君子则君子之道长矣外小人则小人之道消矣阳刚之道大为世用阴邪不得而间之人君举措之公则天下开泰矣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若使君子小人杂出乎其间则君子以直道而退小人以邪佞而进甚至小人众而君子独虽欲不亡不可得已有国者不可以不慎也
  頥彖曰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頥之时大矣哉
  臣若水通曰此彖辞赞頥道之大也夫天地人物一气者也故天地之于万物圣人之于万民因其气之同而以彼所固有者养之使日益盛耳非谓民物所本无而强附益之也万物有生意不能以自养养之者天地也雨露霜雪皆天地之致养乎物者也一气之通也万民有生理不能以自养养之者圣人也教养刑政皆圣人之致养乎民者也一理之运也然自养贤始必尊其位重其禄以达其用也以贤者而养天下者使承君教养刑政之道以致之民也故天下皆得其所矣万物与万民遂其养圣人与天地极其功頥之时大矣哉虽然天地之于物无弗养者至于天下之民之失其养者多矣盖所养未必贤贤者未必养掊克在位而民失所生矣故人君养得其贤则万民遂其养养不得其贤则万民失其生可不谨哉
  解六五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臣若水通曰六五以阴居君位为解之主然与三阴同类顾其能去之否耳孚者验而可信也阴者小人也能解与不能解皆未可决惟验信于小人之党能去与否也小人乱天下者也不解则恶党亲而善类远矣君子小人不相为谋也解则小人去而君子进天下之庆也然难退易进者小人也必其放流之屏逐之小人退而后验其能解不然则未见其能解也彼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夫岂知解之道哉
  夬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臣若水通曰此夬之彖辞孚者信之在中也号者命于众也厉危也邑者私邑告自邑自治其私也即戎尚武也盖夬者以五阳决去一阴是君子决小人也不明其罪无以屈其心扬于王庭者声其罪于公朝使皆显然明善恶之归也其扬而号之必诚信由中出以呼号众类相与合力而后为公然小人在上故尚有危道不敢忘戒惧也必先自治然后可以治人故告自邑先治其已正己以正人也以力角力君子未有能胜于小人不利即戎言不可过用威武也如是而往以决之彼有可伐之罪我无可乘之隙阴类尽而阳道大行矣宁不利于攸往邪夫攻之者君子也主之者君也君不惑于小人而君子得尽其谋矣不然小人之依凭城社又岂得以易决邪
  井九三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臣若水通曰渫清洁也汲注也九三以阳刚而得正在井下之上君子之德之纯有济世之才如井之洁清者也困于下而泽不及于人犹井之清洁不食也秉彝好德人皆有之有君子而不用则为人心之恻者亦情也何也其才德之可用犹井之可汲也明王汲之以居于位而其致君泽民之福上下并受之矣故君子之不用岂独君子之穷哉亦天下之不利也有天下者能使朝野无遗贤之嗟其庆宁有已邪
  书虞书舜典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苖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大舜错枉之政共工驩兜鲧三臣名三苖国名言舜知共工之象恭滔天故流之于幽州北裔之地使之远去知驩兜之同恶相济故放置之于崇山南裔之地使不得他适又知三苗之恃险为乱故窜之于三危西裔之地驱逐而锢禁之又因鲧之悻愎自用湮汩洪水故殛之于羽山东裔之地拘囚困苦之此四人者天下之四凶也各因其罪而罪之舜以至明之心而行至公之法故宋儒程颢曰舜之诛四凶怒在四凶舜何与焉盖圣人之心如鉴之空物之来也妍⿰女𧈧 -- 𡟎自形鉴何与焉故流放窜殛各适其可而天下咸服其用刑之当罪盖以得其心之所同然者故也后世之君皆以一己之喜怒而赏罚人故不合乎天下人心之同然何服之有人君用刑可不以此为法乎
  皋陶谟曰都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乃言曰载采采禹曰何皋陶曰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彊而义彰厥有常吉哉臣若水通曰此皋陶陈知人之谟都者叹美辞亦者緫也緫言德之见于行者其凡有九载行也采事也乱治也扰驯也而转语辞彰著也吉美士也皋陶叹而言观人者緫言其人之有九德必指言其所行之实某事合某德某事合某德为可信验而不徒托名溢美矣禹曰何者问其九德之目也皋陶遂言所谓九德者宽弘而庄栗也柔顺而植立也谨愿而恭恪也有治才而敬畏也驯扰而果毅也径直而温和也简易而廉隅也刚徤而笃实也彊勇而好义也九者皆其成德之自然有中正和乐之懿无偏倚驳杂之私德著之于身而始终有常其吉士矣哉臣谓德者吾心所得之天理也天理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九者何邪夫理一而分殊者也存于心者一而见于行者九耳德蕴于中而难知行著于外而可见故言人有德必证之于某事某事则有核实之行矣夫德之未成者则不能有其常今日行某事之善而他日或不能然若夫盛德之至则九德虽不必一时并见而其岁月之久则随感而应随事而见于是乎九德咸著夫然后知其有常不变而为盛德之至也古之圣贤观人之详用人之慎如此后世以文字取士以身言书判选官不亦浅乎伏惟圣明欲复唐虞三代之治当法其观人用人之道然后可焉
  周书武成乃反商政政由旧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武王克商举措之大政也旧者先王之政也箕子谏纣被囚比干谏纣为纣所杀商容者商之贤人也闾者族居里门也式者凭车前横木以起敬也言武王克商之后乃反纣之虐政其政一由先王之旧箕子为纣所囚则释其囚而放之比干为纣所杀则即其墓而封之过商容之闾乃式而起敬焉夫人君之政在服人心而已天下之人心好善恶恶一而己好恶之公在得其本心而已故君人者得其本心则好恶公好恶公则能得天下之人之心而天下之政举矣
  康诰庸庸祗祗威威显民
  臣若水通曰此武王命康叔为卫侯之言也庸用也祗敬也威刑也庸庸者用其所当用用当其贤祗祗者敬其所当敬敬得其人威威者威其所当威刑当其罪言文王用能敬贤讨罪一听于理而已无与焉廓然大公随感而应物各付物天之理也德诚于已而著于民诚之不可掩而能动物也其造区夏修友邦怙冒西土皆诚之所感也人君举措可不一本于诚乎
  诗小雅正月瞻彼阪田有菀其特天之扤我如不我克彼求我则如不我得执我仇仇亦不我力
  臣若水通曰此大夫所作以刺幽王用舍之无常也阪田﨑岖墝埆之田菀者茂盛貌特者特生之苗也扤动也力谓用力也言瞻视彼阪田犹有特生之苗而天之扤我而顿挫之而恐其不我胜焉盖不敢归咎于时故归之于天也又言始焉以我为贤而求之惟恐弗得终焉执之如仇雠又不能用举措颠倒无常如此者何也盖由此心之蔽惑而无所定主故或因一人誉而举之或因一人毁而弃之举措不由吾心之衡鉴一出于在人之毁誉故轻举易弃始终无常固如此无足怪也故有国家者于举措人才之际惟在自正此心之衡鉴衡鉴既定则心有所主心有所主则明明则断既明且断不肖者必知之而不举贤者必举之而不弃安有始终无常如此者哉故人主不患举措之不公惟患此心之不明且断耳
  春秋桓公五年天王使仍叔之子来聘
  臣若水通曰胡安国传云仍叔之子云者讥世官非公选也帝王不以私爱害公选故仕者世禄而不世官任之不以其贤也使之不以其能也卿大夫子弟以父兄故而见任使则非公选而政由是败矣上世有自耕野钓渭擢居辅相而人莫不以为宜伊陟象贤复相太戊丁公世美入掌兵权不以世故疑之也崇伯殛死禹作司空蔡叔既囚仲为卿士亦不以其父故废之也惟其公而已矣及周之衰小人得政视朝廷官爵为己私援引亲党分据要途施及童稚贤者退处于荜门老身而不用公道不行然后四夷侵陵国家倾覆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春秋书武氏仍叔之子云者戒后世人主徇大臣私意而用其子弟之弱者居公选之地以败乱其国家欲其深省之也臣谓安国之说可谓得春秋之旨矣夫举措用舍者王政之大端治乱之所由成者也不以其贤惟以其世文王之政至是泯灭无馀矣此王纲之所以不振礼乐征伐不自天子出也惜哉
  礼记王制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升于司徒者不征于乡升于学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诸司马曰进士司马辨论官材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大夫废其事终身不仕
  臣若水通曰命乡论者必乡人乃知之真也秀者颕出也俊士者才过千人者也不征于乡免乡之徭役也不征于司徒者免司徒之役也造士者成就其才德者也司马者掌爵禄之官也定论者考评其行艺之详也官之谓初试仕也任官能胜任也爵之谓一命也位即爵也禄之养以禄也官而后爵爵而后禄察之详矣故不及恶德也废其事如败国殄民荒淫乱俗也终身不仕惩之重所以劝后人也夫先王之养士用人命之乡论之司徒造之乐正告之王辨之司马论而官官而爵爵而禄焉则其所养所用无非才徳之良天下岂有不治哉
  缁衣子曰唯君子能好其正小人毒其正故君子之朋友有乡其恶有方
  臣若水通曰乡向也天下之治乱邪正而已矣正人进者治之表也君子以正感正与同类同道故好其正小人以邪召邪而异类异道故害其正君子之所以好其正者以其好同向恶同方也故其进也必㧞茅连茹焉故人君用一君子则百君子进而邦其昌矣用一小人则百小人进而国事非矣是以人君必正其好恶以公其心故能鉴天下之善恶而用舍之则正人出而天下治矣昔在东汉以党人目君子逮于有宋以伪学斥真儒盖即其彚征之迹而中伤之而不知为好正之实此乱亡所以不旋踵也吁
  周礼地官司救凡民之有邪恶者三让而罚三罚而士加明刑耻诸嘉石役诸司空其有过失者三让而罚三罚而归于圜土
  臣若水通曰邪不正也让责也罚挞之也邪恶在心故为不善者也过失在事误䧟于恶者也民有邪恶姑以责之责之至三而不改姑又挞之挞之至三而不改然后加以明刑去其冠饰而书其罪状以示诸人又使之坐于嘉石以耻辱之役诸司空以困苦之过失轻于邪恶故三让三罚以启其迁善改过之心不加明刑不坐嘉石不役司空惟犯则收之圜土而已若然则措所当措而民焉有不直者乎
  地官乡大夫三年则大比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乡老及乡大夫帅其吏与其众寡以礼礼賔之厥明乡老及乡大夫群吏献贤能之书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内史贰之
  臣若水通曰三年大比者以其三年有成也于是时考其德行道艺而举其贤能贤即上之所谓德行者能即上之所谓道艺者乡大夫三岁考其贤能者以乡饮酒之礼而礼接以賔兴之明日献贤能之书于王王于是拜受之拜受之者重其贤能也登于天府者盖崇重之与宝玉同也内史书其副以诏王爵禄之也夫先王之养士取士德行道艺本其心性之所固有者成之而已故用而见之政事成之功业皆其德行道艺之发也故养之以实学用之以实德而国家赖焉为人君者可不务乎
  论语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臣若水通曰此孔子答哀公以举措之道也哀公鲁君名蒋错者舍置也诸众也哀公问于孔子以何所为而民心服从孔子对之以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欲得民心之服者以举措得宜合民心之同然故也否则不合民之同然而民心有不服者矣故有徳有才得天理之公正直者也则举而用之列于公卿大夫士之位其无才无德悖乎天理之公正者则舍而置之是一举一措合乎民心天理之公矣民何为而不服乎若无才德而颇僻是谓枉者则举而用之列于公卿士大夫之位而才德方正之士反弃之在野屈之下僚是一举一措拂乎民性秉彝之公矣民何为而服乎由是言之服民之心者以得民心是非之公也欲得民心是非之公者必得吾是非之本心天理之本体也人君可不加之意乎
  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臣若水通曰舜有虞之君皋陶其臣也汤有商之君伊尹其臣也樊迟闻孔子举直错枉能使枉者直之言而未喻其指子夏既叹其言之富于此遂释其兼仁知之意也言帝舜受尧之禅而有天下知皋陶之为仁贤也举而用之为士师以明刑弼教是舜之知也卒之民协于中皆化而为仁而不仁者远去矣非帝舜之仁乎成汤放桀而有天下知伊尹之一德也举而用之为阿衡以尧舜其君民是汤之知也卒之夏民革正皆化而为仁而不仁者远矣非成汤之仁乎然则用得其人而天下化成矣非具仁知之体用其孰能之哉夫天下之民之仁即皋陶伊尹之仁也皋陶伊尹之仁即大舜成汤之仁也舜汤能举皋陶伊尹能化天下之民者以其同此心同此仁也然则后之人君欲举贤以化理者可不先以知明诸心而仁以体之以为本哉故曰为政在人取人以身
  仲弓曰焉知贤才而举之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
  臣若水通曰仲弓名雍孔子弟子为季氏宰问政孔子既告之以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然欲专任人而略其过必得贤才而后可若不得贤才而先滥及恶德则又将何以略其过而专任之乎仲弓又虑无以尽知一时之贤才孔子又告之言知贤才者岂能以一人之聪明尽天下之幽远哉各以其类耳茍自尔一身之聪明所及者知孰为贤而有德孰为才而有能也而举用之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则斯贤也必能举其所知之贤而我所未知之贤皆以类进矣斯才也必能举其所知之才而我所未知之才皆以类进矣况由是而推之彼所举之贤才亦必各举其贤才近而四境远而四海其贤者能者皆无遗矣故曰人各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㧞茅连茹以其类此之谓也夫然后见圣人公天下之心而普天下之智也惜乎时君不能用也噫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
  臣若水通曰文子卫大夫公孙枝之谥也臣者其家臣名僎也文子知其家臣僎之贤遂举之以同升于公朝而为大夫非智之明心之公者其孰能之夫大臣以人事君者贤才进则已责尽矣尊孰甚焉后世之为人臣见天下之贤必媢嫉而恶之非上天不赋之以辞让是非之心也惟以己之短忌人之长恐其逼己耳如臧文仲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者是也不公不明孰大于是夫然后知文子之贤出于寻常万万矣惜其不得遇孔子之圣而荐用之则其贤又有大于此者矣臣又以悲文子之不幸也
  孟子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
  臣若水通曰好贤恶不肖人人是非之本心也故国人之心即大夫之心大夫之心即左右之心左右之心即人君之心惟众则公独则私故不察于一人之独而必察于众人之同者其公也然而必人君明其是非之心而后可以辨其毁誉而善恶贤否可得矣不然则左右远近之交誉如阿大夫者何以能自定其是非邪正之归邪

  格物通卷六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举措二
  左传庄公九年齐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仇也请受而甘心焉乃杀子纠于生窦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而税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高傒使相可也公从之
  臣若水通曰鲍叔齐大夫子纠桓公之弟管仲召忽子纠臣也受而甘心言自杀之以快意未必杀也生窦堂阜皆地名夫管仲之贤鲍叔知之深矣故忘其仇而荐之用之鲍叔之贤后世孰有能及之者哉当鲍叔帅师之时使无知人之明则夫堂阜之囚何自而税齐国之相何自而得乎是则用管仲者君之专进管仲者臣之明此管仲所以有生我父母知我鲍叔之感也然鲍叔之心岂为管仲哉为其贤也为其能也后之逞其私忌弃国之贤而败人国家者鲍叔之罪人也
  僖公三十年甲午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晋君函陵秦君汜南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夜缒而出见秦伯秦伯乃还
  臣若水通曰合秦晋之师以临郑郑盖岌岌乎危矣斯时也实于烛之武有赖焉郑伯是时乃悔用之之晩也使早用之则秦晋之师岂至压境哉一见秦伯郑得安为东道主而秦亦不至自阙以利晋秦平而晋自退矣昔人有言一贤而止百万之师也贤才之用舍系于人之国家岂小哉
  文公十八年莒纪公生太子仆又生季佗爱季佗而黜仆且多行无礼于国仆因国人以弑纪公以其宝玉来奔纳诸宣公公命与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冦出诸竟曰今日必达公问其故季文子使太史克对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礼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队曰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先君周公制周礼曰则以观德德以处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毁则为贼掩贼为藏窃贿为盗盗器为奸主藏之名赖奸之用为大凶德有常无赦在九刑不忘行父还观莒仆莫可则也孝敬忠信为吉德盗贼藏奸为凶德夫莒仆则其孝敬则弑君父矣则其忠信则窃宝玉矣其人则盗贼也其器则奸兆也保而利之则主藏也以训则昏民无则焉不度于善而皆在于凶徳是以去之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苍舒𬯎敳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恺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谓之八元此十六族也世济其美不陨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举舜臣尧举八恺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时序地平天成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嚚不友是与比周天下之民谓之浑敦少皥氏有不才子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譛庸回服䜛蒐慝以诬盛德天下之民谓之穷竒颛顼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嚚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此三族也世济其凶增其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去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舜臣尧賔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敦穷竒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是以尧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为天子以其举十六相去四凶也故虞书数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从无违教也曰纳于百揆百揆时序无废事也曰賔于四门四门穆穆无凶人也舜有大功二十而为天子今行父虽未获一吉人去一凶矣于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庶几免于戾乎
  臣若水通曰莒仆弑父之贼也以宝玉奔鲁宣公欲纳之是党贼矣季文子执而戮之以谢莒是矣然而不禀命于公朝而自执国命则其去莒仆无几矣至其援帝舜之事以辨论庶几明举措之大义于天下后世焉
  宣公十六年春晋士会帅师灭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三月献狄俘晋侯请于王戊申以黻冕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太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远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善人之用舍国之利病由之其于士会见之矣夫士会于文公七年奔秦为迎子雍之故也十三年还晋为从夀馀之计也晋人不以其患而终疑其臣士会不以其怨而终仇其君此士会所以见用而晋盗奔于秦书曰邦之杌𣕕曰由一人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善人之于人国岂可少哉
  襄公三年晋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称解狐其仇也将立之而卒又问焉对曰午也可于是羊舌职死矣晋侯曰孰可以代之对曰赤也可于是使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之君子谓祁奚于是能举善矣称其仇不为謟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商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其祁奚之谓矣解狐得举祁午得位伯华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夫惟善故能举其类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
  臣若水通曰祁奚举解狐其仇也举祁午其子也人臣事君之道先国家而后己私夫才足以任事惟其人而已内不避亲以自嫌外不弃仇以生忌吾庸知其亲与仇哉惟其人而已矣自嫌生忌此大臣之所以私也非贤哲尽忠于君而公天下之心也祁奚可不谓之贤乎若臧文仲之窃位者可以少愧矣
  襄公二十六年初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声子相善也伍举娶于王子牟王子牟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举实送之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及宋向戍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问晋故焉且曰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子木曰夫独无族姻乎对曰虽有而用楚材实多归生闻之善为国者赏不僣而刑不滥赏僣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僣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无善人则国从之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无善人之谓也故夏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惧失善也商颂有之曰不僣不滥不敢怠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此汤所以获大福也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将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此以知其劝赏也将刑为之不举不举则彻乐此以知其畏刑也夙兴夜寐朝夕临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礼之大节也有礼无败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于四方而为之谋主以害楚国不可救疗所谓不能也子仪之乱析公奔晋晋人寘诸戎车之殿以为谋主绕角之役晋将遁矣析公曰楚师轻窕易震荡也若多鼔钧声以夜军之楚师必遁晋人从之楚师宵溃晋遂侵蔡袭沈获其君败申息之师于桑隧获申丽而还郑于是不敢南面楚失华夏则析公之为也雍子之父兄譛雍子君与夫人不善是也雍子奔晋晋人与之鄐以为谋主彭城之役晋楚遇于靡角之谷晋将遁矣雍子发命于军曰归老幼反孤疾二人役归一人简兵蒐乘秣马蓐食师陈焚次明日将战行归者而逸楚囚楚师宵溃晋降彭城而归诸宋以鱼石归楚失东夷子辛死之则雍子之为也子反与子灵争夏SKchar而雍害其事子灵奔晋晋人与之邢以为谋主捍御北狄通吴于晋教吴叛楚教之乘车射御驱侵使其子狐庸为吴行人焉吴于是伐巢取驾克棘入州来楚罢于奔命至今为患则子灵之为也若敖之乱伯贲之子贲皇奔晋晋人与之苖以为谋主鄢陵之役楚晨压晋军而陈晋将遁矣苖贲皇曰楚师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陈以当之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吾乃四萃于其王族必大败之晋人从之楚师大败王夷师𤏖子反死之郑叛吴兴楚失诸侯则苗贲皇之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声子曰今又有甚于此椒举娶于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谓椒举女实遣之惧而奔郑引领南望曰庶几赦余亦弗图也今在晋矣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向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子木惧言诸王益其爵禄而复之声子使椒鸣逆之
  臣若水通曰楚以王子牟得戾之故而疑伍举不明也使惧而奔郑不公也声子明足以知其贤故为多辞以警楚而惧子木虽以成其吾必复子之一言然而心则公矣既而伍举得归子孙复仕楚声子之有力于楚也然则为人君者国有杞梓皮革之材毋为四方资哉
  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见叔孙穆子说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
  臣若水通曰大臣之于人不可不择也上以病国下以杀身可不慎哉季札于叔孙穆子之好善不能自择而知其不得死焉甚矣小人之为人祸辨之不可不早也好善犹有不择况不好乎择之犹惧不明况不择乎穆子顾以梦求牛竖而不知杀穆子者牛竖也至于饥渴授戈之际乃思季札之言悔无及矣
  襄公三十一年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侨将厌焉敢不尽言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臣若水通曰先王之礼幼学而壮行必四十曰彊而仕所以期其学成而达之政也子皮欲爱人以政子产欲学而入政其得失固相悬绝不暇论也后世之君于先王养士用人之礼废矣往往及童而进用之至使为人长者乃年少新进之士子产所谓使学者制锦未能操刀而使割者也为人君及主荐士者当思所以抑之期之归学十数年然后入仕庶乎爱人庇身之道得而治亦未必无大补云
  国语晋语臼季使见冀缺耨其妻馌之敬相待如賔从而问之冀芮之子也与之归进于文公公曰其父有罪可乎对曰国之良也灭其前恶是故舜之刑也殛鲧其举也兴禹
  臣若水通曰臼季胥臣也灭犹盖也殛诛也鲧禹父夫臧否异人故赏罚异施圣王以其心公天下而不私故赏罚以其人不以其类也故大舜于鲧则殛之于禹则兴之岂系于世类哉臼季与冀缺同升诸公其庶乎得圣人之义矣哉
  晋语赵宣子曰吾闻事君者比而不党夫周以举义比也举以其私党也
  臣若水通曰阿私曰党忠信为周夫进退贤否是非以公君相之事也匪义比焉则入于私党矣赵宣子比而举韩献子不负所举两得之矣
  晋语阳毕言于平公曰明训在威权威权在君君抡贤人之后有常位于国者而立之亦抡逞志亏君以乱国者之后而去之是遂威而远权民畏其威而怀其德莫能勿从若从则民心皆可畜畜其心而知其欲恶民孰偷生若不偷生则莫思乱矣
  臣若水通曰抡选也君谓平公悼公之子彪也常位谓世有功烈而中微者遂申也远权谓权及后嗣也畜养也言皆可畜养而教导之也偷茍也夫人君之治天下国家也在明训明训之行也在威权明训以令之威权以励之则威德并行而民劝于善莫敢不善矣阳毕劝平公以举措之权可谓达为国之要者欤为人君宜取法焉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魏文侯谓李克曰先生尝有言曰家贫思贤妻国乱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二子何如对曰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文侯曰先生就舍吾之相定矣李克出翟璜曰君召卜相果谁为之克曰魏成璜忿然曰西河守吴起臣所进也君内以邺为忧臣进西门豹君欲伐中山臣进乐羊中山已拔无使守之臣进先生君之子无传臣进屈侯鲋以耳目所睹记臣何负于魏成克曰魏成食禄千锺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叚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君皆臣之子恶得与魏成比也璜再拜曰璜鄙人也愿卒为弟子
  臣若水通曰大臣以荐贤为功者也故其荐大贤者其功大荐小贤者其功小其功大者受上赏其功小者受下赏则大臣孰不知进贤而贤才孰不欲自效哉今之进人者遗其大而用其小是自小其功也翟璜所举岂足与子夏之徒为等匹哉以是卜相受上赏矣然璜再拜而自称鄙人不难于自屈其亦贤于子方之骄人干木之迫切者欤
  安王二十五年子思言茍变于卫侯曰其才可将五百乘公曰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公再拜曰谨受教矣臣若水通曰周公无求备于一人其使人也器之故随材而用木者大匠之职也随才而用人者君相之职也子思之言可以为万世人君大臣用人者之法矣
  周显王十四年齐威王魏惠王会田于郊惠王曰齐亦有宝乎威王曰无有惠王曰寡人国虽小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岂以齐大国而无宝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为宝者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寇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盻子者使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十馀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则道不拾遗此四臣者将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惠王有惭色
  臣若水通曰于此可以占齐魏之彊弱也书曰玩人丧德玩物丧志魏惠王以之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威王以之威王不惟宝得其人而又烹阿大夫封即墨且审于用人此齐国所以日彊也其后不悟奸人之计而多受间金王贲捽入而卒至于亡彼一齐也前以审人而彊后以不审人而失有国家者可不鉴诸
  赧王三年燕昭王谓郭隗曰齐因孤之国乱而袭破燕孤极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然诚得贤士与共国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先生视可者得身事之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马者马已死买其骨五百金而返君大怒㳙人曰死马且买之况生者乎马今至矣不期年千里之马至者三今王必欲致士先从隗始况贤于隗者岂远千里哉于是昭王为隗改筑宫而师事之于是士争趋燕乐毅自魏往剧辛自赵往昭王以乐毅为亚卿任以国政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风感应而已矣故人君好贤则天下之贤应之人君而好佞则天下之佞亦应之故人君好贤恶佞则其感应之速不旬月而风天下矣燕得乐毅破齐以雪先人之耻盖由燕王之师郭隗以风动之也况有道之君能以所知之贤才而善用之则四海之贤风动响应皆有帝臣之愿不期然而然者矣天下何难于治哉
  汉高帝五年夏五月帝置酒洛阳南宫上曰彻侯诸将毋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慢而侮人项氏仁而爱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其利项羽妒贤嫉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群臣悦服
  臣若水通曰书云知人则哲能官人故用人由于知之深也高祖论三人之贤而皆自以不如哲足以知之矣故能用之以兴帝业项羽之于范增不能用之者虽出于嫉忌之私亦其知之不深也然而高帝不如之言中亦不无畏惮之心乎此韩信之所以不终也于子房功成智隐固有所不及矣
  汉哀帝建平三年四月王嘉为丞相嘉以时政苛急郡国守相数有变动乃上疏曰孝文时吏居官者或长子孙以官为氏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然后上下相望莫有茍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或居官数月而退中材茍容求全下材怀危内顾唯陛下留神于择贤记善忘过此方今急务也
  臣若水通曰天地恒久而万物化生圣人久于道而天下化成久任之说善矣然后世徒知久任之善而不知本则其败坏又有甚焉茍得善人而久其任则百年而泽愈深茍得恶人而久任焉则其殃民盖不能旦夕堪者时日曷丧之怨可胜道耶故王嘉之疏有曰择贤曰记善曰忘过三者其本矣盖得贤而不记其善记善而不忘其过则贤者不乐于从事茍不择贤则无可记之善而徒忘其过焉殃民之祸有所不堪矣故三者备矣而行久任之法可也不知务此而徒以久任望其成功乌能保其子孙之皆贤也哉
  光武建武十一年帝以扶风郭伋为渔阳太守伋承离乱之后养民训兵开示威信盗贼销散匈奴远迹在职五年户口增倍后为并州牧过京师帝问以得失伋曰选补众职当简天下贤俊不宜专用南阳人是时在位多乡曲故旧故伋言及之
  臣若水通曰立贤无方旁求俊彦此汤之所以王也四海之内四海之外茍有贤者斯用之矣夫用贤任官以为天下之民也非以为乡曲故旧也光武之用人既以乡曲故旧至于任公卿之重皆以图䜟焉谓之贤君犹有此憾也其所以复旧物至小康者会时势之易然尔郭伋其贤矣哉
  章帝元和元年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而吏事寖疏咎在州郡有诏下公卿朝臣议大鸿胪韦彪上议曰国以简贤为务贤以孝行为先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鍜炼之人持心近薄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阅然其要归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矣彪又上疏曰天下枢要在于尚书尚书之选岂可不重帝皆纳之
  臣若水通曰以阀阅用人亦当时之弊而末世所同也韦彪简贤以孝行之说可谓近古矣夫为治莫先于用贤得贤又系于荐举而荐举则在二千石尚书也使任是二职者果贤则荐举公贤才进而天下治矣然则人君欲图治者用人必先于德行而责成于举主然后可也
  汉安帝延光元年汝南太守王龚好才爱士以袁阆为功曹引进郡人陈蕃黄宪等宪虽不屈蕃遂就吏颍川荀淑遇宪于逆旅时年十四淑竦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去谓宪曰子吾之师表也既而前至袁阆所问曰子国有颜子宁识之乎阆曰见吾叔度耶时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见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陈蕃及周举常相谓曰数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游汝南先过袁阆不宿而退进往从宪累日方还或以问泰泰曰奉高之器譬诸汎滥虽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
  臣若水通曰东汉诸贤黄宪其最高乎而郭泰徐穉次之陈蕃次之若宪者观其气象浑然见者化服使在圣门当居颜氏之科矣使当时有君知之如阆淑诸人之明则必举宪为相以穉泰为傅以蕃等为卿大夫则论道治事有人而汉非止过西都而已矣奈何时之不臧反以党锢而宪泰徐穉独不与焉亦可观人品之高下哉
  顺帝阳嘉元年尚书令左雄上书曰昔宣帝以为吏数变易则下不安业久于其事则民服教化其有政治者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公卿缺则以次用之是以吏称民安汉世良吏于兹为盛臣愚以为守相长吏惠和有显效者可就增秩勿移徙雄又上言孔子曰四十不惑礼称彊仕请自今孝廉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若有茂才异行如颜渊子竒自可不拘年齿帝从之久之广陵所举孝廉徐淑年未四十台郎诘之对曰诏书曰有如颜回子竒不拘年齿是故本郡以臣充选郎不能屈左雄诘之曰颜回闻一知十孝廉闻一知几耶淑无以对乃罢却之
  臣若水通曰左雄名卿也其论守相长吏久任之制入仕之年皆先王遗意虽百世可行矣自是察选公平多得其人也宜哉为人君者其尚有考于斯云
  桓帝延熹二年尚书令陈蕃上疏荐五处士豫章徐穉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兆韦著颍川李昙帝悉以安车玄𫄸备礼征之皆不至蕃性方峻不接賔客唯穉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帝又征安阳魏桓其乡人劝之行桓曰夫干禄求进所以行其志也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厩马万匹其可减乎左右权豪其可去乎皆对曰不可桓乃慨然叹曰使桓生行死归于诸子何有哉遂隐身不出
  臣若水通曰徐穉姜肱袁闳韦著李昙皆一世之名贤也陈蕃举之可谓荐贤为国矣而皆征不至焉及征魏桓而卜其不可行者三为人君者闻之亦可以愧矣
  献帝建安十五年刘备以从事厐统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鲁肃遗备书曰厐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展其骥足尔诸葛亮亦言之备见统与善谭大器之遂用统为治中亲待亚于诸葛亮
  臣若水通曰士毎伸于知己而屈于不知己厐统固非百里之才然无鲁肃孔明之荐则终于免官矣何以致昭烈之器重而大任之哉后之公举错者不可以不审也
  建安十九年备之自新野奔江南也荆楚群士从之如云而刘巴独北诣魏公操诸葛亮以书招之巴不从备深以为恨巴遂入蜀依刘璋备攻成都令军中曰有害巴者诛及三族及得巴甚喜是时益州郡县皆望风景附独黄权闭城坚守须璋稽服乃降于是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懿费观等璋之婚亲也彭羕璋之摈弃也刘巴夙昔之所忌恨也备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有志之士无不竞劝益州之民是以大和臣若水通曰贤人者众人之心也故用得其贤则亿兆之心归之矣故君任贤则享天下之福也昭烈擢用西土贤士各尽其能而一时人才乐用州人大和使其不早世则中原旧物可复矣岂但三分之业而已哉
  建安二十三年初犍为太守李严辟杨洪为功曹严未去犍为而洪已为蜀郡洪举门下书佐何祗有才䇿洪尚在蜀郡而祗已为广汉太守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
  臣若水通曰君子用人如用器惟其宜而已矣杨洪李严之所辟也而守蜀则及于严之在犍为何祗杨洪之所举也而守广汉则及洪之在蜀用人惟其器而已而何以拘拘于资格为哉此西土之所以咸服诸葛亮能尽器用也吁其可以为君相用人之法矣
  晋孝武帝太元二年十月朝廷方以秦冦为忧诏求文武良将可以镇御北方者谢安以兄子玄应诏郗超闻之叹曰安之明乃能违众举亲玄之才足以不负所举众以为不然超曰吾尝与玄共在桓公府见其使才虽履屐未尝不得其任是以知之玄募骁勇之士得彭城刘牢之等数人以牢之为参军常领精锐为前锋战无不捷时号北府兵敌人畏之
  臣若水通曰安所谓内举不避亲者也可不谓公乎安之不以嫌疑违众而举玄玄之运筹决䇿不负其所举晋虽偏安犹有巩固之势固不待出兵临敌而识者已知决胜千里矣
  齐明帝建武三年魏主宏与群臣论选调曰近世高卑出身各有常分此果何如李冲对曰未审上古以来张官列位为膏梁子弟乎为致治乎帝曰欲为致治尔冲曰然陛下何为专取门品不㧞才能乎帝曰茍有过人之才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借使无当世之用要自德行纯笃朕故用之冲曰傅说吕望岂可以门地得之帝曰非常之人旷世乃有一二尔秘书令李彪曰陛下若专取门地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著作佐郎韩显宗曰陛下岂可以贵袭贵以贱袭贱帝曰必有高明卓然出类㧞萃者朕亦不拘此制顷之刘㫤入朝帝谓㫤曰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朕以为不尔何者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器无别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复有七等若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浑我典制也
  臣若水通曰司马光云选举之法先门第而后贤才此魏晋之深弊而历代相因莫之能改也夫君子小人不在于世禄与侧微以今日视愚知所共知也当是之时虽魏孝文之贤犹不免斯弊故夫明辨是非而不惑者诚亦难矣
  陈武帝永定三年六月周左光禄大夫猗氏乐逊上言四事其三曰选曹补拟宜与众共之今州郡选置犹集乡闾况天下铨曹不取物望既非机事何足可密臣若水通曰乐逊之言是也古昔用人由乡里而大司徒凡七八升而至于天子之朝虽欲非贤不可得也后世黜陟之几由诸文艺举措之权付之铨司虽曰一时之进用亦或当才而私情好恶亦岂少邪噫好恶以私而欲得用舍之正不亦难乎虽然知州郡者在冢宰知冢宰者在人君取人以身此又在人君之知学














  格物通卷六十四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举措三
  隋文帝开皇十九年九月以太常卿牛弘为吏部尚书弘选举先德行而后文才务在审慎虽致停缓其所进用并多称职吏部侍郎高孝基鉴赏机悟清慎绝伦然爽俊有馀迹似轻薄时宰多以此疑之唯弘深识其真推心委任隋之选举得人于斯为最
  臣若水通曰古之才德合而为一故八元八凯谓之才子孔子称才难不其然乎后世德与才判而为二故称其徳者以为未必可致用而有文才者不必求其德也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易曰贞固足以干事夫贞固德也而有干事之才矣骄吝无德者也虽有周公才美不足观故君子不谓之才矣呜呼才德异而天下无全人也故用人者主德行而才能在其中矣今人才陶镕于国家之化久矣其徳行之士世未尝无之司铨衡者择之僚采居僚采者择之选举则贤者在位能者在职雍熙和平之治岂不与三代比隆耶
  唐高祖武德九年九月房玄龄尝言秦府旧人未迁者皆嗟怨上曰王者至公无私故服天下之心当择贤才而用之岂以新旧为先后邪必也新而贤旧而不肖安可舍新而取旧乎今不论其贤不肖而直言嗟怨岂为政之体乎
  臣若水通曰爵赏者天子驭天下之术不可以私情与之也与以私情则爵赏者非天命有德矣书曰任官惟贤位事惟能太宗以之以玄龄之贤且有此言几败乃公事矣
  太宗贞观二年上谓魏徵曰为官择人不可造次用一君子则君子皆至用一小人则小人竞进矣对曰天下未定则专取其才不考其行丧乱既平非才行兼备不可用也
  臣若水通曰易云开国承家小人勿用用人惟以纯德君子耳岂论未定与既平邪程颢曰才与诚一则周天下之治天下岂有无行之才哉才与行分此世之所以无真儒矣后世以治烦剧者为才谨践履者为行而才行始二矣安有才行二而可以言学乎其所谓才行者各成于气质之近而无学问变化之道此二者所以判而二之也噫魏徵非知圣学者其为此对无足怪矣
  贞观二年十一月太宗曰为朕养民者惟在都督刺史朕尝疏其名于屏风坐卧观之得其在官善恶之迹皆注于名下以备黜陟县令尤为亲民不可不择乃命内外五品以上各举堪为县令者以名闻
  臣若水通曰都督临刺史刺史临县令县令近民民之安否治乱之所由生也故刺史县令不可不察也但患其远于君而无以察之耳太宗疏都督刺史之名于屏风而注其善恶之迹以黜陟之至于县令则命五品以上各举其人焉则都督刺史县令之贤否日寓于目日闻于耳举措无有不当是都督刺史县令下亲于民上亲于君所谓天威不违咫尺而各勉于善而惩其恶民安而天下治矣方今圣明以知府为重而令三品以上各举其贤者任之天下皆有乐得其父母之幸矣但知县尤为近民不能不厪圣念若与知府通行之法太宗疏名屏风故事推而上之至于公卿亦然则上有以察乎下而不忽下畏上之察而不敢肆贤才修职而天下岂有不举之政哉
  贞观三年闰月濮州刺史厐相夀坐贪污解任自陈尝在秦王幕府上怜之欲听还旧任魏徵谏曰秦王左右中外甚多恐人人皆恃恩私足使为善者惧上欣然纳之谓相夀曰我昔为秦王乃一府之主今居大位乃四海之主不得独私故人大臣所执如是朕何敢违赐帛遣之相夀流涕而去
  臣若水通曰魏徵之谏有见于人之多寡无见于赏罚一人而千万人之知劝惩太宗之言有见于事之是非无见于心之邪正惟仁人能爱恶人也夫相夀之贪污可恶也徇幕府之旧而容恶以暴民仁者固如是乎是虽有感于魏徵之谏而曰不敢违焉夫仁人之心至公无私非不敢违于人也不能违于心也人君反求诸心之公则举措鲜不当矣岂待人言而改之邪
  贞观七年十一月壬辰以开府仪同三司长孙无忌为司空无忌固辞曰臣忝预外戚恐天下谓陛下为私上不许曰吾为官择人惟才是与茍或不才虽亲不用襄邑王神符是也如其有才虽仇不弃魏徵等是也今日所举非私亲也
  臣若水通曰臣之事君不恃于亲者忠也君之用贤不疑于亲者公也有如无忌之贤太宗任之不疑固也迺若吕王之辈而假其权汉之危岌岌矣故富贵其身而不与以大政乃我国家亲亲之仁保全之义兼得之矣
  贞观九年十一月以光禄大夫萧瑀为特进复令参预政事帝曰武德六年以后高祖有废立之心而未定我不为兄弟所容实有功高不赏之惧斯人也不可以利诱不可以死胁真社稷臣也因赐瑀诗曰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臣若水通曰记称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萧瑀当将欲易储之际不以利诱死胁可谓忠正矣宜为太宗所恶及登帝位反以是取瑀可不谓恶而知美者邪独惜废立之事未定而利害之决攸存瑀也不能以太伯劝建成而帝无叔齐之清也遂致蹀血禁门惭德彰著矣噫
  贞观十一年马周上疏曰百姓所以治安惟在刺史县令茍选用得人则陛下可以端拱无为今朝廷惟重内官而轻州县之选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疏奏上称善久之谓侍臣曰刺史朕当自选县令宜诏京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
  臣若水通曰刺史县令民之父母一失其人民受其殃太宗纳马周之说而郑重其选矣独谓刺史朕当自选何邪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而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博访于人而决断于独夫然后庶几贤人可得也太宗所谓自选者焉知其不溺于私也哉
  贞观十一年魏徵曰今陛下立政致治必委之君子事有得失或访之小人其待君子也敬而疏遇小人也轻而狎狎则言无不尽疏则情不上通夫中智之人岂无小慧然才非经国虑不及远虽竭力尽诚犹未免有败况内怀奸宄其祸岂不深乎夫虽君子不能无小过茍不害于正道斯可略矣既谓之君子而复疑其不信何异立直木而疑其影之曲乎陛下诚能慎选君子以礼信用之何忧不治不然危亡之期未可保也
  臣若水通曰内君子而外小人则为泰内小人而外君子则为否待君子也虽敬而疏亦所谓外之也遇小人也虽轻而狎亦所谓内之也此魏徵所以进谏而有危亡之虑乎
  唐高宗上元元年刘晓上疏论选以为今选曹以检勘为公道书判为得人殊不知考其德行才能况书判借人者众矣又礼部取士专用文章为甲乙故天下之士皆舍德行而趋文艺有朝登甲科而夕䧟刑辟者虽日诵万言何关理体文成七步未足化人况尽心卉木之间极笔烟霞之际以斯成俗岂非大谬夫人之慕名如水趋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若取士以德行为先文艺为末则多士雷奔而四方风动矣
  臣若水通曰成周取士先六德六行而后及于六艺刘晓德器为先文艺为末之言有先王之遗法也古今选举之法惟圣明审焉
  高宗永淳元年四月魏玄同上言铨选之弊以为人君之体当委任而责成功所委者当则所用者自精矣故周穆王命伯冏为太仆正曰慎简乃僚是使群司各求其小者而天子命其大者也乃至汉氏得人皆自州县补署五府辟召然后升于天朝自魏晋以来始专委选部夫以天下之大士人之众而委之数人之手用刀笔以量才案簿书而察行借使平如权衡明如水镜犹力有所极照有所穷况所委非人而有愚暗阿私之弊乎愿略依周汉之规以救魏晋之失疏奏不纳
  臣若水通曰铨选之善周为上汉次之魏晋专任选部固不能无弊矣孔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成周之法各举其僚以天下之聪明为聪明也汉法由自辟而升犹为近古至于一任选部是以一人之聪明尽天下之聪明虽圣哲亦有所不能诚如玄同之论矣而帝不之纳惜哉后之用人者宜考于斯焉
  中宗嗣圣八年薛谦光上疏以为选举之法宜得实才取舍之间风化所系要在文吏察其行能武吏观其勇略考居官之职否行举者赏罚而已
  臣若水通曰薛谦光之说一行则司铨衡者黜陟不视为虚文为人才者进退有关于实政仕路清而奔竞之风息考核严而尸素之习远治化乌有不成者哉惜乎女主奸政之朝不能信用其言也
  玄宗天宝十二载中书舍人宋昱知选事前进士广平刘廼以选法未善上书于昱以为禹稷皋陶同居舜朝犹曰载采采有九德考绩以九载近代主司察言于一幅之判观行于一揖之间何古今迟速不侔之甚哉借使周公孔子处今铨廷考其辞华则不及徐廋观其利口则不若啬夫何暇论圣贤之事业乎
  臣若水通曰察言于一判观行于一揖选法之莫不善于此者也使宋昱能用斯言慎重铨选何用人之不当哉慎选举者宜察之
  代宗广德元年六月礼部侍郎杨绾上疏论进士明经之弊请令县令察孝廉取行著乡闾学知经术者荐之于州刺史考试升之于省任各占一经朝廷择儒学之士问经义二十条对䇿三道上第即注官中第得出身下第罢归左丞贾至议以为自东晋以来人多侨寓士居乡土百无一二请兼广学校保桑梓者乡里举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敕礼部具条目以闻七月绾上贡举条目秀才问经义二十条对䇿五道国子监举人令博士荐于祭酒试通者升之于省如乡贡法明法委刑部考试或以为明经进士行之已久不可遽改事虽不行识者是之
  臣若水通曰成周之教与其取士之法一而已矣故或以德行或以道艺或以行举或以言扬其所谓德行者德乎其所谓道艺言扬者业乎德业举业合一其亦犹古之道也故二者不可偏废也德业而举之以文则犹源泉之水放之四海而不竭徒举业者所谓沟浍之水耳矣故不易业而进于德者举业也不易志而有助于举者德业也绾之斯奏实欲兼焉而或者沮之唐之不幸也虽然又在主选者之明且公耳茍得公且明者主之则先王之德行道艺之化将见于今矣何其幸
  代宗大历十四年八月沈既济上选举议以为选用之法三科而已曰德也曰才也曰劳也今选曹皆不及焉考校之法皆在书判簿历言词俯仰而已夫安行徐言非德也丽藻芳翰非才也累资积考非劳也执此以求天下之士固未尽矣今人未土著不可本于乡闾鉴不独明不可专于吏部臣谨详酌古今谓五品以上及群司长官宜令宰臣进叙吏部兵部得参议焉其六品以下或僚佐之属许州府辟用其牧守将帅或选用非公则吏部兵部得察而举之罪其私冒不慎举者小加谴黜大正刑典责成授任谁敢不勉夫如是则贤者不奖而自进不肖者不抑而自退众才兴起而官无不治矣臣若水通曰曰徳曰才曰劳选用之三科也其成周之徳行道艺虞廷之三载考绩之意乎唐之选曹考校知不及此欲其得人也难矣此沈既济所以建选举之议也后之人君果能本之三科责成慎举则君子自进小人自退百官治而万事理矣天下其有不平哉
  大历十四年十二月德宗问为政之要关播对曰为政之本必求有道贤人与之为理上曰朕比已下诏求贤又遣使臣广加搜访庶几可以为理乎对曰下诏所求及使者所荐惟得文词干进之士耳安有有道贤人肯随牒举选乎上悦
  臣若水通曰为政固当求有道贤人也然必人君致敬尽礼尊徳乐道乃可得之非下诏遣使可致也下诏遣使而惟文词干进之求此有道贤人之所以不至也代宗能悦关播之言而不能绎惜哉
  德宗贞元十年夏四月陆贽上奏其略曰夫登进以懋庸黜退以惩过二者迭用理如循环进而有过则示惩惩而改修则复进既不废法亦无弃人惟纎芥必惩而用材不匮故能使黜退者克励以求复登进者警饬而恪居上无滞疑下无蓄怨
  臣若水通曰用人之道公而已矣进而有过则惩惩而改过则复进进退在彼已何与焉若有一毫芥蒂于其间非大公之道也虽然陆䞇此疏为德宗猜忌而言耳若夫进贤如不得已尽左右大夫国人之公然后察则用无非人矣非谓用人者必伺其有过而退退而改过而复进也
  德宗贞元十年帝性猜忌不委任臣下官无大小必自选而用之宰相进拟少所称可群臣一有谴责往往终身不复收用好以辩给取人不得敦笃之士艰于进用群材淹滞陆贽上疏谏其略曰以一言称惬为能而不核虚实以一事违忤为咎而不考忠邪其称惬则付任逾涯不思其所不及其违忤则罪责过当不恕其所不能是以职司之内无成功君臣之际无定分帝不听臣若水通曰孔子告仲弓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三者为政之要务也虽为为宰告而治天下之道不外乎此矣德宗之进拟少可不先有司矣一谴不用不赦小过矣不进敦朴之才不举贤才矣夫其甘于违背而不自惜者何也良由学问之功不加而以气质用事故耳使其玩索涵养以体认于心身则聪明可发气质可变以之治天下则举措得人庶事康而庶绩熙矣故曰明君以务学为急惟圣明念之
  宪宗元和七年帝尝于延英谓宰相曰卿辈当为朕惜官勿用之私亲故李吉甫权徳舆皆谢不敢李绛曰崔祐甫有言非亲非故不谙其才谙者尚不与官不谙者何敢复与但问其才器与官相称否耳若避亲故之嫌使圣朝亏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茍所用非其人则朝廷自有典刑谁敢逃之帝曰诚如卿言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职在论相而己相而果贤则所举虽亲必贤所措虽仇必不肖茍非其人不肖以亲而举贤以仇而措人主何所赖哉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又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非亲故乎不察乎此而徒以举措责诸相亦未矣噫尧明峻德而后用舜举元凯措四凶武王亶聪明而后用周公握发吐哺以劳天下之士善论相者盍亦反其本与
  周世宗显徳四年冬十月戊午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闲吏理达于教化等科
  臣若水通曰五代之时取士之法不行久矣周世宗独举而行之其知为治之要者欤此五代之治所以莫盛于世宗之朝也然其曰文理优长人物爽秀则亦为取人之疵耳
  贾谊新书曰王者官人有六等一曰师二曰友三曰大臣四曰左右五曰侍御六曰厮役与师为国者帝与友为国者王与大臣为国者伯与左右为国者强与侍御为国者若存若亡与厮役为国者亡可立待也
  臣若水通曰贾谊官人六等之差诚确论也夫师者以道道者大同也友者以德德者大化也大臣者以功功者伯道也左右者科科者富强而已侍御厮役固不足与议之矣然则为人君图天下之治者将自择于何者哉
  刘向说苑乐羊为魏将以攻中山中山悬其子以示乐羊乐羊不为衰志攻之愈急中山因烹其子遗之乐羊食之尽一杯中山见其诚也不忍与之战果下之遂为魏文侯开地文侯赏其功而疑其心孟孙猎得麑使秦西巴持归其母随而鸣秦西巴不忍纵而与之孟孙怒而逐秦西巴居一年召以为太子傅左右曰西巴有罪于君今以为太傅何也孟孙曰夫以一麑而不忍又将能忍吾子乎
  臣若水通曰孟子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以言当急于用仁贤也西巴不忍之心及于麑可谓仁矣乐羊贪功而杀其子可谓仁贤乎当时之君惟以是而定赏罚则足以劝天下之仁贤矣赏而疑罪而用之何赏罚之不明而举措之不正耶
  说苑齐景公出猎上山见虎下泽见蛇归召晏子而问之曰今寡人出猎上山则见虎下泽则见蛇殆所谓不祥也晏子曰国有三不祥是不与焉夫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言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又曰不用贤则亡彼见虎蛇者常耳若夫不用贤则危亡随之天下之至不祥莫过于此晏婴之言得孟子之意矣夫后世之君犯此三不祥者多矣可不惧哉
  唐陆贽奏议贽告徳宗曰君子小人用舍不并国家否泰恒必由之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于是上下交而万物通此所以为泰也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于是上下不交而万物不通此所以为否也夫小人于蔽明害理如目之有眯耳之有充嘉谷之有蟊梁木之有蠧也是以古先圣哲之立言垂训必殷勤切至以小人为戒者岂将有意仇而阻之哉诚以其蔽主之明害时之理致祸之源博伤善之衅深所以有国有家者不得不去耳户部侍郎裴延龄者其性邪其行险其口利其志凶其矫妄不疑其败乱无耻以聚敛为长䇿以诡妄为嘉谋以掊克敛怨为匪躬以靖譛服䜛为尽节总典籍之所恶以为智术冒圣哲之所戒以为行能可谓尧代之共工鲁邦之少卯伏惟陛下恊放勲文思之徳而鉴其方鸠僝功体仲尼天纵之明而辨其顺非坚伪则天讨斯得圣化允孚小往大来孰不欣幸
  臣若水通曰举措国之大典治道关焉故夫君子进则为泰小人进则为否否泰之几安危存亡之兆此固有国者所宜慎也徳宗之朝裴延龄方以言利得幸陆贽之贤终以直言见疏举措若兹危亡之祸岂可免哉


  格物通卷六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举措四
  宋真宗景德二年秋七月增置制举六科贤良方正等三科久不行至是增置为六科曰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博通坟典达于教化才识兼茂明于体用详明吏理可使从政识洞韬略运筹决胜军谋宏远材任边寄凡六科诏中书门下试察其材具名奏闻临轩亲䇿之臣若水通曰用人之法虞之九德咸事汤之立贤无方周之六德六行六艺至汉立贤良方正之科犹为近古唐之词章则求之愈下遗贤多矣宋真宗有志复古则唐虞三代之制可考也否则汉制贤良方正足矣而何多门邪盖未有贤良方正而不能明体用通坟典详吏理识韬略宏军谋者也然其视九徳同谓之徳无方同谓之贤六徳六行六艺同谓之徳行道艺者有间矣故古之人才出于一后之人才出于六此道徳之所以不一而风俗之所以不同也惟在上者所立耳
  哲宗元祐元年四月司马光请立经明行修科岁委升朝文臣各举所知以勉励天下使敦士行以示不专取文学之意若所举人违犯名教必坐举主毋赦则自不敢妄举而士之居家居乡者惟惧玷缺外闻不待举官日训月察立赏告讦而士行自美矣于是诏自今凡遇科举令升朝官各举经明行修之士一人俟登第日用以升甲
  臣若水通曰书云举能其官惟尔之贤称匪其人惟尔弗任故光建论举士之法举主连坐则士务修其行官务举其贤贤才出而天下治矣然而所谓经明行修者何邪夫古之明经将以修行也徳性禀于天生而蒙长而不学则愚明经学问于师友所以发其𫎇而破其愚成其德而行修矣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徳又曰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夫学一而已矣举措人者德行之修否而已矣此又为人上者不可不知
  徽宗宣和七年十二月太学生陈东上书请诛蔡京等六人时天下皆知蔡京等误国而用事者多受其荐引莫肯为帝明言之东率诸生上书曰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贼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聚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二寇创开边隙使天下势危如丝发此六贼者异名同罪伏愿陛下擒此六贼肆诸市朝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臣若水通曰帝舜诛四凶而天下咸服举直措枉天下之心也举措得当则体统尊纪纲正法度修政事举仁贤在位而天下安矣京等六人在徽宗之朝各以奸邪惑主危国而徽宗明不足以知之也君臣以酒色相娱屡幸私第礼如家人则体统紊矣开边生事和议误国则纪纲颓矣祖宗旧章纷更殆尽则法度坏矣聚敛无经刑杀肆志则政事乱矣斥黜忠直窜死远方仁贤殄矣举措若此尚何以安天下乎满朝缙绅党京莫言而东为布衣愤忠极论折首而不顾至今犹能使人兴起于百代之下也为人君观此思得如此人者而用之则善人进而国昌矣
  孝宗乾道五年八月以陈俊卿虞允文为尚书左右仆射并同平章事兼枢密使俊卿以用人为己任所除吏皆一时之选奖廉退抑奔竞或材可用而资历浅者则密荐于帝未尝语人毎接朝士及牧守自远至必问以时政得失人才贤否允文为相亦以人才为急尝籍为三等有所见闻即记之号材馆录故所用皆知名士臣若水通曰俊卿允文可谓得为相之体矣夫宰相之于天下能以其身利之者盖寡也惟以人利之则所谓人各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其利将普于天下矣故以人事君而宰相之职尽矣故仁不遍爱物急亲贤也后之辅相者身为大臣而徒以韦布之行自励闭门谢客而于天下人之贤否置之而不问其亦异乎俊卿允文之见矣
  元世祖至元二十四年闰月复置尚书省以僧格特穆尔并为平章政事阿噜珲萨里为右丞叶李左丞马绍参知政事莾珠尔多卜丹言自制国用使司改尚书省颇有成效今仍分两省为宜诏从之安童谏曰臣力不能回天但乞不用僧格别选贤者犹或不至虐民误国不听臣若水通曰人皆以元世祖之为贤君臣不信也夫贤君必能用贤去不肖世祖尚书省之复是矣然用人失当则其国必危矧平章丞相参知政事皆朝廷机务所关乃以特穆尔辈为之可谓能用人乎况僧格之恶安童谏之而不顾举措如此其不至于虐民误国者几希以是知世祖之非贤君也为人君者所宜深鉴
  宋儒周敦頥曰心纯则贤才辅贤才辅则天下治纯心要矣用贤急焉
  臣若水通曰孔子告哀公取人以身身心者取人之本也贤者治天下之辅也故心弗纯则用贤弗专用贤弗专则聪明日蔽于上恶政日加于下而国事日见其非矣益曰任贤勿贰盖一则纯贰则杂至于杂则贤才日远而莫为之用矣有天下者慎之
  程頥应诏上英宗皇帝书云朝廷至于天下公卿文武百职群僚皆称其任而己何以得称其任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而己何以得贤能而任之求之有道而已虽天下常用易得之物未有不求而得者也金生于山木生于林非匠者采伐不登于用况贤能之士杰出群类非若山林之物广生而无极也非人君搜择之有道其可得而用乎自昔邦家张官置吏未尝不取士也顾取之之道何如耳今取士之弊议者亦多矣臣不暇条析而言大概投名自荐记诵声律非求贤之道尔求不以道则得非其贤间或得其才适由偶幸非知其才而取之也朝廷选任尽自其中曾不虞贤俊之弃遗于下也果天下无遗贤邪抑虽有之吾姑守法于上不足以为意邪将科举所得之贤巳足自治而不乏邪臣以为致天下今日之弊盖由此也
  臣若水通曰贤才之有益于人国也大矣求之有道则贤才可得也然而求之有道者鲜矣古之于贤者必自上求之后之于贤者必使下自求之则贤者必不肯求求者必非贤者也夫然后贤者退不贤者进而国乱矣如是而谓天下无其人焉不可也是故智者之求贤也必自求之求之之道尽心焉耳矣未有求而不得者也程頥之言最为切至为人君者其念之哉
  邵雍曰虞舜陶于河滨傅说筑于岩下天下皆知其贤而百执事不为之举者利害使之然也吁利害丛于中而矛㦸森于外又安知有虞舜之圣而傅说之贤哉河滨非禅位之所岩下非求相之方昔也在亿万人之下而今也在亿万人之上相去一何远之甚也然而必此云者贵有名者也
  臣若水通曰相臣之不荐贤者非无是非之心而智之弗明也多生于忌嫉耳上者忌其逼已下者忌其轧已故非恶之恶非非之非生焉非无是非好恶之本心也以大舜傅说之贤圣在唐虞商周之隆犹不免焉而况于后世哉殊不知相臣之荐贤乃已职分内事也人君之求贤乃已性分内事也何与于贤者哉故认得为己分内事则忌心释矣故曰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惟仁人为能好人君相有国家之责者其亦隐于心哉
  张载理窟曰万事只一天理舜举十六相去四凶尧岂不能尧固知四凶之恶然民未被其虐天下未欲去之尧以安民为难遽去其君则民不安故不去必舜而后因民不堪而去之也
  臣若水通曰好恶吾心之天理也作好作恶则非中正矣舜举十六相而天下蒙其福诛四凶而天下服其罪岂有心好恶之哉因民好恶而好恶之也岂尧之时不能诛之举之而舜独能之哉时也时然而然天理也民好恶而好恶亦天理也故可举可措在四凶十六相耳在民之心耳在其时耳帝舜之心何与哉
  胡宏曰人君聨属天下以成其身者也内选于九族之亲礼其贤者表而用之以联属其亲外选于五方之人礼其英杰引而进之以联属其民是故贤者众之表君之辅也不进其亲之贤者是自贼其心腹也不进其人之贤者是自残其四肢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以天下为一体者也不礼九族之贤则亲心乖离腹心贼矣不礼五方之贤则民心离散四肢解矣故内举不遗亲外举不遗才盖欲联属天下以成一体之义也诚如是也则为君者不至孤立于上而股肱耳目皆有所托矣贤才岂有不用而天下岂有不安哉
  杨时曰三代两汉人才之盛风俗之美后世莫能及者取士以行不专以言故也今虽诏内外官举经明行修之士中第之日优其恩典不独取之以言又本其行庶乎近古然徒使举之而不由乡里之选又无考察之实与斯举者随众牒试于有司糊名誊录校一日之长不惟士失自重之义且于课试之际无以别异于众人则所谓本其行者亦徒虚文而己谓宜别立一科稍仿三代两汉取士官人之法因今之宜斟酌损益要之无失古意而已至于投牒乞试糊名誊录之类非古制者一切罢之待遇恩数尽居词赋经义等科之上庶使学者尊经术惇行义人人笃于自修则人才不盛风俗不美未之有也
  臣若水通曰杨时此论真得取士之法矣夫循其名而不责其实信其言而不核其行则羊质虎皮或得以幸进而玉在石中者不得一售矣故三代两汉人才之盛有由然也伏惟圣明粤稽古昔而惟杨时之言是行焉则人才可以日盛风俗可以日美唐虞三代之治岂难致哉特在一念转移之问耳
  张栻䟦司马光黼座铭稿有云壅蔽者天下之大患也古之明王所以致治者亦去此而已矣其道莫先于虚己莫要于任贤虚己则壅蔽消于内任贤则壅蔽撤于外内外无蔽而下情毕通泰治所繇兴也
  臣若水通曰壅蔽之患大矣心志蔽于内聪明蔽于外则徳业不修而治道隳矣张栻推其要在于虚己任贤致虚以去其蔽于内任贤以去其蔽于外内外无蔽则光大高明之德业可成矣然以二者论之则任贤尤在乎虚己故易曰君子以虚受人书曰明四目达四聪为人君者其念兹哉
  罗从彦曰君子在朝则天下必治盖君子进则常有乱世之言使人主多忧而善心生故天下所以必治小人在朝则天下必乱盖小人进则常有治世之言使人主多乐而怠心生故天下所以必乱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志在行道以济时小人之心务阿世以取宠志在行道则忧世之言日进使其君有忧世之心是以大本正而大化出矣志在阿世则治世之谀日进使其君有自肆之志是以大本惑而大乱成矣夫以君子小人之进退而治乱阶焉可畏之甚也伊川曰其难其慎官人者其亦辨之于早乎
  胡安国曰善善而不能用则无贵于知其善恶恶而不能去则无贵于知其恶
  臣若水通曰不知其善而不用不知其恶而不去曰不知者也犹可言也惟其知善而不能用知恶而不能去岂得诿之于不知乎不可言也夫知而不用则终无用贤之心矣知而不去则卒有济恶之祸矣其为害也可胜计哉是以人主之学当在于明断焉而已矣
  国朝太祖高皇帝开国之初诏天下曰自洪武三年为始特设科举以起怀才抱徳之士务在经明行修博古通今文质得中名实相称其中选者朕将亲䇿于廷观其学识品其高下而任之以官果有才学出众者待以显擢使内外文臣皆由科举而选非科举者毋得与官臣若水通曰此太祖始立科举取士之诏也用人之道尽之矣其与虞庭之九徳成汤之立贤有周之徳行道艺千载同符矣故曰怀才抱德曰经明行修曰博古通今曰文质得中曰名实相称其为贤则一也必五者纯备然后谓之贤也此圣人合一之道也至于䇿之者所以观其五者之蕴如敷奏言扬之道耳非以文章取之也奈何传世既久逐末忘本而教者与学者皆拘拘于言语华采之间而太祖立法之意澌尽无几矣仰惟圣明务学崇本修复旧章特易易耳此固养贤用贤之大要不可不重也
  洪武十六年上御谨身殿东阁大学士吴沈等进讲周书国则罔有立政用憸人上曰甚矣国家不可有小人有小人必败君子故唐虞任禹稷必去四凶鲁用仲尼必去少正卯沈进曰书云去邪勿疑所深致其戒上曰国家不幸有小人如人蓄毒药不急去之必为身患小人巧于悦上忍于贼下人君若但喜其能顺适己意任其所喜而不问以为怨将在彼辟如犬马伤人人不怨畜犬马者乎沈曰小人中怀奸邪而其所言甚似忠信不可不察上曰然小人善于逢迎彼知人主所乐为者不顾非义乃牵合傅会曰是不可不为知人主不乐为者不顾有益于天下国家亦牵合傅会曰是不必为此诚国之贼也自古以知人为难而知言亦不易也臣若水通曰君子小人不共国而治如薫莸不同器而藏也茍不去小人以安君子虽圣人亦不能有为皇祖所谓唐虞用禹稷必去四凶鲁用仲尼必去少正卯虽圣王百世不能易矣然欲知君子小人而进退之在于君身人君茍能明诸心以全天理则至明足以烛天下之微至公足以灭天下之私于理之可为不可为者知之明断之果则小人不得以乘其间人主茍于不可为者乐为小人得以阿顺曰是不可不为茍于可为者不乐为小人得以阿顺曰是不必为此固小人罔上之奸亦由人主之不明不果有以召之也既公而明则牵合傅会之说阿谀逢迎之态举无所容矣皇祖谕讲官而审于君子小人之辨真得知人图治之要矣圣子神孙可不致谨于此哉
  国朝太祖高皇帝谓皇太子诸王曰纯良之臣国之宝也残暴之臣国之蠧也自古纯良者为君造福而残暴者为国致殃何谓纯良处心忠厚临民岂弟虽材有不逮者亦不致于伤物所谓日计不足月计有馀者也何谓残暴恣睢击搏遇事风生鍜炼刑狱掊克聚敛虽若快意一时而所伤甚多故武帝任张汤而政事衰光武褒卓茂而王业盛此事甚明可为深鉴
  臣若水通曰国之治乱非自天降乃由人生者矣故用人乃为政之急务也圣祖以国之宝与蠧归于纯良残暴之臣真知言矣然欲知二者之辨而进退之在于反求诸心心存则理明心纯乎理则至明足以知人我惟纯良也故于人之纯良者必知而用之虽才有不逮可恕也我无残暴也于人之残暴者必知而去之虽快意一时不取也然而纯良用而残暴者远矣皇祖谕太子诸王及此欲其知当务之急其深切矣乎
  洪武十八年七月丙辰上御华盖殿与群臣论及治天下之道文渊阁大学士朱善进曰古者人主致治重任人盖择众贤为耳目则视听周乎四海任众智为计虑则利泽施于万民今天下太平惟选任贤才宜留圣虑上曰然任人之道当严于简择专于任使严则庸鄙之人不进专则茍且之意不行然必贤者乃可以专任之非贤而专任者必生奸也是任人为难然人亦有谨于始而怠于终者亦有过于前而敬于后者则固不能保其终始惟终始如一者其怀忠报国之心坚如金石安得不任之若匿诈似信怀奸若忠者决不可任也臣若水通曰孟子曰国君用贤如不得已择之审也书曰任贤勿贰任之专也皇祖所谓严于简择专于任使真用人之法也然必择之审然后可以任之专皇祖之明盖已洞见其几微矣不然则始终惟一之贤未著而奸诈忠信之人易混矣其祸败岂小也哉
  洪武十九年七月诏举经明行修练达时务之士年七十以下者郡县礼送京师太祖谕礼部郎中郑居贞曰古之老者虽不任以政至于咨询谋谟则老者阅历多而闻见广达于人情周于物理有可资者居贞对曰人至六十精力衰耗则不能胜事请六十以上不遣太祖曰政谓比来有司不体朕意士有耆年便置不问岂知老成古人所重文王用吕尚而兴穆公不听蹇叔而败伏生虽老犹足传经岂可概以耄而弃之也若年六十以上七十以下者当置翰林以备顾问四十以上六十以下者则于六部及布政司按察司用之
  臣若水通曰书曰人惟求旧曰无遗夀耉曰无侮老成人夫老成之人其徳成其识远其更历也多用之则有补于天下国家也故古之圣帝明王必于老成而重委任焉盖藉其猷谋之大以匡其所不逮也我太祖高皇帝知老成之可用也拳拳诏郡县而礼送焉可谓得为政之首务矣圣子神孙固亦赖贤才以辅理也其以祖宗为法可焉
  大明令吏令凡在流品人员果有文武长才通晓治体廉洁者台宪官具实迹奏闻
  诸司职掌凡各府州县毎岁于所辖隅厢乡都内拔选容止端谨无过人材一名申送布政司考核转行按察司覆考堪充岁贡开坐考过词语差人送部应有贤良方正及山林岩穴隐逸之士并通晓经书儒士秀才孝廉俱各访求到官审无过犯违碍不拘名数差人伴送到部或内外官员人等荐举人材秀才即便行移原籍官司起取赴部如儒士秀才出题考试果否通经贤良隐逸等项人材量其才能定其高下仍取本户丁粮数目作何营生及户内有无杂役事故供结明白然后开发送部选用如将鄙陋不堪之人一概朦胧滥举原举官吏依贡举非其人律问罪
  凡举保孝廉人材秀才及山林隐逸本部即行所属委自正官选求民间果系名实相副素无过犯之人有司起送到部咨发吏部听用
  臣若水通曰帝王之治天下也惟在得人而已矣大明令诸司职掌三事皆我祖宗举用贤才之盛典也详考核之法以求其能严并坐之戒以防其弊可谓至精至密矣惟圣明法而行之则天下治矣
  诸司职掌一科举凡遇子午卯酉年则乡试辰戌丑未年则会试毕则殿试其取中举人咨发吏部应用臣若水通曰此我圣朝科举之制取士之正途也乡试会试以三年者事业之积以三年而成国之人材以三年而消长也夫以圣王德行道艺之教举业德业合一之学日就月将而不已焉则三年有成矣以今三年考绩黜陟之法则人才之进退三年可定矣此祖宗之立法举用之者与进退之者应其期而不谬也乎
  诸司职掌巡按御史所至体知有司等官奉公廉能昭著者随即举奏其奸贪废事蠧政害民者究问如律臣若水通曰惇徳允元而难任人舜之所以咨十二牧也胡安国曰善不蒙赏恶不即刑虽尧为君舜为臣不能以化天下是故举直错诸枉孔子盖拳拳焉臣愿当斯任者明以察之徤以断之则刑赏一人而千万人劝惩矣
  仁宗皇帝即位之初命吏部令在京七品在外五品以上文官及知县于五品以下见任官及军民中访举德性惇笃行止端方或材能出众政绩显著或文学有称识见优远者量材擢用若有蔽贤及滥举者论罪如律所举之人后犯赃罪举者连坐曰朝廷比年数下诏举贤而奉行者率多徇私背公或以贿赂举或以亲故举所得实用十不三四政事何由而理生民何由而安自今必严举主连坐之法庶得实材
  臣若水通曰贤才固国家之利器而滥举尤为生民之蟊贼也取之有其道防之有其法则才必见用而用者无匪才故仁宗皇帝申举贤连坐之法所以重蔽贤之责而又严滥及之防并行而不悖矣我朝之治所以高出于汉唐宋者由是道也伏惟圣明励精图治法之以求真才以致太平天下幸甚
  国朝天顺间英宗皇帝一日召学士李贤曰吴与弼如何对曰与弼儒者之高蹈自古圣君莫不好贤下士征聘隐逸乃命行人赍敕帛造其庐与弼接见即谓𫎇朝廷厚意当赴阙谢恩但本意不受官职数月乃至入见命为左春坊左谕德朝士皆悚然惊异以为布衣召至一旦至此次日引至上前问曰久闻高谊特聘尔来对云臣草茅残士年二十婴疾虚怯不能出仕不敢有高世之心不意声闻过情为当道论荐蒙皇上以天书币帛来聘天使到门不胜感愧因而动作老疾复发数月方能起程况年六十有八衰朽之人实不堪供职上曰宫僚亦从容闲暇且宫僚甚众不专劳先生不允所辞于是赏文帛四表里羊酒柴米遣太监牛玉送至馆上顾谓贤曰此老非迂阔者务令就职与弼终不就三辞间日上谓贤曰与弼既来如何不就职若受职亦不相拘听其自在贤曰与弼亦愿就职第以老疾不愈进退狼狈上曰果然亦难留也既以行人聘来还以行人送归再与敕令有司供月粮以终其身于是与弼感激条陈十事上之复上表谢恩而去
  臣若水通曰书曰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而成汤之于伊尹高宗之于傅说皆所汲汲焉何哉征聘隐逸所以期实用兴治道也与弼常言曰宦官释氏不除而欲治天下难矣观其言固非忘天下者然必如是而后可为则亦古天民之志矣善哉英宗之待与弼也迎而送之致敬以有礼其为圣徳之光治化之助岂浅浅哉格物通卷六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课功上
  易师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臣若水通曰师之为卦坤上坎下内险外顺师险道而以顺行故为师师终必有赏功之典上六师之终也故以正功言坤为土故有裂土封爵之象程頥曰开国封之以为诸侯也承家以为卿大夫也承受也象言大君于师终功成之时因其功而命之以爵赏功之大者则封之为诸侯而开国功之次而小者则封之为卿大夫而受成家之庆然有贪杀冒功者小人也则黜之而不用盖五爻皆阴故有小人勿用之戒若封之使有国有家则为政害人必多而爵赏滥及恶徳亦不足以为劝惩而人心不服矣象又释之以为夫大君之爵命者所以报军旅之功使大小各以其等而得其正也所谓小人勿用者固非正功之典使如此之人而用之必播其恶于众而乱人国家矣夫立功者人臣之忠也报功者人君之正也故有天下非得而私开国承家亦非得而私因其功而差等之小人不得而与焉天下之正也夫赏之也以天下之正其勿用之也亦以天下之正圣人亦何容心哉
  谦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象曰劳谦君子万民服也臣若水通曰朱熹云卦惟一阳居下之上刚而得正上下所归有功劳而能谦臣谓以阳刚之才而上得君下得民其功徳可施是有劳也以九居三得位之正正则不矜伐是能谦也以可为之才而得正故久而不变有终而吉也象又释之以为君子之有劳有谦如此而万民之心皆服之矣夫挟劳以傲物小人之情也劳而不自伐知道之君子也以为功非有加于我也性分之当为也恶盈好谦人情之公也故民皆服其谦徳之盛莫与之争功争能者矣功高天下而不危位极人臣而不疑其有终而吉也宜矣人君立课功之法天下之公也万民之公也九三君子之劳谨而不伐人臣当以此自考焉可也
  书虞书舜典五载一巡守群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帝舜立朝巡课功行赏之法如此也敷陈也奏进也庸者民功蔡沉曰五载之内天子巡守者一诸侯来朝者四盖巡守之明年则东方之诸侯来朝于天子之国又明年则南方之诸候来朝又明年则西方之诸侯来朝又明年则北方之诸侯来朝又明年则天子复巡守是则天子诸侯虽有尊卑而一往一来礼无不答是以上下交通而远近洽和也诸侯来朝使各陈其为治之说言之善者则从而明考其功有功则赐车及服以旌之其言不善则亦有以告饬之也臣谓朝巡之礼非特上下交通而已巡守所以观政于下述职所以报政于上上下交相劝勉于政如是而政不修治不成者未之有也后世此制既废而诸侯纵恣遂以为封建不可行易之以郡县抑岂反本之论哉
  舜典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帝舜考绩黜陟之法也考者核实也黜降陟升也三考谓九载也蔡沈传曰九载则人之贤否事之得失可见于是陟其明而黜其幽赏罚明信人人自力于事功此所以庶绩咸熙也此言舜命二十二人之后立此考绩黜陟之法以时举行而卒言其效如此也臣伏睹国朝立三年考察外官六年考察京官之法盖本于此然以三年进退未至于三考甚者上官苛刻以为能或逞其喜怒之私多有莅任一年半岁而蒙黜退者虽使圣贤生于其间如孔子子产徳政未能尽施而人心未易卒恊则亦无以自见也伏愿圣明慎任之于初久任之于后必三载而考三考而黜陟则事皆核实而治可责成矣
  周书周官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候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臣若水通曰此周官之书史臣纪朝巡之典所以课功也五服者侯甸男采卫也朝者诸侯见天子之名也时巡者以时而巡犹舜之四仲巡狩也考制度者犹舜之恊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等事也建官之体统既定然无以激厉之则人不能各勉于修职致治故周官之法必诸侯六年一朝于天子而述其职又六年则十二年也王乃分四时巡狩各方诸侯之国考其时日律度量衡之事所以一道徳而同风俗而诸侯则各来朝于方岳天子乃各于方岳大明其黜陟贤而修职者升之不贤而废职者黜退之所以示劝惩之典使之鼓舞而不已也夫人主所以鼔舞天下者黜陟与夺而已然必施得其当用一人足以为千万人之劝退一人足以为千万人之惩然后可也
  诗大雅江汉王命召虎来旬来宣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锡尔祉
  臣若水通曰此诗人美召穆公平淮南之夷而作旬遍也宣布也召公召康公奭也翰干也似嗣也肇开戎女也公功也诗人述宣王命召虎来江汉遍治事而布命曰昔文武受命尔祖召公奭为国之桢干今尔且勿以予为言也尔祖之事可以不嗣而开敏汝功乎若然则我当与汝以福矣夫劝功之道在激其心而爵赏次之夫人心激之以义则奋贤臣固不待赏而立功也顾人君所以激之何如耳故激之以忠则以忠奋激之以孝则以孝奋而功业随之周宣王每于臣子效忠之日必激之以继先之孝缵戎祖考南仲太祖所以激樊侯皇父也此诗曰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所以激召虎也此诸臣所以皆用命思奋大佐中兴之功以复文武之业也岂非由人君感激中来耶后之人主不知此义徒以爵赏畜其臣而不责其功其亦异乎先王之政矣
  周礼天官大宰岁终则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会听其致事而诏王废置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臣若水通曰此即书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之典而大宰掌之特加详焉于一岁之终则令庶府百执事各修其职一岁之计谓之会则受之以听察其所致之事以此进而告于王无功者则贬削而废之有功者则转迁而置之以至于三岁则又大计群吏之治于无功者不但废也而诛行焉于有功者不但置也而赏行焉如此则赏罚当而劝惩严矣其视后世校米盐之利责旦暮之效者岂可同年而语哉
  天官司会以参互考日成以月要考月成以岁会考岁成以周知四国之治以诏王及冢宰废置
  臣若水通曰事合众数为目合众目为凡曰参者以凡考目以目考数之谓也曰互者凡与数相考数与目相考之谓也既参以考又互以考则日成无遗矣积日而为月月合众凡谓之要故以月要而考月成积月而为岁岁合众要谓之会则以岁会而考岁成如此则治虽在四国之远可以坐而知矣然此特掌之于司会之手而赏罚之典又在于君相故进而告于王及冢宰凡吏治惰而无功者则有废废以惩之也吏治勤而有功者则有置置以劝之也此所以成太平之治而垂无疆之休者有由然哉
  宰夫掌治法以考百官府群都县鄙之治乘其财用之出入凡失财用物辟名者以官刑诏冢宰而诛之其足用长财善物者赏之
  臣若水通曰群都者诸采邑也六遂五百家为鄙五鄙为县此云县鄙六乡州党亦在其中矣财者钱榖也用者货贿也物者百物也辟名谓伪作文书与实不相应也官刑司冦所掌是也夫辟名则财用物三者皆违于是宰夫诏冢宰诛之得辟名则财用物三者皆长足而善矣故赏之赏罚明则课功之典举孰有怠玩而不戒勉者哉
  宰夫岁终则令群吏正岁会月终则令正月要旬终则令正日成而以考其治治不以时举者以告而诛之臣若水通曰岁有会冢宰会之而小宰赞之月有要小宰受之而宰夫赞之日有成宰夫受之而皆得以令群吏正要会焉盖一事之修积而至于无事不修一日之谨积而至于无日不谨故岁会月要日成之治宰夫皆得以令之也考治也者小宰既有常刑之戒令其有违时令失期会者则宰夫告冢宰而诛之以法是司会考于前宰夫正于后课功之典其至详而至备矣
  国语周语单襄公曰夫仁礼勇皆民之为也以义死用谓之勇奉义顺则谓之礼畜义丰功谓之仁奸仁为佻奸礼为羞奸勇为贼夫战尽敌为上守龢同顺义为上故制戎以果毅制朝以序成
  臣若水通曰丰大也守和同谓不相与战而平和也杀敌为果致果为毅朝不越爵则政成易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功之不正民焉用劝若却至佻天以为已庸不亦异乎单襄公仁礼勇义之论非课功制戎之定法邪
  鲁语展禽曰夫仁者讲功而知者处物无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问非知也
  臣若水通曰展禽鲁大夫柳下惠字季讲论也仁者心平故可论功也处名也夫古之圣王报徳报功之典所以为功徳之劝也无故而加焉则不足以为劝矣仁以行之知以察之夫然后施当其实也为人君者可不慎其所施乎
  晋语叔向曰夫爵以建事禄以食爵徳以赋之功庸以称之
  臣若水通曰事职事也禄以食爵谓随爵尊卑也称副也先王班爵禄之制所以酬徳而报功也故爵以定职禄以称爵凡以徳与功为之差等也故绛商虽富足以行贿于诸候然而秪以韦藩木楗而不得金玉其车文错其服者无爵禄功徳故也秦楚二公子田止一卒爵禄然也岂可回于富而厚薄其禄哉
  汉高帝六年始剖符封诸功臣为彻侯萧何封鄼侯所食邑独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馀战少者数十合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反居臣等上何也帝曰诸君知猎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纵指示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人也群臣皆莫敢言
  臣若水通曰班固尝称萧何以谨信守管籥功冠群臣汉高封之食邑独多宜也发纵指示之喻亦足以服诸臣之心矣然礼拟人必于其伦宋牼说秦楚构兵以不利孟子言其号则不可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今以狗功为喻得无视臣犬马之心也乎至于𦵔醢诛戮相继其已几于功狗之一言矣岂所以报功之典乎故高帝课功则当而其义则非后世所宜法也
  高帝诏定元功十八人位次皆曰平阳侯曹参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功最多宜第一鄂千秋进曰群臣议皆误夫曹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此特一时之事上与楚相距五岁失军亡众跳身遁者数矣萧何常从关中遣军补其处又军无见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陛下虽数亡山东何常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万世之功也今虽亡参等百数何阙于汉奈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万世之功哉萧何第一曹参次之上曰善于是乃赐萧何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上曰吾闻进贤受上赏萧何功虽高得鄂君乃益明于是封鄂千秋为安平侯
  臣若水通曰功以兵而成兵以食而强萧何漕饷不绝而兵赖焉故有萧何则天下自有成参等之功者矣无萧何则虽百参等无所施也汉定元功十八人位次鄂千秋以萧何为万世之功宜第一是不易之论矣故汉祖并封之则非徒足以报何之功且足以报千秋之功也呜呼天下后世无千秋之见以一时之功而忽万世之功者岂少哉
  宣帝甘露三年上以四方賔服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张安世韩増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徳梁丘贺萧望之苏武凡十一人皆功徳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明著中兴辅佐列于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臣若水通曰功臣之图始于博陆终于苏武虽一时人材功业各有可观然忠节如武者岂尽出于张韩诸人之下哉故论者谓斯举也正远人观听所系平日知畏者武而已置之于后使中国隐然有虎豹在山之势耳然则此殆非课功之常典矣
  宣帝地节二年帝兴于闾阎知民事之艰难霍光既薨始亲政事励精为治五日一听事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敷奏其言考试功能侍中尚书功劳当迁及有异善厚加赏赐至于子孙终不改易枢机周密品式备具上下相安莫有茍且之意
  臣若水通曰汉宣考试功能赏赐异善劝课之典明矣所以然者良由帝起自闾阎备知疾苦励精为治智慧益长故其信赏必罚吏称民安有如此者可谓中兴之茂烈矣贞观开元之治鲜克有终又岂足以望之哉
  元帝建昭二年京房曰古之帝王以功举贤则万化成瑞应著末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致灾异宜令百官各试其功灾异可息
  臣若水通曰天道远人事迩故以功举贤则贤者劝上以福于君下以福于民否则误君残民之事至矣此所谓人事也房之学虽未知圣贤之道然其为此举功成化毁誉废业之说庶几得课功之法矣至于区区祥瑞灾异而已天道幽远岂足凭耶
  明帝永平三年帝思中兴功臣乃图画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以邓禹为首次马成吴汉王梁贾复陈俊耿弇杜茂冦恂傅俊岑彭坚镡冯异王霸朱祐任光祭遵李忠景丹万修盖延邳肜姚期刘植耿纯臧宫马武刘隆又益以王常李通窦融卓茂三十二人马援以椒房之亲独不与焉
  臣若水通曰明帝图画功臣三十二人于云台可谓善继世祖褒功之志矣而马援独以椒房之亲不与夫以云台之绘报功也夫报功者不以其人之亲踈惟以功之大小耳边功如援斯亦伟矣而乃以嫌掩之像设不及殊非国家赏劝之公恐外戚借口沮其建功立业之心者未必不由此也然则人君之报功者而可以不公哉
  永平七年荆州刺史郭贺官有殊政上赐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徳臣若水通曰唐虞之典车服以庸昭功徳也郭贺有殊政而帝褒表之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徳非但报功尔章一人而使千万人劝则人孰不思自奋于功徳者乎后世有功徳表表者则群起而忌之从而与碌碌常流同混是不以徳章于百姓也岂不误哉
  雒阳令王涣居身平正发奸摘伏外猛内慈京师以为有神卒于官百姓流涕为立祠作诗每祭辄弦歌而荐之太后诏以涣子石为郎中以劝勤劳
  臣若水通曰仕者世禄先王之仁政也邓太后追惟王涣之善政官其子石为郎中以劝勤劳非考据经典何以知此哉人君欲广赏延于世之意者其勿以邓后女主之政为不足法焉
  安帝延光四年济阴王即皇帝位杨震门生虞放陈翼诸阙追讼震事诏除震二子为郎赠钱百万以礼改葬于华阴潼亭远近毕至有大鸟高丈馀集震丧前郡以状上帝感震忠诏复以中牢具祠之
  臣若水通曰震以畏四知不受暮金迹其清白则忠直贤臣也被宦官之谮见杀忠气郁积天地神人鉴之而莫伸者久矣济阴以幼冲即帝位乃能听其门生之追讼官其二子赐钱礼葬及致异鸟之祥又重以中牢之祠数年忠贞之积一旦获伸逹于天地神人无间矣呜呼褒死者于前所以警生者于后帝亦贤哉
  宋苍梧王元徽元年正月甲戌魏诏县令能静一县劫盗者兼治二县即食其禄能静二县者兼治三县三年迁为郡守二千石能静二郡上至三郡亦如之三年迁为刺史
  臣若水通曰盗贼之起大抵由于守令之贪残故孔子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清源正本止欲之道也故能静二县三县之盗则令之徳足以及二三县矣能静二郡三郡之盗则守之徳足以及二三郡矣以此而迁秩则赏当其功而守令知劝矣是亦足为课功之法也
  齐明帝建武元年九月壬申朔魏主宏诏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可黜者不足为迟可进者太成賖缓朕今三载一考即行黜陟欲令愚滞无妨于贤者才能不壅于下位各令当曹考其优劣为三等其上下二等仍分为三六品已上尚书重问五品已上朕将亲与公卿论其善恶上上者迁之下下者黜之中者守其本任魏主之北巡也留任城王澄铨简旧臣自公侯已下有官者以万数澄品其优劣能否为三等人无怨者壬午魏主临朝堂黜陟百官谓诸尚书曰尚书枢机之任非徒总庶务行文书而已朕之得失尽在于此卿等居官年埀再期未尝献可替否进一贤退一不肖此最罪之大者又谓录尚书事广陵王羽曰汝为朕弟居机衡之右无勤恪之声有阿党之私今黜汝录尚书廷尉但为特进太子太保又谓尚书令陆叡曰叔翻到省之初甚有善称比来偏颇⿰忄觧 -- 懈惰由卿不能相导以义虽无大赏宜有小罚今夺卿禄一期又谓左仆射拓䟦赞曰叔翻受黜卿应大辟但以咎归一人不复重责今觧卿少师削禄一期又谓左丞公孙良右丞乞伏义受曰卿罪亦应大辟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禄恤尽从削夺若三年有成还复本任无成永归南亩又谓尚书任城王澄曰叔神志骄傲可解少保又谓尚书于果曰卿不勤职事数辞以疾可解长兼削禄一期其馀守尚书尉羽卢渊等并以不职或解任或黜官或夺禄皆靣数其过而行之臣若水通曰唐虞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其黜陟行于九年之后非賖缓也俗淳事简在位皆各思尽其职不为奸欺就有不称者考而未黜兾其能自尽也其不能尽者曰才力有所逮有不逮耳再考未称而犹未黜曰才有短长临事有过误前考已称其职今考不称则必曰过误也前考不称今考已称者则曰能自勉也三考皆不称其人信不可用矣于是乎黜之此唐虞忠厚之至也周官计群吏之治旬终则令正日成月终则令正月要岁终则令正岁会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是皆无日而不考核而诛赏则行于三年大计之时盖俗益薄人益偷而行九年之黜陟则为賖缓观魏孝文之考绩既无唐虞敷言明功之实又无成周日成月要岁会之详而徒以察察为明虽或巧中恐伤苛刻非有道之气象也然而不以亲而贷又自引咎其善不可诬也
  梁武帝大同五年东魏丞相高欢以徐州刺史房谟广平太守羊敦广宗太守窦瑗平原太守许惇有政绩清能与诸刺史书褒称谟等以劝之
  臣若水通曰刺史民之父母也得其人则一方之民蒙其福不得其人则一方之民受其殃高欢于政绩清能者褒称之其知所先务者与夫褒一人而众之贤者莫不知劝其不贤者莫不知惩刺史之职处之而各得其宜矣贤愚混淆则孰肯自励哉

  格物通卷六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课功下
  隋文帝开皇元年岐州刺史安定梁彦光有惠政隋主下诏褒美赐束帛及御伞以励天下之吏久之徙相州刺史岐俗质厚彦光以静镇之奏课连为天下最时又有相州刺史陈留樊叔略有异政帝以玺书褒美颁示天下征拜司农新丰令房恭懿政为三辅之最帝赐以粟帛累迁徳州司马帝谓诸州朝集使曰房恭懿志存体国爱飬我民此乃上天宗庙之所佑朕若置而不赏上天宗庙必当责我卿等宜师范之因擢为海州刺史由是州县吏多称职百姓富庶
  臣若水通曰奏课奏计帐及输籍也隋志每元会诸州悉遣使赴京师朝集谓之朝集使夫人性好善而恶恶也劝之以其善惩之以其恶君之责也赏罚之典也有功不赏有罪不罚虽尧舜无以治天下也故赏其善所以戒不善赏一人而千万人劝矣隋之课功而赏其最者三人开皇之治吏称民安岂非劝惩之效欤人君欲使民劝顾已之赏罚何如尔道岂远乎哉法岂多乎哉
  开皇五年二月始令刺史上佐每岁暮更入朝上考课臣若水通曰上佐谓长史司马也唐虞之法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夫庸者民功也民功莫大于教化而簿书期会次焉后世之课功惟以狱讼之平反会计之迟速而催科政拙斯为下下矣则其所谓功者其亦异于古乎噫课功既异乎古欲得古贤才而用之不亦难哉夫取贤于簿书期会而不责效于教化之本此古今之所以异治也欤
  开皇十一年二月平乡令刘旷有异政以义理晓谕讼者皆引咎而去狱中草满庭可张罗迁临颍令高颎荐旷清名善政为天下第一上召见勉之谓侍臣曰若不殊奖何以为劝优诏擢为莒州刺史
  臣若水通曰古之治者先徳教而后刑罚故人知恱恱者出其本心也后之治者先刑罚而后徳教故人知畏畏者非其本心也刘旷以义理谕人而使民无讼其所谓道徳齐礼而有耻且格者邪人君察天下之令有如旷者崇奖而超擢之其所以劝天下之守令以劝天下之民心者至矣夫使天下之民心知劝治之极也
  炀帝大业二年制百官不得计考増级必有徳行功能灼然显著者进擢之
  臣若水通曰计考増级所谓拘于资格之常也徳行功能则非资格所能拘矣用人而拘以资格之常则贤能者滞于下位侥幸者循次而上升贤否莫辨以是治国虽尧舜不能致理矣隋炀帝不足道也孰谓其有此善法乎虽然记曰取人以身炀帝之荒淫既无其本虽有尧舜之善法不能用矣后之人君欲为天下得其人者姑取其法行之不以人废言可也
  唐太宗贞观三年房玄龄王珪掌内外官考治书侍御史权万纪奏其不平上命侯君集推之魏徵谏曰玄龄珪皆朝廷旧臣素以忠直为陛下所委所考既多其间能无一二人不当察其情终非阿私且万纪比来恒在考堂曽无驳正及身不得考乃始陈论此正欲激陛下之怒非竭诚徇国也使推之得实未足禆益朝廷若其本虚徒失陛下委任大臣之意臣所爱者治体非敢茍私二臣上乃释不问
  臣若水通曰玄龄王珪在唐所谓忠直大臣也惟忠与直则考课之是非当不忒也然而知人则哲惟尧其难万纪欲指其失以济一己之私怨以太宗知二臣之深且犹惑焉甚矣谗人之易以蛊人主也向微魏徵之辨则贞观之治未可知也故考天下之君子小人者铨衡之责也而考大臣之君子小人则存乎人君之心耳
  贞观十七年上命图画功臣赵公长孙无忌等于凌烟阁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以文武平定天下大抵得群贤而用之以共成其功也而图像二十四人于凌烟以示不忘其酬徳报功之意隆矣其为功徳之劝岂小小也哉
  玄宗天宝九载禄山献奚俘八千人上命考课之日书上上考
  臣若水通曰奚契丹未见罪衅而禄山为设会饮诱而坑之且贪为己功以献所谓功辜也为玄宗者宜明正典刑以为擅诛者戒夫何考课之日命书禄山以上上则是非之心不明已动奸雄之窃笑矣他日窜身失国岂独归罪于禄山也哉
  徳宗贞元十年夏四月陆贽论长吏以増户加税辟田为课绩其略曰立法齐人久无不弊理之者若不知维御损益之宜则巧伪萌生恒因沮劝而滋矣请申命有司详定考绩若当管之内人益阜殷所定税额有馀任其据户口均减以减数多少为考课等差其当管税物通此每户十分减三者为上课减二者次焉减一者又次焉
  臣若水通曰地有定数户有消长税以地定非以户増也汉唐以来时君世主每以増戸加税为功必至于刻掊小民之膏脂以为功也故王成以伪増戸口蒙赏识者至今讥之徳宗之时以加税为最而贽独请以减税为最最在民功也呜呼人君奉天惠民设守令也为人君者之最守令其可不以民为功以贽之言为法也哉
  班固白虎通曰三岁一考绩何三年有成故于是赏有功黜不肖
  臣若水通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此唐虞之制也固之所云三年赏黜其周制乎成周日成月要岁会之法至是三周矣天道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者亦至是三周将变而闰矣圣人体天人之道而立三载考绩黜陟之法所以责有成也我国家立法三年各省来朝即考核而行黜陟焉其仿成周之制随时因俗之道至矣
  宋太宗淳化四年二月置审官院初帝虑中外官吏清浊混淆命官考课号磨勘院至是改为审官院掌审京朝官其幕职州县官别置考课院主之
  臣若水通曰官吏之清浊混淆由在上者无激扬之道而任激扬之责者或无公正之心故清者无所劝浊者无所惩则亦安得而不混淆也宋太宗置审官院诚为盛举矣然置院则易得人则难人非难也以难得光明正大之心者也使得是人而有是心焉则所谓仁人能好人能恶人当不以己之爱憎为人之清浊而天下自平矣
  国朝洪武二年正月太祖皇帝敕中书省臣曰元末政乱祸及生灵朕倡义临濠以全乡曲继率英贤渡大江遂西取武昌东定姑苏北下中原南平闽广越有十六载始克混一每念诸将相从捐躯戮力开拓疆宇有共事而不睹其成建功而未食其报追思前劳痛切朕怀人孰无死死而不朽乃为可贵若诸将者生建忠勇之节死有无穷之荣身虽没而名永不磨矣其命有司立功臣庙于鸡鸣山序其封爵为像以祀之
  臣若水通曰书云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礼曰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此先王崇徳报功之典所以荣生者于前而追死者于后也太祖高皇帝立庙于鸡鸣山所以报诸臣者至矣其亦先王之遗意乎其视麒麟⿰冫麦 -- 凌烟之图而无报功之祀典者不可同年而语矣圣子神孙所宜法守焉
  洪武四年五月丁巳以李守道詹同为吏部尚书太祖谕之曰吏部者衡鉴之司鉴明则物之妍媸无所遁衡平则物之轻重得其当盖政事之得失在庶官任官之贤否由吏部任得其人则政理民安任非其人则⿸疒众官旷职卿等居持衡秉鉴之任宜在公平以辨别贤否毋得庸庸碌碌充位而已
  臣若水通曰周官冢宰统百官均四海今之吏部即其职也其任最重必得人以司之则任官惟贤惟能而天下治矣不得其人则贤否倒置而天下乱矣人主诚不可不慎择之也我太祖高皇帝谕李守道詹同为吏部尚书以衡鉴为言真切至矣夫鉴者必其本体之明衡者必其本体之平然后能举以定乎物之妍媸轻重也否则我先不平不明何以正物哉所谓明平者非他也在于吾心也圣祖之见高出汉唐宋之君而上追三代矣伏惟圣明以祖宗为法天下幸甚
  洪武十一年河间府知府杨翼安等考绩来朝上命吏部曰考绩之法所以旌别贤否以示劝惩今官员来朝宜察其言行考其功能课其殿最为第三等称职而无过者为上赐坐而宴有过而称职者为中宴而不坐有过而不称职者为下不预宴序立于门宴者出然后出庶使有司知所激劝
  臣若水通曰羞恶者人之良心也故圣人立赏罚之典因其良心而劝惩之耳皇祖谕吏部考绩之法立三等之劝惩即成周旌别淑慝之遗意乎有是大政之行而人不知羞恶者无人心者也无人心者非人也使天下之臣庶反求诸心以体认之而得其羞恶是非之实焉则赏罚不必遍于天下而天下知劝惩矣惟圣明留意焉
  永乐元年十二月丁亥太宗皇帝谓吏部尚书蹇义左都御史陈瑛等曰为国牧民莫切于守令守令贤则一郡一邑之民有所恃而不得其所者寡矣如其不贤当速去之盖吏部选授出一时仓卒未能悉其才行必考察所行乃见贤否其令巡按监察御史及按察司凡府州县官到任半岁之上者察其能否廉贪之实具奏臣若水通曰守令者国家治乱之所系民物休戚之攸关也故郎官上应列宿其职尤为近民茍不得循良之吏以分任之鲜有不受其殃者使天下守令皆非其人则天下之民皆受其殃矣此大乱之道也我太宗皇帝身居九重念及四海拳拳以守令为言必欲审用之于先而考核之于后可谓知当务之急者矣伏兾圣明以祖宗之心为心留意民事综核吏治俾铨曹慎之于选授之初而抚巡监司察之于莅官之后则人人知所劝惩矣百姓寕有不安堵者乎
  本朝三年一朝觐天下布政按察诸司府州县官吏各赍湏知文册来朝六部都察院行查其所行事件有未完报者当廷劾奏之以行黜陟旧制官员考满给由到部考得平常及不称职者亦皆复任必待九年之久三考之终然后黜陟焉其有缘事降职除名亦许其伸理虽当临刑亦必覆奏
  臣若水通曰考以三年察之详也公也必九年黜陟縁事伸理待之厚也恕也此我朝考绩黜陟之法公恕并行者也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万世课功之原也是故太祖于考满官员必待九年之久三考之终然后黜陟焉者其有得于此与其后执政者不体祖宗久任贤才之典造生灵之福乃有一考或未及一考而去其官降其任者借使所降所去果中其人犹为公恕之累也如非其人或有少忤上司即与此例以朝廷之重典为一人私怨之报何以劝功而惩过哉
  大明令凡各处府州县官员任内以户口増田野辟为尚所行事迹从监察御史按察司考核明白开坐实迹申闻以凭黜陟
  臣若水通曰郡县之职所以亲民也茍得其人则如赤子之得慈母而民受其福矣我圣祖命台宪考核具实迹申闻以凭黜陟所以励天下之为郡县者使各奉其职以宣布徳意而已尔其为民之意不亦深哉
  国朝诸司职掌考功部凡六部五品以下官太常寺光禄寺通政司大理寺国子监太仆寺钦天监翰林院太医院仪礼司属官历任三年听于本衙门正官察其行能验其勤惰从公考核明白开写称职平常不称职词语送监察御史考核本部覆考其在京军职文官俱从监察御史考覆各以九年通考其四品以上官员任满黜陟取自上裁其在外有司官三年考满给由到京考核平常称职者遇缺借除京官亦以九年通考
  一凡内外入流并杂职应考官员任满给由赴京本部从实考较才能优劣依例黜陟果有殊功异能超迈等伦者取自上裁
  臣若水通曰汉唐以下考课之法不同行之不能无弊我圣祖斟酌古制凡内外官三年一考九年通考而黜陟之与唐虞三载考绩三考黜陟之法吻合矣夫如是则贤才无淹滞之虞不贤者无侥幸之望而天下治矣其盛矣哉
  国朝节行事例在京六部太常寺光禄寺通政司大理寺国子监太仆寺钦天监翰林院太医院属官五府各卫军职文官应天府首领并上元江宁二县官俱从本衙门正官考核应天府五品以下官从监察御史考核监察御史从都御史考核给事中从都给事中考核东宫官王府官尚宝司中书舍人都给事中仪礼司行人司正官从本衙门将该考官员行过事迹并应有过犯备细开写送吏部考核又曰凡在外府州县官三年考满先行呈部移付选部作缺铨注司勲开黄仍令给由其见任官将本官行过事迹保勘覆实明白攅造文册文簿交付本官亲赍如县到州州官面察言行勤惰从实考核称职平常不称职词语送府州到府府到布政司亦如之以上俱从按察司考覆仍将各词语呈部直隶府官送监察御史考核吏部覆考类奏以上三年考满平常称职者对品别用不称者降黜俱以九年通考又曰凡各布政司按察司盐运司属官从本司正官考核按察司首领官从监察御史考核其馀衙门并从本按察司覆考茶马盐课司正官至首领官并在外军职文官俱布政司考核按察司覆考布政司四品以上按察盐运司五品以上正佐官三年考满给由进牌俱从都察院考核吏部覆考黜陟取自上裁
  臣若水通曰自帝舜咨二十有二人之后立考绩黜陟之法而课功之典肇于此矣然才徳出众者固非三考之可拘其庸劣茍容者而亦例以三考进焉安在其能咸熙也故曰执簿呼名一吏足矣盖事固有时异势殊者变而通之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若夫常格之设可以待常材者耳师其意而不师其迹以成咸熙之绩惟在圣明善体祖宗之良法美意焉




  格物通卷六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任相上
  易涣六四涣其群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
  臣若水通曰天下以一而治以涣而乱六四柔顺居正之臣上承九五刚正之君道之同而任之专刚柔相济以一天下之涣而群之乖者合散者聚大善之吉也民归于一统而无异志其聚若丘之大矣夫涣者天下之变也涣而济者天下之功也有高天下之见而后成天下之功岂常人之思虑可及哉人君得斯人以为之相天下有不足治矣
  书虞书舜典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熙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惠畴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任大禹作相之言咨嗟也四岳一人而主四方诸侯之事者也奋起也熙广也载事也亮明也惠顺也畴类也舜言有能奋起事功以广帝尧之事者使居百揆之位以明亮庶事而顺成庶类也臣惟百揆乃唐虞之相职亮采惠畴即周官三公论道经邦爕理阴阳三孤贰公弘化寅亮天地也周分二职六人唐虞皆统于百揆我朝建官有三太三少其制最为近古然三公或未能常与天子坐而论道三孤或不能与三公贰而弘化是以阴阳未尽爕和天地未尽位育耳仰惟圣明修唐虞盛典复祖宗故事时召公卿与之论道爕理以和阴阳以位天地以致祥瑞以消灾变天下幸甚
  书商书咸有一徳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臣为上为徳为下为民其难其慎惟和惟一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陈告太甲以用人之道也官百官也臣总百官大臣而言也贤有徳者也才有能者也左右者辅弼大臣也坐与天子论道爕理非硕徳重望不可故曰惟其人难者不轻易之意所谓进贤如不得已也慎者谨择之意所谓真知灼见也既得人而用之则又惟和而可否相济惟一而始终如一以为上则禆益君徳以为下则惠爱兆民臣职所系之重如此此所以当慎也人君欲成徳以下布于民者可不谨于用人乎
  商书说命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徳
  臣若水通曰此商高宗命傅说为相之事也爰于也左右言常相亲近也台我也史臣记高宗以夣得说之后审知其贤于是立之为相又常置诸王之左右而亲炙之盖欲近其人以学也乃命之以朝夕纳诲无时不进善言以辅其徳可谓知所本矣臣谓徳者吾心之理也人人同此心人人同此理况人君聪眀出众者乎但为众欲之攻比之匪人故徳日坏若与善人居则或因事纳忠或应时谏正所以涵养气质熏陶徳性其功至大盖人君天下之本而君心又人君之本君心正则万几不足理矣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高宗命说纳诲不曰规过而曰辅徳真所谓知所本哉
  说命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徳惟其贤
  臣若水通曰此傅说告高宗之言也官者六卿百执事也爵者公卿大夫也官非才能不能理故曰能爵非有徳无以称故曰贤所用而惟贤惟能则治矣所用而私昵恶徳则乱矣是故治乱由人而生者也人君欲拨乱图治者必审于用舎之际哉
  周书召诰今冲子嗣则无遗夀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徳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
  臣若水通曰此召公告成王崇信老臣之言也冲幼冲也嗣者继位也遗忘弃也夀耉老成之臣也稽考也矧况也幼冲之主于老成之臣尤易踈远故召公言今王以幼冲嗣位不可遗弃老成辅相之臣所以然者盖言其老成能稽考古人之徳盖自尧传之舜舜传之禹禹传之汤汤传之文武皆是一徳老臣能知之是固不可遗也况言其能稽谋自天盖人与天一也老臣得天之理故谋合天之心知天之所为是尤不可遗矣无遗寿耉盖君天下之要务后之人君欲稽古敬天可不重耆旧之臣乎
  君奭我闻在昔成汤既受命时则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举殷六臣之辅殷者以留召公也格至也太戊者太甲之孙也伊陟伊尹之子也保衡即伊尹也巫咸臣姓名祖乙太戊之孙也巫贤巫咸之子也武丁高宗也甘盘高宗之师也召公欲告老而去周公留之言我闻昔成汤既受天命而为天子当此时则有伊尹辅之故其功至于与天作配其后尹又辅太甲若太戊之时又有伊陟臣扈二人辅之故功格于上帝又有巫咸治王家之事若祖乙之时则有巫贤武丁之时则有甘盘辅之周公历举言之欲召公匹休于前人未可言去也臣谓六臣皆殷之贤相也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起敬钦慕之人君世主必思得如是之贤相而相之则格天格帝之功烈不难致矣
  立政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凖人缀衣虎贲周公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率群臣同戒成王以立政用人之言也拜手稽首者手至首又至地也嗣天子王者言成王继位为天子也咸皆也常伯者牧民之长也常任者任事之公卿也凖人者守法之有司也缀衣掌服噐者虎贲执射御者此见周公率群臣进戒一时首尾相承言语气象当群臣拜手稽首之时周公从旁先赞之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于是群臣用皆戒曰王左右之臣有常伯切于牧民者有常任切于任事者有凖人切于守法者三事之外有缀衣有虎贲虽执服器射御之小然朝夕狎近君徳尤所系重群臣言未终周公即叹息继言之以尽其意曰美哉此官然知忧恤者鲜矣夫三宅大臣所以赞㐮治道国家倚为休戚诚不可不得其人矣若缀衣虎贲乃左右奔走之役周公乃慎重之至与三宅之官并称焉何也盖人主朝夕与居而气体之习染心术之转移常必由之故曰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所系岂小小哉伏惟皇上于公卿大臣慎择其人有徳望者居之至如外则锦衣卫内则衣服食御之司左右近侍之人必择诚实谨厚老成者用之则内外夹持涵养君徳辅成王道有不难矣
  立政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
  臣若水通曰此亦周公率群臣进戒成王之言也迪行也竞强也吁俊求贤也宅任也事即常任也牧即常伯也凖即凖人也迪知者蹈知而非茍知也忱恂者诚信而非轻信也九徳者即皋陶言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彊而义者也言古之人有能行此慎于任用之道者惟有夏之君大禹当王室大强之时而求贤以为事天之实也而夏之大臣蹈知诚信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其君曰今臣等拜手稽首于我后矣而言曰能任尔任事之公卿能任尔九州之牧伯能任尔守法之有司兹惟后矣言如此然后称其为君之实也由是观之则人君之道在奉天以致治致治之要在用人而已矣帝舜所以无为而治者有人以任之耳虽然孔子告哀公曰人道敏政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夫君道在求仁而已矣仁存则徳立徳立则道行道行则身修身修则得人得人则君臣上下交泰而政治出矣伏愿圣明留心讲求焉
  立政亦越成汤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恊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徳
  臣若水通曰此亦周公与群臣告成王之言也亦越者继前之辞也陟升也丕大也釐治也耿光也三宅即常伯常任凖人之官也三俊谓有三宅之才者汤自七十里升为天子大理上天之光命敦典庸礼命徳讨罪皆天命昭著于天下然丕釐耿命在用人以共理故汤所用三宅实能就是位而不旷其职所称三俊实能就是徳而不浮其名也盖三宅三俊所以辅君之治人君所以理天之事者也知君之事即天之事即知不容以不谨于择人以图治矣此在人君所汲汲以求之者也
  立政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
  臣若水通曰此亦周公述文武用人之家法以告成王也三宅三俊文武克知灼见皆曰心者真知其心术之善不但取其才可办事而已知之既真然后推心委任之宅俊所司莫非天职故曰以敬事上帝长伯如王制所谓五国以为属属有长二百一十国以为州州有伯盖当时宅俊有出而为藩封者故曰立民长伯于此可见古之用人必欲知其心后世徒谋诸面或信其言无怪其官使非人而治效之不臻也欤
  立政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劢相我国家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戒成王以任用贤才之道也劢勉也上既言立政用憸人不能训徳罔显在厥世矣故此又言成王继自今以往立政勿用憸利小人其惟用有常吉士使勉力以辅相我国家也如何为憸人观其人举动轻浮有沾沾便捷之状者即其人也如何为吉人观其人容止可观进退可度而厚重平易者即其人也一则罔显在世一则劢相国家一举措之间而兴亡之兆已决矣可不谨乎谨之之道在心诚求之耳
  周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爕理阴阳官不必备惟其人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弘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迪百官立公孤之职也经者经纶之也爕理者调和之也孤特也阴阳以气言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弘大也化治化也天地以形言寅亮敬明之也太师太傅太保者贾谊曰保者保其身体傅者傅之徳义师道之教训此所谓三公是也与天子坐而论道道明则可以经纶邦国使大经人伦各以品叙人事修则和气致故阴阳调和也然此非经纶天下之大经参天地之化育者岂足以任此故官不必备惟得其人可也又立少师少傅少保所谓三孤者其职在贰三公赞成论道经邦之治化凡人君治化之事皆天地之事也宏化者所以敬明天地之事而辅我一人所谓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是也臣谓此自秦汉以来所谓宰相所谓中书省所谓参知政事也我国朝特立三太三少之职所以远追成周之制至为崇重故公孤得其人则君徳成治化理阴阳和天地位万物育矣至若或有不惟其人而徒备其官是则君徳治化阴阳天地万物之否塞亦必由之仰惟皇上继天立极以图化理尤宜慎选此官以答天地之付托以慰天下民物之望幸甚
  周官推贤让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非其人惟尔不任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戒卿士以人事君之道也推谓推之使在前也让谓与之相让也贤有徳者也能有才者也庶官群臣也厖杂也称亦举也大臣推贤让能推让之心乃公心也以公感公公同则和此庶官所以乃和也大臣妒贤疾能妒疾之心乃私心也以私召私私异则乖此庶官所以不和也庶官不和乖戾之萌生于心发于政害于事故政必杂乱而不纯矣然其公其私其和其乖其理其乱皆大臣自己分内事也故所举之人能修其官是亦尔公和气之所致也故曰惟尔之能举非其人亦尔私心乖气之所致也故曰惟尔不胜其任古者大臣与物同体以人事君其责如此虽然为人君欲知大臣之贤否者又当以此例观之可也
  秦誓邦之杌陧曰由一人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臣若水通曰此秦穆公悔用孟明而誓众之言也杌陧不安也怀安也言国之危殆不安系于所任一人之非国之尊荣安富系于所任一人之是夫所任之是非一人耳似无足为邦之安危也殊不知一贤进则众贤以类而进一邪入则众邪以类而入泰之彖系小往大来则曰天地交而万物通也否之彖系大往小来则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泰则至于万物通否则至于天下无邦焉曽谓一人之是非有不足为邦之安否者乎为人君者所以贵于择相也
  诗小雅节南山尹氏太师维周之氐秉国之钧四方是维天子是毗俾民不迷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
  臣若水通曰此周家父所作以刺王之诗也太师官名氐本也均平也维持也毗辅也吊愍也空穷也师众也言太师尹氏为周家百官风化之本而秉国之均平即所谓统百官均四海者宜维持四方使纲举而目张以上辅天子上下交通而民不至于迷可也今乃不为均平不见愍于上天而使我众空乏至于四海困穷矣抑以下文观之所谓弗躬弗亲所谓弗问弗仕所谓式夷式已无小人殆琐琐姻娅则无膴仕则见王委政于尹氏尹氏委政于姻娅之小人而以未尝仕未尝问者欺其君四者皆失相体之大者也而尹氏则兼之顾乃位于太师秉国均衡则均不均衡不衡其不能维持四方毗辅天子丧乱国家必矣虽然致乱者固尹氏而用尹氏者乃王心之蔽于小人而不明不断耳故任相者必明且断则奸邪不惑相道得而万国理矣
  商颂长发昔在中叶有震且业允也天子降于卿士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
  臣若水通曰此商人祫祭之诗颂成汤功徳之辞也中叶中世也震惧也业危也允信也天子指汤也降言天锡之也卿士伊尹也阿衡伊尹官号也诗言昔在中世之时国祚中衰亦震惧而危业矣以成汤之圣敬故天降伊尹以为之阿衡于是伊尹相汤而左右辅弼乎汤焉夫谓阿衡左右不过辅弼以得其平可谓尽相之道矣其本在于有莘之野乐尧舜之道之时其体固已具矣故能以天下为己任相汤伐夏以王天下皆自其本发之耳故人主欲为天下得相者必有伊尹之志而后可茍非能自立其大者而付之鼎鼐覆公之𫗧必矣
  春秋定公十年齐人来归郓讙龟阴田
  臣若水通曰郓讙龟阴皆鲁旧三邑所谓汶阳之田是也归者复其旧物也不曰归而曰来归者齐人心服而归之也鲁之田入于齐久矣一旦曷为而来归焉盖定公得孔子为之摄相也故能深服齐人之心化强暴而为效顺耳定公会齐侯于夹谷孔子摄相事具左右司马以从斩侏儒却莱夷之兵罢享礼于野凛乎邪正内外之防此齐人所以心服而还所侵之疆相之得人之效也使当时不用孔子吾见鲁其岌岌矣乎况能复数十年之侵疆耶相之得人其效有如此者然而犹摄相之耳使委心任之举国以聼则鲁之治岂不为东周哉故国之有相犹屋之有楹所任重矣可不慎欤
  礼记缁衣子曰大臣不亲百姓不宁则忠敬不足而富贵已过也大臣不治而迩臣比矣故大臣不可不敬也是民之表也
  臣若水通曰此言人君当亲敬宰相也大臣即宰相也富贵已过者谓徒爵禄之也言人君不能视之如手足腹心而亲信之大臣者人君之股肱君徳赖之以辅佐天下赖之以治安者也苟信任之不专则何以得行其道于天下哉是故百姓之弗宁也然所以致此由君之敬臣者不足臣之忠君者尚歉而徒富贵之耳是以大臣不亲则不得治事而近侍之臣得以潜窥上意以倾覆之矣然臣观三代而下君之待臣有敬焉者而臣不必其忠宋神宗之于王安石是也臣之事君有忠焉者而君不必其敬萧望之之于汉元帝是也夫君臣相遇之难也故将大有为之君其任大臣也必择天下硕徳王佐之才以居之而信之必专任之必笃保之必固不为浮言所惑不为谗言所间则可以坐収太平之效矣
  孟子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徳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霸
  臣若水通曰大有为非常之君有志于盛徳大业者所不召之臣谓其君不召之所以尊礼之也若有大疑以资其决择则顾其庐造其室而请焉盖吾以其徳可尊而尊之也以其道可乐而乐之也使其无尊徳乐道之诚如此则贤者必以徳自尊以道自乐而不屑与之共治则君之徳何由而成业何由而立哉故伊尹成汤之相也成汤之于伊尹必从之学而咸有一徳然后立之为相故伐夏救民而室家胥庆以致徯后之归矣管仲桓公之相也桓公之于管仲必从之学一则曰仲父二则曰仲父然后以之为相故能九合诸侯而成一匡天下之业矣夫桓公之霸不足道也犹能学焉而臣况人君志于成汤之王道者可无学焉而臣之相哉
  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晋公子重耳之及于难也遂奔狄从者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过卫及齐及曹曹共公闻其骈胁欲观其裸浴薄而观之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国反其国必得志于诸侯
  臣若水通曰曹僖负羁之妻一女子耳乃能识晋从者皆足以相何其明于知人也曰不徒夫人言之也楚子玊亦尝有言晋公子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宽忠而能力夫宽肃忠力相之体也矧其用人又颇得古人推贤逊能之意当其艰关入国之初得数子焉亦足以霸矣特所惜者有介子推焉盖超于功名之表者卒使隐而死绵上之田徒以志过亦何益于敬贤之道哉
  国语晋语叔向告单靖公之老曰居俭动敬徳让事咨而能辟怨以为卿佐其有不兴乎
  臣若水通曰叔向晋卿单靖公王之卿士老靖公家臣之长也叔向聘于周而归其老送之故语其老称靖公之贤而卜周之再兴如此夫卿相辅天子以爕理阴阳寅亮天地者也史佚曰动莫若敬居莫若俭徳莫若让事莫若咨单子有之相道得矣如是而贰之以无私重之以不殽不亦能远怨乎羊舌肹以是称之可谓明于任相之术者矣
  鲁语季文子相宣成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仲孙它谏曰子为鲁上卿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马不食粟人其以子为爱且不华国乎文子曰吾亦愿之然吾观国人其父兄之食麤而衣恶者犹多矣吾是以不敢人之父兄食麤而衣恶而我美妾与马无乃非相人者乎且吾闻以徳荣为国华不闻以妾与马
  臣若水通曰它鲁孟献子之子子服它也爱吝也夫为相之道为上为徳为下为民所以佐承君徳以下于民者也季文子见国人之贫不忍有衣帛之妾食粟之马是足以为国华矣为君者必求如是之人而相之可也














  格物通卷六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     明 湛若水 撰
  任相中
  周赧王五十六年初魏安釐王闻子顺贤遣使者奉黄金束帛聘以为相子顺曰若王能信用吾道吾道固为治世也虽𬞞食饮水吾犹为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禄吾犹一夫耳魏王奚少于一夫使者固请子顺乃之魏
  臣若水通曰孔子云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又云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子顺之言宛然孔氏家法也使魏能举国以听焉则魏可以得志于天下矣惜乎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弗能行其言此子顺之所以终去魏也子顺去而魏之国事可知也矣
  汉王元年阳武人陈平家贫好读书里中社平为宰分肉食甚均父老曰善陈孺子之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宰天下平而已矣相臣相君以治天下亦平而已矣故周官冢宰之任在统百官均四海其亦平之已乎陈平宰肉均而言宰天下亦当如此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其得为相之体矣虽然必平其心而后平乎物也后之人君取相者必求平心之人然后可
  汉高帝十二年吕后问曰陛下百岁后萧相国既死谁令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知有馀然难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乃所知也
  臣若水通曰宰相者君之所择与公卿大夫议于公朝者也后理阴政于内不宜问及此者也吕后此问所谓牝鸡之晨非耶高帝宜以是告之以沮其临朝之渐而虑不出此虽其所对如持权衡以上下人物岂亦逆知其萌而为獖豕之牙之计耶
  惠帝二年七月癸巳以曹参为相国参闻何薨告舎人趣治行吾将入相居无何使者果召参
  臣若水通曰古之用人者人以是许之彼以是自许焉何也是非之公也高祖亦尝与吕氏言之参可继何矣及何死而参亦自知其必入相岂非公耶夫以何画一之法其为汉谋者至矣继之者使非曹参之清静则民之初定者何自而安耶此高祖所遗命以保于后王而亦参之所自许者也世之人君立相皆得乎人心之公如此则天下岂有不服哉
  文帝元年八月陈平曰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臣若水通曰陈平之言可谓知相体矣至于相道则恐未之知也孟轲氏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此相道也轲能言之亦轲之所有也斯其至矣惜乎陈平不足以语此安得大人者而与之论相哉
  光武建武七年夏五月大司农江冯上言宜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公司空椽陈元上䟽曰臣闻师臣者帝賔臣者霸陛下宜修文武之圣典袭祖宗之遗徳屈节待贤诚不宜使有司隶察公辅之名帝从之
  臣若水通曰三公相天子而论道经邦所以师表百僚者也选任不可不精耳乃复以司隶校尉而督察之则非尊师重傅之诚矣是岂劝大臣之道哉陈元一言其畜君之过者至矣惜乎事归台阁而置三公于散地岂古人賔师之义也哉
  安帝永初元年秋九月庚午太尉徐防以灾异冦贼䇿免辛未司空尹勤以水雨漂流䇿免仲长统昌言曰光武皇帝政不任下虽置三公事归台阁自此以来三公之职备员而已今人主诚专委三公分任责成而在位病民举用失贤天地多变人物多妖然后可以分此罪矣
  臣若水通曰宰相职在爕理人君必任之以实事然后可以责其成功也汉自光武以来事归台阁三公者徒拥虚器于百僚之上所谓有其名而无其实者也则夫阴阳失和怪异数至是可得而归罪于相耶若仲长统之言可以为待相之法矣
  冲帝永嘉元年太后委政宰辅李固所言太后多从之宦官为恶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
  臣若水通曰郎𫖮荐李固曰固王佐之臣若任以时政则可以垂景光致休祥矣及永嘉初年得太后之委遇忠以进言徳以辅政宦官之恶一切屏去天下属望焉夫然后𫖮之荐为不诬而太后其亦可谓贤矣惜乎梁冀窃权竟为所害天之不祚汉也固如是哉
  灵帝光和元年诏问以灾异及消复之术议郎蔡邕对曰天于大汉屡出妖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夫宰相大臣君之四体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
  臣若水通曰书云推贤让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夫庶官和则和气至而灾𤯝消庶官不和则戾气至而灾𤯝作灵帝不知相为四体反以台鼎之大臣遭小吏之雕琢如自伤其四体亏爕理之道不和甚矣如是则欲妖𤯝之不生何可得哉吁邕之斯言岂非人君不知畏相者之鉴戒哉
  汉后主建兴三年吴主权以太常顾雍为丞相王常令中书郎诣雍有所咨访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相与反复究而论之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然不言郎退告王王曰顾公欢恱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即事未平也孤当重思之
  臣若水通曰吴孙权之擅江表也孰不以为骨体非常仁而多断之功哉殊不知委政宰辅推诚相与一可一否视其欣戚以为从违已得人君用相之体矣则其成鼎峙之业也有由焉哉夫权割据一方不足道也而犹有斯美况天子为万国之主者可以反不如权乎哉
  晋惠帝永熙元年帝以杨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钺录朝政百官总已以听傅咸谓骏曰圣上谦冲委政于公天下不以为善惧明公未易当也窃谓山陵既毕明公当审思进退之宜骏不平欲出咸为郡守
  臣若水通曰夫相者所以相人主也必选名徳之士然亦未有独任者独任则所相者于谁哉晋惠庸愚使贤者辅之犹惧不免况如骏者乎傅咸尽其忠益而骏反见疾晋氏之乱盖已兆于此矣夫岂俟八王造祸而后见哉易曰鼎折足覆公𫗧其刑渥㓙骏之谓也臣故书之以为失于任相者之戒
  唐太宗贞观三年二月上谓房玄龄杜如晦曰公为仆射当广求贤人随才授任此宰相之职也比闻听受辞讼日不给暇安能助朕求贤乎因敕尚书细务属左右丞惟大事应奏者乃关仆射台阁规模皆二人所定二人深相得同心徇国故唐世称贤相推房杜焉
  臣若水通曰统百官均四海以人事君此宰相之职也听受辞讼一狱吏之事耳岂为相之道哉唐太宗以是语房杜可谓知相体矣夫宰相之职非但用人也论道爕理固其职矣今使出则受辞讼以讥察为心入则与人主论道爕理焉其精诚感格复㡬何哉惜乎房杜称贤相而不知也
  贞观三年四月帝谓侍臣曰中书门下机要之司诏敕有不便者皆应论执比来唯睹顺从不闻违异若但行文书则谁不可为何必择才也房玄龄等皆顿首谢臣若水通曰书云子违汝弼汝无面从宰相掌经纶代王言以播诸天下天下之治乱系焉不可茍面从也故天子曰可宰相曰不可天子曰然宰相曰不然而后诏令之施于天下者尽善庶几有益于生民有禆于治道矣茍君焉出令而相臣不敢矫其非则是阿谀顺从遂非长恶焉用彼相为哉此太宗所以拳拳为房杜戒也夫房杜贤相也而亦有此咎哉
  贞观十四年十二月魏徵上䟽以为在朝群臣当枢机之寄者任之虽重信之未笃是以人或自疑心怀苟且陛下宽于大事急于小罪临时责怒未免爱憎夫委大臣以大体责小臣以小事为治之道也今委之以职则重大臣而轻小臣至于有事则信小臣而疑大臣信其所轻疑其所重将求致治其可得乎若任以大官求其细过刀笔之吏顺旨成风舞文弄法曲成其罪自陈也则以为心不伏辜不言也则以为所犯皆实进退惟谷莫能自明则苟求免祸矫伪成俗矣上纳之
  臣若水通曰任贤勿贰唐虞所以敬信大臣以致治也太宗于任之则大臣重于小臣而信之则小臣过于大臣可谓勿贰乎此魏徵之言所以深著其弊也
  贞观十九年正月太宗发京师命房玄龄得以便宜从事不复奏请或诣留台称有密谋玄龄问密谋所在曰公则是也玄龄驿送行在上问告者为谁曰房玄龄上曰果然叱令腰斩玺书让玄龄以不能自信更有如是者可专决之
  臣若水通曰太宗专以生杀付玄龄得无启臣下作福作威之心而权将下移乎曰此不可以为常法也方太宗自将轻身于万里之外使不专任玄龄留守京师吾恐腹心空虚而辇毂之下变生不测矣及其腰斩告密之人则奸邪之萌绝玄龄之心安京师不复可虑矣虽然此特一时之权耳然必得忠于奉国如玄龄者然后可以当此任也如晋惠之于杨骏既施于平时又付于匪人则亦奚可哉
  高宗永徽元年六月有洛阳人李弘泰诬告长孙无忌谋反上命立斩之无忌与禇遂良同心辅政上亦尊礼二人恭已以听之故永徽之政百姓阜安有贞观之风显庆四年许敬宗诬奏长孙无忌谋反上以为然下诏削无忌太尉及封邑于黔州安置敬宗又奏无忌谋逆由褚遂良构扇而成于是诏追削遂良官爵
  臣若水通曰记称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经曰任贤勿贰贰者小人间之也无忌遂良悉心奉国而高宗复賔礼之不可不谓知其贤矣既而自敬宗用而谗邪进无忌遂良乃以窜削前日高宗賔礼之意安在哉此诗人之恶谗所以必欲投彼有北也人君任相可不戒之哉
  玄宗开元元年十月姚崇为相尝奏请序进郎吏帝仰视殿室崇再三言之终不应崇惧趋出高力士谏曰陛下新总万机宰相奏事当面加可否奈何一不省察帝曰朕任崇以庶政大事当奏闻共议之郎吏卑秩乃一一以烦朕邪会力士宣事至省中为崇道帝语崇乃喜闻者皆服帝识人君之体
  臣若水通曰书称任贤勿贰玄宗有焉虽然帝之所专任者以得崇之公正君子也是以致开元之治耳使如裴延龄者委任之如此则其蠧国殃民其可极耶故人君之徳莫大于择相相择则百僚群吏以正举正而天下治矣故曰劳于求贤逸于任人必如是然后为无弊也
  开元二年姚崇宋璟相继为相二人志操不同然恊心辅佐使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百姓富庶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二人每进见上辄为之起去则临轩送之
  臣若水通曰玄宗身践忧患既即位得姚宋二人蚤夜孜孜纳君于道开元之际几致太平何其盛也自天宝已还小人道长林甫进而厉阶作谋之不臧前功并弃夫以一人之身而治乱前后不同者何也相之贤否耳可不惧哉
  开元二十一年三月韩休为相甚允时望上曰萧嵩奏事常顺旨既退吾寝不安韩休常力争既退吾寝乃安吾用韩休为社稷耳非为身也
  臣若水通曰韩休为相力争不阿帝亦知信用安社稷矣而竟不如姚宋之功何哉书曰允迪厥徳谟明弼谐盖谟弼在相而明谐之者在君之迪徳也故君志满则忽其所谋意骄则拒其所弼外虽许可而中未必然者至于禄山乱而身播迁岂徒归诸天哉不用相之咎也
  开元二十四年十一月上欲以李林甫为相问于张九龄对曰宰相系国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异日为社稷之忧上不从时上渐肆奢欲怠于政事而九龄遇事无细大皆力争林甫巧伺上意日思所以中伤之
  臣若水通曰此明皇治乱之机也使九龄一日而不退唐犹开元也林甫一日而进唐其天宝矣然九龄之进退系于林甫之用否也夫明皇以一人之身始以相之贤而致治终以相之奸而致乱任相之效昭然矣君天下者可不鉴哉可不慎哉
  天宝十一载以杨国忠为相国忠为人彊辩而轻躁既为相公卿以下頥指气使莫不震慑台省官有才行时名不为己用者皆出之
  臣若水通曰林甫相则养天下之乱矣国忠相则促天下之乱矣书曰邦之杌陧曰由一人况二人邪乱非二人能独成也由一人二人以至引其恶类斯乱亡必矣噫以昏暗之君而委奸贼之相虽无贵妃之妖淫禄山之桀骜其国亦不可保矣况其朋类自有不期而至者矣乎
  代宗大历十二年元载伏诛杨绾为相绾性清简俭素制下之日朝野相贺郭子仪方宴客闻之减座中声乐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干驺从甚盛即日省之止存十骑中丞崔宽第舎宏侈亟毁撤之
  大历十二年七月上方倚杨绾使厘革弊政会绾有疾薨上痛悼之甚谓群臣曰天不欲致太平耶何夺杨绾之速
  臣若水通曰杨绾之在官惟以清俭称耳白麻一下而子仪黎干崔宽皆约其情以就绳墨况名世之士得君而居相位既专且久上下交泰其风化所被岂小也哉帝方倚以革弊及死之日痛悼之而咎天夺绾之速不以死生易矣宋儒范祖禹谓绾为相而天下从之况人君正己以先海内其有不率者乎是以先王必正其心修其身而天下自治此又探本之论也呜呼尧舜禹汤之为君皋夔伊周之为臣各克其艰而黎民敏徳万世所共仰者也惟圣明图之
  徳宗建中二年正月初帝即位崔祐甫为相务从宽大故当时政声蔼然以为有贞观之风又卢杞为相知上性多忌因以疑似离间群臣始劝上以严刻御下中外失望
  臣若水通曰国之治乱系于相之邪正焉耳故祐甫相则引君当道而政声蔼然卢杞相则劝君严刻而中外失望此唐室所以由之不竞矣虽然杞误国之罪诚可诛徳宗误国之罪尤可憾也然则人君之于任相而可不知所以择乎
  徳宗贞元三年李泌为相帝谓泌曰自今凡军旅粮储事卿主之吏礼委延赏刑法委浑泌曰不可陛下不以臣不才使待罪宰相宰相之职不可分也非如给事则有吏过兵过舎人则有六押至于宰相天下之事咸共平章若各有所主是乃有司非宰相也帝笑曰朕适失辞卿言是也
  臣若水通曰徳宗以六事属三相而不知宰相之职其致一而已矣泌之对得任相之体也故范祖禹曰古者惟任一相是以治出于一后世多疑而职分君以为权在己臣以为政在君治乱休戚无所任责诚哉言也然未尽人君择相之道古者伊傅周召之为相其君择之之精所谓真知灼见其心者也故其任之专以久然后正大光明之业可与共成焉我国家六卿分理而内阁论思亦甚重矣其择之也必如虞廷四岳之问乎必如商周夣卜之求乎其任之也必有一徳之合交修之托乎如有之帝王之治将复见矣天下幸甚
  贞元四年春二月上从容与李泌论即位以来宰相曰卢杞忠清彊介人言杞奸邪朕殊不觉其然泌曰人言杞奸邪而陛下独不觉其奸邪此乃杞之所以为奸邪也傥陛下觉之岂有建中之乱乎杞以私隙杀杨炎挤颜真卿于死地激李怀光使叛赖陛下圣明窜逐之人心顿喜天亦悔祸不然乱何由弭
  臣若水通曰知人之难自古为然幽求诸夣卜明求诸人情则亦何难之有说者云人情贤于夣卜卢杞之奸谁不知之是非之在人心也徳宗则以为不觉其奸为是其智之不若常人哉以其心有蛊惑失其是非之本心耳彼奸人之肆欺千态万状有不可得而测者故曰大奸似忠大诈似信使非察见夫天理使吾心之本体不蔽于物欲之私几何而不被其欺乎
  宪宗元和三年九月丙申以户部侍郎裴垍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上虽以李吉甫故罢垍学士然宠信弥厚故未几复擢为相初徳宗不任宰相天下细务皆自决之由是裴延龄辈得用事上在藩邸心固非之及即位选擢宰相推心委之尝谓垍等曰以太宗玄宗之明犹藉辅佐以成其理况如朕不及先帝万倍者乎垍亦竭诚辅佐
  臣若水通曰宪宗虽尝罢垍相然宠信弥厚故复相之垍亦竭诚辅佐观其对为理之要而曰先正其心亦庶几乎知宰相之体矣然徒知正心而不知所以正心之学使宪宗止于宪宗为可惜耳呜呼此宰相所以贵于知学欤
  元和十年六月裴度同平章事初徳宗多猜忌朝士有相过者金吾皆伺察以闻宰相不敢私第见客及度为相奏言今冦盗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议始请于私第见客许之
  臣若水通曰帝舜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聦盖欲开天下之门以广天下之聦明也徳宗伺察宰相使不得私接賔客是欲自涂其耳目而废其聦明也使时有周公且一沭三握其发一食三吐其哺以延天下之士惟恐其聦明之不广矣徳宗乃又反之此其所以致败也故裴度当大任而首以为言即有周公吐哺握发之风矣宪宗从之未几四表降心群雄归命度之言诚可以自效焉任相之验岂可诬哉
  元和十三年八月帝问宰相玄宗之政先理而后乱何也崔群对曰玄宗用姚崇宋璟卢怀慎苏颋韩休张九龄则理用宇文融李林甫杨国忠则乱故用人得失所系非轻人皆以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反为乱之始臣独以为开元二十四年罢张九龄相专任李林甫此理乱之所分也愿陛下以开元初为法以天宝末为戒乃社稷无疆之福皇甫鏄深恨之
  臣若水通曰崔群以相之贤否为玄宗治乱之判是矣臣又以人主一心之邪正为相之贤否世之治乱所由判也盖心得其正则正人道合而相得其人此世之所以正也心陷于邪则邪人同恶而不得其人此世之所以乱也故玄宗方用姚宋六公之时心未失其正耳其用宇文林甫国忠之时心先蠧矣周惇頥曰心纯则贤才辅非此之谓乎故人君欲任相以图天下之治者必自纯心始焉惟圣明留念
  文宗开成五年正月武宗即位九月以李徳𥙿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徳裕言于帝曰致理之要在于辨群臣之邪正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为欺罔主心始疑于是旁询小臣以察执政如徳宗末年所聼任者唯裴延龄辈宰相署敕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乱也陛下诚能慎择贤才以为宰相有奸罔者立黜去之常令政事皆出中书推心委托坚定不移则天下何忧不理哉
  臣若水通曰人主无职择相其职宰相无职用贤其职是故相得其贤者其用人贤是其君之贤也相不得其贤者其用人不贤是其君之不贤也故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此人君之职故人君择一相相择百官而庶政理则天下治矣徳裕之言可谓识宰相之体而引其君以当道者矣不然则贰心生于疑疑心生于惑小人进君子退则天下不乱者未之有也此古今人主之龟鉴也伏惟圣明留意焉











  格物通卷七十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任相下
  周世宗显徳元年夏四月庚申太师中书令瀛文懿王冯道卒道少以孝谨知名唐庄宗世始贵显自是累朝不离将相三公三师之位为人清俭宽宏人莫测其喜愠滑稽多智浮沉取容尝著长乐老叙自述累朝荣遇之状时人往往以徳量推之
  臣若水通曰冯道之失节先儒固已交讥之矣然道之所以处之而不愧人君之所以用之而不疑者盖由世教衰而学不明是以良心斵丧天理绝灭礼义廉耻不存上下莫知其非耳然则为人君者见如是之人宜诛之摈之以为相臣不忠所事之戒幸勿以为厚徳雅量而相之哉
  显徳四年秋九月中书舍人窦俨上疏以为为政之本莫大于择人择人之重莫先于宰相自有唐之末轻用名器始为辅弼即兼三公仆射之官故其未得之也则以趋竞为心既得之也则以容默为事但思觧密勿之务守崇重之官逍遥林亭保安宗族乞令即日宰相于南宫三品两省给舍以上各举所知若陛下素知其贤自可登庸若其未也且令以本官权知政事期岁之间察其职业若果能堪称其官已高则除平章事未高则稍更迁官权知如故若有不称则罢其政事责其举者臣若水通曰宰相系天下之重非得人之难而知人之为难也使其知之真则如汤之于伊尹高宗之于傅说文王之于太公一旦用之于畎亩板筑渔钓之间何有不可若非知之之明则从窦俨之说先以本官权知政事期岁察其职业之称乃迁其官否则罢之庶几为不失人也然此亦我祖宗之所已行者惟圣明图之
  显徳六年帝尝问大臣可为相者于兵部尚书张昭昭荐李涛上愕然曰涛轻薄无大臣体朕问相而卿首荐之何也对曰陛下所责者细行也臣所举者大节也昔晋高祖之世张彦泽虐杀不辜涛累䟽请诛之以为不杀必为国患汉隐帝之世涛亦上䟽请解先帝兵权夫国家安危未形而能见之此真宰相噐也臣是以荐之上曰卿言甚善且至公然如涛者终不可置之中书涛喜诙谐不修边幅与弟澣俱以文学著名虽甚友爱而多谑浪无长㓜体上以是薄之
  臣若水通曰张昭之荐李涛曰臣所荐者大节也汉隐帝之世涛上䟽请解先帝兵权此真宰相器也夫既请解先帝兵权可谓忠于汉矣而复事周其大节与忠安在也其无忠节于汉安有忠节于周耶大抵五代之臣多㤀君事仇以为常宜其兄弟谑浪习以成风因恬而不知天理灭矣张昭李涛其事相类宜其以此而荐彼也世宗虽善其言而终不取其人意者其在此乎
  贾谊新书曰大相上承大义而启治道总百官之要调天地之宜正身行广教化修礼乐以美风俗兼领而和一之以合治安故天下失宜国家不治则大相之任也臣若水通曰天下一人而已天子是也天子下一人而已大相是也大相得其人则天地宜国家治大相不得其人则天地失宜国家丧乱是故大相不可以不择也为人君者其鉴于此哉
  韩文愈曰愈闻周公之为辅相其急于见贤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捉其发当是时天下之贤才皆已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四海皆已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賔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皆已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风俗皆已敦厚动植之物风雨霜露之所霑被者皆已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龟龙之属皆已备至而周公以圣人之才凭叔父之亲其所辅理承化之功又尽章章如是其所求进见之士岂复有贤于周公者哉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岂复有贤于时百执事者哉岂复有所计议能补于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闻见思虑有所未及以负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于天下之心如周公之心设使其时辅理承化之功未尽章章如是而非圣人之才而无叔父之亲则将不暇食与沭矣岂特吐哺捉发之勤而止哉维其如是故于今颂成王之德而称周公之功不衰臣若水通曰为相以用人为务用人以好贤为急何者其心好之则不得不急见而用之矣故韩愈称周公见贤则一饭三吐其哺一沐三握其发其急于求贤如此此周公之所以圣而贤才之所以盛治之所以成也欤后之为君者当求如是好贤之相为相则天下治矣
  柳文梓人传曰裴封叔之第在光徳里有梓人款其门愿佣隟宇而处焉所职寻引规矩绳墨家不居砻斵之噐问其能曰吾善度材视栋宇之制高深圆方短长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焉舍我众莫能就一宇故食于官府吾受禄三倍作于私家吾收其直大半焉他日入其室其床阙足而不能理曰将求他工余甚笑之谓其无能而贪禄嗜货者其后京尹将饰官署余往过焉委群材会众工或执斧斤或执刀锯皆环立向之梓人左持引右执杖而中处焉量栋宇之任视木之能举挥其杖曰斧彼执斧者奔而右顾而指曰锯彼执锯者趋而左俄而斤者斵刀者削皆视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断者其不胜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焉画宫于堵盈尺而曲尽其制计其毫厘而构大厦无进退焉既成书于上栋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则其姓字也凡执用之工不在列余圜视大骇然后知其术之工大矣继而叹曰彼将舍其手艺专其心智而能知体要者欤吾闻劳心者役人劳力者役于人彼其劳心者欤能者用而智者谋彼其智者欤是足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彼为天下者本于人其执役者为徒隶为乡师里胥其上为下士又其上为中士为上士又其上为大夫为卿为公离而为六职判而为百役外薄四海有方伯连率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啬夫版尹以就役焉犹众工之各有执伎以食力也彼佐天子相天下者举而加焉指而使焉条其纲纪而盈缩焉齐其法制而整顿焉犹梓人之有规矩绳墨以定制也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视都知野视野知国视国知天下其远迩细大可手据其图而究焉犹梓人画宫于堵而绩于成也能者进而用之使无所徳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不衒能不矜名不亲小劳不侵众官日与天下之英才讨论其大经犹梓人之善运众工而不伐艺也夫然后相道得而万国理矣相道既得万国既理天下举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后之人循迹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谈殷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而不得纪焉犹梓人自名其功而执用者不列也
  臣若水通曰柳宗元梓人之喻可谓得为相之体矣书曰昧昧我思之若有一个臣断断猗无他技又曰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其得为相之道乎故为宫室者规矩绳墨司其用其环立奔左右者司其能其怒而退者司其劝惩其画宫于堵者司其规模而梓人独若无所技能焉然其成也独书其姓字者何哉大匠不自用其技能而众工之技能皆其技能也故为相者不自任其聦明而天下之聦明皆其聦明也虽然为相之体宗元能言之而为相之道则宗元未必知也惟知圣学者知之宗元非其人矣然亦不以人废言可也
  宋太宗端拱元年以赵普为太保兼侍中吕蒙正同平章事帝欲相吕蒙正以其新进藉赵普旧徳为之表率会普以籍田入朝帝遂留为太保兼侍中蒙正质厚宽简有重望以正道自持遇事敢言每论时政有未允者必固称其不可帝嘉其无隐故与普俱命普开国元老蒙正以后进历官一纪进同相位普雅重之
  臣若水通曰周官三公官不必备惟其人苟得其人耆旧可也新进亦可也茍不得其人不必备亦可也惟其贤而已矣庸知新进与耆旧之人也哉故赵普蒙正之并用亦惟其徳尔蒙正有天下重望岂必待普以为之重哉史盖误之矣
  宋神宗元丰八年哲宗即位司马光自洛入临夏五月诏求直言光居洛十五年天下以为真宰相田夫野老皆号为司马相公妇人女子亦知其为君实也神宗崩光欲入临避嫌不敢时程颢在洛劝光行乃从之卫士见光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所至民遮道聚观马至不得行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光惧亟还臣若水通曰孟子云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朝廷建相所以仁天下也茍加之于所非望之人则是亦不仁天下也必求合天下之望者而后从而与之则与之者非吾与之也天下共与之也非以天下之位与人也是以仁人与天下也光自居洛时天下以为真宰相者十五年于兹矣虽田夫野老妇人女子亦知贤之愿以为相信可谓孚天下心而为天下望矣及为门下侍郎四海拭目以观新政自是言路一开新法渐革正人见用生民复苏天下之望竟不孤也呜呼人君为天下求贤相而必得如光者用之庶乎为天下得人矣为天下得人者斯可谓之仁矣
  宋理宗端平三年六月葛洪免召崔与之参知政事不至与之上䟽曰天生人才自足以供一代之用惟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忠实而有才者上也才不高而忠实存者次也用人之道无逾于此帝嘉纳之
  臣若水通曰圣君贤相之治天下无他道在得人而已矣夫治非自治治之者人也乱非自乱乱之者人也故孔子曰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此崔与之所以于理宗之召虽不至而必进君子小人之辨也若与之辨忠实而有才与才不高而忠实为二等然未有忠实而不才者也易曰贞固足以干事大学言无他技而有容汉之周勃重厚少文皆足以当大任者矣与之知理宗不足以有为至帝亲七札而不起真可谓所不召之臣欤
  宋儒程頥应诏上英宗皇帝书曰夫以海宇之广亿兆之众一人不可以独治必赖辅弼之贤然后能成天下之务夫图任之道以慎择为本择之慎故知之明知之明故信之笃信之笃故任之专任之专故礼之厚而责之重择之慎则必得其贤知之明则仰成而不疑信之笃则人致其诚任之专则得尽其才礼之厚则体貌尊而其势重责之重则自任切而功有成是故推诚任之待以师傅之礼坐而论道责之以天下治阴阳和故当之者自知礼尊而任专责深而势重则挺然以天下为己任故能称其职也
  臣若水通曰程頥言人君之于相知明信笃任专礼厚而责之重皆本于慎择真知言乎盖慎择而知信之则其礼厚责重自有不能己者矣大臣任天下之重其能辞乎故成汤三聘伊尹聿求元圣此伊尹所以任天下之重也乎
  象山陆九渊曰燕昭王之于乐毅汉高帝之于萧何蜀先主之于孔明苻秦之于王猛相知之深相信之笃这般处所不可不理会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
  臣若水通曰九渊之言引而不发臣以为上下之道感应而已矣感应之道不可强也其心一也其理一也夫然后能感应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故四君之于四臣盖相得于感应感应盖本于一心一理同声气者也易曰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其可以声音笑貌为之哉君相之道其深矣可不念乎
  西山真徳秀曰欲谏其君者必先能受人之谏傥在己则知尽言以谏君而于人则不欲尽言以谏我是以善责君而未尝以善责己也其可乎哉故为大臣必以群下有言为救己之过而不以为形己之短以为爱己而不以为轻己以为助己而不以为异己然后可称宰相之度矣
  臣若水通曰大学云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宰相能正己然后能正君能取正直之言以善乎己然后能进正直之言以善其君真徳秀之言切当矣为人君者安得如是之人以为相哉惟圣明其留意焉幸甚
  国朝洪武十三年十月敕四辅官王本等曰自胡惟庸不法之后特召天下贤才而有司又多泛举尚书范敏独能荐卿等以辅朕朕视卿等皆高年笃厚故九月告于太庙议立四辅以王本杜祐龚敩为春官杜敩赵民望吴源为夏官惟秋冬官阙以本等摄之是年自春徂秋灾异叠见维秋之暮天气尚暄当谕本等沭浴致斋精勤国务以均四时本等奉命尽诚逮立冬朔风酿寒以成冬令呜呼天其兆吉人乎感应之机如响斯答古三公四辅论道经邦理阴阳顺四时其或有乖戾则曰公辅失职盖人事有不齐则天应之有如此者卿等尚当竭忠诚以励厥职庶几感格天心茍在己之诚一有不至则不足以动人况于动天乎可不慎欤
  臣若水通曰天道不言以四时之气而成岁功人君无为以三公四辅而成治化夫君相法天以为治感应之机捷于影响诚不可诬也我皇祖择名贤以充四辅之官其敕谕拳拳责以竭诚励职以格天图治得先王命相之道矣夫人心与天心一也辅相之职在论道经邦爕理阴阳以顺四时所谓心学也夫道者中而已矣中者天理之本体也惟中则和辅相能立中和则心诚矣由是启乃心以沃君心君臣一心则天地位万物育阴阳有不理四时有不顺者乎故相臣之学在于正心辅君之道在于格心伏惟圣明留神焉
  洪武二十八年六月己丑上御奉天门敕谕文武群臣曰自古三公论道六卿分职自秦始置丞相不旋踵而亡汉唐宋因之虽有贤相然其间所用者多有小人专权乱政我朝罢丞相设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分理天下庶务彼此颉颃不敢相压事皆朝廷緫之所以穏当以后嗣君并不许立丞相臣下敢有奏请设立者文武群臣即时劾奏处以重刑
  臣若水通曰天道之所以成岁功者四时五行宣其气也圣人之所以寕万邦者三公六卿张其教也职官之设莫善于周未有如秦汉以来所谓丞相者君不明以独任相不贤以擅权治乱不常无足怪者我皇祖法天为治高见远虑超出百王之上乃痛革丞相而设六部任六卿佐一人而理天下之务立五府御四夷以统天下之兵又设都察院以察六卿之政也设通政司以通六卿之政也设大理寺以评六卿之断也又设六科十三道以紏劾六卿之贤否得失也古之冢宰今之吏部尚书其职也古之司徒今之户部尚书其职也然而周则掌教化今则专理财赋此其损益也古之宗伯今之礼部尚书其职也古之司马今之兵部尚书其职也周以之统六师平邦国今则掌兵权而兼之五府则聼调而不得专焉此其犬牙相制其意深矣古之司寇今之刑部尚书其职也今则又有都察院大理寺兼审允之焉古之司空今之工部尚书其职也周之所掌者居四民时地利今专理营造工作之务焉分部分职各率其属如网之有纲如丝之有纪上下相统内外交应彼此颉颃不敢相压脉络相通体统不紊庶几分理于下大权悉归于上深得周官六典之意而尤密焉是以百六十年来朝廷无纷更之弊臣宰无专擅之祸上安其政下保其位如一日是皆圣祖贻谋之远也圣子神孙体皇祖之心求得其人而已矣
  永乐二十二年九月仁庙赐少傅兼吏部尚书蹇义少保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士竒太子少傅兼谨身殿大学士杨荣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学士金㓜孜银图书各一其文曰绳愆紏谬仍谕之曰卿等皆国家旧臣祗事先帝二十馀年又事朕于春宫练达老成今朕嗣位之初军国之务重须卿等恊心赞辅凡政事有阙失或群臣言之而朕未允或卿等之言朕有不从悉用此印密䟽以闻其毋惮于再三言之君臣之间尽诚相与庶几朝无阙政民不失所而朕与卿等皆不负祖宗付托之重义等顿首受命
  臣若水通曰相者所以佐君以道治天下者也得其人而任之专则治不得其人与任之不专则乱治乱之所由分可不慎乎惟我仁宗有见于此故赐相臣以绳愆紏谬图书托之重而信之深无以加矣故得以展其忠诚而天下可理也其致雍熙之治而为万世法者不有本于斯哉伏惟皇上法而行之幸甚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仁宗御西角门阅廷臣诰词顾谓大学士杨荣等曰卿三人曁蹇夏二尚书皆先帝亲任旧臣朕方倚卿等自辅凡朕所行卿等共知其有未善皆当尽言朕观前代人主一履尊位辄恶闻直言虽素所亲信亦皆畏威顺旨谀说取容或有忠良时进一言一有不纳则退而杜口以图自全致令人主因循肆志卒至覆败今朕与卿等当以此为戒君臣一体始终恊心庶几可以共图永久因取五人者诰词亲御宸翰増二语云勿谓崇高而难入勿以有所从违而或怠曰此朕实心卿等勉之荣对曰皇上圣徳之至臣等其敢不勉
  臣若水通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志同则政出于一而天下治否则不以君日亢而臣日謟而生其乱哉仰观仁祖委任先朝旧臣亲御宸翰君臣之间矢心相与汤之于伊尹成王之于周公何以异哉不劳而成光前之治宜矣圣子神孙其尚取法于斯乎
  英宗皇帝天资英武益明习政务天下奏牍一一亲览或有毫末差失便能察见凡有发下裁断李贤等一出至公上知其无私委任益隆凡事不肯轻易即出必召问可否或遣中官来问务得其当然后行是以政事无大差失法度振举人心警惧平昔放纵者莫不收敛中官惟一二耆旧特加重焉其馀虽宠眷至厚一旦有失即置于法略不假借
  臣若水通曰孔子论为政曰敬大臣则不眩书曰其侍御仆从罔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夫臣有内外性无内外其善心一而已矣在人主慎择之也英宗皇帝外知李贤之公而委任之内择耆旧之宦而加重之诚得古人敬大臣正侍从之道矣盖大臣者有经纶之道有忠贞之节有休戚之义其力足以任重其色足以消邪其徳足以变化譬之太阳行空而群阴尽伏也若夫中官之耆旧老成者其血气定其阅历多其持守正其勲名尊使新进近昵之人皆敬而效之以归于正以旦夕与人主燕处匡其不及绳愆紏谬格其非心尤为亲切如丹所近者之必赤也墨所近者之必黒也然而皆本于辅相之贤矣仰惟圣明留意焉












  格物通卷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任将上
  易师贞丈人吉无咎
  臣若水通曰此师卦彖辞言人君用师之道六五以柔居上为人君任将九二以阳刚居下得中为将兵之主故曰贞曰丈人其馀诸爻皆阴柔为师之象师者兵众也贞者师出以正也丈人者老成之人也吉者师出必胜无敌于天下也言得此九二刚中之将则其徳老成而行师必得其正乃得吉而无咎也夫师之兴实非得已不贞则为忿为贪为骄非王者之师矣戡乱御暴师之贞者茍非其人而帅之鲜不败也得如丈人之徳之才授以阃外之寄无忧矣何也师贞足以服众将贤足以制敌有不战战必胜矣吉又何咎焉
  师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臣若水通曰此爻有贞正丈人之徳而为君所委任者也九二以一阳为众阴所归刚而居下卦之中而六五正应以専任之故有师中锡命之象在师中吉者言在军旅之中则可盖古阃外専制之义也王三锡命者言为君宠任之専也夫为将之道徳不备则不胜其任任不専则不尽其才皆致败之机也九二具有中之德而上应于五其徳备矣其任専矣克敌而得吉非幸也王者宠任之心正欲其靖难抚万邦而怀之也九二可谓得其心而无负矣为人君任将者可不求中贞之丈人而専任之哉
  师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凶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臣若水通曰六五以阴柔居君位而得中师出以正而任丈人者也田有禽者田中有禽隼犹国有门庭之冦也利者宜也执言者奉辞也言蛮夷猾夏冦贼奸宄如田有此禽则宜奉辞以征讨之此师出有名非轻动以毒人者何咎之有长子谓九二阳刚在中为师之主者也弟子三四也舆尸者师徒挠败舆尸而归也夫兵凶器战危事声罪致讨不得已而用之帅之以长子善将将也若使弟子则必致败而舆尸以归虽行师以正亦凶矣象又释彖之义言长子之帅师者盖长子以刚居柔得其中行不刚不柔才徳之全也若任之弟子而舆尸者盖以弟子阴柔不中之人使之为将非所宜也故其败必矣夫师旅胜败吉凶而国之存亡系焉其要在于任将之得人与否尔为人君者可不慎择而専任之邪
  豫利建侯行师
  臣若水通曰此卦言豫之道建侯行师和悦之大者也豫和乐也以顺动而致也逆理则拂人心而不和矣建候行师必得人心之和可也故豫以建侯藩屏王室惟贤惟能天下乐而从之矣豫以行师除残去暴救民水火之中天下悦而从之矣非顺动不可也盖顺动则利天下而天下和矣岂有不得天下之和而可以建侯行师邪岂有不顺动而可以得天下之和邪故人君之择将必以顺动为本
  既济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臣若水通曰此爻因九三当既济而用刚故发此义以示人也夫人君之徳刚主威而柔主爱兴师以征不服刚徳之著也志于靖难而安民则亦未尝不爱矣故曰仁义之师也高宗之于鬼方是也鬼方丑虏为商之患久矣征之至于三年之久而后克之功之难成如此故兵非圣人之得已也使复以小人用之则除暴未能先已为暴也人君其可不慎于将邪
  诗小雅出车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旗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𤞤狁于襄
  臣若水通曰此劳还率之诗而述其传命令众之词也王周王也南仲大将也方朔方彭彭众盛貌交龙为旗此所谓左青龙也央央鲜明也赫赫威名光显也襄除也夫自古阃将生事四夷劳费中国者皆起于贪功之心也贪心一萌则利于战而不利于守故有违天子之命而轻兵纵杀以毒民者矣南仲之为将也其车则彭彭其旐则央央可利于战矣而传命令众惟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观其立心惟以守备为上如驱逐犬羊然使不为中国患斯已矣曾有一毫贪功之心乎贪心既忘以全取胜而大功自成真可谓老成练逹得为将之体者矣朝廷命将出师而得斯人者岂非中国生民之福哉
  小雅六月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𤞤狁至于太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臣若水通曰此诗美尹吉甫北伐成功而见其为文武全才也轾车之覆而前也轩车之却而后也佶壮徤貌闲闲习也太原地名宪法也夫征伐以车马为先车不善而马不良则其成功也难矣诗言吉甫帅师北伐其车则如轾如轩而车善矣其马则既佶且闲而马良矣车善马良不事穷追而但逐出𤞤狁至于太原而止盖由吉甫有文以附众有武以威敌而文武全才足以为万邦诸侯之法矣尚何功而弗成者哉尝考诸三代而上文武合而为一故出则为将而入则为相三代而下文武岐而为二而将相各専其门此古今之所以不同而治道之所以不能复古也伏惟皇上欲有事于用将也必求文武兼全者而用之斯为国家之福矣
  春秋闵公二年郑弃其师
  臣若水通曰书郑弃其师讥郑也何以不讥高克也讥将之者也夫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之而不能远使克将兵御狄于境翺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遂奔陈焉夫人君擅一国之名生杀予夺惟我所制尔使克不臣之罪己著按而诛之可也情状未明黜而远之可也爱惜其才以礼驭之可也乌有假以兵权委诸境上坐视其失位离次而莫之恤乎此春秋所以不书出奔以贬克而独归咎于郑伯也然则弃师者郑伯乃以国称何也二三执政股肱心膂休戚之所同也不能进谋于君恊志同力黜逐小人而国事至此是谓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为哉
  宣公二年春王二月壬子宋华元帅师及郑公子归生帅师战于大棘宋师败绩获宋华元
  臣若水通曰此郑归生受命于楚以伐宋宋遣华元以御郑大棘交锋宋师败绩宋华元且见获焉师将败获并书于䇿者何也示兼重之义也夫元帅三军之司命大众有邦之基本将不轻于师矣师岂轻于将乎为人君者当审于用将必丈人之贞吉然后可以遣之不可主以非人间以亲信参以刚愎也审于用师必诛暴禁乱之事然后可以用之不可恣其骄兵贪兵暴兵也是故师将并录所以示兼重之意尔为人君者念师众之重其于命帅可或轻乎
  礼记月令曰是月也以立秋先立秋三日太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秋盛徳在金天子乃齐立秋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秋于西郊还反赏军帅武人于朝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桀俊専任有功以征不义诘诛暴慢以明好恶顺彼远方
  臣若水通曰孟秋盛徳在金金主杀故特命将帅所以顺天时也其曰选士使精其能也曰厉兵使利于用也然又以选士之中简其桀俊而练之又于简练之内取其有功者而専任之以之征讨不义诘诛暴慢则好恶明矣夫好贤恶不肖者人之同心也如是则远方之人其有不顺从乎此先王顺时以命将而用武以顺人如此虽然在今日虽承平无事也然天下虽安忘战则危固有不可不为之备者矣然则选任将帅必法先王之遗意而后可也
  孟子鲁欲使慎子为将军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
  臣若水通曰此鲁欲使慎子为将伐齐取南阳故孟子谓用兵之法以教习为务先有以教之而后用之也所谓教者必教之以孝弟教之以忠信入以事父兄出以事长上比之什伍时其简练于农隙以讲武事因田猎以寓训兵坐作进退之有数攻杀击刺之有法使同心同徳如子弟之卫父兄如手足之捍头目民有勇而知方计万全而不失必如是而后用之可也不以此教之而徒驱市人而赴战无子弟父兄之固结无手足头目之照应将不知卒卒不知兵以攻则不能取以守则不能固是殃民而使之糜烂肝脑涂地也如斯人者无不忍之心恻隐之实使在尧舜之世必见诛戮而不以宥者也孟子此言虽为鲁将慎子而发实为当时贪将暴将而发也
  左传桓公十七年夏五月丙午及齐师战于奚疆事也于是齐人侵鲁疆疆吏来告公曰疆场之事慎守其一而备其不虞姑尽所备焉事至而战又何谒焉
  臣若水通曰疆事疆界之事也疆吏鲁国守疆之吏也疆场之事当谨守其一定之疆界而备不虞而已尽其所备冦至则战冦去则守我常逸而彼常劳是以逸待劳御侮之上计也何必谒告乎夫天下有道则公侯能为民干城而制其腹心此边之所以有将也当是时鲁弱齐强鲁不幸而与齐为疆其战于奚疆事也而侵鲁疆是曲在齐也书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善乎桓公之告疆吏所以制胜而待敌者有道矣鲁用孔子夹谷之会而侵田以还则御侮之道果在人也汉赵充国守备之法盖合乎此此可以为边将之法也已
  国语鲁语叔孙穆子曰天子作师公帅之以征不徳元侯作师卿帅之以承天子诸侯有卿无军帅教卫以赞元侯自伯子男有大夫无卿帅赋以从诸侯是以上能征下下无奸慝
  臣若水通曰师谓六军之众也公谓诸侯为王卿士者也元侯大国之君也师三军之众也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诸侯谓次国之君也有卿有命卿也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无军无三军也若元侯有事则令卿帅其所教武卫之士以佐元侯赞佐也无卿无命卿也帅赋帅国中出兵车甲士以从大国之诸侯也征正也慝恶也夫兵师之法咸有纪律天子之帅唯公元侯之帅唯卿诸侯伯子男则帅卫赋以翊赞之是故征伐自天子出矣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故邪慝无自生也善乎叔孙穆子之知将道矣
  晋语晋文公问元帅于赵哀对曰郤縠可行年五十矣守学弥惇夫先王之法志徳义之府也夫徳义生民之本也能惇笃者不忘百姓也请使郤縠公从之
  臣若水通曰元帅上卿弥益也惇厚也夫君必择将将必知兵行师之大要也不然则以卒以国而与敌矣若赵衰则知将者也若郤縠则善将者也夫如是战何不克人君择将可不慎乎
  楚语范无宇曰国有都鄙古之制也先王惧其不帅故制之以义旌之以服行之以礼辨之以名书之以文道之以言既其失也易物之由夫边境国之尾也
  臣若水通曰无宇楚大夫也帅循也礼谓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名号也文谓书其名位定其掌主也易物易其尊卑服物之宜也先王疆理宇内必制外以辑内弱末而重本谨边任将势若驭马然必制以义旌以服行以礼辨以名书以文道以言所以慎重而不敢忽也茍非其人其为长城万里何赖焉
  越语范蠡曰夫勇者逆徳也兵者凶器也争者事之末也阴谋逆徳好用凶器始于人者人之所卒也淫佚之事上帝之禁也先行此者不利
  臣若水通曰徳尚礼让勇则攻夺徳不行然后用武故曰争者事之末也卒终也始于伐人人终害之淫佚放滥也夫天道先春生而后秋杀圣人法天故先徳而后刑夫悖而出者则亦悖而入茍阴谋逆徳好用凶器以始于人人其不卒反之乎若范蠡者始可以将兵矣使勾践能用之何至会稽之栖乎而不然此范蠡之所以见几而去也治天下者尚其鉴诸










  格物通卷七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任将中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吴起者卫人仕于鲁齐人伐鲁鲁人欲以为将起取齐女为妻鲁人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大破齐师或譛之鲁侯曰起始事曽参母死不奔丧曽参绝之今又杀妻以求为君将起残忍薄行人也且以鲁国区区而有胜敌之名则诸侯图鲁矣起恐得罪闻魏文侯贤乃归之文侯问诸李克克曰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弗能过也于是文侯以为将撃秦㧞五城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夫三纲者军政之本也起之为人如此是三纲绝矣求大将者可以无父子夫妇之人为之乎虽百战百胜有不足恃也文侯用将如此曽足以为贤乎
  周赧王三十六年乐毅围二邑三年未下或谗之于燕昭王曰乐毅智谋过人伐齐呼吸之间克七十馀城今不下者两城尔非其力不能㧞欲久仗兵威以服齐人南面而王尔昭王于是置酒大会引言者斩之遣国相立乐毅为齐王毅惶恐不受拜书以死自誓由是齐人服其义诸侯畏其信莫敢复有谋者顷之昭王薨恵王立恵王自为太子时尝不快于乐毅田单闻之乃纵反间曰乐毅与燕新王有隙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齐人惟恐他将来即墨残矣燕王已疑得齐反间乃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毅遂奔赵燕将士由是愤惋不和田单乃身操版锸与士卒分功妻妾编于行伍之间尽散饮食飨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子女乘城约降燕军益懈田单乃収城中得牛千馀为绛缯衣画以五采龙文束兵刄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其尾烧其尾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而犇燕军燕军大惊视牛皆龙文所触尽死伤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皆撃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败走齐人杀骑劫追亡逐北所过城邑皆叛燕复为齐齐七十馀城皆复焉乃迎襄王于莒入临淄封田单为安平君
  臣若水通曰将以忠义为先燕用乐毅齐用田单皆可谓之得人矣智勇仁信皆忠义之心所发也然单于败亡之齐得以忠义自遂而全齐毅在盈盛之燕故君听间而疑此燕齐胜败存亡之势所以分也然则人君之于将其可以间谍动哉
  秦王政三年赵王以李牧为将伐燕取武遂方城李牧者赵之北边良将也尝居代雁门备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幕府为士卒费日撃数牛飨士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为约曰匃奴即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匃奴毎入烽火谨辄入保不战如是数岁亦不亡失匃奴以为怯边士日得赏赐而不用皆愿一战于是大破匃奴十馀万骑灭襜褴破东胡单于犇走十馀岁不敢近赵边
  臣若水通曰李牧之为赵边将也可谓蔵大智于至愚蓄大勇于至怯而为万全之计矣史称其为赵北边之良将然求之天下岂多得哉虽然亦其君信任之専致然也天之生材何世无之特以时君不能用之尔古之命将者君跪而推毂曰自阃以内寡人主之自阃以外将军自主之故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后世遣将者能如是乎生杀与夺将能自専制之乎市租之入果能听其饷劳之用乎至于朝出为将而夕有议其后者矣必受庙堂之成𥮅呼吸之间而事机往矣是故虽有颇牧不能用也
  汉文帝十四年上辇过郎署问冯唐曰父家安在对曰臣大父赵人上曰昔有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钜鹿下今吾毎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拊髀曰嗟夫吾独不得廉颇李牧为将吾岂忧匃奴哉唐曰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让唐唐曰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寡人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李牧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儋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今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匃奴远避不敢近塞间曽一入尚率车骑击之所杀甚众上功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䋲之其赏不行陛下赏太轻罚太重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及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上悦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于将必修古命将之礼然后军法行军法行则无不胜矣文帝徒慕颇牧之名而不求任之之术乃罚及于有功之魏尚其能用颇牧乎然闻冯唐之言即悟而赦尚者此其所以为汉令主也欤
  文帝后六年冬匃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烽火通于甘泉长安以周亚夫为将军次细柳刘礼为将军次霸上徐厉为将军次棘门以备之上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中军直驰入将以下骑送迎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被甲锐兵刃彀弩持满天子先驱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中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入营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驰驱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营将军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群臣皆惊上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若儿戯尔其将固可袭而掳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者久之月馀汉兵至边匃奴亦远塞汉兵亦罢乃拜周亚夫为中尉
  臣若水通曰亚夫能守军法确乎不可拔宜乎文帝之称善矣或曰然必就其中使三军之士知尊君亲上可也曰夫亚夫与三军之士所守者天子法也凛乎而不可夺其为尊君亲上孰大焉胡宏云亚夫不学不知道盖谓其少恺悌温润之气也邪后日怏怏非少主臣之疑而亡身之祸盖先兆之矣景帝不终驭将之道其少恩哉
  汉武帝元光六年匃奴入上谷遣将军卫青出上谷公孙敖出代公孙贺出云中李广出雁门各万骑撃之卫青至龙城得敌首虏七百人公孙贺无所得公孙敖李广皆为敌所败惟青赐爵关内侯青虽出于奴虏然善骑射材力过人遇士大夫以礼与士卒有恩众乐为用有将帅材故毎出辄有功天下由此服上之知人臣若水通曰甚矣史之好以成败论人也元光御边四将当以李广为首而青次之广为名将而数竒是以所向无功故夫成败者数也安可遽以此论人而以青之有功为武帝知人之明哉
  汉元帝竟宁元年三月甘延夀陈汤既至论功石显匡衡以为延寿汤擅兴师矫制幸得不诛如复加爵土则后奉使者争欲乘危徼幸生事于蛮夷为国招难帝内嘉延寿汤功而重违衡显之议久之不决故宗正刘向上䟽曰贰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而仅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毋寡之首犹不足以复费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遂封拜两侯今康居之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延寿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徳百之于是天子下诏赦延寿汤罪勿治令公卿议封焉封延夀为义成侯赐汤爵关内侯臣若水通曰御将之道当求可通行无弊之法而不为不可继之事也春秋讥遂事甘陈之事功过当相凖省费成功仅足以赎矫制之罪此所谓通行之道也刘向以方李广利奉命之师以费多寡而论优劣是以利害而蔑义理非其伦矣夫以义而论事则人争竞于义所谓怀仁义以事其君也以利而论事则人争竞于利所谓怀利以事其君也利害相寻其有极乎此所谓不可继之道矣匡衡之论为近之矣后之取将者其毋以功利求之哉
  汉帝玄更始二年萧王以河内险要富实欲择诸将守河内者而难其人问于邓禹禹曰冦恂文武备足有牧民御众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萧王谓恂曰昔高祖留萧何守关中吾今委公以河内当给足军粮率厉士马防遏他兵勿令北渡而已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光武方闻邓禹之言即任冦恂而无疑者何邪不已易乎孔子云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光武审在于择禹之日故信禹之所信尔用将之效拟于高祖宜哉
  汉光武建武十五年十一月使骑都尉张堪领杜茂营撃破匃奴于高柳拜堪渔洋太守堪视事八年匃奴不敢犯塞
  臣若水通曰边将以备守为上而战胜次之堪之御匃奴犹李牧充国也始而撃之安郡界而已而其中也开稻田八千馀顷劝民耕种为自守之计尔虽无斩获之功而以万全取胜矣卒之八年之久边尘晏然岂非老成持重自足以却敌也邪噫诚得若人而布之阃外君天下者岂复有北顾之忧乎
  汉明帝永平十八年司马耿恭为戊校尉车师叛与匃奴共攻耿恭率励士众御之数月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恭与士卒推诚同死生故皆无二心单于知恭已困遣使招恭恭诱其使手撃杀之单于大怒更益兵围恭不能下
  臣若水通曰恭之为将神箭以惧敌拜井而得泉孰不以为幸也及观夫推诚而得士卒之心固守而拒单于之围则平日之恩信洽人已深而忠贞之莭又滨死而弗易所以増汉之威而破敌人之胆者岂无所自邪谨书之以为边将者之法
  汉和帝永元四年护羌校尉邓训卒吏民羌酋旦夕临者日数千人羌酋或以刀自割又刺杀其犬马牛羊曰邓使君已死我曺亦俱死尔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家家为训立祠
  臣若水通曰禽兽异类能啮噬人者也犹有使之驯者恩育之尔羌酋亦人类也孰谓桀𪉑之性终莫得而柔化之邪观邓训之没而羌人之感可知矣虽然家为立祠训之威徳生杀素服人心虽亡犹存也噫安得将如训者数十人以守四夷哉
  晋武帝泰始八年羊祜归自江陵务修徳信以怀吴人毎交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出军行吴境割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毎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送还之于是吴边人皆悦服
  臣若水通曰羊祜之镇南夏也垂大信于南服倾吴人于江沔贤如陆抗犹有不战而服之语则其平吴之功不在于解䌸焚榇之日而已预卜于偿绢归兽之先矣及其成功弗居幅巾闾巷虽古之名将何以加此哉
  晋愍帝建兴元年祖逖居京口紏合骁徤琅邪王睿以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逖将部曲渡江中流撃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遂屯淮阴起冶铸兵募得二千馀人而后进
  元帝大兴三年秋七月诏加祖逖征西将军逖与将士同甘苦约已务施劝课农桑抚纳新附虽踈贱者皆接以恩礼
  臣若水通曰逖之慷慨忠义见于渡江撃楫之日然锐气颇凌迈矣及镇雍丘智勇恩信结于士卒虽古名将何以加焉毡裘之心已寒华夏之气舒矣虽石勒勇略犹知畏避况其他乎使天假以年则中原之地二帝之仇可一洗而复之矣卒之怏怏发病而死岂非才有馀而量不足哉
  晋成帝咸和九年六月太尉长沙公陶侃在军四十一年明毅善断识察纎密人不能欺自南陵迄于白帝数千里中路不拾遗
  臣若水通曰明则有智毅则有勇断察则有谋三者皆将道也侃以国之良臣镇西南重地其威信服人数千里道不拾遗巍然国家之干城矣江左之安非赖此邪
  晋哀帝兴宁三年燕太宰恪为将不事威严専用恩信抚士卒务综大要不为苛令使人人得便安平时营中宽纵似若可犯然警备严密敌至莫能近者故未尝负败
  臣若水通曰为将者在得士卒之心而已武王三千同心同徳徳以孚之信以结之而士心得矣郤縠说礼乐敦诗书卒能胜楚于城濮祭遵雅歌投壶从容军旅亦能助汉于中兴恪不事威严然警备严密敌莫能近此其不徒宽者矣
  隋文帝仁夀二年皇太子问于贺若弼韩擒虎史万岁皆称良将其优劣何如弼曰杨素猛将非谋将韩擒虎斗将非领将史万岁骑将非大将太子曰然则大将谁也弼拜曰惟殿下所择弼意自许也
  臣若水通曰太子炀帝广也太子之问将非所问矣而弼之对非所对矣盖为将之道才徳兼备然后可称也刚中而应行险而顺易之称为丈人者此将之道也曰猛曰斗曰骑将于人可也以之而将人则败矣夫岂得谓之将乎介胄之士能称者寡矣间有之亦偏禆之材尔人君之用将何所取哉不得已取诸公卿之贤者可也昔太公为相实兼司马周公冢宰亦主东征文武一也将相岂有二哉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十二月岑文本上䟽以为高昌昏迷陛下命君集等讨而克之不逾旬日并付大理虽君集等自挂网罗恐海内之人疑陛下惟录其过而遗其功也臣闻命将出师主于克敌茍能克敌虽贪可赏若其败绩虽廉可诛是以汉之李广利陈汤晋之王濬隋之韩擒虎皆负罪谴人主以其有功咸受封赏由是观之将帅之臣廉慎者寡贪求者众是以黄石公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故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急趋其利愚者不计其死伏愿录其微劳忘其大过使君集重升朝列复备驰驱虽非清贞之臣犹得贪愚之将斯则陛下虽屈法而徳弥显君集等虽蒙宥而过更彰矣上乃释之
  臣若水通曰侯君集讨高昌之功足以掩过太宗因岑文本之言释之乃八议之法而我国家之于武臣功罪亦许相凖至于文本使贪要之不可以为训也夫世之以贪而穷黩以贪而妄杀以贪而败绩以贪而失纪律者多矣岂圣人任将之道哉
  贞观十五年十二月以李世𪟝为兵部尚书世𪟝在并州十六年令行禁止民夷怀服上曰隋炀帝劳百姓筑长城以备突厥卒无所益朕惟置李世𪟝于晋阳而边尘不惊其为长城岂不壮哉
  臣若水通曰兵法贵严故威克厥爱允济世𪟝在并令行禁止威严所致也民夷怀服而国家无西顾之忧太宗称之为长城矣然而不学无术微临大节不可夺之义友与许李同比倡武氏之乱几绝唐祀所谓长城固如是乎
  唐高宗仪凤三年太学士宋城魏元忠上封事言御吐蕃之䇿以为理国之要在文与武今言文者则以辞华为首而不及经纶言武者则以骑射为先而不及方略是皆何益于理乱哉故陆机著辨亡之论无救河桥之败养由基射穿七札不济鄢陵之师此已然之明效也古语有之人无常俗政有理乱兵无强弱将有巧拙故选将当以智略为本勇力为末今朝廷用人类取将门子弟及死事之家彼皆庸人岂足当阃外之任李左车陈汤吕𫎇孟𮗚皆出贫贱而立殊功未闻其家代为将也夫赏罚者军国之切务茍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以致理议者皆云近日征伐虚有赏格而无事实盖由小才之吏不知大体徒惜勲庸恐虚仓库不知士不用命所损几何黔首虽微不可欺罔岂得悬不信之令设虚赏之科而望其立功乎
  臣若水通曰选将以智略为本智略者所以求必胜之道也行师以赏罚为先赏罚者所以励必死之士也若选将则以将门是未尝选将也赏罚而无实事是未尝赏罚也岂任将之道哉宋城魏元忠之言岂可谓诸生不识时务者哉欲知行师者宜考焉
  唐高宗永淳元年突厥馀党入冦并州薛仁贵将兵撃之敌问大将为谁应之曰薛仁贵也曰吾闻仁贵流象州死久矣何以绐我仁贵免胄示之面敌相顾失色下马列拜稍稍引去仁贵因奋撃大破之
  臣若水通曰仁贵骁勇冠军发三矢而定天山提卒二千而降四十城其威信服于敌也久矣所以锋镝未交而声名自足以夺敌人之气向使流死象州则何以致敌之畏遁而其为祸于国家者可胜道哉然则名将者天下之所属心而安危之攸系也为人君者慎无轻黜之焉
  唐玄宗开元元年六月幽州大都督薛讷镇幽州二十馀年吏民安之未尝举兵出塞寇亦不敢犯
  臣若水通曰边将之道以镇静为上喜功好大将斯为下矣讷性沉勇绰有父风当夫滦河覆没白衣从军好大喜功之意消矣所以幽州镇静之久内以抚民外以却敌开元之盛边衅不生未必非讷之功也为边将者幸取法于是焉
  玄宗天宝四载二月以王忠嗣为河东节度使忠嗣少以勇敢自负及镇方面専以持重安边为务常曰太平之将但当抚循训练士卒而已不可疲中国之力以邀功名边人以为自张仁亶之后将帅皆不及
  臣若水通曰忠嗣抚循训练边将之上䇿也疲中国力以邀功名此边将之大患也斯言可以为万世守边者之劝戒矣夫以忠嗣䇿石堡之得不当所亡高马直以空敌资论禄山乱之有萌可谓深谋矣而复能韬漆弓于不用以镇静安边世号名将宜也然亦不免于谗其亦工于谋国而拙于谋己者邪岂天不欲福唐使玄宗摈干城而生厉阶也哉
  唐肃宗乾元元年九月命郭子仪等九节度讨安庆绪帝以子仪光弼皆元勲难相统属故不置元帅但以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观军容之名自此始明年三月九节度之师六十万溃于相州
  臣若水通曰范祖禹云夙沙卫殿齐师殖绰郭最曰子殿国师齐之辱也夫以诸侯之师使阉人殿之犹以为辱况天子之师而使宦者为之主帅乎臣谓大将得其人则有师中丈人之吉而无弟子舆尸之凶矣故传曰将非其人则败虽得其人而以亲信刚愎者参焉则败其肃宗之谓乎夫以李郭元勲难相统属为肃宗计者命二人率各偏禆分道并进踦角同功腹背交敌则庆绪当束手就擒矣奈何以宦者主之卒使李郭不世出之将六十万之众牵制于朝恩心徳离涣溃于相州非肃宗大弃其师乎噫可以为戒矣
  唐代宗永泰元年十月回纥吐蕃合兵围泾阳子仪欲挺身往说回纥遂与数骑开门而出回纥大惊子仪免胄释甲投枪而进诸酋长皆下马罗拜曰我曺岂肯与令公战乎
  臣若水通曰兵贵乎先声将贵乎重望盖以其平素所养自足以先服乎敌心是以能却敌也当夫二寇内侵泾阳累卵子仪单骑至垒免胄一示而敌人逡巡莫敢争锋是岂一朝一夕之所能猝办哉宜乎功塞天地而宠荣终始垂之万世为将相之师表也
  唐徳宗贞元八年八月陆贽上言以边储不赡由措置失当蓄敛乖宜其略曰所谓措置失当者戍卒不隶于守臣守臣不緫于元帅至有一城之将一旅之兵各降中使监临皆承别诏委任分镇亘千里之地莫相率从縁边列十万之师不设谋主每有冦至方从中覆比蒙徴发赴援冦已获胜罢归吐蕃之比中国众寡不敌工拙不侔然而彼攻有馀我守不足盖彼之号令由将而我之节制在朝彼之兵众合并而我之部分离析故也臣若水通曰古之命将者跪而推毂曰阃以内寡人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故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此所以战无不克而功无不成也徳宗之世毎有冦至方从中覆其有専制之权乎一城之将一旅之兵各降中使监临其有由将之专乎命将之制不修则军法之令不行其不败而有成功者鲜矣噫斯弊也自唐以来非一日矣陆贽此䟽真可以为后世命将者之戒矣岂独可用于徳宗之世而已哉
  徳宗兴元元年五月帝使谓陆贽曰浑瑊李晟诸军当议规画令其进取朕欲遣使宣慰卿宜细审条䟽以闻贽以为贤君选将委任责成故能有功况今秦梁千里兵势无常遥为规画未必合宜彼违命则失君威从命则害军事进退羁碍难以成功不若假以便宜之权待以殊常之赏则将帅感悦贽上奏其略曰锋镝交于原野而决䇿于九重之中机会变于斯湏而定计于千里之外用舍相碍臧否皆凶上有掣肘之讥下无死绥之志又曰传闻与指实不同悬算与临事有异又曰君上之权特异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
  臣若水通曰古之制将在军则君命有所不受是以能成功传曰有可以安国家利社稷者专之可也徳宗多疑贽之言反复详尽而归要于自用之一言深切而著明矣范祖禹曰师之道在择人而委任之不可以牵制也而人君常欲权在于己或不欲归功于人将在外而以君命制之兵从中御未有能成功者也尽之矣贽之言既入曽未逾月而诸将奏凯京师克复贽之言于是乎验矣盖李晟浑瑊仲山甫之流也贽之内相其张仲孝友也哉
  唐宣宗大中五年春正月上颇知党项之反由边帅利其羊马数欺夺之或妄诛杀党项不胜愤怨故反乃以右谏议大夫李福为夏绥节度使自是继选儒臣以代边帅之贪暴者行日复面加戒励党项由是遂安福石之弟也
  臣若水通曰边境之不宁以将帅之贪暴也将帅之贪暴由于武夫之不学也故人君为边境长远之虑者当以儒臣之贤有文武兼备者为之则文能附众武能威敌贪暴远而边境靖矣宣宗选儒臣以代边将之贪暴者而党项遂安是其验也我国家选用儒臣以为各边总制正用此道矣然以一时人材之盛岂无文武吉甫者乎仰惟圣明留意焉



  格物通卷七十三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任将下
  班固白虎通曰大夫将兵必不御者欲盛其威使士卒一意繋心也故但闻将军令不闻君命也
  臣若水通曰将权惟其重而已将将惟其贤而已盖必将大夫所以尚贤也不御盛威所以重其权也权重故士卒一心是故闻将命不闻君命所以一其心也心一则无敌于天下矣武王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其斯之谓乎虽然使之一心于将者乃所以一心于君也后之人君必求一心之将以専任之而勿疑哉
  陆贽告徳宗曰凡欲选任将帅必先考察行能然后指以所授之方语以所委之事令其自揣可否自陈规模须某色甲兵籍某人参佐要若干士马用若干资粮某处置营某时成绩始终要领悉俾经纶于是观其计谋校其声实若谓材无足取言不可行则当退之于初不宜贻虑于其后也若谓志气足任方略可施则当要之于终不宜掣肘于其间也是以古之遣将帅者君亲推毂而命之曰自阃以外将军裁之又赐𫓧钺示令专断故军容不入国国容不入军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诚谓机宜不可以远决号令不可以两从未有委任不专而望其克敌之功者也自顷边军去就裁决多出宸𠂻选置戎臣先求易制多其部以分其力轻其任以弱其心虽有所惩亦无所失遂令分阃责成之义废死绥任咎之意衰
  臣若水通曰古之将将之道始焉择之精既焉任之专夫选惟精则我之志不疑任惟专则彼之权不挠不然上失其所以待将之道下无以尽其为将之才而卫内捍外之功不可冀矣唐之中叶回纥吐蕃出没无常有一子仪幸而成功犹未能以尽用也况其他乎若徳宗猜疑之心固非任将之道也矧有权臣如延龄在内而大将能立功矣乎其能免乎是故咫尺长安而不得见李怀光始有负功而叛者矣呜呼此固陆贽拳拳之意也
  宋高宗绍兴十一年十二月秦桧杀故少保枢密副使武昌公岳飞飞事亲孝家无姬待吴玠素服飞愿与交驩饰名姝遗之飞曰主上宵旰岂大将安乐时邪却不受玠益敬服帝欲为飞营第飞辞曰金国未灭何以家为或谓天下何时太平飞曰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臣若水通曰岳飞者所谓才徳无全文武具备者也故一鼓而破杨么使遂长驱而北则中原可复矣而秦桧杀之遗千载无穷之恨也飞之被杀固飞之不幸乃亦宋室之不幸也桧之杀飞固桧之罪亦高宗之罪也使高宗刚明独断察桧之奸而必去之知飞之忠而専任之则故物可计日而克复也不幸而至于斯非天乎或曰古之制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飞初为将必有命辞也为飞者知奸臣之误国而必将害己引命将之制拜表陈情而不受召必长驱收复中原然后归而请罪则宋之祚未必绝也宗庙未必不血食也北冦未必乱中国而遗千载所无之祸也臣谓此亦一说矣然飞事亲孝故事君忠岂忍为是哉
  宋儒程頥上河东帅书云自古乘塞御敌必用骁猛招徕抚养多在儒将
  臣若水通曰后世学绝士无文武全才然必有豪杰之士出乎其间也人君茍得将之儒者而用之则招徕抚养有道皆自其学问心得中来也故升陑之师必在一徳之贤矣舎儒将则不可程頥之言岂非真见哉
  华阳范祖禹曰昔周宣王任贤使能吉甫征伐于外而王之所与处者张仲孝友也夫使文武之臣征伐而左右前后得正良之士善其君心则谗言不至而忠谋见用此所以能成功也茍使憸邪之人从中制之则虽吉甫无以成其功宣王能复文武之业以致中兴者内顺治而外威严也
  臣若水通曰将之无成功者必将非其人也将得其人矣而又无成功者相之不贤也内外之不一也故有吉甫于外必有张仲于内然后可成中兴之功内外一徳一心而功不成者未之有也虽然亦本于宣王之心之贤尔惟君之贤而后能择相能择相而后能用将不然则秦桧在内虽有岳飞之贤将非但不能用尔杀身败国之祸至矣可不戒哉
  杨时上钦宗䟽其略曰臣尝论姚古逗遛当以军法从事久未蒙施行今太原围闭累月危急甚矣访闻大兵尚在威胜军无一人一骑入太原境者惟范琼不受姚古节制独能引兵稍前则诸将逗遛古实为之也奈何惜姚古不诛坐视要重之地而不救乎
  臣若水通曰语云小不忍则乱大谋时之论姚古是矣姚古知逗遛在军法所必诛所以然者忍尔钦宗知姚古之不诛则人不效死是无太原重地也所以不行诛者亦忍尔自古之兴亡多矣而未有如宋之惨者忍尔如人之患毒疽与命关者也溃之则痛而可生不溃之则忍而必死宋以礼义而兴宜多历年然都汴则立国已弱当盛之时北迁关中则犹可延祚而不能者忍尔北寇渐处中国而不去及其盛而各据而不能决战乃南迁而都杭又忍而不决战主和议岳飞诸贤且受祸焉是又不忍又迁闽迁广隐忍以死其祸毒矣如疽之大溃而不可救以死自古亡天下未有如是之惨者也噫可以为万世戒矣
  杨时择将札子有云宜令两制而上各举所知堪为将帅者有智勇足以敌忾待暴久沉下僚未为世用者令监司郡守皆得以名闻或自负材武不为人知者亦使得自陈询事考言有可采者不次用之则鼓刀贩缯之杰必有为时而出者未尝求之不可谓天下之广咸无其人焉此尤宜留意也
  臣若水通曰知人惟难而知将材者为尤难夫以赵括读父书而人莫能难之及将兵而致败则将材可以易知乎杨时请令两制而上各以沉于下僚者上闻是欲尝试之事也又令自负材武而人不知者得自陈是欲自审于己也二者无遗䇿矣虽然唐虞任官总言九徳至于徂征有苖乃勤俭之禹也将才之选岂在他求哉
  西山真徳秀曰古之用武者不急于治兵而急于择将将之勇怯兵实系焉故天下无必胜之兵而有不可败之将
  臣若水通曰将也者三军之司命也兵非可必胜者也全兵固守以活三军之命者将之能也故兵以十全为上知其可战不可战而已此理势之可必者也人君之于将求得如是之人而任之则万全常胜之势可保矣
  国朝乙巳春太祖御奉天门与刘基论用兵谓基曰克敌在兵而制兵在将兵无节制则将不任将非其人则兵必败是以两军之间决死生成败之际有精兵不如良将基对曰臣荷圣上厚恩得侍左右毎观庙筭初谓未必皆然及至摧锋破敌动若神明臣由是知任将在上将之胜不若主之胜也然臣观陛下常不拘古法而胜此尤所难也乃谓之曰兵者谋也因敌制胜岂必泥于古哉朕常亲矢石观战阵之事阖辟竒正顷刻变化犹风云之无常势要在通其变尔亦何暇论古法邪臣若水通曰后世之谈兵者不过坐作进退之节撃刺攻守之宜此其迹也臣恐探本之论不如是也何者克敌在兵制兵在将而任将则在君也是故明君慎择其将而已矣将其贤也则呼吸之间变态百出如疾风之飘忽如迅雷之过耳用正用竒如鬼神之莫测安用夫六韬三略之旧哉韬略者无乃讲于平时以开发吾之聪明者尔聪明在我则视听随寓而用岂可定哉圣祖谕刘基之言可谓不泥于迹而独能用其神者矣
  乙巳八月太祖皇帝命中书左相国徐逹为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帅师二十万伐张士诚集将佐谕之曰自大乱以来豪杰并起所在割据称名号者不可胜数江南乱䧺西有陈友谅东有张士诚皆连地千里拥众数十万吾介乎二人之间相与抗者十馀年观二人所为其志岂在于民不过贪富贵聚渊薮劫夺冦攘而已友谅败㓕独士诚据有浙西北连两淮恃其彊力数侵吴之疆埸赖诸将连岁征讨克取两淮之地今惟浙西姑苏诸郡未下故命卿等讨之卿等宜戒饬士卒毋肆虏掠毋妄杀戮毋发邱垅毋毁庐舎闻张士诚母葬姑苏城外慎勿侵毁其墓汝等毋忘吾言诸将帅务在辑睦勿纵左右欺凌军士凡为将之功必资士卒善抚恤之大抵克敌者必以成功为效树徳者必以广恩为务卿等勉之诸将皆再拜受命
  臣若水通曰孟子之于梁襄王既告以定于一又告以不嗜杀人者能一之观皇祖命将出师以妄杀为戒其古之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乎其平一天下宜矣圣谕曰克敌者以成功为效树徳者以广恩为务群䧺劫冦戡定祸乱非所谓克敌乎曰毋发邱垅毋毁庐墓务在辑睦非所谓树徳乎克敌者义也树徳者仁也以仁义之师为吊伐之举此所以不嗜杀而除民虐应天命而一天下也欤
  吴元年十月命徐逹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征虏副将军率甲士二十五万由长淮入大河北取中原谓逹曰阃外之事汝实任之兹行必自山东次第进取山东古云十二山河之地师行之际须严部伍明分数一众心审进退之机适通变之宜使战必胜攻必取我虚而彼实则避之我实而彼虚则撃之将者三军之司命立威者胜任势者强威立则士用命势重则敌不敢犯吾尝与诸豪杰并驱观其取败者未有不由威不立而势轻也汝其慎之
  臣若水通曰此我圣祖谕徐逹常遇春北征中原之言其要在于识虚实其道在于壮威势而已进退之机变通之宜所以运用乎此者尔此诚万世将帅决胜万全之术也后之为将者不可不取法于斯焉
  洪武三年六月以大都督府都督佥事张温兼陜西行都督府佥事温先从大将军攻兰州有功及是入谢太祖谕之曰兰州之捷可谓竒功夫将帅之道有功不伐则功益显恃功骄恣则名益隳故仁者不矜其功而智者克成其名仁智兼全所向无敌若乏仁义虽有勇士百万不足恃也古者仁智之将抚摩安辑见情逹变坐而制胜以树勲立名于当时者国家莫不倚重之功名始终万古不朽其悍骄恣横之人虽能成功卒至败亡者盖勇有馀而仁智不足也古称高而不危满而不溢又曰功盖天下守之以谦尔能守此为戒则可以长保富贵矣
  臣若水通曰书云臣罔以宠利居成功夫功名之际难于保终也才有馀而徳不足者鲜有不败矣是故仁智也者保其位者也我太祖高皇帝之谕张温而及于此焉实将帅保功名之药石也后之为人臣者固当自保其终而为人君者亦当保臣之终焉
  洪武六年上以大将军徐逹等久出师遣使赍敕谕之曰凡贤人君子不以勤怠异其始终不以富贵忘其艰难卿等与朕平定天下勲业已成而琐琐残冦不能尽讨致连年出师劳民扰众孰任其咎朕姑为尔言之今驻师去处皆有房宇妻妾身虽在外实同家居一也肥马轻裘纵意驰骋不知下人饥寒之忧二也燕乐玩愒因循茍且不能谋事三也军士连年暴露披坚执锐朝夕不息意图决胜尔又失算卒无成功四也昔田单攻狄久之不下问计于鲁仲连仲连曰将军在即墨时饮食起居与士卒同身先于士所以获生而取胜今将军东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驰骋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所以不胜也卿等皆起布衣一旦至此遂忘昔日之艰难岂不犯仲连之诮乎卿等宜益懋其功以副朕怀
  臣若水通曰丹书之戒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㓕臣谓敬者天理之公怠者人欲之私公私系于一念之微尔惟能敬则有忧勤惕厉之心而无怠惰荒宁之气功以之崇业以之广何所为而不成也皇祖与大将军诸臣平定天下勲业已成而残寇尚未尽讨譬之为山九仞而功𧇊一篑也所以然者敬于始而怠于终尔皇祖责以四失起病之药石也所以作其敬儆其怠御将之道至矣诗曰执竞武王无竞惟烈我皇祖以之
  洪武十七年二月庚戌上与翰林院侍讲学士李翀等论武事翀曰用兵重在任将上曰任将之道固重然必任之专信之笃而后可以成功昔齐用司马穣苴魏用乐羊可谓任之专信之笃故皆有功若唐肃宗用鱼朝恩宪宗用吐突承瓘为监军使诸将掣肘以致败事者惟任将不专信之不笃故也翀曰惟陛下圣明深知此失上曰将必择有识有谋有仁有勇者有识能察几于未形有谋能制胜于未动有仁能得士心有勇能摧坚破锐兼是四者庶可成功然亦在人君任之何如尔臣若水通曰御将之道有二曰专任曰笃信而已为将之道有四曰识曰谋曰仁曰勇而已为将之道在乎臣而御将之道在乎君此皇祖之见万世不易之论也若非有善御之君则虽有识谋仁勇之将车载斗量不能用也仰惟圣明锐意文徳不忘武备必修古遣将之法专阃外之制则可谓任之专矣远谗间之口安展布之心则可谓信之笃矣能斯二者则穰苴乐羊岂无复见于今乎
  洪武二十四年十一月丙申宋国公冯胜凉国公蓝玉等遣使入奏请勒兵巡边就讨西蕃之未附者上遣使报之曰朕观天象未利征讨慎勿轻举尔胜及左副将军傅友徳宜还京师玉率诸将驻陜西训练士马且多市马为武备待其有衅而后取之朕当有后命也臣若水通曰兵者所以行征伐也征也者所以讨人之不正也此我圣祖所谓待其有衅而后取之者也无衅而动是谓贪兵不但戕民之生抑以害民之财先王耀徳不观兵盖以此尔我圣祖养静待动之说诚得圣人用兵之道矣兵不滥用则食之者寡而君民之财足矣人君茍不体认于一念之间防乎欲以存乎理其不玩兵而害财者几希矣
  洪武三十年正月命长兴侯耿炳文为总兵官武定侯郭英为副征陜西及甘肃选精锐步骑巡西北边以备边冦上谕之曰帝王之治天下务安民也今海内无虞民固安矣然边境之备不可废弛尔其竭力以副朕心凡有冦盗即殄灭之俾边民乐业则余汝嘉
  臣若水通曰邦赖民以守民赖兵以卫兵虽所以安民亦或至于害民也我皇祖安不忘危治不忘乱以义用兵以仁存心及命将备边乃拳拳以弭盗安民为诫此邦本之所以固而天命之所以永也若秦皇黩武以至危亡汉武穷兵不免虚耗亦独何哉
  国朝凡军器专设军器局军装设针工局鞍辔设鞍辔局掌管时常整点若有缺少随即行下本局计料委官监督定立工程如法造完进纳内帑遇有关支奏闻支给其外藩府州县呈禀成造具奏行下依式造完支拨若各处有司岁造之数起解到部辨验堪中送库交收有不堪者坐监造者以罪其各边军器弓有二等曰二意角弓曰交阯弓枪有二等曰鱼肚枪曰芦叶枪刀之制有马军雁翎刀步军腰刀将军刀凡三等又有马军久黒漆䤞子箭红油圑牌等器械若夫甲胄则有水磨头盔水磨锁子䕶项头盔红漆齐腰甲水磨齐腰刚甲水磨柳叶刚甲水银摩挲长身甲并枪马赤甲之类臣若水通曰此国朝军器之制也夫征伐以将卒为先将卒以器械为命一有不备备而不美虽有良将勇兵亦无如之何矣是故我朝于军器极加意焉然岁久而事弊生器械不备备而不美者多矣何以壮士气哉书曰诘尔戎兵又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在今日所宜戒饬焉者也











  格物通卷七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六官
  书周官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冢犹长也宰治也天官卿治官之长故谓之冢宰以其所主用人任职以平治天下故云统百官均四海何谓统百官异职用各因其才聫属以归于一也何谓均四海异宜使各得其所调剂以得其平也
  周官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敷布也扰驯也地官卿主国教化之事布君臣父子夫妇长㓜朋友五者之教又驯扰兆民使之各遂安养也先王之世教养出于一司徒实兼教养之事后世遂以司徒为专主钱榖之官教养遂分而为二非复先王之旧矣
  周官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宗者以为祭祀所宗而得名伯言其为官之长也春官卿主国礼仪之事治天神地祇人鬼之事和上下尊卑等列如何为天神如祭天享帝及日月星辰寒暑四时水旱皆是如何为地祇如祭地于方丘及名山大川五岳四渎之类皆是如何谓人鬼如宗庙祖考及古昔帝王先圣先师忠臣烈士之类皆是
  周官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掌主也六师天子之六军也兵之用所以正人之不正乃政之大者马乃军政之急务故以马名官夏官卿主戎马之事掌国征伐之政统御六卿之六军平治诸侯邦国之不庭者使强不得凌弱众不得暴寡而人得其平也
  周官司冦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谓之禁者刑一人而千万人惧所以禁之于未然也诘者推鞫穷询之谓秋官卿主冦贼法禁穷治奸慝以求其情诛刑暴乱之人使各当其罪也
  周官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谓之司空者主国空土之事也冬官卿主国之土地以居士农工商之四民顺天时以兴地利也
  礼记曲礼曰天子建天官先六大曰大宰大宗大史大祝大士大卜典司六典天子之五官曰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冦典司五众
  臣若水通曰此即周官之纲而周官即其目也盖明王奉若天道谓天下不可以一人理于是而建乎天官大宰者天官之宰大宗者主六宗之事大史主天文之事大祝主祭祀祈祷大士治士者大卜主三兆三易者六大者即天官之属也先之者以其所掌重于他职也五官者与天官列而为六也五众者五官属吏之群众也我国家稽古定制建官立法一本于此故今之六部即此之谓也而部之有司司之有郎中有贠外郎有主事多寡轻重斟酌损益则又有所谓监百王而成之者矣虽然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盖得人则庶政惟和万国咸宁非其人适为国家之蠧焉尔是不可以不谨也程頥有言必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则本原之地实有在于圣明者矣
  周礼少宰以官府之六属举邦治一曰天官其属六十掌邦治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二曰地官其属六十掌邦教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三曰春官其属六十掌邦礼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四曰夏官其属六十掌邦政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五曰秋官其属六十掌邦刑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六曰冬官其属六十掌邦事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以官府之六职辨邦治一曰治职以平邦国以均万民以莭财用二曰教职以安邦国以宁万民以怀賔客三曰礼职以和邦国以谐万民以事鬼神四曰政职以服邦国以正万民以聚百物五曰刑职以诘邦国以紏万民以除盗贼六曰事职以富邦国以养万民以生百物臣若水通曰大事从其长者如庖人内外饔共王之食也小事専逹者如宫人掌舎各为一官也官府之六职即太宰之六典也治职以莭财用者分辨财用会计也教职以怀賔客者賔兴贤能也以事鬼神者掌天神人鬼地祇之祀也以聚百物者掌九谷六畜也以除盗贼者比追胥施刑赏也以生百物者居四民时地利也夫六官各六十属为三百六十者所以象周天之度也王者奉若天道以立六官所以法之于天也是故大小相维巨细毕举而邦治辨矣人君之立官宜奉天地而不违勿或过焉勿或不及焉则天道运于上地道位于下人极立于中而三才一矣
  天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天官之职也王者有天下之号建立也辨别也辨方者别东西南北之方也正位者正祖社朝市之位也体国者分营其国中以为宫城门涂如人之有四体也经野者画治于野外以为丘甸沟洫如织之有经纬也官如冢宰司徒之类职如掌治掌教之类为民极者言王先尽此六官之事以为民之标凖也冢大也宰治也其属则天官之属邦治总六官之职佐助也均平也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以佐天子而均平天下先曰为民极者何也凡设官分职以为民也况冢宰六卿之长生民休戚所关朝廷政本所系得其人则辅导其主而善政日加于下如周召是也匪其人则壅蔽其主而虐政日加于下如唐之李林甫卢杞是也观此则人君为天下择相可不慎欤
  地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地官司徒使帅其属而掌邦教以佐王安扰邦国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地官之职也掌教者故谓之地官徒者众也安扰为教之道也立地官掌教者将以尽民之性必敦典庸礼使各顺其常是之谓安仁渐义摩使自得于性是之谓扰故书曰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孟子曰舜命契为司徒教以人伦前后若出一揆此帝王所以同道欤
  春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春官宗伯使帅其属而掌邦礼以佐王和邦国臣若水通曰此周礼春官之职也春官者象春所立之官宗伯者以祭祀之宗主而名也不言司者神SKchar非人所司也邦礼国家之典礼也其经有五其别三十有六以和邦国者即孔子所谓礼之用和为贵是也礼逹而分定礼行而俗淳九族以之而惇叙万邦以之而恊和皆本于此宋儒司马光曰礼之为用大矣信哉
  夏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夏官司马帅其属而掌邦政以佐王平邦国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夏官之职也司马为国典兵者也官以马名兵之所资莫急于马也国之大事在戎故独谓之政政者用兵征伐以正彼之不正也其曰平邦国者王者之师无他在于禁暴正乱而已使强不得以凌弱众不得以侵寡而人皆得其平书曰有罪无罪惟我在曷敢有越厥志此之谓也其视后世穷兵黩武甚至以中官典兵而辱天朝者何哉
  秋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秋官司冦使帅其属而掌邦禁以佐王刑邦国臣若水通曰此周礼秋官之职也秋官独以冦名者何也天下之乱未有不始于群行攻劫者而刑以惩冦为急故曰司冦防奸之谓禁惩恶之谓刑尝谓成周之盛宜无事于刑矣而周礼于司冦一官独拳拳焉易曰先王以明罚敕法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刑者辅治之具岂可无哉故制为律令禁之于未然所谓禁也加于有罪刑之于己然所谓刑也呜呼圣人仁之至义之尽于斯见矣
  冬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冬官司空使帅其属而掌邦土以佐王安扰邦国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冬官之职也司空者掌土之官舜命伯禹作司空任平水土之责则知掌邦土乃司空之职也凡所以兴地利奠民居制封域别丘甸治沟洫设坛壝筑城郭令力役作器物皆其职也至秦焚书简编断烂而汉得于煨烬之馀遂谓冬官亡矣而以考工记补之盖不知工作特司空之一事尔幸而先儒互相参究而冬官不亡所以因其富庶而行其教则其佐王以安扰邦国可见矣
  左传成公十八年晋悼公即位于朝始命百官施舎己责逮鳏寡振废滞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节器用时用民欲无犯时使魏相士鲂魏颉赵武为卿荀家荀会栾黡韩无忌为公族大夫使训卿之子弟共俭孝弟使士渥浊为太傅使修范武子之法右行辛为司空使修士𫇭之法弁紏御戎校正属焉使训诸御知义校正主马之官属于戎御以训诸御使知义也荀賔为右司士属焉使训勇力之士时使右者御戎之右也司士亦车右之官属于戎右以训勇力之士以供君之时使而不逆也卿无共御立军尉以摄之祁奚为中军尉羊舌职佐之魏绛为司马张老为候奄言职佐奚为中军尉而以绛为之司马张老为之斥堠也铎遏冦为上军尉籍偃为之司马使训卒乘亲以听命言偃为铎遏冦上军尉之司马以训卒乘亲以听命程郑为乘马御六驺属焉使训群驺知礼言六闲之驺皆属于程郑训群驺使知礼也凡六官之长皆民誉也言为民之望誉也举不失职官不失方爵不逾徳师不陵正旅不偪师民无谤言所以复霸也
  臣若水通曰施舎者施恩恵舎劳役也己责者已止逋责之事也逮鳏寡振废滞恵及穷民振起困滞也匡乏困救灾患谓匡其贫困恤其患难也禁淫慝薄赋敛谓禁止淫邪薄其租税也宥罪戾莭器用罪从宽宥用从省节也时用民欲无犯者使民以时不纵欲以夺之也魏相士鲂魏颉赵武四人祖父皆有劳于国故使为卿即冢宰之职也荀𫎇荀会栾书之子黡韩厥之子无忌四人为公族大夫训子弟即司徒主教之职也士渥浊为大傅修士会执秩之法即秩宗礼官也以右行名辛者能以数宣物定功故为司空也知弁紏能御以和正使为戎御知荀賔有力而不暴故为右戎又以祁奚铎遏冦为中上军尉以程郑为乘马御而司马六驺皆其佐即夏官兼司冦也夫周制大国三卿晋以成公三年作六军故有六卿六卿者六官之长晋悼公即位之始而如此君子是以知其克复霸业也人君之有天下者能因其迹而次第举之亦主善为师之意也
  襄公十五年楚公子午为令尹公子罢戎为右尹𫇭子冯为大司马公子橐师为右司马公子成为左司马屈到为莫敖公子追舒为箴尹屈荡为连尹养由基为宫厩尹以靖国人君子谓楚于是乎能官人官人国之急也能官人则民无觎心诗云嗟我怀人置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卫大夫各居其列所谓周行也
  臣若水通曰午公子午即子庚也令尹官名楚上卿执政者也子冯孙叔敖从子也莫敖亦官名箴尹连尹宫厩尹俱楚国之官也夫楚一国也而公子午以下九子萃焉九子之才必皆可用楚康能为官择人事由以立此楚之所以强也孔子以卫灵公之能用人而曰夫如是奚其丧岂不信哉
  昭公十七年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皥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我高祖少皥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鴡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冦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
  臣若水通曰鳯鸟知天时故以名历正之官也玄鸟即燕燕以春分来秋分去故曰司分伯赵即伯劳伯劳以夏至鸣冬至止故曰司至青鸟即鸧鹒以立春鸣立夏止故谓之司启丹鸟即鷩雉以立秋来立冬去谓之司闭是分至启闭皆历正之属官也此上乃天官也祝鸠即鹪鸠性孝使为司徒以立教鴡鸠即王鴡鸷而有别使为司马以立法鸤鸠平均为司空以平水土爽鸠即鹰隼能鸷撃故为司冦以主盗贼鹘鸠即鹘雕故为司事以主礼务即宗伯也五鸠即上五者并天官而六也鸠聚也民以聚为贵工正取义于五雉盖便民之器用正丈尺之度斗斛之量也九农取义于九扈扈者正也正民使不淫放工正九农二者司空司徒之属也然则六官之名已见于少皥之世至周则备矣
  汉宣帝地节四年北海太守朱邑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
  臣若水通曰尧舜之治岂有他哉黜陟幽明而已矣太守之于大司农崇卑悬绝也朱邑有治行之最即超选之则凡有才徳者孰不奋庸熙帝之载哉若夫限于资格则贤能与庸众等尔此宣帝综核名实所以成中兴之治也欤为人君者盍取法焉
  晋武帝㤗始十三年以山涛为吏部尚书典选十馀年毎一官阙辄择才资可为者启拟数人得诏旨有所向然后显奏之且甄㧞人物各为题目而奏之时称山公启事
  臣若水通曰山涛晋之名吏部也常法吏部铨官专以资格则贤愚混滞而人主不得知天下之贤而急亲之也山涛必择其才与资序当为者而参酌之以入启此则不外乎资格而不泥于资格者也为人君者命吏部以资望参酌上闻即以列之内殿屏风朝夕寓目又询察而有得焉则书所谓真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六官之事皆得其贤而天下治矣
  晋恵帝元康九年八月三公尚书刘颂上䟽曰自近世以来法渐多门令甚不一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奸伪者因以售其情居上者难以检其下事同议异狱行不平夫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穷塞故使大臣释滞事有时宜故人主权断天下万事自非此类不得出意妄议皆以律令从事然后法信于下人听不惑吏不容奸可以言政矣
  臣若水通曰此刑官之职也唐虞之时明刑弼教吕刑之训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盖礼刑相出入交济者也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刘颂上言治道其亦当时刑罚不清之故欤然而习俗已成无皋陶以明刑无伯夷以降典已无劝惩之本岂能卒革以归于正哉然则晋事可知已矣
  北魏大司马安定王休执军士为盗者三人以徇于军将斩之孝文帝行军遇之命赦之休不可曰陛下亲御六师将清江表今始行至此而小人已为攘盗不斩之何以禁奸帝曰诚如卿言然王者之体时有非常之泽三人罪虽应死而因縁过朕虽违军法可特赦之既而谓司徒冯诞曰大司马执法严诸君不可不慎于是军中肃然
  臣若水通曰此军政也书云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军士之盗宜以军法从事则赏罚明信而军威振矣魏孝文乃欲赦之何以示威信乎司马光曰赦罪人以挠有司之法尤非人君之体也魏孝文知仁而无义宜罔功矣而无败者岂非幸乎
  齐主宝卷永元元年十二月魏主恪以侍中郭祚兼吏部尚书祚清谨重惜官位毎有铨授得其人必徘徊久之然后下笔曰此人便已贵矣人于是多怨之然所用者无不称职
  臣若水通曰此吏政也唐虞之时三徳而为大夫六德而为诸侯有周之治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则官位岂可以不重惜耶然不得其人则忧得其人则喜可也若授之既以为得人矣而乃徘徊不舎岂宰相乐善之诚哉祚于是乎失相体矣
  梁武帝天监六年十月以徐勉为吏部尚书勉精力过人虽文案堆积坐客充满应对如流手不停笔又综理百氏皆为避讳尝与门人夜集客虞暠求詹事五官勉正色曰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可及公事人咸服其无私臣若水通曰冢宰之任不在多能一公足矣又何必精力应对为哉惟公也故好恶以正而邪正自明建官惟贤位事惟能若徇私情则不贤者进而贤者退天下岂有不乱哉徐勉持正于梁武之朝而却虞暠之请其与李朝隐之裁抑侥幸贾黯之斥桑泽皆可以为吏部之法矣
  梁天监十八年魏主诩以崔亮为吏部尚书亮奏为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沈滞者皆称其能
  臣若水通曰王者奉若天道以分官立职求其贤以治不贤也求其才以治不才也要在量度人物而得其平尔所谓统百官均四海者也亮不逹此乃制年格遂以一定之法用天下之才其害不既多乎沈滞者称其能则贤才者称其不能矣后世袭以为常竟不能易若亮者不独害一时而且害后世者也
  梁敬帝太平元年正月魏太师泰以汉魏官繁命苏绰及尚书令卢辩依周礼更定六官以宇文泰为太师大冢宰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冦侯莫陈崇为大司空自馀百官皆仿周礼
  臣若水通曰周礼周公所作治天下之书也泰在魏时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五代志曰泰命尚书卢辩远师周之建职置三公三孤以为论道之官次置六卿以分司庶务其内命谓王朝之臣三公九命三孤八命六卿七命上大夫六命中大夫五命下大夫四命上士三命中士再命下士一命外命谓诸侯及其臣诸公九命诸侯八命诸伯七命诸子六命诸男五命诸公之孤卿四命侯之孤卿公之大夫三命子男之孤卿侯伯之大夫公之上士再命公之中士侯伯之上士一命公之下士侯伯之中士下士子男之士不命其制禄秩下士一百二十五石中士以上至于上大夫各倍之上大夫是为四千石卿二分孤三分公四分各益其一公因盈数为一万石其九秩一百二十石八秩至于七秩毎二秩六分而下各去其一二秩俱为四十石凡颁禄视其年之上下亩至四釜为上年上年颁其正三釜为中年中年颁其半二釜为下年下年颁其一无年为凶荒不颁禄臣谓孔子曰其人存则其政举夫政由人生者也为治而不法先王不智也非其人而法之亦不智也设六典以建官周之制尚矣泰欲举之于魏虽不可谓无志然以其时难矣非其法之难也得其人之难也知所以官人而遗其所以取人者知所以取人而遗其所以教人者皆不可也故始于教中于用终于任其致之之道必皆得其人然后可也
  唐太宗贞观二十年刑部侍郎阙上命执政妙择其人既而曰朕得其人矣往者李道裕议张亮狱云反形未具此言当矣遂以道𥙿为刑部侍郎
  臣若水通曰此刑官也书云惟明克允又曰哲人惟刑天下之大命在于刑刑狱之大本在刑部必得明哲之贤以司之可也所司者不得其人吾见轻重失当民将无所措手足而天下之法乱矣李道裕议张亮反形未具斯言也钦恤之心蔼然矣非所谓明哲耶后世以妖书妖言遽概以为反而戮及人之妻孥三族而不恤者相去远矣太宗慎重刑部之选而以委之道裕贞观刑措之风其亦君臣同心之所致欤
  唐睿宗景云九年十二月以宋璟为吏部尚书李义卢从愿为侍郎皆不畏彊御请谒路绝人服其公以姚元之为兵部尚书陆象先卢怀慎为侍郎武选亦治臣若水通曰此吏兵之职也天下文武而已矣文以致治武以定乱而天下之事毕矣吏部掌天下之文臣兵部掌天下之武臣人才之臧否铨法之黜陟皆由之使不得其人则群枉幸进仕路不清何望乎天下之治也睿宗付托众贤而文武之选宿弊大革以启开元君子满朝之盛夫岂一日之积也哉
  唐玄宗开元元年十月以姚元之同三品元之吏事明敏三为宰相皆兼兵部尚书縁边屯戍斥堠士马储械无不默记
  臣若水通曰此古之大司马兵官也天下兵机之䆳边务之繁皆由于兵部姚元之以身任之枢机周密庶事毕举其要在于默记而已茍存心于默记何所不至此元之之所以克称厥职者欤
  玄宗开元元年十二月刑部尚书李日知请致仕日知在官不行捶挞而事集吏皆感悦无敢犯者
  臣若水通曰此刑官之善者也刑官之道修意为上修法次之故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夫听讼者其修法乎畏志者其修意乎日知当则天时吏争为酷乃能独持平宽不行捶挞是不恃法也感悦无犯是修意矣噫理法曺(“由”换为“田”,上有点)者尚当以日知为法
  唐徳宗贞元二年正月以给事中崔造同平章事造久在江外疾钱谷诸使罔上之弊奏罢水陆运使度支巡院江淮转运使等诸道租赋悉委观察使刺史遣官部送诣京师令宰相分判尚书六曺齐映判兵部李勉判刑部刘滋判吏部礼部造判户部工部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道一而已矣在择相为相之道一而已矣在知人相而知人则六官各得其职故六官之任各有所司宰相则兼统乎六官者也使宰相分判六曹则是宰相行六官之事而六曺为虚设矣岂古人设官之本意哉为人君者诚能公其心以任相为相者能公其心以任六官则六曺皆得其人而事无不治矣又何待于分判耶崔造惩钱谷诸使罔上之弊令宰相分判六曹一时救弊之权尔要不可为常法也
  宋儒程颢上札子于朝有曰王者必奉天建官故天地四时之职历二帝三王未之或改所以百度修而万化理也至唐犹仅存其略当其治时尚得纲纪小正今官秩淆乱职业废弛太平之治所以未至也
  臣若水通曰天子之职所以代天理物其道皆法之于天也天地通其气四时运其化而万物生焉是故因天地四时以建官而六职备举则百度修万化出矣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皆是道也自兹以降法制寖坏治不古若宜哉惟我太祖高皇帝上监百王刬除旧弊扫历代之陋习修成周之良规故六部之建用迄于今而圣子神孙守为家法不敢易也噫立法之善固如是哉
  程頥曰人或以礼官为闲官頥谓礼官之责最大朝廷一有违礼皆礼官任其责岂得为闲官
  臣若水通曰礼官即古之大宗伯也夫宗伯于四时之序为长治天神地祇人鬼之事和上下尊卑等列之序其责任亦匪轻矣茍不能周旋矩度以至于戾天理而乖人事将安逸其罪乎然则礼官岂闲散之任哉
  杨时云周官六卿皆以上大夫为之而冢宰掌邦之六典虽掌邦治实兼总六职盖教礼政刑事皆治之具故也故冡宰施法于官府而小宰以六职辨邦治则其兼总可知矣
  臣若水通曰六卿所以代天工总庶职而冡宰又所以总六卿掌六典者也其任不亦大乎而任之可不知所重乎是故知六卿以冡宰为重则必求其人不敢忽矣忽冡宰则无冡宰矣无冢宰是无六卿也无六卿是无三百六十官也
  华阳范祖禹曰夫天地之有四时如百官之有六职天下万事备尽于此如网之在纲裘之挈领虽百世不可易也人君如欲稽古以正名茍不于周官未见其可也臣若水通曰周官三百六十而总之于六卿六卿总之于冢宰冢宰统之于君官不多故其人易择而天下之政如出一人矣不犹领挈而裘顺纲举而网张者乎噫后世如唐之建官近之矣而无徳以为之本此其治之所以不古若也求其可以继周者非圣朝而何哉
  国朝制吏部四司文选验封稽勲考功户部十三司则分隶浙江等十三藩仍量繁简带领直隶府州毎一司内仍各分为民度金仓四科礼部四司仪制祠祭主客精膳兵部四司武选职方车驾武库刑部十三司如户部之制仍各分为宪比司门都官四科工部四司则营缮虞衡都水屯田也司设郎中员外郎主事以分理各部所掌之职而统于尚书侍郎吏部所掌则天下官吏选授勲封考课之政令户部所掌则天下人民田土户口钱粮之政令礼部则掌天下礼仪祭祀燕享贡举之政令兵部则掌天下军卫武官选授戎马之政令刑部则掌天下刑名徒隶句覆关禁之政令工部则掌百工山泽之政令
  臣若水通曰此国朝六官之制也六官得人而天下治矣故吏部得人而君子进矣户部得人而财用足矣礼部得人而礼乐兴矣兵部得人而军旅治矣刑部得人而刑罚清矣工部得人而百工饬矣夫君子进则财用足礼乐兴军旅治刑罚清百工饬然而天下不平者未之有也中庸曰取人以身故欲得人者又在于人君心身之徳始也伏惟圣神留意焉














  格物通卷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修虞衡上贡赋附
  易繋辞传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臣若水通曰此是圣人制网罟之器以为佃渔取离卦之象也作者创始之名网以取兽曰佃罟以取鱼曰渔网罟兴于伏羲佃于山以取禽兽渔于泽以取鱼鳖取诸离离者丽也二卦相丽又二火相丽又六爻一阴一阳皆有两目相承为网罟而物丽之之象也盖爱物者圣人之仁而不能不取之者义也为祭祀为賔客为充庖而不取者非义也竭山泽而尽取之者非仁也禁其利而不与民同者非仁非义也故文王之囿民以为小子钓不纲弋不射宿圣人取物之义爱物之仁同物之公尽之矣
  书虞书舜典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修虞衡之初政也畴谁也若顺也上下谓山林泽薮也虞者掌山泽之官周礼分为虞衡属于地官帝舜言谁能顺我山林泽薮草木鸟兽之性取之以时用之以节使各遂其生各得其所者而用之乎在朝众臣同举伯益帝舜乃然其举呼益而命之曰汝作朕之虞官也夫圣人所以育万物理阴阳足财用莫重于虞衡之官宋大儒程颢上王道札子于朝亦必以此职为要务后之虞衡之官虽设而其任太轻岂帝王为治之意乎
  诗国风驺虞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臣若水通曰此诗人美南国诸侯被文王之化仁泽及于物而见王道之成也茁生出壮盛之貌葭芦也亦名苇发发矢也豝牡豕也一发五豝犹言中必叠䨇也蓬草名一岁曰豵亦小豕也于作吁叹美之辞也驺虞兽名白虎黑文不食生物不履生草仁兽也南国诸侯承文王之化修身齐家以治其国而其仁民之馀恩又有以及于庶类故其春田之际曰葭曰蓬生出壮盛则草木茂矣曰豝曰豵壹矢得五则禽兽多矣夫草木之茂非自茂也禽兽之多非自多也盖由诸侯仁民之馀恩有以及之故茂且多尔诗人既述其事以美之且叹之曰驺虞仁兽也诸侯仁心自然不由勉强是真所谓驺虞矣夫文王之化能使诸侯仁泽及物其广如此盖意诚心正之功不息而久自有所不能已者岂智力之私所能及哉是则草木鸟兽虞衡之事也虞衡之修先王爱物之仁尽物之性而赞天地之化育者也君天下者可不务邪
  春秋桓公七年春二月己亥焚咸丘
  臣若水通曰咸丘鲁地焚咸丘者焚林而田也夫先王盛时山林川泽皆有厉禁而撙莭爱养之意寓焉故易称王用三驱在礼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皆爱物之仁也推此心以及物所以鸟兽若草木蕃矣春秋之时王政不行圣学不明仁民爱物之道息而淫猎之事兴矣
  礼记王制曰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煖燥湿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异俗刚柔轻重迟速异齐五味异和器械异制衣服异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
  臣若水通曰此圣王仁民爱物之政尽人物之性者也居材者生养储积其材用也秋冬为寒春夏为煖上原为燥下泽为湿广谷大川乃材用之所出也异制所谓顺天时以兴地利也其爱物之仁如此民生其间异俗异齐异和异制异宜谓其性情食味器械衣服因山川分气而俗尚由之也教者三纲五典也俗者如上数事之异也政者礼乐刑政也俗虽不同而同于政教之道夫不同者人也其所同者天也故圣人之政不责同于人而求同于天天也者性之本也其仁民之政又如此
  王制曰獭祭鱼然后虞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鸠化为鹰然后设罻罗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虫未蛰不以火田不麛不卵不杀胎不夭夭不覆巢
  臣若水通曰此王者顺时渔猎所以广仁也盖物生有时春夏生长之时也于此时而山泽无检制焉则天地之生意遏矣其何仁之有故先王立山泽之官而重为之防于十月之中獭得鱼将食而祭天则鱼长大矣然后得使渔人入泽梁以取鱼焉于九月十月之交豺得兽将食而祭天则兽壮长矣然后使得以田猎而取兽焉八月之时鸠化为鹰禽鸟之长也然后得以设罻罗以取禽鸟焉十月之时草木零落则生意归根矣天地之气肃杀矣然后斧斤得以入山林而取材木焉故春夏生长之时昆虫未藏蛰则不以火而田恐伤昆虫也鹿麛之小鸟之卵兽之孕胎者夭稚者巢将育者皆禁之不取不杀不夭不覆焉可见先王渔猎之制顺天之时因地之利仁之至义之尽也此所以鸟兽草木昆虫无不咸若后世乃有竭泽而渔焚林而狩者曽是以为仁义乎曽子曰草木以时伐焉鸟兽以时杀焉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人君为天之子其念之哉
  月令曰是月也树木方盛命虞人入山行木毋有斩伐臣若水通曰此季夏之令也季夏树木方盛王者命山虞之官而巡行之所以禁其斩伐恐伤方盛之气也孟子论王道曰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然则虞衡之修非其所当急者邪呜呼王者之政山林有禁如此而后世之斩伐无时至于童其山而不恤者亦独何哉
  月令曰乃命水虞渔师收水泉池泽之赋毋或敢侵削众庶兆民以为天子取怨于下其有若此者行罪无赦臣若水通曰此孟冬之令也水虞渔师者泽衡之吏渔师善取鱼者也赋者税也收赋以正也戒侵削防滥取而使天子取怨于百姓兆民又言有犯者加罪无赦也
  月令曰山林薮泽有能取蔬食田猎禽兽者野虞教道之其有相侵夺者罪之不赦
  臣若水通曰此仲冬之令也𬞞食野菜也野虞虞人小吏也教道者教训引导以取之之方法也仲冬之时开山泽之禁故以此时教道之也所以教民共利圣人之仁也戒其侵夺圣人之义也
  周礼大宰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生九谷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山泽之材四曰薮牧养蕃鸟兽五曰百工饬化八材六曰商贾阜通货贿七曰嫔妇化治丝枲八曰臣妾聚敛䟽材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臣若水通曰九职者民之职业也三农者山泽平地也九谷者黍稷稻粱秫菰麻麦豆也虞衡者掌山泽之官也薮者泽之无水处也牧牧地也八材者珠曰切象牙曰磋玉曰琢石曰磨木曰刻金曰镂革曰剥羽曰析也商贾货贿者行曰商坐曰贾金玉曰货布帛曰贿也嫔者妇人之美称也丝茧之已缲者枲麻之未缉者也臣妾者男女之贱者也䟽材者百草根实之可食者也闲民者非若八者之有常职也转移执事若今之雇佣为工者也于此见先王之时无一职不得其养无一民不任其职者山泽之利修所以尽人物之性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其参赞之功用岂小也哉
  天官司会以九贡之法致邦国之财用以九赋之法令田野之财用以九功之法令民职之财用以九式之法均节邦之财用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天官之职也下供于上曰贡贡之法有九曰祀贡曰嫔贡曰器贡曰币贡曰财贡曰货贡曰服贡曰斿贡曰物贡是也谓之致者使之自至而用者适于用而已上取于下曰赋赋之法亦有九曰邦中之赋曰四郊之赋曰邦甸之赋曰家削之赋曰邦县之赋曰邦都之赋曰关市之赋曰山泽之赋曰币馀之赋是也谓之田野除关市邦中币馀之外而馀则取于田概言之也以至九功者即九职以任万民者也而其目则曰三农生九谷曰园圃毓草木曰虞衡作山泽之材曰薮泽畜鸟兽曰百工饬化八材曰商贾阜通货贿曰嫔妇化治丝枲曰臣妾聚敛䟽材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之类是也又有九式之法以用财而其目则曰祭祀之式曰賔客之式曰䘮荒之式曰羞服之式曰工事之式曰币帛之式曰刍秣之式曰匪颁之式曰好用之式是也谓之均者即量入为出之谓也由前贡赋功三者论之则先王取财之法可见由后九式之用论之则先王用财之法亦可知也所以著为一定之式而太宰皆得与闻者诚以财之出于民也有限而用之费于上也无穷而况人主侈心一生极天下之奉而不足以供其欲先王独见于此创法立制匪徒为太平之美观而已为可继也诗曰有典有则以贻子孙其斯之谓欤
  地官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为之厉而为之守禁仲冬斩阳木仲夏斩阴木凡服耜斩季材以时入之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地官之职也虞衡掌山林泽薮之官也其职则毎物先别其类厉以限之而后设其人以守之又设其法以禁之是故阳木有生意者而斩之时必以仲冬欲其坚也阴木枯木无生意者而斩之时必以仲夏盖急于用不拘时禁也服车材也耜农器也季穉也服耜用季材者尚其柔韧之性也斩木必以时者恐其物之竭也即所谓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圣人之仁及于草木也
  地官川衡掌巡川泽之禁令而平其守以时舎其守犯禁者执而诛罚之祭祀賔客共川奠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地官之职也川衡之官所以掌川泽者也流水曰川锺水曰泽平其守者平其所出之物舎其守者按其所守之舎犯其禁令者又从而诛罚之则人有所惩于前而警于后矣然川泽之物果何所用哉将以供祭祀賔客之需也川奠谓笾豆之实鱼鱐蜃蛤之属也观此可见先王制法非以专于自奉而已一为祭祀一为賔客此奉宗庙和神人之大事也取之以义不亦可见哉
  山师掌山林之名辨其物与其利害而颁之于邦国使致其珍异之物
  川师掌川泽之名辨其物与其利害而颁之于邦国使致其珍异之物
  臣若水通曰名者山林川泽之名也物谓其所产者也利害者物之可用及其毒恶螫噬者也珍异之物若岱畎丝枲峄阳孤桐则自山林而致之者也泗滨浮磬淮夷蠙珠则自川泽而致之者也圣王非贵异物供耳目玩好而已所以备礼乐之用因地而贡不责有于无也仁义兼得之矣
  论语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恵而不费乎臣若水通曰此孔子因子张之问从政而告之以此利者天地自然之利而民利之为服食器用以生者也导以利其利者人君之恵也利生于天地而力勤于民及其恵也以归于君何也顺天之时因地之利撙节爱养以左右民使遂其生者则在乎君也易曰弗损益之其人君生财之道乎
  孟子曰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因梁恵王行小惠欲望民之多于邻国故举王道之事以告之也盖王道以得民心为本也欲得民心者亦惟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节爱养之尔数密也数罟者取鱼密网也洿窊下之地水所聚也斧斤者伐木之器也山林者材木所出之处也数罟不入洿池者泽梁之处必有厉禁网罟必用四寸之目非四寸之网不得入聚水之洿池鱼不满尺市不得粥人不得食则不至尽洿池而取之而鱼鳖之多用之不竭矣时谓草木黄落之时春则材木勾萌夏则畅茂茍旦旦而伐之则生长之意息矣亦必设为厉禁必草木黄落然后斧斤入山林以采伐为宫室为器械之用则不至尽拱把而伐之而材木之积取之无穷矣夫如是则养生䘮死皆有所备而无不足之憾而民心得矣王道不于此而基乎惜夫恵王蔽锢日深圣学不讲徒知移民移粟之小而不知有王道之大使孟轲王道之事徒托诸空言也噫
  孟子曰泽梁无禁
  臣若水通曰此文王治岐仁政之一而孟子举之以告齐宣王者也泽者潴水之处梁者绝泽而畜鱼者也泽梁之利天之生物以利斯民者也文王不为之禁取鱼鳖者往焉取蠃蛤者往焉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也先王于山林川泽之利皆有禁然所禁者时尔非禁民之利也此独言泽梁者举一以互见之尔王道以得民心为本文王行之其即王道之始而为三分有二之本乎噫以四十里之囿而为阱于国中他可知也已齐宣曷足以语此哉
  左传昭公二十年齐侯疥遂痁期而不瘳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君盍诛于祝固史嚚以辞賔公说告晏子对曰不可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薮之薪烝虞候守之暴征其私淫乐不违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徳而后可公说使有司宽政毁关去禁薄敛已责
  臣若水通曰疥当作痎痁谓因痎变为𭼠疾也梁丘据裔款齐嬖大夫也衡鹿官名麄曰薪细曰烝虞候亦官名毁关谓毁偪介之关也夫先王虞衡之官以为山林川泽也其利广矣而晏子若以为不可而告其君者何也盖虞衡可也守之而弗与民公共不可也自夫官为之守也始有杀其麋鹿与杀人同罪者矣壅其利也而民怨之孰若文王之囿与民共之而民乐其乐乎当是时非无虞衡之官也为之厉禁而已利不专于上而公于民理财之大道也晏子非知王道者也一言而悟景公毁关去禁薄敛已责先王之遗法复见其利也不亦慱乎
  国语周语单子曰虞人入材甸人积薪
  臣若水通曰虞人掌山泽之官也甸人掌田赋刍草之事者夫位事建官所以制周故周之秩官奠厥攸司而虞衡之利兴焉罘山网泽各供其材凡祭祀賔客于此焉需惟正之供备而无缺神人上下咸以怀恊财之用大矣为人君者可不爱天地自然之利以制国用哉
  齐语管子曰山泽各致其时则民不茍
  臣若水通曰时谓虞衡之官禁令各顺其时则民之心不茍得也夫先王之制草木零落然后斧斤入山林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所以撙节爱养天地自然之利以富国足民也人君治天下有志于先王之治者可不修复之哉















  格物通卷七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修虞衡下贡赋附
  汉顺帝永建元年帝即位以遗诏罢郡国盐铁之禁纵民煮铸
  臣若水通曰盐铁者天地自然之利先王之世与民同之后世之君铸山煮海欲以富强于天下至安帝收盐铁固非先王公天下之利矣顺帝即位以遗诏弛其禁而纵民以煮铸惩创前弊其庶几先王之意
  晋武帝咸宁四年司冀兖豫荆扬州大水螟伤稼度支尚书杜预上疏以为今者水灾东南尤剧宜敕兖豫诸州留汉氏旧陂缮以蓄水馀皆决令饥者尽得鱼菜螺蜯之饶此目下日给之益也水去之后填淤之田亩收数锺此又明年之益也典收种牛有四万五千馀头可分以给民使及春耕种榖登之后责其租税此又数年以后之益也帝从之民赖其利
  臣若水通曰大水天地之灾也鱼菜螺蜯填淤之田天地之利也或决陂或留陂而反灾为利杜预权时之宜经画出自意外真得度支之体矣周诗曰靡人不周无不能止恤患之仁固如是也
  梁武帝天监五年四月魏御史中尉甄琛表称周礼山林川泽有虞衡之官为之厉禁盖取之以时不使𢦤贼而已故虽置有司实为民守之也夫一家之长必恵养子孙天下之君必恵养兆民未有为人父母而吝其醯醢富有群生而㩁其一物者也今县官鄣䕶河东盐池而收其利是専养口腹而不及四体也乞弛盐禁与民共之
  臣若水通曰甄琛口腹四体之喻可谓切至矣君之于民如口腹四体民胞物与之仁也徒知㩁民之利以奉上而不知均利以养民则民日贫而君亦不能独富矣不亦犹口腹四体与俱丧乎故周礼山林川泽皆有厉禁撙节培养以待用无非为民也后世反以之自为而㩁其利亦独何哉
  唐肃宗至徳元载三月第五琦为山南等五道度支使琦作榷盐法用以饶
  臣若水通曰琦初变盐法就山海井灶近利之地为盐院业盐者免其杂徭私市者论以法使人不益税而上用以饶当肃宗初年间关战伐而琦也为之经营国费亦可谓能臣矣惜乎不讲于先王虞衡与民同利之政尔
  代宗大历十二年秋八月霖雨河中府池盐多败判度支韩滉恐盐户减税奏雨虽多不害盐仍有瑞盐生帝疑其不然遣蒋震往视之
  臣若水通曰盐之为物天地自然之利所以养人也古之虞衡之官为之厉禁其实为民守之也韩滉之判度支秋霖败盐宜以实奏乃复为瑞盐以进谀则是罔上贼民也以是为富国之计可乎
  徳宗建中元年五月转运使刘晏専用榷盐法充军国之用时自许汝郑邓之西皆食河东池盐汴滑唐蔡之东皆食海盐其江岭间去盐乡远者转官盐于彼贮之或商绝盐贵则减价鬻之谓之常平盐由是国用充足而民不困弊
  臣若水通曰山林川泽之利盐其一也禁之是上下争利也不禁则民相争利也求其下不至于互争其利上不争民之利夫然后不失先王之意也唐至中叶起兵天下军饟禄俸皆仰给于盐夫以天下之大其赋之多而専利于盐则当时之民贫可知矣刘晏虽善理财独非病民者乎
  柳宗元零陵郡复乳穴记曰石钟乳饵之最良者也楚越之山多产焉于连于韶者独名于世连之人告尽焉者五载矣以贡则买诸他部今刺史崔公至逾月穴人来以乳复告邦人恱是祥也杂然谣曰甿之熙熙崔公之来公化所彻土石𫎇烈以为不信起视乳穴穴人笑之曰是恶知所谓祥邪向吾以刺史之贪戾嗜利徒吾役而不吾货也吾是以病而绐焉今吾刺史令明而志洁先赖而后力欺诬屏息信顺休治吾是以诚告焉且夫乳穴必在深山穷林冰雪之所储豺虎之所庐由而入者触昏雾捍龙蛇束火以知其物縻绳以志其返其勤若是出又不得吾直吾用是安得不以尽告今令仁而乃诚吾告故也何祥之为士闻之曰谣者之祥也乃其所谓怪者也笑者之非祥也乃其所谓真祥者也君子之祥也以政不以怪诚乎物而信乎道人乐用命熙熙然以效其有斯其为政也而独非祥也欤
  臣若水通曰上下相与之际公而已矣上以公利之心感其下下以公利之心应其上矣柳宗元锺乳废复之说得非在人情间哉上苟以公不失民之利则利之归于上必多故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又曰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故后之人君欲得天下之利必先公天下之利则其为利也慱矣
  宋儒程颢札子云圣人奉天理物之道在乎六府六府之任治于五官山虞泽衡各有常禁故万物阜丰而财用不乏今五官不修六府不治用之无节取之不时岂惟物失其性材木所资天下皆已童赭斧斤焚荡尚且侵寻不禁而川泽渔猎之繁暴殄天物亦已耗竭则将若之何此乃穷弊之极矣惟修虞衡之职使将养之则有变通长久之势
  臣若水通曰虞廷之治咨益作虞周礼虞衡属于地官参赞化育其职匪轻矣自古以来官得其人则品物咸亨国用不匮而民赖以安自夫山林川泽之禁弛而万物弗若其性府库空民用困矣故后世有图治之君者虞衡之修山泽之禁乃王政之先务也
  陜西曽有议欲罢铸铜钱者以谓官中费一贯铸得一贯为无利程頥曰此便是公家之利利多费省私铸者众费多利薄盗铸者息权归公上非利而何又曽有议解盐钞欲高其价者増六千为八千頥曰若増钞价卖数须减盐出既众低价易之人人食盐盐不停积岁入必敷
  臣若水通曰铸铜煮盐皆山泽之利也铸钱者利在收公权而不在于多入也论盐钞者利在乎广食户赢岁入而不在乎高价也是山泽之利始以裕民终以裕国惟理之无其道则始以求利终以致害矣程頥之言其真见利害之实乎然则理财之职岂可任之匪人哉是故治天下者当知用人又为理财之本
  程頥论郑白渠书云昔韩欲罢秦兵使郑国说以凿泾水溉田注填阏之水溉㵼卤之地四万顷亩收常一锺关中遂为沃壤无凶年秦以富强至汉白公复引泾水以溉田民得其饶歌之曰田于何所池阳谷口郑国在前白渠起后衣食关中亿万之口此两渠之功也秦汉而下皆获其利
  臣若水通曰郑国渠凿泾水自中山西抵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馀里白渠引泾水首起谷口尾入栎阳注渭中袤三百里两渠之利秦汉而下咸赖之是故水利兴则民食足水利废则民食匮故自然之利在天府事之修在人然则水利诚不可以不讲也有裁成辅相之责者可不究哉
  胡瑗在湖州置治事斋学者有欲明治道者讲之于中如治兵治民水利筭数之类尝言刘彛善治水利后累为政皆兴水利有功
  臣若水通曰财用治国之首务也水利生财之大道也是故水利兴则上可以足国下可以足民矣刘彛以治水利有功岂无自而然哉尝有言曰二股河北流今已闭塞然御河水由冀州下流尚当疏导以绝河患此其学之所见者也虽然天下之用皆原于心教者以是为教而学者亦以是为学水利诸事乃其心中所发之事业耳
  杨时论金人入冦第二札子有云夫天地之蔵取之不竭实在山泽摘山煮海之利天下财计所从出也臣若水通曰自古有天下者必厉山海之禁何哉盖以天下之财多山海之所生其生也有时其取也无穷故也是故山泽之令弛而财用困矣杨时当金人入冦之急而为此言似迂阔而远于事情矣然衣食者人之命财赋者国之命不可朝夕无者也是故欲御冦者在强兵欲强兵者在富国欲富国者在山泽若外此以求富国之术如王安石之为则国未及富而国本已蹶矣然后知时之说为义利两全富强之至计也奚其迂然则虞衡之职最今日所当重者伏惟圣明留意焉
  杨时上渊圣皇帝书略云自汉唐以来善治财赋者必以刘晏为称首晏之言曰理财当以养民为先户口众多赋税自广此至论也然晏専用盐利以充军国之用其为法止于出盐乡置官收买盐户所煮之盐转鬻商人任其所之无馀事也其始江淮盐课岁不过四十万缗季年乃至六百馀万缗不啻相什百也岂当时可行而今不可行耶
  臣若水通曰刘晏之时天下之赋盐居其半何修而可以至此极也不过剥削灶户转鬻商贾之所致尔夫以天子万民之父母而为转贩剥削之事其于王道之爱民也不亦远乎书曰利用厚生孔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所谓利者皆为民而言也若夫琼林大盈之积果足以为利耶人臣为其君之深计者固当以义为利也
  杨时上茶法札子有云榷茶自唐末始有祖宗盖尝行之矣而官自鬻之积年之久流弊滋甚仁祖令有司会榷茶净利均为茶租而户输之弛其禁使自兴贩县官坐收榷茶之利而民得自便无冒禁之患可谓公私两利也故当时诏书有曰民被诛求之困日惟咨嗟官受滥恶之入岁以陈腐私蔵盗贩犯者实繁严刑重诛情所不忍是以江湖数千里设䧟阱以害吾民也
  臣若水通曰茶者天地自然之利生人之所日用不可阙者也人君与之以利民宜矣而唐徳宗时赵赞议税茶以为常平本钱然寻即亟罢贞元九年张滂又请以税茶钱代水旱田租民犹未至于病也穆宗时王播増天下茶税率百钱増五十及为相置榷使自领之延及有宋太祖干徳五年又有私卖之禁民之受害于是滋矣仁宗始令有司会榷茶净利均为茶租而户输之弛其禁使自兴贩杨时以为公私两利似矣虽然书曰以万民惟正之供故先王之治天下义有贡赋之正而不利榷酤之私此又公私两利之至道也然则利害之辨为人君者可不省念之哉
  杨时盐法札子有云熙宁间有献议再榷者方神考大有为之时凡可以益国而利民者知无不为以是为不可沮其议而不行是终不可行也
  臣若水通曰利害公私之辨不明由于圣学之不讲尔管夷吾相齐负山海之利始有盐铁之征以为利国之术而不知其大不利也其论盐则曰少男少女所食皆欲计之其法自以为详而不知其为大踈也自夷吾以下又可知矣宋熙宁间有献议再榷者神宗寝其议而不行呜呼亦悟矣语曰一之为甚而可再乎后之为人君者宜讲明利害公私之极致审于王霸之辨神宗之为君管仲之为臣未足以法也
  杨时盐法札子有云山谷之民食盐之家十无二三而州县均敷盐钞民间陪费与茶引等迫于殿最之严往往计口授之以充岁额人何以堪
  臣若水通曰先王山海之禁所以为民畜利而已初无所利焉后世管商功利之说兴始有征其税者矣又不已则有榷其沽者矣又不已则有户收食盐之钞者矣又不已则又有不食盐而亦取其盐钞者矣此杨时所以感而有言乎大学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上之取之剥刻无所不至而望下之以义报其上不亦难乎为人君者可以思矣
  杨时坑冶札子有云取矿皆穴地而入有深及五七里处仅能容身一有摧䧟则无遗类矣非有厚利人谁为之纵大兴发亦民间私自货易官中亦无所得虽有重法不能禁也若以数千万缗分在诸场中使以时给与则坑冶自兴不须他求也
  杨时坑冶札子又有云元符中亦尝遣使踏逐坑冶奸吏诡妄百出乃以新坑铜量増价市之岁终与旧坑铜通融以充岁额监官无亏课之责不复检东而坑户得以自便以旧为新冒取善价而新坑实无有也其欺罔莫此为甚
  臣若水通曰此二节皆杨时坑冶奏札中语也金银未成器谓之矿周礼丱人掌金玉锡石之地为之厉禁盖防民之𥨸取君未尝利之也杨时坑冶札子前一节悬价以与坑户以期坑冶之兴后一节言以旧坑为新坑而欲禁奸欺之弊其兴利除弊固无所不悉矣臣愚以为人主者天下之表上苟以利存心则下莫不竞于利上下交利而能治者未之有也上茍以义存心则下莫不趋于义上下交义而不治者未之有也夫天下之大亨而利于正利孰过焉进言于君者当正义利之辨苟以利言矣犹区区于得失利病之间抑末矣
  国朝教民榜民间或有某水可以灌溉田苗某水为害可以堤防某河壅塞可以疏通里老人等会集踏勘丈量画图贴说以凭兴利除害
  诸司职掌凡各处水道可灌田亩以利农民者务要时常整理疏浚如有河水横流泛溢损坏房屋田地禾稼者须要设法堤防止遏踏勘丈尺阔狭及工力多寡若本处人民不敷令邻近添助所用木石或见有支用或附近采取务要农隙之时兴工毋妨民业其急于害民功可卒成者随时修筑以御其患
  宪纲圩岸埧堰陂塘行属常川体勘境内遇有坍塌壅塞务要趁时修濬以备旱潦
  问刑条例河南地方盗决及故决河防毁害人家漂失财物渰没田禾犯该徒罪以上为首者充军
  臣若水通曰帝之命益曰往哉汝谐孔子之称禹尽力乎沟洫王制司空度地居民山川沮泽时四时量远近兴事任力盖国依于民民依于食食依于地水土之用不亦大哉害者除之利者兴之而民斯乐业矣书曰民非后不能胥匡以生我祖宗拳拳保民之至意可以为万世元后者之法矣
  宣徳九年六月行在工部尚书吴中言湖广及山西蔚州产木山场宜禁民采伐上曰卿为国计意甚厚但山林川泽之利古者与民共之不必屑屑其已之
  臣若水通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民以为小者与民同其利故也齐宣之囿方四十里民以为大者不与民同其利故也君不私其利而公于民民不有其利而忠于君上下怀仁义以相与欲天下无治不可得矣君専其利而攘其民民私其有而遗其君上下怀利以相与欲天下之治不可得矣此我宣宗弛山泽之禁而与民同之虽三代公天下之心何以过此圣子神孙所宜万世遵之而不可忘焉者也旨哉














  格物通卷七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抑浮末上禁淫巧奢侈附
  易系辞曰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创为市易有噬嗑之象也日中者当日之中也日中为市者民居有远近以日中为期会尔交易者以有易无也噬嗑卦上离下震日中而动又虚中可藏货市之象夫天下之民不同业天下之货不同用立市以相易则无者有所取积者有所散如是而退各得所资以安其所乃所以相济而非相病矣然逐末之商多则务本之农少圣王有以为之制交易有时其退有节所以止而抑之者禁其舎本而务末登垄罔利者也不抑则人心竞趋于利而务本者寡矣抑之使归于农则财恒足矣奚以逐末为哉虽然纵己之欲而抑民之欲难矣故内本外末先自人君始后之人君倡为宫市以率天下之逐末者可嘅也夫
  礼记哀公问孔子曰即安其居节丑其衣服卑其宫室车不雕㡬器不刻镂食不贰味以与民同利昔之君子之行礼者如此
  臣若水通曰安其居不妄游以害人也节丑者即所谓恶衣服也雕即刻镂也㡬者漆饰之有㡬限者夫天之生财也有限不在上则在下故上不侈靡暴殄之则财聚于下而民足矣节俭者君人之美德也是故古之人君宁俭以自处而不敢伤天下之财者所以阴遗其利于天下也茍内作色荒外作禽荒而靡所不至则何以利于苍生哉噫秦皇汉武之事可以鉴矣
  哀公问又曰今之君子好实无厌淫德不倦荒怠敖慢固民是尽午其众以伐有道求得当欲不以其所昔之用民者由前今之用民者由后今之君子莫为礼也臣若水通曰好实者充积货财也固民者取于民者力也午作迕逆人心也当犹称也不以其所者不问理之所在也夫礼也者理也为礼则理足以制欲而好实淫德荒怠午众之失自无耳此孔子之所以警哀公者至矣厥后家臣作难而不能安其国得非纵欲败礼之所致欤使其因孔子之言而改弦易辙则鲁固礼义之国乌有不治也乎吁是固千古之大戒也可畏哉
  论语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臣若水通曰此章孔子赞大禹薄于自奉而厚于神民丰俭各适其宜也间谓指其罅隙而非议之也菲薄也恶丑也黻蔽膝也冕冠也沟洫田间水道也言徳之未盛者或得此失彼可得指而议之禹则盛德浑然饮食衣服宫室皆所以自奉禹则恶之菲之卑之祭祀鬼神所以祈报黻冕所以行礼沟洫之设则旱有所灌涝有所泄所以为民之农事也故致孝致美尽力焉丰俭适宜如此将以丰而议之则丰所当丰将以俭而议之则俭所当俭浑然合德诚无罅隙可议矣夫丰俭适宜则国用自舒矣然禹之丰俭非强为于外以舒国用而已盖允执厥中而汎应曲当所谓由仁义行非行仁义者也若规规于有意而为之非禹之学矣后世师禹之丰俭者当求禹之心学禹之学惟精惟一而后可焉
  左传昭公四年楚子示诸侯侈椒举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所以示诸侯礼也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为仍之会有缗叛之商纣为黎之蒐东夷叛之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诸侯汰也诸侯所由弃命也今君以汰无乃不济乎王弗听子产见左师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谏不过十年左师曰然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
  臣若水通曰六王启汤武成康穆也二公齐桓晋文也仍国名缗黎亦国名大室中岳也左师宋向戌也愎狠也汰亦侈也十年数之小成也远恶后弃谓恶及远方则人弃之也楚灵王示诸侯以侈于是乎不振矣王会诸侯于申济霸之基也而况宋之向戍郑之公孙侨诸侯之良也实在会焉椒举责之以礼尚虑有失况示之以侈乎二子所以逆知王之败者诚以其无礼以自检也然则为天下守财者其可不以礼乎
  哀公元年吴师在陈楚大夫皆惧曰阖庐惟能用其民以败我于柏举今闻其嗣又甚焉将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无患吴矣昔阖庐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坛器不彤镂宫室不观舟车不饰衣服财用择不取费在国天有菑疠亲巡其孤寡而共其乏困在军熟食者分而后敢食其所尝者卒乘与焉勤恤其民而与之劳逸是以民不罢劳死不知旷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败我也今闻夫差次有台榭陂池焉宿有妃嫱嫔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从珍异是聚观乐是务视民如仇而用之日新夫先自败也已安能败我臣若水通曰阖庐吴先君光也子西楚令尹子申也宫室不观谓所居宫室无观美䑓榭也三宿以上曰次一宿曰宿用之日新谓用之争战日新不已也昔孟子有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阖庐以勤身节用而兴生于忧患者也夫差以过欲败度而亡死于安乐者也二君奢约之政不同成败之迹顿异无他亦一在乎敬肆之间而已后之为君者宜鉴焉
  国语鲁语庄公丹桓宫之楹而刻其桷匠师庆言于公曰臣闻圣王公之先封者遗后之人法使无陷于恶其为后世昭前之令闻也使长监于世故能摄固不解以久今先君俭而君侈之令德替矣公日吾属欲美之对曰无益于君而替前之令德臣故曰庶可以已乎臣若水通曰桓宫桓公庙也楹柱也桷榱头也为犹使也监观也观世成败以为戒也摄持也先君桓公替灭也属适也适欲自美之非先君意也已止也夫生财之道本乎节用禁淫巧又节之大者庄公之为桓宫也欲丹其楹而刻其桷废先人之俭而替其德充是以求何所纪极是故渐不可长也夫人君好淫巧天下法之皆淫巧而天下危困矣人君能戒之以节俭则天下法之皆节俭则天下安富矣可不慎乎
  晋语知襄子为室美士茁夕焉知伯曰室美夫对曰美则美矣抑臣亦有惧也知伯曰何惧对曰臣以秉笔事君志有之日高山峻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胜臣惧其不安人也
  臣若水通曰襄子知伯瑶也美丽好也士茁知伯家臣夕见曰夕志记也峻峭也原陆也言其高险不安故不生草木松柏上茂盛冬夏有荫故土不肥夫尧舜茅茨土阶故巍巍莫及焉茍不务修德而徒美其宫以自安焉能庇天下乎是不可以为民上矣士茁以美室而知知氏之不安人也而惧其将亡亦曰知哉为人上者其毋兴土木之役可也
  楚语楚灵王为章华之䑓与伍举升焉曰䑓美夫对曰夫美也者上下内外小大远迩皆无害焉故曰美若于目观则美缩于财用则匮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为夫君国者将民之与处民实瘠矣君安得肥且夫私欲宏侈则德义鲜少德义不行则迩者骚离而远者距违
  臣若水通曰灵王楚恭王之庶子熊度也章华地名于目则美德则否也缩取也骚愁也离畔也迩境内远邻国也盖尝闻之国君服宠以为美安民以为乐而土木之崇高不与焉灵王以章华之䑓为美不亦异乎上下内外小大远迩怨违胥兴而楚之殆也无日矣人君欲上下内外小大远迩之归慎乃俭徳无轻动土木之役哉
  楚语王孙圉曰圉闻国之宝六而已圣能制议百物以辅相国家则宝之玉足以庇荫嘉榖使无水旱之灾则宝之龟足以宪臧否则宝之珠足以御火灾则宝之金足以御兵乱则宝之山林薮泽足以备财用则宝之若夫哗嚣之美楚虽蛮夷不能宝也
  臣若水通曰圉楚大夫玉祭祀之玉也宪法也取善恶之法珠水精故以御火灾金所以为兵也哗嚣犹讙𫍢谓若鸣玉以相者夫天下之宝一也宝得其宝则昌宝失其宝则殃若王孙圉之论六宝是诚国之宝矣就六者而择之圣为上山林泽薮次之珠龟金玉又次之后之主国家袭世珍以供玩好者谓之尤物移人可也其于宝也何有
  晋武帝咸宁四年十一月太医司马程据献雉头裘帝焚之于殿前甲申敇内外敢有献竒技异服者罪之臣若水通曰书云不贵异物贱用物又曰所宝惟贤故物聚于好也人君能惟贤是宝则异物不至矣不待乎焚之而后绝也雉裘非可焚之物殿前非可焚之地武帝此举无乃为名矣乎未㡬羊车耽乐俭不克终矣噫人君之德尚务其实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之哉
  晋武帝太康二年傅咸上书曰先王之治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窃谓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古者人稠地狭而有储畜由于节也今者土广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欲人崇俭当诘其奢奢不见诘转相高尚无有穷极矣
  臣若水通曰财生于天地而聚散则由乎人也故民财聚者民聚而国昌民财散者民散而国亡聚散之机在俭侈之间而已尔晋自石崇王恺以斗富名天下风俗自趋于靡傅咸之言救弊之药石也惜乎君不知体俭于上而臣民不知从俭于下晋因以亡矣呜呼惜哉
  晋穆帝永和七年三月秦王健分遣使者问民疾苦搜罗隽异宽重敛之税弛离宫之禁罢无用之器去侈靡之服凡赵之苛政不便于民者皆除之
  臣若水通曰秦王健氐酋也抑奢从俭善政一行遂据有关中之地况中华之大君其可不思所以从事于恭俭以为国家不拔之基哉











  格物通卷七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抑浮末中禁淫巧奢侈附
  宋文帝元嘉三十年秋七月辛酉朔日有食之诏省细作并尚方雕文涂饰贵戚竞利悉皆禁绝中军录事参军周朗上疏以为举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给一体炫金不及百两一岁美衣不过数袭而必收宝连椟集服累笥目岂常视身未时亲是椟带宝笥著衣也何糜蠧之剧惑鄙之甚邪且细作始并以为俭节而市造华怪即传于民如此则凡厥庶民制度日侈见车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晩已裁学侈丽之源实先宫阃臣若水通曰夫风俗之侈俭自上倡之自下成之尔周朗之言切中当时之弊且知救弊之原矣惜乎宋主不知信用之使其自求解职徒知禁侈而不知禁人者自其身始无怪其卒为荒淫怙侈之主也哉
  齐武帝永明五年九月辛未魏孝文帝诏罢起部无益之作出宫人不执机杼者又诏罢尚方锦绣绫罗之工臣若水通曰禹之卑宫菲食文之卑服即功盖欲损上益下以为民盛德之至也孝文变侈靡之俗修帝王之政而始终一致如此其去撤端门楼焚雉头裘而不克终者远矣夫君民一体也内外一道也罢尚方绫锦之工然后定上下贵贱之制于民焉则道德一而风俗同矣惜乎有仁心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而仁不覆于天下也
  齐武帝永明六年魏孝文帝访群臣以安民之术秘书丞李彪上封事以为豪贵之家奢侈过度第宅车服宜为之等制
  臣若水通曰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礼者为国之要所当谨也服舎逾度则名器乱而礼以亡祸患之所由起也魏之孝文有志变俗而李彪对以抑奢崇俭之道此魏之治所以为五代之杰出者与
  梁武帝天监十五年初魏宣武帝作瑶光寺未就是岁胡大后又作永宁寺皆在宫侧又作石窟寺于伊阙口皆极土木之美而永宁尤盛有金像高丈八者一如中人者十玊像二为浮图高九十丈上刹复高十丈每夜静铃铎声闻十里佛殿如太极殿南门如端门僧房千间珠玉锦绣骇人心目自佛法入中国塔庙之盛未之有也扬州刺史李崇上表以为高祖迁都垂三十年明堂未修太学荒废城阙府寺颇亦颓坏非所以追隆堂构仪刑万国者也国子虽有学官之名而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事不两兴湏有进退宜罢尚方雕靡之作省永宁土木之功减瑶光财瓦之力分石窟镌琢之劳及诸事役非急者于三时农隙修此数条使国容严显礼化兴行不亦休哉太后优令答之而不用其言
  臣若水通曰魏剥天下民之膏脂极土木偶之文彩而不知得为天子者由于丘民而不由于土木偶也失天下之心由于剥民之财而不由于佛寺之不修也魏业之寖衰以乱岂无自哉
  陈宣帝太建元年五月周高祖克齐之后雕斵之物并赐贫民缮造之宜务从卑朴
  臣若水通曰司马光云周高祖可谓善处胜矣他人胜则益骄高祖胜而益俭臣谓骄生于胜而害胜者莫甚于骄何也夫胜心生则无忧无忧则纵欲纵欲则惟知己乐之遂而不知天下之可忧人君之欲至于知有己而以天下奉一人其民不亦毒乎司马光称周高祖之善处胜是也以周高祖之制欲尚能贬损如此况人君之学圣道以理自胜者乎
  唐高祖武德元年万年县法曹孙伏伽上表以为隋以恶闻其过亡天下宜易其覆辙务尽下情人君言动不可不慎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献鹞鶵者又百戯散乐亡国淫声近太常于民间借妇女裙襦以充妓衣拟五月五日玄武门游戯非所以为子孙法也又言太子诸王参僚宜谨择其人帝省表大恱下诏褒称擢为治书御史赐帛三百匹颁示远近
  臣若水通曰书云人心惟危岂不信哉人主以俭而兴以侈而亡彼隋为殷鉴于唐不远何临御未㡬而鹞鶵百戯以进人心可谓危矣向无孙伏伽之谏唐之为隋未可知也幸而天诱其衷一言省悟侈心以消忠谏之臣岂可无哉
  武德四年五月秦王世民观隋宫殿叹曰逞侈心穷人欲无亡得乎命撤端门楼焚乾阳殿毁则天门及阙臣若水通曰书以峻宇雕墙未或不亡故侈靡宫室亡国之兆也卑宫恶服兴王之基也废兴存亡之机茍不至于昏愚者皆能辨之而况于秦王世民乎鉴隋之亡而去其侈可称贤主矣其后渐不克终何耶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若秦王者岂非精一之学未之讲哉
  武德四年七月谏议大夫苏世长尝侍宴披香殿酒酣谓上曰此殿炀帝之所为耶上曰卿谏似直而实多诈岂不知此殿朕所为而谓之炀帝乎对曰臣实不知但见其华侈如倾宫鹿台非兴王之所为故也若陛下为之诚非所宜臣昔侍陛下于武功见所居宅仅蔽风雨当时亦以为足今因隋之宫室已极侈矣而又增之何以矫其失乎上深然之
  臣若水通曰隋炀帝以侈宫室而亡唐宜鉴于殷矣夫既毁之而复蹈之是恶人之过侈而已则自肆焉而不知者何也语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人虽至明恕已则昏岂谓是耶昏明之机天理人欲之主也可不戒哉是故唐高祖虽悟世长之谏安能毁而焚之如毁隋之宫室者乎
  唐太宗贞观七年十二月工部尚书叚纶奏征巧工杨思齐上令试之纶使先造傀儡上曰得巧工庶供国事卿令先造戯具岂百工相戒无作淫巧之意耶乃削纶阶
  臣若水通曰傀儡木偶人戯也面目机发淫巧之尤者也月令曰母作淫巧以荡上心书曰工执艺事以谏纶为冬卿见其君之惑于淫巧犹当执艺事以谏况又逢君之恶乎孔子曰匹夫荧惑诸侯者罪当诛况天子乎太宗宜正其惑上之诛乃止于削阶则过矣岂太宗好侈之根犹在耶是故克伐怨欲之不行未可与其仁矣人主欲崇恭俭者当治其本焉
  贞观十七年二月帝问褚遂良曰舜造漆器谏者十馀人此何足谏对曰奢侈者危亡之本漆器不已将以金玊为之忠臣爱君必防其渐若祸乱已成无所复谏矣帝曰然朕有过卿亦当谏其渐朕见前世帝王拒谏者多云业已为之或云业已许之终不为改如此欲无危亡得乎
  臣若水通曰奢侈者危亡之本而忠臣谏君必防其渐也谏造漆器舜以益圣象箸玉杯纣竟亡殷此遂良防渐之说与魏徵十渐之规所以拳拳为太宗言也太宗即纳其言而开其谏其亦贤矣哉
  唐高宗永徽三年梁建方大破处月朱邪孤注御史劾奏建方逗遛不进高德逸敇令市马自取骏者帝以建方等有功释不问大理卿李道裕奏言德逸所取之马筋力异常请实中厩帝谓侍臣曰道𥙿法官进马非其本职妄希我意岂朕行事不为臣下所信邪朕方自咎故不欲黜道裕尔二月甲寅帝御安福门楼观百戯乙卯谓侍臣曰昨登楼欲以观人情及风俗奢侈非为声乐朕闻边人善为击鞠之戯尝一观之昨初升楼即有群为击鞠意谓朕笃好之也帝王所为岂宜容易朕已焚此鞠冀杜众人窥望之情亦因以自诫
  臣若水通曰高宗中材之主可导而上下者也即位之初尊礼辅相恭己以听永徽之政庶㡬贞观其责道裕骏马之佞其时侈心未萌也及登楼观百戯击鞠之时侈心萌矣犹强遏而饰之曰观人情奢俭又曰焚鞠自诫然而潜滋暗长者月异而岁不同不数十年悖谬昏惑则前日之萌芽由拱把而枝叶扶疏虽折斧柯不可为矣卒成武氏之祸皆自其侈心之萌也人君之欲修俭德者当于根本而致力焉可也孔子曰茍志于仁矣无恶也
  唐中宗嗣圣五年二月侍御史王求礼上书曰古之明堂茅茨不翦采椽不斵今者饰以珠玉涂以丹青铁𬸦入云金龙隐雾昔殷辛琼台夏癸瑶室无以加也太后不报
  臣若水通曰琼台瑶室桀纣以亡唐之宫室珠玉丹青以穷其淫巧夏商之亡续尔王求礼之言可谓切矣而不见听岂非乐所以亡者哉
  唐玄宗开元二年七月上以风俗奢靡乙未制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无得服珠玉锦绣戊戌敇百官所服带刀酒器马衔镫三品以上听饰以玉四品以金五品以银自馀皆禁之妇人服饰从其夫子其旧成锦绣听染为皂自今天下更无得采珠玉织锦绣等物违者杖一百工人减一等罢两京织锦坊
  臣若水通曰自天子至于庶人其有降杀等威乃天之秩礼非人之所为也明皇乘舆服御金银则销之以充军国之用焚锦绣于殿前而三品四品则听用金玉之饰自非天之秩人之情也其禁采珠玉织锦绣刻厉节俭虽有善矣君子知其不终焉未㡬遣御史访珍异于南方卒以奢败盖其崇俭去奢非实心而其所以示朴者出于矫情非实德也然则人君可不慎乃俭德以怀永图哉
  天宝九载二月以姚思艺为检校进食使时诸贵戚竞以进食相尚水陆珍羞数千盘一盘废中人十家之产臣若水通曰上有所好下必趋之明皇穷口腹之欲贵戚趋而媚之至此极矣其费非从天而下也不在官则在民尔以十家之产而供一盘之羞有人心者忍下咽耶及夫幸蜀之时日中未食市胡饼献粝饭回视检校进食之盛悔将何及哉谨录以告为人君者覆辙之深戒焉
  唐代宗大历十四年五月德宗即位在谅阴中动遵礼法闰月诏罢省四方贡献之不急者罢棃园使及乐工三百馀人又诏天下无奏祥瑞及献珍禽竒兽怪草异木内庄宅使上言诸州有官租万四千馀斛帝令分给所在充军储放诸国所献驯象于荆山之阳凡四十有二及豹貀斗鸡猎犬之类悉纵之又出宫女数百人于是中外皆恱淄青军士至投兵相顾曰明主出矣吾属犹反乎
  臣若水通曰记云至诚无息不息则久盖有纯至之心固至诚而不息其次在强勉而已唐德宗其天资刻薄人也徒见代宗弊政即位而强更之若有抑末崇俭之意者军士投兵固其所矣然特出于一时声音笑貎之为不数年之后猜忌肆欲遂致大乱回视初年若天渊然本无其诚而强于暂尔胡安国所谓假之不久而遽归也使由纯王之学勉强于诚则天理日明人欲日消汤武之所以反之者何不至哉故人主不可以不学也
  唐懿宗咸通七年上好音乐宴游殿前供奉乐工常近五百人每月宴设不减十馀水陆皆备听乐观优不知厌倦赐与动及千缗曲江昆明㶚浐南宫北苑昭应咸阳所欲游幸即行不待供置有司常具音乐饮食幄帟诸王立马以备陪从每行幸内外诸司扈从十馀万人所费不可胜纪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治天下当以俭约为先而佚游之戒淫声之绝所以养俭德而端大本也懿宗游宴无度而音乐不离赏赐不惜至使有司随处以具供应诸王立马以备扈从可谓暴天物穷人力而不恤者唐之亡也宁不决于斯哉孟子曰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睊睊胥䜛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饮食若流流连荒亡为诸侯忧其懿宗之谓乎此天下万世之所当鉴也













  格物通卷七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     明 湛若水 撰
  抑浮末下禁淫巧奢侈附
  贾谊新书曰民弃完坚而务雕镂纎巧以相竞高作之宜一日今十日不轻能成用一岁今半岁而弊不耕而多食农人之食是天下之所以困穷而不足也故以末与民民大贫以本与民民大富
  臣若水通曰耕桑者本也工巧者末也本末之势相趋而日相远是故知有耕桑则不知有工巧矣知有工巧则不知有耕桑矣一夫耕之百夫食之一妇蚕之百人衣之岂有不穷以乱乎不耕不蚕危乱立至故抑末则财足财足则民从善而天下平矣
  刘向说苑李克曰上不禁技巧则国贫民侈国贫穷者为奸邪而富足者为淫泆则驱民而为邪也民以为邪因以法随诛之不赦则是为民设陷也
  臣若水通曰舜至质故贵陶禹卑宫室故尊匠汤疾礼乐之坏而尊梓武王疾上下失其服饰而尊舆古之圣帝明王未有不以俭为天下倡者后世之君不知反朴而民伪日滋奸邪淫泆宁能免哉及陷于罪从而诛之是罔民也岂仁人之所为邪然则人君欲禁之有道矣在以身先之耳
  韩愈钱重物轻状曰臣愚以为钱重物轻救之之法有四一日在物土贡夫五谷布帛农人之所能出也工人之所能为也人不能铸钱而使之卖布帛榖米以输钱于官是以物愈贱而钱愈贵也今使出布之乡租赋悉以布出绵丝百货之乡租赋悉以绵丝百货去京百里悉出草三百里以粟五百里之内及河渭可漕入愿以草粟租赋悉以听之则人益农钱益轻糓米布帛益重二曰在塞其隙无使之泄禁人无得以铜为器皿禁铸铜为浮屠佛像钟磬者蓄铜过若千斤者铸钱以为他物者皆罪死不赦禁钱不得出五岭买卖一以银盗以钱出岭及违令以买卖者皆坐死五岭旧钱听人载出如此则钱必轻矣三曰更其文贵之使一当五而新旧兼用之凡铸钱千其费亦千今铸一而得五是费钱千而得钱五千可立多也四日扶其病使法必立凡法始立必有病今使人各输其土物以为租赋则州县无见钱州县无见钱而榖米布帛未重则用不足而官吏之禄俸月减其旧三之一各置铸钱使新钱一当五者以给之轻重平乃止四法用钱必轻糓米布帛必重百姓必均矣
  臣若水通曰此状韩愈之所以献之于朝廷者也其何以钱重物轻为议盖五糓布帛非可与钱比而钱顾有以重之是乃率其本轻者而易夫至重则宜乎天下不能生活而生理为之穷绝也况夫布帛糓米之在天下犹夫水火不可一朝而无而钱之为用所以为此而设也今使之卖布帛糓米以输钱于官是物何贱而钱何贵也故韩愈之意宁以彼易此而不欲以此易彼也所以拳拳曰出布之乡租赋悉以布出绵丝百货之乡租赋悉以绵丝百货以至欲人无得以铜为器皿为浮屠佛像锺磬等物而又严以死刑之令至于更其文以一当五去其弊而使法必立所以主张乎钱不得以重而谷米布帛不得以轻也其抑末崇本之意至切矣我国朝贵五榖而贱金玉百姓诚蒙夫乐利之休也韩愈之说于是乎有验焉
  宋仁宗天圣元年春正月立计置司时承平既久兵籍益广吏员益众佛老冦敌蠧耗中国百姓纵侈而上下困于财三司使李谘请省浮费盐铁判官俞献卿亦言天下糓帛日耗稻苗未生而和籴桑叶未吐而和买自天禧以来日甚一日宜与大臣议救正之上纳其言乃立计置司以张士逊吕夷简鲁宗道领之
  臣若水通曰明王制民之产百亩之田勿夺其时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而又饮食衣服宫室器用各有检制不得僣越盖重本抑末之道也后世以侈靡相尚贱五糓而贵金玉风俗日偷民生日困坐此弊耳李谘俞献卿建省浮费救正之论此计置司之所以立也向使因二子之言一修先王之制则礼有定则用有常经浮费自省流弊不救而自正矣何忧乎纵侈遂末哉
  宋徽宗宣和三年正月童贯承诏罢苏杭应奉局花石纲初帝以东南之事付童贯且日如有急即以御笔行贯至吴见民困花石之扰众言贼不亟平坐此耳贯即命其僚董耘作手诏罪己罢诸应奉造作局及御前花石纲运并木石彩色等场务而帝亦黜朱勔父子弟侄之在职者吴民大悦
  臣若水通曰书云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此帝王恭俭之实徳也花石纲者徒以供玩好非所谓异物而无益者邪应奉之局一开则奔走承顺于道路者日亦不足劳民伤财欲民之足难矣罢之诚是也独惜徽宗不以询诸大臣而以御笔付之童贯反启宦侍矫诏之渐耳虽然徽宗此举非特无实德亦非实心也特以方腊纵于内金辽迫于外上下矫饰于一时徒以镇服人心耳不然何正月罢应奉局五月方腊就平即从王黼之请而复之则矫伪之事岂可久哉孟子曰侮夺人之君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是故恭俭实德也未有无实心而可以为实德者亦未有无实德而能禁淫巧者后之人君欲抑末崇本则盍求其道矣
  元成宗大德九年八月贾胡献宝珠西域贾人有献珍宝求售者议以六十万锭酬其直省臣有谓左丞尚文者曰此所谓押忽大珠也六十万酬之不为过矣文问何所用之答曰含之可不渇熨面可使目有光文曰一人含之千万人不渴则诚宝也若一宝止济一人则用已微矣吾之所谓宝者米粟是也有之则百姓安无则天下乱以功用较之岂不逾于彼乎
  臣若水通曰书云不宝远物则远人格宝珠之献贾人所以中人主之欲以窥中国也使以六十万锭酬其直则不免为其所中而彼所以视中国亦轻矣则远人之不服岂不由此乎夫民为国之宝粟帛为民之宝宝得其宝则所济者博矣岂若以一宝济一人者哉尚文之言亦可谓知所本矣虽然大学之教有财原于有土有土原于有人有人原于有德治天下之道莫要于修德矣
  元英宗至治元年正月罢元夕张灯于禁中帝欲以元夕张灯禁中为鳌山时张养浩以礼部尚书参议中书省事遂具疏因拜住以谏曰世祖临御三十馀年每值元夕闾阎之间灯火亦禁况阙庭宫掖之严邃尤当戒慎今灯山之构所玩者小所系者大所乐者浅所患者深帝大怒既而喜曰非张希孟不敢言即罢之赐养浩尚服金织币以旌其直
  臣若水通曰阙庭宫掖所以风示天下之地而人主一身又天下臣民之主也茍于禁中为鳌山张灯之戏而欲禁闾阎之灯火亦难矣茍一人为侈靡之倡而欲万民为质朴之俗亦难矣此张养浩所以有玩小系大乐浅患深之谏也英宗始而怒继而喜罢其事而旌之亦可谓勇于悔过善于纳谏者矣虽然人君与其能改过不若无过之可改与其能纳谏不若无失之可谏其要在谨独循天理以遏人欲矣伏惟圣明留神焉
  元顺帝至元三年二月定服色器皿舆马之制时服饰上下无别帝初禁民间服麒麟鸾凤白兔灵芝双角五爪龙八龙九龙万寿字赭黄等服至是复诏定其制寻禁倡优盛服及戴笠乘马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治天下必议礼制度服色器皿舆马之制皆有等威非徒为观美也盖以一乎民之心而禁其淫侈也夫礼莫大乎分分莫大乎名此而不谨则倡优后饰庶人帝服而异政殊俗僣乱之所由起矣故孔子为政必以正名为先而繁缨之微犹必惜之凡以名器之不可假人耳人主深居九重之上岂能家察而人禁之惟定其制度躬俭朴以为天下先则无恶无射庶㡬可以永终誉矣
  宋儒程颐札子有云古者四民各有常职而农者十居八九故衣食易给而民无所苦困今京师浮民数逾百万游手不可赀度观其穷蹙辛苦孤贫疾病变诈巧伪以自求生而常不足以生日益岁滋久将若何事已穷极非圣人能变而通之则无以免患岂可谓无可柰何而已哉此在酌古变今均多恤寡渐为之业以救之尔臣若水通曰务末机巧万状而恒不足者何也为无本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而使浮食游手者各归耕其土则人知务本矣人知务本则地之所出者无穷而人之所资者不竭然后家可足也父母斯民者其念之哉
  程颢曰村市酒肆要之蠧米麦聚闲人妨农工致辞讼藏贼盗州县极有害
  臣若水通曰沫邦淫酗酒诰乃作是故酒肆之设王政之所必禁也何也逐末者日滋致乱之道也丧徳丧邦皆由于此可不戒哉是故欲五害之息必自严酒肆之禁而始矣长民者可不任其责耶
  潜室陈植曰秦自商君立法欲民务农力战故重耕战之赏以商贾务末不能耕战故重为谪罚以抑之所以立致富强
  臣若水通曰商君立法欲民务农此古帝王之遗意也岂不可哉而事末者又有谪罚以抑之宜其立致富强也但以之为力战之谋则开人主穷兵之端严刑督责之𢡖则去先王之道远矣是又人主不可以不辨者
  张栻谕俗文云一访闻乡落愚民诱引他人妻室贩卖他处谓之卷伴词讼到官追治监锢押往寻觅缘此破荡者前后非一不知惩戒其卷伴之人官司自合严行惩治外亦缘细民往往不务安业葺理农事多往南州兴贩逐锥刀之利动经年岁不返乡闾妻室无依以至为他人卷伴前去自今各仰依分安常营生自守保其家室无致招悔
  臣若水通曰逐末者所以趋利也至于妻子为他人所诱害孰大焉故曰求利未得而害己随之然则人之大利莫如葺理农事而妻子相保以乐天性矣张栻谕俗之文及此可谓能以利害开其迷而导其明抑末务本之意至矣为人上求治理者取之为法焉可也
  国朝辛丑七月甲子太祖视事东阁时天热坐久汗湿衣左右更衣以进皆经澣濯者参军宋思颜曰臣见主公躬行节俭旧衣皆澣濯更进禹之恶衣服诚无以加矣真可以示法于子孙也臣恐主公今日如此而后或不然愿始终如此太祖喜曰思颜之言甚善他人能言或惟及目前而不能及于久远或能及其己然而不能及于将然今思颜见我能行于前而虑我不能行于后信能尽忠于我也乃赐之币以彰其直复谓思颜曰汝在前朝颇有善誉为主者不能知汝及归于我数进谠言斯固可嘉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恭俭必有为之本者非强制于外所能久也伏睹我太祖高皇帝衣澣濯之衣而参军宋思颜以为禹之恶衣服无以加而有始终之愿可谓忠矣然未知太祖恭俭之心与禹之心一也此所谓本也故能始终如一耳不然何以喜其及于久远而赐以彰之哉圣子神孙宜取法焉
  吴元年二月癸酉下令禁种糯田曰余自创业江右十有二年德薄才菲惧弗胜任但以军国之需不免科征于民而吾民效顺乐于输赋固为可喜然竭力𤱶亩所出有限而取之过重心甚悯焉故凡有益于民者必有行而又申告之曩以民间造酒破费米麦故行禁酒之令今春来麦稍平予以为颇有益于民然不塞其源而欲遏其流不可也其令农民今岁无得种糯以塞造酒之源欲使五榖丰积而价平吾民得所养以乐其生庶㡬养民之实也
  臣若水通曰天之生物惟榖于人为最急不可一日无者是以自古善为治者莫不重谷而糜榖者莫过于酒也是酒者侈靡之端而禁糯者止酒之源也先王既设官以㡬谨之又作诰以示戒之然未有能禁绝其源者也我皇祖敬天爱民充好生之实心为养民之实政重谷必先禁用酒禁酒必先止种糯则造酒之源塞而五榖之积丰国用由是以足邦本由是以固不烦酒诰之谆谆而自禁矣是令也其先王重本抑末之微意欤大抵夏禹以恶酒而兴商受以𨠯酒而废兴废系一念之微耳人君能体认于心则天理日明人欲日消用酒有节而榖不可胜食矣生财之道何以加此
  洪武十八年九月太祖谕户部曰人皆言农桑衣食之本然弃本逐末鲜有救其弊者先王之世野无不耕之民室无不蚕之女水旱无虞饥寒不至自什一之制湮竒巧之技作而后农桑之业废一农执耒而百家待食一女事织而百夫待衣欲人无贫得乎朕思足食在于禁末作足衣在于禁华靡尔宜申明天下四民各守其业不许游食庶民之家不许衣锦绣庶㡬可以绝其弊也
  臣若水通曰语有之衣食足而后礼义兴衣食之于人也大矣食之不足者恒起于游食之多而衣之不给者每由于奢侈之过此我太祖高皇帝所以拳拳于禁末作华靡之令也足衣足食之道岂外是哉可谓虑民之深者也圣子神孙其则不远矣伊尹之告太甲曰王懋乃德视乃烈祖无时豫怠敢举以为今日圣明献焉
  洪武二十三年五月癸巳朔以沈清为工部尚书诰曰昔圣人之世淳朴民俗敦厚宫室什器制不饰华故所司之工皆无异技竒巧然而功务虽简其成也必精其废也必当故一举而无再为一废而无再造所以民逸者多劳者少因是而官称贤君称圣后之人受职任事则不然矣凡临事之际或务为淫巧以劳人或假公营私而害政所为如斯岂有福臻而愆消者也所以古人重其事而选用必在得人今朕设工部必法古制将以尔清为工部尚书当敬事信工无弊上下汝惟良哉臣若水通曰古之俭今之奢人心岂固相远哉此无他理欲之分尔即其宫室什器而观之土阶茅茨之朴与琼宫瑶䑓之华同一宫室尔污樽陶匏之质与象箸玉杯之竒巧同一什器尔理欲之萌其流不得不尔也夫工简而器必精然财省而民逸矣工烦而器亦靡然财费而民劳矣实用之与虚饰何如哉皇祖之诰沈清深以淫巧为戒且责其敬事信工以追古尚实致君臣同有圣贤之美誉得用人理财之道矣是故俭者天理之所以存也奢者人欲之所以肆也是知崇俭去奢明君风化之本也沃心将顺者大臣辅治之责也
  司天监进元主所制水精刻漏备极机巧中设二木偶人能按时自击钲鼔上览之谓侍臣曰废万机之务而用心于此所谓作无益害有益也使移此心以治天下岂至灭亡命左右碎之
  臣若水通曰书云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元主昧此而废我皇祖达此而兴兴废之间在一念俭侈之微尔夫更漏以审时刻固为政者之不可无也元主制以水精设以木偶能按时自击钲鼔则其异而无益伤功害民孰甚焉皇祖疾其用心之侈至命碎之其杜奢示朴之意至矣圣子神孙能致谨于心术之微而不役于耳目之好则功成民足永保丕绪而前元之侈靡徒为覆辙尔
  国朝稽古定制官民房屋坟茔碑碣服饰器用斟酌损益著为定制其在京功臣宅舎地宽者后留空地十丈傍留五丈若旧居窄隘左右前后皆军民居止仍旧不许那移其京城官员之家往往窥觑近宅空地日侵月占围作蔬园池塘甚妨军民居住且泄地脉今后有多留空地者追出给还军民
  庶民所居房舎不许用斗拱及彩色装饰官员人等衣服帐幔并不许用玄黄紫色及龙凤织纹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间其所产有限故剥下则归上损上则益下俗奢则财散民俭则财聚聚散损益者乘除之数也开国之初俗染元侈圣祖卑宫恶衣而以节俭化之不特禁令之颁而已今又治久俗靡骎骎乎华侈之风矣臣愿圣明益加缟素以风天下幸甚
  国朝宪纲一斛斗秤尺照依原降式様较勘相同官民通用仍将官降式様常于街市悬挂听令比较母容势利之徒增减作弊欺诈小民
  一时估每月初旬取勘逐一覆实依期开报母致高抬时估亏官损民
  臣若水通曰周礼有市官治市平物价息争竞赋里布征夫家所以抑逐末崇务本也是故谨权量定估值而民知所趋向矣












  格物通卷八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饬百工
  易萃象曰泽上于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于萃卦示人以备器械之义也物萃则争乱之机也除者修而聚之之谓戒犹备也除戎器以防其乱也兊西方金三四五互巽巽木外有兊金戎器之象也坤平地无险阻可恃不虞之象也盖君子于萃而无虞之时犹治器以戒备安不忘危之心天理之正也鍜乃甲胄砺乃戈盾皆其心之形于警备者也先事有备有备无患而暮夜之戎勿恤矣彼销锋镝以铸金人与销兵于不用者岂非狃于安逸而不思其器械之备乎
  书虞书舜典帝曰畴若予工佥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工官之言也畴谁也若顺也工者百工之事土工金工石工木工兽工草工皮工皆是也佥众也咨嗟也垂舜臣名俞者然其举也共工官名帝舜询于群臣言谁能顺其理而治我百工之事者乎群臣同辞对曰能顺理而治百工者其惟垂哉于是帝舜即然其言咨垂而告之曰汝为我共工之官也然所谓顺其理者何也盖圣人观象制器莫不各有自然之理焉一不顺其理则欲心生欲心生必至于侈靡侈靡则必至于淫巧以荡上心耗民财僣逼之祸皆起于此矣然则帝王于百工致谨岂曰小小之故哉
  礼记王制曰作淫声异服竒技竒器以疑众杀
  臣若水通曰淫声非先王之乐也异服非先王之服也竒技竒器淫巧也是皆灭天理荡人心乱政治者故不听而刑所以若天道正人心以保至治而使之不坏者也
  月令曰百工咸理监工日号毋悖于时毋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
  臣若水通曰此季春之令也百工者工之事非一也咸理者各治造作之器也监工者工师监临之官也日号者每日号令下文即其言也言百工之事当因时而制无或悖逆又不得作为过巧之工以献于上使上恱之而蛊惑其心志也夫百工若小事也以荡上心则其事之所关大矣事有甚小而祸不可胜既者非淫巧荡心之谓乎故监工之日号不特使之顺时以善其事而又以淫巧为戒盖物莫全于质而莫坏于文而人之心因物有迁亦必由之况人君之心众欲所攻由是而日滋焉岂有纪极耶故象箸之作君子占知其终而琼宫瑶台卒用此以丧天下此固往事之明鉴也然则后之人君欲饬百工者则如之何亦惟曰日省月试既禀称事庶乎其可尔
  月令曰是月也命工师效功陈祭器按度程毋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必功致为上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功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穷其情
  臣若水通曰此孟冬之令也霜降而百工休至此物皆成也故令工师百工之长效其功诸器皆成独举祭器者盖莫尊于祭器君子不敢以其私䙝同其所尊敬故也所谓按度程者观其体制大小之合式与否而又戒之勿作为淫巧之工以荡上心恐玩之而奢侈之情或生也必以功致为上惟欲精密工致以久于用也必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功有不当如上不合度程或淫巧功不致者则其不诚矣必行其罪罚以穷其情盖所以稽而警之于后使其不敢不诚于功也如是则不信度作淫巧者无所容矣先王之饬百工如此然则今之命工效物其亦以祭器为先乎而所以先于祭器者亦惟令其可悦于心抑诚于工以久于用乎此固任工者之所当知也
  周礼地官司市凡市伪饰之禁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贾者十有二在工者十有二
  臣若水通曰伪饰之禁如用器不中度布帛不中数之类也凡此之禁其目有十二焉一曰圭璧二曰金璋三曰命服四曰命车五曰宗庙之器六曰戎器七曰用器八曰兵车九曰奸色十曰锦文十一曰珠十二曰玉是也故四民皆禁之者以民不得畜商不得资贾不得鬻工不得作如此则国无作伪之人其于治也何有哉
  夏官槀人掌受财于职金以赍其工弓六物为三等弩四物亦如之矢八物皆三等箙亦如之春献素秋献成书其等以飨工乘其事试其弓弩以下上其食而诛赏臣若水通曰赍工者给市财用之直也弓六物者王弧夹庾唐大也三等者因人强弱长短为制也弩四物者视弓无王弧也矢八物者枉絜杀𬭤矰茀恒庳也箙者载矢者也素者胎素也书等飨工者书其工拙之等降制其飨食之厚薄也乘其事者计其事之成功也试而上下诛赏者考之善则上其食尤善又赏之也不然则罚亦如之故观于槀人而百工之职其可推矣
  中庸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
  臣若水通曰此孔子告哀公九经中之一事也既读曰饩饩禀稍食也周官太宰以九职任万民而必谨于百工饬化八材者以民生日用衣服器械之所由出也而况于公府之地乎不知有以饬之则工不信度矣故日以省之月以试之所以程其能也既以廪之必称其事而上下之所以偿其劳也由是事必效能工必信度而百工自劝器按度程功无不当作竒技淫巧以荡上心者举无所容矣百工岂有不饬者哉
  左传昭公三十二年士弥牟营成周计丈数揣高卑度厚薄仞沟洫物土方议远迩量事期计徒庸虑材用书糇粮以令役于诸侯属役赋丈书以授师而效诸刘子韩简子临之以为成命
  臣若水通曰计丈数者计所当成之丈数也揣高卑度厚薄揣版干高卑之宜度本末厚薄之制也仞沟洫物土方仞沟洫深浅之凖相取土之方面也议远迩量事期者议徒役之远近命时日之多寡也计徒庸虑财用书糇粮者知用㡬人功知费㡬财用知用㡬粮食以令于诸侯使供其役也夫周敬王欲罢戍周之役合诸侯而城之事委诸晋无征怨于百姓其意良是也范献子知奉王命而以后事谓晋勿与知其谋则非也士弥牟营城之制亦详且备矣独不思君德不修徒欲徼福于成周何为也哉故曰在德不在险
  国语周语内史过曰庶人工商各守其业以共其上犹恐有坠失也故为车服旗章以旌之
  臣若水通曰共与供同旌表也车服旗章上下有等所以彰明贵贱为之表识夫百工不饬则利用不兴利用不兴则不可以为国况天下乎故禹陈三事利用与焉孔陈九经亦来百工故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之也有天下以内史之言合观之夫然后知虞廷若工之命为重务也
  汉景帝后二年夏四月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女红害则寒之源夫饥寒并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
  臣若水通曰淫巧之滋非生财之道也夫生财何道也尚俭素而已矣是故民朴素则财用足而风俗美也于风俗而能反其本焉天下其有不治哉易贲之上九曰白贲无咎知白贲之无咎则知后世之事淫巧者皆咎矣为人上者其可不革兹弊乎
  宋武帝永初三年五月岭南献入筒细布一端八丈帝恶其精细劳人即付有司弹太守以布还之并制岭南禁作此布
  臣若水通曰竒巧之物人情所好也宋武帝乃独黜其人而禁其物者盖亦知竒巧者为淫侈之渐此而不禁则天下从风而靡矣宋武创业之君备尝艰苦故崇朴戒侈将以风天下遗后嗣也使其子孙世守其朴而不失焉则岂至一再传而恣淫肆侈卒为萧氏所乘也哉
  陈武帝永定二年六月周左光禄大夫猗氏乐逊上言四事其一日顷者魏都洛阳一时殷盛贵势之家竞为侈靡使祸乱多兴天下丧败比来朝贡器服稍华百工造作务尽竒巧臣窃恐物逐好移有损政俗
  臣若水通曰传云夫有尤物足以移人岂不信乎甚矣竒巧之能移人心也人君之心一为所移而无主则流于欲而不知荡其情凿其性而风俗化之矣然则百工者虽若末务然敦本尚实必自百工始也君天下者可不务乎
  唐高宗乾封二年正月耕籍田因阅耒耜有雕刻文饰曰田器农人执之在于朴素岂贵文饰乎乃命撤之臣若水通曰语云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百工之淫巧起于人主之所喜也是故人主敦本尚质而天下向风矣若高宗者撤雕文之耒耜岂不足以为法于后世乎书曰不役耳目百度惟贞人主之玩好可不慎哉
  国朝洪武十九年四月丙戌朔定工匠轮班初工部籍诸工匠验其丁力定以三年为班更畨赴京轮作三月如期交代名曰轮班匠议而未行至是工部侍郎秦逵复议举行量地远近以为班次且置籍为勘合付之至期赍至工部听拨免其家他役著为令于是诸工匠便之
  臣若水通曰虞廷九官共工居一周礼太宰以九职任万民五曰百工饬化八材是则工师之官所掌之事虽若轻而小而其所以关系者华朴之间君心之存亡系焉夫人君一心万化之本天下安危生民休戚皆由乎此茍能体认天理于游艺之时则凡身之所居与夫服饰器用之奉必不事侈靡尚淫巧以费民财劳民力则敛薄役轻而天下安矣我皇祖昭明物理体悉人情知工匠之艰苦命工部验其丁力定以轮班免以他役无非一念恭俭之发也圣子神孙其视法之哉











  格物通卷八十一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屯田上受闲田水利附
  国语周语虢文公曰民之大事在农上帝之粢盛于是乎出民之蕃庶于是乎生事之供给于是乎在和协辑睦于是乎兴财用蕃殖于是乎始敦厖纯固于是乎成臣若水通曰文公虢仲之后为王卿士粢盛黍稷也即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蕃庶生育冨庶也供给备祀戎之用者也和协辑睦谓交邻合众也蕃殖谓积蓄也敦厖纯固谓俗厚民安也数者皆取给于农农用不兴百事废矣故为人君者能因虢文公之言而有悟焉则知重农力本而天下国家之财用备矣
  虢文公曰阴阳分布震雷出滞土不备垦辟在司寇乃命其旅曰徇农师一之农正再之后稷三之司空四之司徒五之太保六之太师七之太史八之宗伯九之王则大徇
  臣若水通曰旅众也徇行也滞犹蛰也辟刑也司寇刑官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者言其行之先后也大徇者帅公卿大夫以徇行农事也夫自天子公卿皆农籍躬行以先天下之农所以教民力本也周以农事而兴文公之言其有所受之矣治天下者其毋以民事为缓也哉
  鲁语仲尼曰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远迩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
  臣若水通曰制土制其肥硗以为差也籍田谓税也砥平也平远迩因其道里以为之差而使之平也里廛也以入计其利入多少而量其财业有无以为差也夫先王体国经野田赋有常载之周官若康子以井出赋是以一井之田出十六井之赋民有不堪矣仲尼不荅冉有之问而私语先王之典岂非欲其闻之而止也欤为民主者其尚亦思之哉
  汉武帝征和四年六月桑弘羊与丞相御史奏言轮台东有溉田五十顷以上可遣屯田卒置校尉三人分䕶益种五谷张掖酒泉遣骑假司马为斥候募民壮健敢徙者诣田所益垦溉田稍筑列亭连城而西以威西国辅乌孙
  臣若水通曰屯田之事所谓一举而三善集焉者也足食足兵而民信矣桑弘羊计利之臣也其论轮䑓屯田一事司国计者有取焉语曰君子不以人废言后之人君其尚采之哉
  宣帝神爵元年七月赵充国上屯田奏曰计度临羌东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坏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六万馀枚在水次臣愿罢骑兵留步兵万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处冰解漕下缮邮亭浚沟渠治隍狭以西造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左右田事出赋人二十亩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各千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积蓄省大费今大司农所转榖至者足支万人一岁食谨上田处及器用簿
  臣若水通曰赵充国兴金城之师自急近功者观之非不可以岁月下而彼独持以经久之计者何哉盖固根本而不轻用乎技击务全胜而不徒恃乎兵力所谓逸以待劳者也卒之兵食俱足虏不敢窥而乃振旅凯旋此固丈人之师也留田之疏至今流传度越汉家诸将之上矣老成谋国者宜取法焉
  汉光武建武十一年朝臣议欲弃金城破羌之西马援上言不可弃帝从之民归者三千馀口援为置长吏缮城郭起坞堠开沟洫劝以农桑郡中乐业又招抚塞外氐羌皆来附降
  臣若水通曰金城破羌之西朝臣皆欲弃之矣然唇齿之势系焉马援独弗弃又从而经理其务劝课其业使民既内安而夷亦外附则所以脱边境于左衽为西边之藩篱者援之功也后之司阃计者能法援之计焉夷夏其宁一矣
  汉和帝永元十四年春安定降羌烧何种反郡兵击灭之曹凤上言宜及此时广设屯田殖榖富边国家可以无西顾之忧帝从之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屯龙耆后增屯田列屯夹河合三十四部
  臣若水通曰降羌之所以背服不常者以其恃有大小榆谷土地肥美也曹凤广设屯田之议诚可以绝窥欲之源省委输之役其利于国家大矣然而三十四部之功垂立而诸羌复叛非其谋之罪也此又不可以成败论焉
  汉顺帝永建五年夏帝以伊吾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资之以为钞暴三月辛亥复令开设屯田如永元时事
  臣若水通曰边地可田而弃之外夷诚所谓赍粮以资盗矣顺帝遵永元故事令复屯田则钞暴可绝边储可实一举而两得其为国计之利岂小哉
  汉献帝建安元年羽林监枣祗请建置屯田曹操从之以祗为屯田都尉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仓廪皆满故操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能兼并群雄
  臣若水通曰曹操屯田之议发之者毛玠定之者枣祗成之者任峻也夫以曹操一奸雄耳当乱离之馀犹能听从群谋收富强之效以成兼并之计使明君乘无事之时而图之以助国计以宽民租则其效之所致岂但如操而已哉
  汉后主建兴四年吴陆逊以所在少榖表令诸将增广农亩吴主报曰甚善今孤父子亲受田车中八牛以为四耦虽未及古人亦欲令与众均等其劳也
  臣若水通曰增广农亩逊诚周于谋国矣而吴主遂欲亲执其劳吴之君臣同心协力此其所以鼎峙于江表也
  建兴十二年四月诸葛亮由斜谷伐魏以前者数出皆以运粮不继使己志不伸乃分兵屯田为久住之计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臣若水通曰兵以食而强古者兵农为一无事则耕有事则战自食其力而无转输之劳所在有备而无匮乏之患则何所往而不成功也诸葛亮伐魏分兵屯田则其志岂小小耶噫天不假年而不使天下蒙其泽柰之何哉
  后主延熙四年魏欲广田蓄谷于扬豫之间使邓艾行陈项以东至寿春艾以为昔太祖破黄巾因为屯田积谷许都以制四方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令淮北二万人淮南三万人且田且守岁充五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十万之众五年食也以此乘吴无不克矣司马懿善之始开广漕渠每大兴军旅汎舟而下达于江淮资食有馀而无水害
  臣若水通曰魏以偏安之国有外敌之患宜其应接不给矣乃信用邓艾屯田淮颍卒之国用有备而大功遂成岂非富强之长策乎人君享有天下岂可缓民事而不知所以经理之反视魏人之不若哉
  晋武帝泰始五年羊祐镇襄阳减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馀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
  臣若水通曰羊祜与陆抗之边境相持命使交通抗与之亦孚信无疑宜若无所事备矣至其垦田八百顷致十年之积其自治何其密哉内备国用外孚敌人以安两国之民其为边计可谓万全者矣宜书之以为后世耕守备边之法焉
  晋武帝太康元年杜预还襄阳引滍沟水以浸田万馀顷开杨口通零桂之漕公私赖之
  臣若水通曰甚矣兵食资于农亩农亩资于水利也叔敖起芍陂则楚受其惠文翁穿腴口则蜀以富饶史起引漳于魏而邺旁有稻粱之咏郑国道泾于秦而谷口有禾黍之谣今杜预当倥偬多事之日而能为此兵农久远之谋其亦善于经画者矣
  宋文帝元嘉七年十二月长沙王义欣镇寿阳寿阳土荒民散城郭颓败义欣随宜经理见芍陂久废修治堤防引河水入陂溉田万馀顷无复旱灾
  臣若水通曰周礼遂人主乡遂损膏腴之地以为沟洫者多于田匠人主都鄙率井田之民以治沟洫者多于赋而所以专主乎稻人者以潴蓄水虽旱不干以防止水虽水不溢此圣人经制之大利湮废已久义欣镇寿阳而能留心于此可谓知所先务矣
  宋文帝元嘉十六年十二月魏主焘问为政何先时魏多封禁良田高允曰臣少贱唯知农事若国家广田积谷公私有备则饥馑不足忧矣帝乃命悉除田禁以赋百姓
  臣若水通曰语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地生物以养民民输赋以足国上下富足而不治者未之有也若封禁良田君专其利也民有不堪则乱亡至矣允之对其善矣哉
  齐高帝建元三年魏薛虎子上表以为国家欲取江东先湏积谷彭城切惟在镇之兵不减数万资粮之绢人十二疋用度无凖未及代下不免饥寒公私损费今徐州良田十万馀顷水陆肥沃清汴通流足以溉灌若以兵绢市牛可得万头兴置屯田一岁之中具给官食半兵芸殖馀兵屯戍且耕且守不妨捍边一年之收过于十倍之绢暂时之耕足充数载之食于后兵资皆贮公库五稔之后榖帛俱溢非直戍卒丰饱亦有吞敌之势魏人从之
  臣若水通曰虎子屯田之疏足食足兵一举而两得矣茍能行之不替则万世之利而万全之计也孝文从之亦可谓知大计者哉
  齐和帝中兴二年东归以萧憺为荆州刺史荆州军旅之后公私困乏憺励精为治广屯田省力役存问兵死之家供其困乏
  臣若水通曰广屯田则兵食有所资省力役则屯种无所夺故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当五代兵争之日适祸变相寻之时而萧憺留心于此可谓良刺史矣
  陈文帝天嘉元年十二月齐置屯田初齐显祖之末谷籴踊贵济南王即位尚书左丞苏珍芝建议修石鳖等屯自是淮南军防足食肃宗即位平州刺史𥞇晔建议开督亢陂置屯田岁收稻粟数十万石北境周赡又于河内置怀义等屯以给河南之费由是稍止转输之劳
  臣若水通曰齐以兴屯田之政其利所济如此其大况今天下之大地有遗利民有遗力择闲旷之田以授天下之兵则兵不必仰给于民民不致转输于兵国富人足而兵强矣不然东南之财赋有时而竭兵亦何所赖耶为经国长久之计者其尚留意于此焉
  隋文帝开皇十年五月乙未诏曰魏末丧乱军人权置坊府南征北伐居处无定家无完堵地罕苞桑朕甚悯之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军府统领宜依旧式罢山东河南及北方缘边之地新置军府臣若水通曰罢新置军府而驱兵于农开皇之制善矣盖丧乱既平兵有无事之夫地有不耕之田故兵授恒产以耕之则衣食足矣居则散而为农战则聚而为兵兵农合一古之制也此开皇之治所以为可观也已有国家者岂可少隋之治而以为不足法耶








  格物通卷八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屯田下授间田水利附
  唐高祖武德六年十月壬戌并州大总管府长史窦静表请于太原署屯田以省馈运议者以为烦扰不许静切论不已敇征静入朝使与裴寂萧瑀封徳彜相论难于上前寂等不能屈乃从静议岁收谷数千斛上善之命检校并州大总管
  臣若水通曰馈运之劳孰与坐食之安闲旷之兵孰与耕桑之利狃于茍且而病其更张天下国家之事无一可为者矣窦静之请屯田其虑远矣裴寂辈习于一时之安而欲沮之岂足与谋国者哉唐祖从静之议而行之岂特一时之利此万世之利也
  唐高宗龙朔二年刘仁轨镇百济修屯田储糗粮训士卒以图高丽
  臣若水通曰国之大事在戎而戎之大命在食修屯田所以备食而即戎也如从仁轨之言高丽可以不图而坐制矣
  唐中宗嗣圣十八年十一月以郭元振为凉州都督令甘州刺史李汉通开置屯田尽水陆之利旧凉州粟麦斛至数千至是一缣籴数十斛军粮支数十年
  臣若水通曰元振都督凉州率汉通修屯田之政尽水陆之利以收富实之效则天之时功显节完如元振者㡬何人哉
  唐玄宗开元五年宋庆礼为营州都督庆礼清勤严肃开屯田八十馀所数年之间仓廪充实市里寖繁臣若水通曰屯田之设有古兵农之遗法且耕且守可以免内挽之劳可以严外侮之备农作相励守望相助冦敌相保以实待虚以逸待劳安边足用之策莫此为善者也庆礼营州之备可以为后世法矣
  开元十二年五月制听逃户自首辟所在闲田随宜收税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仍以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为劝农使巡行州县与吏民议定赋役臣若水通曰闲田而征科则民未获开垦之利而已苦督责之患矣玄宗听逃户自首所辟闲田随宜收税悉蠲租庸可谓善于治地舒于取利者矣户口之蕃宜哉
  唐德宗贞元九年五月陆贽上奏谓宜罢诸道将士防秋之制令本道但供衣粮募戍卒愿留及蕃汉子弟多开屯田官为收籴冦至则人自为战时至则家自力农与夫倏来忽往者岂可同等而论哉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时所恃以为万全取胜之计者以兵农为一也屯田之制食出于民亦备边之良法也陆贽所谓冦至则人自为战时至则家自力农其利一何博哉惜乎德宗徒善其言而不能尽用也后之有天下者必求其法顺天时因地利酌其宜而行之则财无不丰而兵无不足矣
  贞元元年陆贽草大赦制曰朕悯念苍生务恤征讨频有诏命许其自新其归顺百姓仍委节度观察使刺史给空闲地任便安居优复终身务令全济待事平已后听归本贯
  又曰诸道有解退官建州府长吏切务安存仍量以空闲田地给付免其差役任自营生
  臣若水通曰帝王以好生为德法天因地以尽利者也是故闲地授于归顺之民而民乐其生闲田授于解退之官而官遂其性土膏无遗弃之利生人无丧贫之叹王者之政也呜呼世称贽为王佐之才其近是耶
  韩愈送水陆运使韩重华归所治序曰六年冬振武军吏走驿马诣阙告饥公卿廷议以转运使不得其人宜选才干之士往换之吾族子重华适当其任至则出赃罪吏九百馀人脱其桎梏给耒耜与牛使耕其傍便近地以偿所负释其粟之在吏者四十万斛不征吏得去罪死假种粮齿平人有以自效莫不涕泣感奋相率尽力以奉其令而又为之奔走经营相原隰之宜指授方法故连二岁大熟吏得尽偿其所亡失四十万斛者而私其赢馀得以苏息军不复饥君曰此未足为天子言请益募人为十五屯屯置百三十人而种百顷令各就高为堡东起振武转而西过云州界极于中受降城出入河山之际六百馀里屯堡相望冦来不能为暴人得肆耕其中少可以罢漕挽之费朝廷从其议秋果倍收岁省度支钱千三百万八年诏拜殿中侍御史锡服朱银其冬来朝奏曰得益开田四千顷则尽可以给塞下五城矣田五千顷法当用人七千臣令吏于无事时督习弓矢为战守备因可以制敌庶㡬所谓兵农兼事务一而两得者也大臣方持其议吾以为边军皆不知耕作开口望哺有司常僦人以车船自他郡往输乘沙逆河远者数千里人畜死蹄踵交道费不可胜计中国坐耗而边吏恒苦食不继今君所请田皆故秦汉时郡县地其课绩又已验白若从其言其利未可遽以一二数也
  臣若水通曰甚矣屯田之为务重而有关于国家之大利也今夫二人之斗必须之于力力之足否胜负之所由判力之足者食为之也况夫振武之告饥已非一人之命非一军之命而一国之命脉所由系也重华至则捐逋租释赃罪而使之尽力于农遂收其入以偿四十万斛之粟由是而推广之屯愈多而利益博使当时公卿不沮尽行其说其为国家之赖可量也哉行之而不弛则唐至今犹存可也
  宋太宗淳化四年三月以何承矩为河北屯田制置使时契丹挠边承矩请于顺安砦西开易河蒲口导水东注于海东西三百馀里南北五七十里资其陂泽筑堤贮水为屯田以遏敌骑之奔轶俟期岁间关南诸河悉壅阗即播为稻田其缘边州军临塘水者止留城守军士不烦发兵广戍收地利以实边设险固以防塞春夏课农秋冬习武休息民力以助国经将见彼弱我强彼劳我逸此御边之要策也太宗嘉纳之
  臣若水通曰边陲之所需者兵而已矣兵之所急者食而已矣舍屯田以求足食之道舎足食而求足兵之策奚可得哉是故屯田有法则兵农合而守战利内挽之劳可省而外侮之备可严矣承矩之为屯田也兵农兼至而国家大赖其利安边之要策诚无以逾于此矣有天下者可不择是人而用之哉
  宋仁宗天圣七年三月给契丹流民田契丹饥流民至境上帝曰皆吾赤子也诏给以唐邓州闲田仍令所过给食
  臣若水通曰契丹饥而来以中国之有仁君也及境而给田赐食无内外彼此之私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者矣仁宗曰皆吾赤子则爱民之心又与天地同体矣吁其仁矣哉
  宋高宗建炎三年七月广州教授林勲上本政书十三篇言国朝兵农之政大抵因唐末今农贫而多失职兵骄而不可用地利多遗财用不足皆本政不修之故宜仿古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亩其有羡田之家毋得市田其无田与游惰末作者皆驱之使为隶农以耕田之羡者而杂纽钱谷以为什一之税每十六夫为一井毎井赋二兵马一匹蚕妇之贡绢三尺绵一两非蚕乡则布六尺麻二两其说甚备书奏诏以为桂州节度掌书记其后朱熹甚爱其书陈亮亦曰此书考古验今思虑周密世之为井田之学者无以加矣
  臣若水通曰古者兵与农一三时务农一时讲武无事则耕有事则战皆出于井田之制尔后世则兵与农二故有屯田之名夫屯田固不若井田矣然今之所谓屯田者抑岂如赵充国诸葛亮之所经营者乎林勲痛知此弊欲复古制以井田为言可谓豪杰之士矣然井田之行在有君有臣尔高宗之时奸桧当国非其器矣惜哉
  宋高宗绍兴四年七月岳飞复襄阳等六郡因奏金人所爱惟子女金帛志已骄惰刘豫僣伪人心终不忘宋如以精兵二十万直𢭏中原恢复故疆诚易为力襄阳随郢地皆膏腴茍行营田其利甚厚臣候粮足即过江北剿敌时方重深入之举而营田之议自是兴矣臣若水通曰岳飞以恢复为己任此大事也而以营田厚利为请必候粮足而后动其虑远矣及其用兵规置乌珠屡踬至以父呼岂非屯田之利助之也乎使其志得行不困于和议之非恢复中原特易易尔
  宋高宗时陈规守德安尝条上营屯田事宜欲仿古屯田之制合射士民兵分地耕垦军士所屯之田皆相险隘立堡砦冦至则保聚捍御无事则乘时田作射士皆分半以耕屯田民户所营之田水田亩赋粳米一斗陆田赋麦豆各五升满三年无逋输给为永业流民自归者以田还之凡屯田事营田司兼行营田事府县官兼行皆不更置吏诏嘉奖之仍下其法于诸镇
  臣若水通曰营田屯田名虽不同其为足国之道一也规守德安条陈营屯田事其说善矣高宗既嘉奖之又下其法于诸镇可不谓从善之君乎
  宋儒杨时边事札子有云闻燕地尚多闲田不若募边民为弓箭手如陜西例蠲其租赋使习骑射亦足杀常胜军之势仍立定额无使增置不三五年可渐消矣臣若水通曰张阐有言非田之不可耕也无耕田之民也此所以地多闲田乎弃地之利失民之天祸莫甚焉故募边民以耕之而因之以习骑射开衣食之源为战守之备孔子所谓足食足兵尽在于是矣后之人君之制四夷主将之为边备盍亦效法于是乎
  张栻云持节利路兴洋间多营田与民田错官军怙强为扰田且多荒张棁上其事于宣抚使请令民亦得佃耕谷用以广
  臣若水通曰军民皆耕足用之道也然而民田与营田杂错则不无侵扰之患矣所以治之者必得以军法行之则军民皆和畏法而各安其业矣
  张栻述吏部侍郎李浩奏曰臣亲见两淮可耕之田尽为废地心实痛之条画营田便利甚悉
  臣若水通曰土地之生物也力勤者穰力惰者荒是故有沃人而无沃地矣夫以两淮之沃壤弃而不耕遂为废土是天之所以养民者而使民弃之此仁人之所宜痛心也及其条画营田便利仁人君子之用心固如是乎孟子曰仁者宜在高位人君得若人而用之则民物各得其所矣
  国朝洪武十九年九月庚申西平侯沐英奏云南土地甚广而荒芜居多宜置屯令军士开耕以备储偫上谕户部曰屯田之攻可以纾民力足兵食边防之计莫善于此赵充国始屯金城而储蓄充实汉享其利后之有天下者亦莫能废英之是谋可谓尽心有志古人宜如所言然边城久荒榛莽蔽翳用力实难宜缓其岁限之粟使彼乐于耕作数年之后征之可也
  臣若水通曰屯田内有不费之惠外有守御之备古今足兵食守边境之良法莫有过焉者也是以善为国者必因天时尽地利不以边荒之地而辍人为之功废天地自然之利也云南地广而荒沐英首建开垦置屯之议可谓有志复古矣皇祖知屯田之利而善之可谓能用善谋矣至于缓其岁征之例则又一念之仁而为生财之本矣惟圣明留意聿修祖徳俾守在四夷社稷幸甚
  洪武三十二年己卯诏遣延安侯唐胜宗长兴侯耿炳文巡视陜西城督军屯田
  臣若水通曰边守者中国外夷之大防而天下安危之所关也边兵之不足以食之不给也道路之远输将之难率数十倍而致其一此晁错所以谓守边备塞劝农力本为当世之急务也我皇祖拨乱反治安内备外之事靡不悉举其屯田之制则于闲旷之土分军以立屯堡俾其且耕且守守者十七耕者十三而更畨之遇有儆急朝发夕至是于守御之中而收耕获之利一举而两得矣至是诏遣二侯巡视城池督军屯种其督责之法何其严也臣窃以为每人受田二十亩出租六石比之民为重恐军人不堪而屯法易废也伏愿圣明体皇祖之心扩优恤之令较其腴瘠之分均其轻重之入宜稍仿井田之制岁收公田之入上无科征之促下无逋负之患则屯种之军乐于耕勇于战既得以足军国之储又得以遂室家之乐公私两便上下俱足矣
  国朝诸司职掌凡边防郡县守御去处新立卫分拨军开垦荒田屯种须计算顷亩数目及田地肥瘠人力勤惰务在不旷征徭不失军饷合用农器有司铸造发用木植自行采办牛只不敷移文索取官厩数多发遣如果路远官价收买给用
  国朝问刑条例凡用强占种屯田者问罪官调边卫带俸差操旗军军丁人等发边卫充军民发口外为民管屯等官不行用心清查者纠奏治罪
  臣若水通曰古者寓兵于农屯田之设其遗意与语曰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故赵充国屯田金城孔明屯田渭上诚足食足兵之要道也然必广设而多聚之严禁而勤督之其庶㡬行而不废收久远之利焉
  永乐十一年四月太宗皇帝坐御幄中召问足食足兵之策大学士杨荣对宜择将帅力屯田将得人则军士弗扰军士既安则耕不违时何患兵食之不足哉臣若水通曰屯田者富国强兵自然之利也然或将帅不得其人则占役以违其时刻剥以侵其利而法遂废尔茍得其人则军士弗扰而均得以力于农将见食不求足而自足兵不求强而自强矣若大学士杨荣者岂非谋国之善者哉伏惟圣明为经国久远之图宜体太宗之意而推行之如有占役侵利之将即以军法从事则其事可修举而不坏矣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仁庙谕户部尚书夏原吉曰古者寓兵于农而不夺其时所以民无转输之劳而兵食足后世莫善于汉之屯田先帝所立屯田法甚善盖用心亦甚至但后来所司数以征徭扰之既失其时遂无其效所储蓄十不及二三有事不免劳民转输矣其令天下卫所凡屯田军士自今不许擅差妨其农务违者处以重法
  臣若水通曰兵农一则所谓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孟子云不违民时榖不可胜食也是以古之圣王必以农事为重而不可轻役其民焉我朝屯田之制甚善其效不著以征役妨其时而不得以尽力于南亩故也仁庙之谕洞见弊端修举善政且严其法禁可谓知务之急矣臣窃观今日屯田之士其困盖有不止于昔时者惟圣明深念之
  国朝宪纲一荒闲田土行属正官设法召民开垦趁时布种其合纳钱粮须候年限满日科征毋致抛荒国朝问刑条例河南北直隶各处空闲地土祖宗朝俱听民尽力开耕永不起科若有占夺投献者照屯田及民田寺观田例问发
  臣若水通曰国以民保民以土养故易曰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郊野之有闲田而使民得以耕焉或征收以限或永不起科恤其时而不妨其功严其令使不夺其利此我祖宗之仁敬天勤民之意其出于寻常万万矣圣子神孙宜深体焉









  格物通卷八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马政
  诗鲁颂𬳶𬳶𬳶牡马在坰之野薄言𬳶者有驈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
  臣若水通曰此诗言僖公牧马之盛由其立心之远也𬳶𬳶腹干肥张之貌林外谓之坰彭彭盛貌思无疆言其思之深广无穷也臧善也记曰问国君之富数马以对则马之盛衰其有关于国家之盛衰矣僖公之马薄言其在坰者有驈皇骊黄而色无不备以车彭彭而力无不齐是岂偶然而致哉盖由其立心远大无见小欲速之私故思及于马凡所以牧养而调用者不徇私以废法故马之在官在民者各无不善矣茍立心不远轻谋浅虑则凡施之国家大小皆无成矣岂独一马政哉伏惟圣明于思无疆之学益深讲求以为蓄牧富强之本焉
  礼记月令曰游牝别群则絷腾驹班马政
  臣若水通曰此仲夏之令也别群者离其群也季春游牝于牧至仲夏妊孕已遂故别群也絷维之也腾驹者腾跃之驹也于此时系腾跃之驹恐踶啮以伤其孕也二者皆以遂长养也班布也马政养马之政令也
  月令曰是月也天子乃教于田猎以习五戎班马政臣若水通曰此季秋之令也先王于季秋之月天气平和之时教人田猎以逐禽兽因以习五戎之事即车攻所谓因田猎以选车徒者也斯时也又班布马政必齐色度力然后同乘焉夫田猎所以得利人之所欲莫甚于利者军戎所以效死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以所恶寓所欲而习焉先王之深意也然必继之以班马政者盖行猎必以车驾车必以马故必班马政比乘车然后田猎之事可因之而举而军戎之教寓于其中矣今天下虽无事然不可忘战而马政亦所当修有太仆之官以专其事有御史之烙以稽其弊盖亦尝备矣伏惟圣明严加戒饬以复先王之遗意焉
  周礼夏官马质掌质马量三物一曰戎马二曰田马三曰驽马皆有物贾纲恶马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夏官之政也马质官名质平也主买马而平其价者也谓之量三物者别三马之材有高下之等必有以量之然后可以知其贾也其材力可以供兵戎之事者曰戎马可以供田猎之事者曰田马以至驽马则驽下之材所以供冗事也三者皆有物贾焉曰纲恶马者以索纲而絷之使不得奔逐蹄啮也此先王养马之政布在方册后之人主果能行之则马生日蕃而军国之用无穷矣
  校人掌王马之政辨六马之属种马一物戎马一物齐马一物道马一物田马一物驽马一物凡颁良马而养乘之乘马一师四圉三乘为皂皂一趣马三皂为系系一驭夫六系为厩厩一仆夫六厩成校校有左右驽马三良马之数丽马一圉八丽一师八师一趣马八趣马一驭夫天子十有二闲马六种邦国六闲马四种家四闲马二种凡马特居四之一春祭马祖执驹夏祭先牧颁马攻特秋祭马社臧仆冬祭马步献马讲驭夫臣若水通曰此亦周礼夏官之马政也校人掌蕃育之官也种马者上善似母者也物犹色也毛色之不同也六马者玉路驾种马戎路驾戎马金路驾齐马象路驾道马田路驾田马驽马给宫中之役也师圉趣马驭夫仆夫皆掌马之官吏也良马者即五路之马也乘马四马也四马故四圉而一师也由师而上以至左右校则良马一种为匹四百三十二五种凡二千一百六十七匹也驽马三之则为匹千二百九十六五良一驽凡三千四百五十六匹而王马大备矣丽也者耦也八皆当作六驽马师十二匹则驭夫四百三十二匹矣夫然后三之其无仆夫者不驾于五路卑之也闲犹阑也十二闲者六厩成校校有左右也六闲者齐马道马田马为三闲而驽马三之也四闲者良马一驽马三也四种二种何也四种无种与戎二种田与驽也特居四之一者为牝三也欲其生之众也马祖天驷也执驹者春通淫之时驹弱恐乘匹伤之也先牧始养马者也攻特者为其蹄啮不可乘用也马社始乘马者也马步神之为马灾害者也讲驭夫者简练习熟驭马之人也
  左传庄公二十九年春新作延厩书不时也凡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
  臣若水通曰不时者非作厩之时也凡马凡养马之法也日中者春分秋分也春分则蒭繁而马牧于野秋分则水寒而马还于厩也书新者则前此未有也书新于春非其时也非其时而马方出而徒以妨农非所以为马政矣夫马出入于日中何也所以顺天之道因地之宜而尽物之性也延厩之作其意则异乎是矣诗曰秉心塞渊騋牝三千卫文公之所以复国也夫以忘亲释怨如庄公者又乌足以语此哉
  汉文帝初年厩马止有百馀匹下取给于边郡班氏居塞则致马数千群桥桃居塞则致马千匹是时内郡之盛则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乘牸牝者摈不聚会边郡之盛则三十六苑分置西北边其良者以给乘舆
  臣若水通曰动植之物天之所生地之所养而人则参赞裁成焉汉文之时马不过百馀匹及班氏桥桃马政一修遂至阡陌成群夫天地之生养如故也其所以盛衰相远者则由人尔矣司马政者当求得如班氏桥桃者任之可也
  汉景帝时造苑马以广用四年御史大夫邓绾奏禁马高九尺五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时太仆牧师诸苑三十六所分布西北边以郎为苑监官奴婢三万人养马三万匹
  臣若水通曰牧马之政在严法禁明分数而已法禁严则马无妄用而得以尽其材分数明则人有定牧而得以専其责邓绾所谓马高九尺五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者其法禁之严乎其奴婢三万人养马三万匹者其分数之明乎此所以人专其责马尽其材而牧马之所以蕃昌也欤
  汉武帝征伐四夷益盛养马以西河上郡为万骑太守而马政始掌于郡二千石矣蓄积厩马有四十万自遣卫霍之师追匈奴而马大耗焉晩年乃诏修复马令以补缺使毋之武备而已
  臣若水通曰郡二千石掌马政此其创始乎蓄马之盛古未有也自此以还而马大耗于匈奴之远追矣呜呼蓄之难而弃之甚易夫武王归马放牛留有馀不尽之偹于后也孰谓武帝号为雄材大略之主而乃计不出此耶轮台之悔盖亦晩矣语曰前车覆后车戒伏惟圣明察焉
  汉昭帝元凤二年令郡国毋敛今年马口钱又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是时有马者闲居则免三人之算有事则当三人之卒其制优异此内郡之制也至于边郡则纵民畜牧而官不禁
  臣若水通曰汉初内郡之盛则众庶有马阡陌成群边郡之盛则三十六苑分置西北而昭帝之时申明旧制并其所谓马口钱者而去之其意亦善矣昭帝能法祖以修马政之善如此可以为后世嗣君率由旧章之法矣
  汉灵帝光和四年春正月初置𫘧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臣若水通曰马政乃兵戎之重务国之命脉繋焉不可不预为之备也汉至灵帝国事已去始置厩丞领受调马豪右辜榷又从而踊腾其直虽有非子司其事亦末如之何矣有天下者宜鉴戒之
  唐玄宗开元十三年十一月以王毛仲为开府仪同三司初隋末国马皆为盗贼及边冦所掠唐初才得牝牡三千匹于赤岸泽徙之陇右命太仆张万岁掌之万岁善于其职自贞观至麟德马蕃息及七十万匹分为八坊四十八监各置使以领之是时天下以一绢易一马垂拱以后潜耗大半玄宗初即位牧马有二十四万匹以王毛仲为内外闲厩使张景顺副之至是有马四十三万匹上之东封以牧马数万匹从色别为群望之如云锦加毛仲官
  臣若水通曰唐承周隋离乱之后四方征伐之馀马政之废也久矣鸠括残骑但得赤岸泽之牝牡三千尔及其徙之陇右掌之张万岁马大蕃息有一绢一匹之盛迨至玄宗掌之以毛仲马复大蓄有望如云锦之美是盖唐都关中其地宜马而又监牧之得其人刍牧之有其法是何患乎马之不盛也后之修马政者当取法于是焉
  开元十五年听突厥于西受降城为互市每岁赍绢帛数十万匹就市戎马以助军旅且为监牧之种由是国马益壮焉
  臣若水通曰马莫壮于西北以其风气刚劲而牧地茂硕也唐群牧之马既富而又市戎马以为之种此唐之马政所以驾秦汉而独盛也故谓开元天宝时海内富实此非其验欤
  唐德宗建中元年市关辅马三万实内厩贞元三年吐蕃羌浑犯塞诏禁大马出潼蒲武关者元和十年伐蔡命中使以绢一万市马河曲其始置四十八监据陇西金城平凉天水圆广千里繇京度陇置八坊为会计都领其间善水草腴田厩旋以给贫民及军吏间及佛寺道馆㡬千顷十一年厩使张茂宗举故事尽牧岐阳坊地失业者甚众十三年以蔡州牧地为龙陂监十四年置临汉监于襄州牧马三千二百费田四百顷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性人为贵土地所以养民也戎马所以卫民也二者并行而不以相害可也故牧地与农亩各有界限牧地必不可耕可耕者必不杂以为牧地则二者有相济而无相妨矣若德宗之初牧地有定民田有界固无不善矣及张茂宗之为厩使牧马三千二百费田四百顷则是以其所卫民者而害养民者矣此司其事者所当致谨焉
  宋太祖以五代时监牧多废官失其守国马不蕃息时但有左右飞龙院帝始置养马之务岁遣中使诸边州市马自是闲厩始充矣
  臣若水通曰五代监牧废弛而马不蕃息宋祖市马修政而闲厩始充是故事之废兴皆由乎人匪由乎天也然则修举废坠在君臣之责尔
  宋太宗既平太原遂观兵范阳得汾晋燕蓟之马凡四万二千馀匹国马增多乃诏于景阳门外新作四厩名曰天驷监左右各二以左右飞龙使为左右天厩使闲厩使为崇仪使内厩马既充牣始分置诸州牧养雍熙初禁边臣于边外市蕃马勿得亏其直改太厩院为骐骥院天驷监为天厩坊自河北洛阳至许州镇监凡十八监又诏北冦未平方资战骑分遣使臣收买京城诸道私家所产之以下原本阙













  宋真宗咸平三年群牧司总内外马政其后岁遣判官一人巡行诸监取孳生驹二岁已上者点印之左右骐骥院六坊监止留马二千馀匹馀皆三月出就牧放秋冬而入其御马凖备用者在京师
  臣若水通曰马之生也日蕃而人之伪也日滋真宗取其驹而点印之防𨼆匿也夫隐匿之弊也久矣惟智者为能防其未然而弊可已也然则宋真宗可谓智哉我国家则既行之矣事久法玩在戒饬之而已耳伏惟圣明留神焉
  宋仁宗时旧制以群牧司总天下马政其属有左右骐骥院分领左右天驷监左右天厩坊其畜病马有收飬上下监收兵校长有提举指挥使副使诸监之在外者知州通判兼领之各据刍地列棚并课士卒春夏出牧秋冬入厩孳息有赏耗亡有罚其为条教甚备丁度为群牧使上言天圣中牧马至十馀万其后言者以天下无事遂废八监陜西河东岁市马一万二百尤能补京畿塞下之阙自用兵数年所市马比常岁特三之一请下令河东京东京西淮南籍丁壮为兵处有能蓄一战马者与免二丁仍不升户等以备缓急如此则国马蕃矣臣若水通曰宋制掌马之官甚备而牧马之政甚详丁度请为蓄马免丁之令修数年市马之缺亦良策也马之蕃盛固其宜矣由是而观马之盛衰系法之修否司是政者不可不因时以补其弊也
  宋英宗时唐介知太原请于交城县置马监诏比部员外郎崔台符相视得汾州故牧地三千馀顷其千二百馀顷民以租佃者令入租以给寒月刍豆已从介请置监自沙苑发牝马五百匹往交城帝谓文彦博曰马政之尽善繇群牧判官国冀其蕃息以给骑兵遂以台符权群牧判寻诏台符及刘航删收群牧司敕令
  臣若水通曰兵之有马犹身之有足也身非足则无以行兵非马则无以进知身之不可以无足则知兵之不可以无马矣唐介之请英宗之言其亦有见于此也乎是故人君之修马政非以外观也所以备用也其可不尽心乎
  宋神宗即位留意于马政于是枢密使邵亢请以牧马馀田修稼政以资牧马之利而群牧司言马监草地四万馀顷今以五万为率一马占地五十亩大名广平四监馀田无㡬宜且仍旧而原武单镇洛阳沙苑淇水安阳东平等监馀田万七千顷可赋民以刍粟从之又诏河南北分置监牧使以刘航崔台符为之又置都监各一员其在河南者为孳生监凡外诸监并分属两使诸监官吏若牧田县令佐并委监牧使举劾专隶枢密院不隶于群牧制置
  臣若水通曰周礼圉人掌养马刍牧之事以役圉师皆属于大司马若夫枢密所掌者调度机务大事而以下侵群牧之职不亦谬乎盖牧所以放马者也放之即所以养之尔惟其养之也专则生息多而壮健缓急之用有备矣此神宗即位之初而拳拳于马政其亦知国之所赖者兵而兵之所赖者马欤后之为人君欲诘尔戎兵者取法焉可也
  宋高宗谓辅臣吕頥浩曰若复孳生马当就水草地是日条画于饶州四望山等处以为牧地郡守带提领选差使臣五员专管牧飬事
  臣若水通曰高宗谓兵以马政为先可谓知守备之要矣然牧之在有其地掌之在得其人有其地而又有其人矣在专其任知斯三者则唐之云锦成群之效岂不可见哉为人君修马政者宜知此三要焉否则徒文具尔
  国朝洪武三十年乙巳曹国公李景隆还自西蕃先是命景隆赍金符往西蕃以茶易马凡用茶五十馀万斤得马一万三千五百一十八匹至是还命分给京卫骑士操养
  臣若水通曰周礼夏官卿掌兵而以司马名之是兵戎之用在于马古先王未尝不以此为重也欲修马政必圣人在上尽人之性而有以尽物之性又必得同心一德之臣以分职于下则刍牧有道而生育蕃息矣我皇祖拳拳留意于马政兼用前代之善在内地则散于民即宋户马之令也在边地则牧于官即唐监牧之制也至于川陜又有茶马之设岂非宋之市于夷者乎令臣赍符以茶易马于西蕃归则分给京卫骑士操养可谓得之不费而处之有方矣夫戎人得茶不能为我害中国得马足以为我利其潜移默夺之机则密矣但承平日久法玩弊生诘尔戎兵亦圣学中之一事也伏惟圣明体皇祖立法之心为国家先事之图幸甚
  国初都金陵设太仆寺于滁州其后定都于北又设太仆寺于京师凡两淮及江南马政则属于南其顺天等府暨山东河南马政则属于北其后又用言者毎府州若县添设佐贰官一员専管马政在外设行太仆寺于山西陜西辽东凡三处苑马寺亦三处陜西甘肃各辖一监二十四苑辽东仅一监二苑焉内地则民牧以给京师之用外地则官牧以给边方之用又于四川陜西立茶马五司以茶易蕃戎之马亦用以为边备
  臣若水通曰此我朝国马之制也夫国之大事莫大于戎戎之所急莫急于马故我朝于戎马之政尤甚详焉其地属有南北各以其便以茶易马又有其法自内及外周悉详备此马之用所以无乏绝也然今之蕃育生息不知能如国初之盛者乎其所司之官不知能如前之得人乎修废振弊惟在圣明之一心尔





  格物通卷八十四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漕运
  汉文帝时贾谊上疏曰天子都长安而以淮南东道为奉地镪道数千不轻致输郡或乃越诸侯而遂调均发征至无状也古者天子地方千里中之而为都输将繇使远者不在五百里而至公侯地百里中之而为都输将繇使远者不在五十里而至输者不苦其繇繇者不伤其费故远人安及秦不能分人寸地欲自有之输将起海上而来一钱之赋数十钱之费不轻而致也上之所得甚少人之所苦甚多也
  臣若水通曰此汉贾谊上文帝之疏也长安即关中也夫关中汉之所都也汉都关中则固资淮南以为奉地矣然自淮至关中数千里甚远地之输将类皆费数十钱始能致一钱之赋其间或有越诸侯之境而调均发征者是以所费者多而所致者少至无谓也夫古天子诸侯地不过千里百里都其中土四面输将其道里天子止五百里诸侯止五十里尔至秦并天下都关中去海有数千里之远其输将由边海而至都又数十钱之费乃致一钱矣然则人君不可不以节财用为先务也臣故揭之以为后世规焉
  汉武帝元光六年春大司农郑当时言穿渭为渠下至河漕关东粟径易又可以漑渠下民田万馀顷春诏发卒数万人穿渠如当时䇿三岁而通人以为便
  臣若水通曰郑当时穿渠之利有二焉一则可以通漕粟一则可以利漑田暂劳而永逸论者至今称之盖由当时讲求水利毋邀近功无惜小费毅然任之而不疑然非武帝之明决未必不沮之于群议废之于虑始也然则启之者当时之功用之者武帝之明是宜并书之
  汉明帝永平十三年夏汴渠成河汴分流复其旧迹臣若水通曰军国之储屯种为上漕运次之飞挽为下海运则不得已而用之也盖费力渐多则渐为下䇿尔史称明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修至是遣王景发卒修汴渠堤十馀里堤既成则河东北入海而汴东南入泗兖豫之民得以安居而运道通矣明帝之为国计也不亦善哉
  汉后主建兴十二年二月丞相诸葛亮劝农讲武作木牛流马运米集斜谷口治斜谷邸阁息兵休士三年而后用之
  臣若水通曰蜀地出褒斜不通舟楫转运甚艰故亮为木牛流马之法今其制不可考而蜀道﨑岖飞挽咸集要非寻常智谋所可办者非振古之竒才其孰能神其术如是哉
  晋惠帝永宁元年四月成都王颖表称大司马前在阳翟与贼相持既久百姓困敝乞运河北邸阁米十五万斛以振阳翟饥民
  臣若水通曰国之储积为军国计也颖表运河北邸阁之粟十五万以振阳翟饥民者何哉盖军国之所以存亡胜败以其有民也故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而况军国之需乎颖之计可谓有深长之虑矣后之人君为琼林大盈之积或乃多聚内帑以为私财而不恤民饥者亦何心哉
  晋惠帝永兴元年正月罗尚遣别驾李兴诣镇南将军刘弘求粮弘纲纪以运道阻远且荆州自空乏欲以零陵米五千斛与尚弘曰天下一家彼此无异吾今给之则无西顾之忧矣遂以三万斛给之又遣治中何松领兵屯巴东为尚后继时流民在荆州者十馀万户羁旅贫乏多为盗贼弘大给其田及种粮
  臣若水通曰纲纪弘之幕官也夫天下如人之一身四肢百骸气相通贯则为康强否则病且死矣世之为人臣者多以分职自私不相应如痿痹之人血气不贯其不悮人国家者鲜矣荆州巴涪相为唇齿巴涪军乏固荆州之忧也刘弘不以分职自私慷慨许尚以漕米三万可谓公以存心忠于所事矣噫贤矣哉
  唐都关中岁漕东南之粟高祖太宗之时用物有节而易赡水陆漕运不过二十万石
  臣若水通曰李唐创业之初漕运不若继世之多而主国计者未尝以财屈告何也用之有节也是故天之生财有限人之运力有穷不可不节也使用之无节焉则虽罄民之赀竭民之膏而其用亦有所不足矣故运事无善节用其善为人君者可不究心哉
  唐太宗贞观十八年上将征高丽敕阎立德等诣洪饶江三州造船四百艘以载军粮以韦挺为馈运使又命萧锐运河南诸州粮入海
  臣若水通曰太宗亲征远夷预为足食之计命官造船置使督运可谓轻民命而暴民财矣夫以中国之命之财而事帝王所不治之远夷譬犹竭心腹气血而以益于指爪皮毛不可得也其不亡亦幸矣臣特书以为人君远运虚内事外者之戒焉
  唐玄宗开元二十一年关中久雨谷贵上将幸东都裴耀卿谋之曰臣闻贞观永徽之际岁漕关中一二十万石足以周赡今若使司农租米悉输东都自东都转漕以实关中则关中有数年之储而水旱无忧矣且吴人不习河漕请于河口置仓使吴船输米而去官自雇载分入河洛或开山路车运而过则无留滞矣上深然其言
  臣若水通曰耀卿此谋节级转运不滞于远船不疲于远辇虽用民力而民不知其劳诚为转运之良法也开元之盛君子彚进虽转运之司而其建明有如此者其可嘉也夫
  开元二十二年裴耀卿为江淮河南转运使于河口置输场于输场东置河阴仓西置柏崖仓三门东置集津仓西置盐仓又令江淮舟运悉输河阴仓更用河舟运至含嘉仓及太原仓自太原仓入渭输关中凡三岁运米七百万斛省僦车钱三十万缗
  臣若水通曰耀卿转运之计善矣省僦车钱三十万而官不告乏凡三四递运而民不告劳其获效多而所费少自汉以来莫之过也开元天宝间海内富实而京师之府库益充非斯人之功也哉
  天宝元年正月陜州刺史季齐物穿三门运渠
  臣若水通曰齐物凿砥柱为门以通漕开其山巅以为挽路自以为计得矣至于弃石激水舟不得入乃候水涨而以人挽之旷日久而用力多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卒之赂宦官以蔽主其人乌足齿哉臣故书之以为后戒
  天宝二年江淮租庸等使韦坚引浐水抵苑东望春楼下为潭以聚江淮运船役夫匠通漕渠发人丘垄自江淮至京城民间萧然愁怨
  臣若水通曰坚之计非欲便于国益于民将以饰观视之美而逢君之欲也玄宗见其连樯数里珍货满目则侈然自足矣而复恤其民怨而国危乎天宝去开元无几而转运之弊如此乘舆播迁岂徒归诸天哉噫可以为世鉴矣
  唐肃宗乾元二年诸军屯戍日久财竭粮尽叚秀实独运刍粟以奉镇西行营相继于道
  臣若水通曰兵以食彊也食足则兵足而民信之斯无往不利矣食尽则兵惫士心必贰其果能信乎秀实独运刍粮以给行营其知当务之急者欤
  唐代宗广德二年三月刘晏为转运使以江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随便宜造运船教漕卒江船达扬州汴船达河阴河船达渭口渭口达太仓其间縁水置仓转相受给自是每岁运谷或至百馀万斛无升斗沉覆者臣若水通曰刘晏转运之法世称理财之善也盖由躬执筹算自昕逮晦虽休澣不费务其专精于此也久矣而又取济于盐利宜其事之易办而成其功也虽然大学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晏亦专利之臣尔未闻以仁义之利事其君者故曰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然则晏亦非国家之大利也
  唐德宗贞元二年四月关中仓廪竭禁军或自脱巾呼于道曰拘吾于军而不给粮吾罪人也帝忧之甚会韩滉运米三万石至陜李泌即奏之帝喜遽谓左右曰米已至陜吾父子得生矣时禁中不酿命吴坊市取酒为乐又遣中使谕神䇿六军军士皆呼万岁时比岁饥馑兵民皆瘦黑至是麦始熟市有醉人当时以为嘉瑞人作饱食死者复五之一数月人肤色乃如故矣
  臣若水通曰经曰制节谨度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德宗以聚敛为良臣以掊克为长䇿而不节无度既已久失人心而肇祸乱矣播迁之馀乃至仓廪匮竭上下乏食是不守其富矣韩滉运米至陜而帝有得生之喜军有万岁之呼然则非良运则冤怨生变即有不得生之祸矣转运之利于国家岂小也哉昔者公刘好货诗曰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槖于囊思戢用光帝之好与公刘同而其效相反者盖天理人欲之不同情尔人君可不以德宗为戒而以公刘为法哉
  陆贽奏议贽告德宗曰陛下诚能听臣愚计不受沮伤百日之间收贮緫毕转运常行之务既无失于旧规太仓岁入之储亦不阙其恒数图虑至熟更无所妨谨具杨榷上陈惟陛下留意省察旧制以关中王者所都万方辐辏人殷地狭不足相资加以六师糗粮百官禄廪邦畿之税给用不充所以控引东方岁运租米冒淮湖风浪之弊溯河渭湍险之艰所费至多所济盖寡习闻见而不达时宜者则曰国之大事不计费损故承前有用一斗钱运一斗米之言虽知劳烦不可废也习近利而不防远患者则曰每至秋之时但令畿内和籴既易集事又足劝农何必转输徒耗财赋臣以两家之论互有短长各申偏执之怀俱昧变通之术其于事理可得粗言夫聚人以财而人命在食将制国用须权重轻食不足而财有馀则弛于积财而务实仓廪食有馀而财不足则缓于积食而啬用货泉若国家理安钱谷俱富烝黎蕃息力役靡㢮然后可操羡财益广漕运虽有厚费适资贫人三者不失其时之所宜则轻重中权而国用有制矣开元天宝之际承平日久财力阜殷禄食所颁给用亦广所以不计縻耗励赡军储至使流俗过言有用一斗钱运一斗米之说然且散有馀而备所乏虽费何害焉斯所谓操羡财以广漕运者也贞元之始巨盗初平太仓无兼月之储关辅遇连年之旱而有司奏停水运务省脚钱至使郊畿之间烟火殆绝都市之内馁殍相望斯所谓睹近利而不防远患者也近岁关辅之地年谷屡登数减百姓税钱许其折纳粟麦公储委积足给数年田农之家犹困谷贱今夏江淮水潦漂损田苗比于常时米贵加倍甿庶匮乏流痡颇多关辅以谷贱伤农宜加价籴谷以劝稼穑江淮以谷贵民困宜减价粜米以救凶灾今宜籴之处则无钱宜粜之处则无米而又运彼所乏益此所馀斯所谓习见闻而不达时宜者也今淮南诸州米每斗当钱一百五十文从淮南转运至东渭桥每斗船脚又约用钱二百文计运米一斗緫当钱三百五十文其米既糙且陈尤为京邑所贱今据市司月估每斗只粜得钱三十七文而已耗其九而存其一馁彼人而伤此农制事若斯可谓失矣顷者每年从江西湖南浙东浙西淮南等道运米一百一十万石送至河阴其中减四十万石留贮河阴仓馀七十万石送至陜州又减三十万石留贮太原仓唯馀四十万石送赴渭桥输纳臣详问河阴太原等仓留贮之意盖因往年虫旱关辅荐饥当崔浩作相之初惩元琇罢运之失遂请每年转漕米一百万石以赡京师比之中途力殚岁尽所以节级停减分贮诸仓每至春水初通江淮所般未到便取此米入运免其停滞舟船江淮新米至仓还复留纳填数轮环贮运颇亦恊宜不必每岁加般以増不给之费所司但遵旧例曽不详究源由迩来七年积数滋广臣近勘河阴太原等仓见米犹有三百二十馀万石河阴一县所贮尤多仓廪充盈随便露积旧者未尽新者转加岁月渐深耗损増甚纵绝江淮转输且运此米入关七八年间计犹未尽况江淮转输船次不停但恐过多不虑有阙今岁关中之地百谷丰登京尹及诸县令频以此事为言忧在京米粟大贱请广和籴以救农人臣今计料所籴多少皆云可至百馀万石又令量定所籴估价通计诸县贵贱并雇船车般至太仓谷价约四十有馀米价七十以下则一年和籴之数足当转运二年一斗转运之资足以和籴五斗比较即时利害运务且合悉停臣窃虑运务若停则舟船无用舟船无用则坏烂莫修傥遇灾凶复须转漕临时鸠集理必淹迟夫立法裁规久必生弊经略之念始虑贵周不以积习害机宜不以近利隳永制不贵功于当代不流患于他时虑远防微是其均济臣今所献庶近于斯减所运之数以实边储存转运之务以备时要其于详审必免贻忧
  臣若水通曰陆贽论转运一事变通尽利至为详悉视此处岁谷之丰歉馀乏以为彼处转运之盈缩多寡达时宜而不溺于见闻防远患而不狃于近利贽可谓通达国体者矣后之人君讲运事者宜采择焉
  宋定都于汴漕运之法分为四路江南淮南浙东西荆湖南北六路之粟自淮入汴至京师陜西之粟自三门白波转黄河入汴至京师陈蔡之粟自闵河蔡河入汴至京师京东之粟历曹济及郓入五大渠至京师四河惟汴最重
  臣若水通曰汴梁四冲八达之地也宋建鼎于此故其运道所至凡四路盖因其势而为之也若汉漕仰于山东唐漕仰于江淮则异于是矣是故法无古今便民者为良法也
  元史食货志元都于燕去江南极远而百司庶府之繁卫士编民之众无不仰给于江南自伯颜献海运之言而江南之粮分为春夏二运盖至于京师者岁多至三百万馀石民无挽输之劳国有储蓄之富岂非一代良法欤
  臣若水通曰虞集云至元十二年既平宋始运江南粮以河运弗便至元二十九年用伯颜言初通海道漕运抵直沽以达京城立运粮万户府三以南人朱清张瑄罗璧为之初岁运四万馀石后累増及三百馀万石春夏分二运至舟行风迅有时自浙西不旬日而达于京师内外官府大小吏士至于细民无不仰给于此臣愚亦以为此一代之良法也夫所谓法之良者岂直以为足国之用而已乎盖其法有三利焉夫漕河系于地者也舟挽系于人者也海运系于天者也系于地者地或得以阻之系于人者人亦得以玩之系于天者惟能顺天之时地阻人力不得而与焉是故有顺天之利一也无漕河之阻二也免挽舟之劳三也此所以为良法也虽然今之漕河疏濬地利已非元之比矣督运严密人事已非元之比矣此其万世之经也若夫海运之法费力甚少而致粟甚多其说亦不可废必不得已而用之其亦权一时之变乎
  程颢曰馈运之术虽自古亦无不烦民不动摇而足者然于古则有兵车其中载糗粮百人破二十五人然古者行兵在中国又不远敌若是深入远处则决无省力且如秦运海隅之粟以馈边率三十锺而致一石是二百倍以来今日师行一兵行一夫馈只可供七日其馀日必俱乏食也且计之须三夫而助一兵仍须十五日便回一日不回则一日乏食以此较之无善术故兵也者古人必不得已而用者知此尔
  臣若水通曰程颢谓一夫可馈一兵七日而计三夫助一兵盖有见乎运饷之难至精密矣是故古者慎于用兵非独不忍驱无罪之民而置之锋镝之下也亦以馈运之难耳盖用兵所以利民也至于疲其力伤其财则是以其所利之者反害之矣故古之用兵须精而少静而制动盖为省馈饷之费尔
  张栻云北边方用兵总财赋者议调西州民转饷张棁谓有三不可西州赋重于三路不待调夫民力已疲矣自蜀至利役夫徒手走千里始得负粮而行又千里乃至西和古人以为千里馈粮士有饥色今且倍矣独奈何且剑利调夫一人之费为钱八万西州道远费必倍以一夫十六万钱计之直米五十石致六斗之粟利害又相绝矣卒寝其议
  臣若水通曰转饷之役病民以二千里之远而转饷又病民之至者也张棁三不可之说深见其病可谓能知时务者矣若以为不达时务而泥于守常者岂知棁者哉后之为国计者当如棁之深稽其弊然后可以谓之永图也
  列传记杨时陈时政之弊有曰燕云之师宜退守内地以省转输之劳募边民为弓弩手以杀常胜军之势臣若水通曰转输之事用民力则病民者也地愈远则为病愈甚宋运江淮以南之米去燕云甚远矣时言退守以省民劳募边民以为弓弩手可谓知兵食之至计者矣
  杨时上渊圣皇帝书其略曰祖宗设制置发运司盖得刘晏之遗意朝廷捐数百万缗与为籴本使总六路之计通融移用以给中都之费六路丰凶更有不常一路丰稔则増籴以充漕计饥凶去处则罢籴使输折斛钱而已故上下俱宽而中都不乏最为良法自胡师文以籴本为羡馀以献而制置发运司拱手无可为者此直达之议所从起也今复转般而籴本乃取之诸路昔者诸路每岁一路所得盐课无虑数十万缗自钞法行盐课悉归榷货务诸路一无所得漕计日已不给今又敛取之非出于漕臣之家亦取诸民而已
  臣若水通曰运饷之法莫善于转般莫不善于直达是时虽复转般之名而直达之实犹在诸路漕米至真扬楚泗未尝入厫徒为取支文具而已夫盐法与转般相因以为利也久矣自直达行而盐法随变所谓相因为利者咸失之矣今复转般之名而无转般之实岂非徒然哉此杨时之论所以有感于时弊而为后世变法者之戒矣
  国朝洪武二十六年八月上命崇山侯李新往溧水县督视有司开胭脂河上谕之曰两浙赋税漕运京师岁实浩繁一自浙河至丹阳舍舟登陆转输甚劳一自大江溯流而上风涛之险覆溺者多朕甚悯之今欲自畿甸疏凿河流以通于浙俾运输者不劳商旅获便故特命尔往督其事尔其临事虽勤役民勿暴新顿首受命而行曁河成人皆便之臣若水通曰食者军民之大命而漕运又朝廷之大命也圣祖命李新往督开胭脂河且谕之以转输之浩繁与夫输挽覆溺之劳苦遂欲河流大通往来获便所以利国计而宽民力者至矣然是特运于南都者尔今日都北自扬淮至于会通而达京师其道路之遥洪闸之险浩繁劳苦又不可胜言者矣圣明宜体皇祖之心以备国而恤民使其所养者皆有功于国有益于民之人不徒费可也不然何以苦我有用之民而养彼无用之人为彼无益之事哉诚使授一官兴一役费一物必以此为念而痛为之撙节焉国用其有不给民生其有不安者乎伏惟圣明留意焉
  洪武三十年海内运粮七十万石给辽东军饷永乐初海运七十万石至北京至十三年会通河通利始罢海运
  臣若水通曰此国朝罢海运之始也夫转运粮米取以资京师而已今之漕运尽善而尽美也至于海运一切罢之臣窃以为非所以备意外之虞而示人以不可穷之计也故漕运以为万世之经海运所以备一时之变二者并存斯得之矣然欲举海运必属之近海之藩司庶乎知海港之势而为操舟趋避之方则万全无失可使一费而収百利矣
  国朝诸司职掌凡有军马去处所需钱粮等项本部必先查考某处蓄积有馀某处岁用不给量其水陆路程地里远近难易计其人夫多寡明白具奏差官于粮多去处拨运缺粮卫分支用
  臣若水通曰转运之法国家大计其在历代行之其法不同然大要不过随其地之丰歉量其里之远近难易而权宜之而已矣此不易之法也我朝著为法令提其大纲挈其要领可谓至约而博矣
  永乐四年六月广东布政司奏每岁海外番夷入贡方物水路以舟楫运载惟南雄至南安舟楫不通自今请用民力接运太宗曰为君务养民今番贡无定期而农少暇日假令自春至秋番夷入贡不绝皆役民接运岂不妨其农事自今番夷入贡如值农务之时其方物并于南雄收贮俟十一月农隙却令运赴南安著为令复顾侍臣曰民不失其养虽劳之鲜怨民失所养虽休之不德
  臣若水通曰古之王者不以边远穷人之力故禹贡之制止于甸服千里之内犹曰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四百里粟五百里米因其地之远近为之轻重而于侯绥要荒之外则无赋也晁错曰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盖以为民也观我太宗之言诚有以合古帝王之意继世而有天下盍以太宗为法乎







  格物通卷八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劝课
  易系辞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斵木为耜揉木为耒耒槈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
  臣若水通曰此是圣人制耒耜之器有益卦之象也作者肇于神农而创制之也斵谓削而锐之起土者耜也揉谓柔而曲之运耜者耒也益之上巽二阳象耒之自地上而入下震一阳象耜之在地下而动也耒耜兴而天下皆知耕矣民无遗力而游食禁矣地无遗利而闲旷治矣取诸易卦之益者盖天下之益莫大于农五谷熟而民人育衣食足而礼义生皆农之功也周之有天下皆起于后稷之农亩故国家以农为本为人君者可不知所先务乎
  书虞书大禹谟禹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坏
  臣若水通曰大禹陈养民之政此则劝惩以保其治也戒谕也休美也董督责也大禹言今六府三事九功惟叙九叙惟歌矣然人情恒勤于始怠于终则已成之功能保其不废乎故勤于是者则戒谕而休美之其怠于是者则督责而惩戒之戒之董之虽以激励其忧勤之心而不能使之优游厌饫自趋事赴工而不已也故复即其前日歌咏之言恊之律吕播之声音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劝相之使欢欣鼔舞趋事赴工不能自已而前日之成功得以久存而不坏也夫农桑者小民衣食之源人君足国之要此大禹所以拳拳于课功之政也为治者宜以为先务焉汉世去古未远故文景之君频下劝农诏且设力田之科虽未讲于大禹戒董劝歌之政然亦庶几先王之遗意矣仰惟圣明励精图治欲复三代之隆幸于兹而留意焉
  诗鄘风定之方中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臣若水通曰此卫人美文公之诗而述其劝课之事也灵善零落也倌人主驾者也星见星也说舍止也秉操塞实渊深也马七尺以上为騋言善雨既落之时东作方兴则命驾车之人戴星早驾其车而舍止于桑田之间以劝劳农作之人秉持其心实而且深而騋马之牝有三千之富矣夫富国之道在丰民财在勤劝课故巡行阡陌劝课农桑亦王政之一事也文公以劝农桑而致富庶有騋牝之盛成兴复之功而称卫之贤君宜哉呜呼文公秉心塞渊勤于政事特有所感激惩创于破灭之馀犹能有为如此况人主实有勤政之心而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其致富庶兴大业于天下又当何如哉
  小雅甫田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旨否禾易长亩终善且有曾孙不怒农夫克敏
  臣若水通曰此诗述公卿有田禄者力于农事而此则言其省耘劝农之事也曾重也曾孙主祭者之称馌饷也攘取也旨美也易治也长竟也有多也敏疾也夫国本于食食本于农然人情好逸使上之人不知所以劝课而鼓舞之则亦无以使之尽力于耕耘也故曾孙当黍稷薿薿之馀以省耘而来止适见农夫之妇子来饷耘者于南亩之中其时田畯亦至而喜之乃取左右之馈而尝其旨否其上下相亲如此又见其禾之易治实颕实栗竟亩如一是知其他皆然终当善而且多是以曾孙不怒其惰而农夫益以乐于趋事赴工而为之益疾矣又何食有不足者哉噫下之兴起由于上之感动如此则夫劝课之典上之人信有不可不举者矣
  礼记月令曰命野虞出行田原为天子劳农劝民毋或失时命司徒循行县鄙命农勉作毋休于都
  臣若水通曰此孟夏之令也野虞虞人之掌田野者高平曰原郊外谓之鄙休于都则游手不务田矣言孟夏之月则命野虞代天子劳农夫耕作之劳以劝之不可失此耕耘之时又命司徒之官循行县之都鄙使民勉于耕作禁之不得游手好闲以休逸于都邑也夫古之王者所以重民食也故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夫食者民之命农者食之本故天子及农祥之月恐民之怠且荒也则野虞有命司徒有戒所以劝课而督责之者尽矣虽然天子所以立民之食者是其所以自立也后世以田舍翁嗤其昔之人者宜其不足以享国哉
  月令曰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乃择元辰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藉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反执爵于大寝三公九卿诸侯大夫皆御命曰劳酒
  臣若水通曰此孟春之令也元日祈谷者郊祭天配以后稷因祈谷也元辰者郊后吉日也参者参乘之人也介者衣甲也参保谓勇士为车右而衣甲者也御也者御车之人也天子在左御者居中车右在右而为参也帝藉藉田千亩也劳酒者劳其耕之勤劳也夫躬耕帝藉者何也民之所生者命也命之所依者食也食之所依者土谷也故天子耕藉上以祭神明下以重民命也是故天下无不耕之人所以示劝课之典也
  月令曰后妃齐戒亲东乡躬桑禁妇女毋观省妇使以劝蚕事蚕事既登分茧称丝效功以共郊庙之服毋有敢惰
  臣若水通曰此季春之令也东乡迎时气也躬桑亲自采桑也禁毋观不得为容观之饰也省妇使减省其箴线之事也登成也分茧分布众妇之缫者也效功校其功之上下也后妃躬桑劝蚕者何也所以重本也故天下无不蚕之妇也所以示劝课之典也以供祭服何也所以致诚敬也
  月令曰乃命有司趋民収敛务蓄菜多积聚乃劝种麦毋或失时其或失时行罪无疑
  臣若水通曰此仲秋之令也趋収敛者先有収敛之政此又促之也务蓄菜者以助谷之不足也多积聚者凡可以备岁者皆聚之也劝种麦者所以续旧谷及新谷之际者尤利于民也罪无疑所以重惰民之罚以重麦也广养民之利也
  月令曰令告民出五种命农计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臣若水通曰此季冬之令也五种者五谷之种也耦二人相偶也田器镃基之类也夫季冬而备农事者何也乘阳动也阳事之始也将以为来春播种之计也
  周礼地官载师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以时征其税赋
  臣若水通曰不毛者谓不种桑麻者也布帛也三夫为屋民无职事者谓游惰也宅不种桑麻者则有罚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所以劝织也田不耕者则有罚使出三家之粟所以劝耕也以至游惰之民则皆兼不毛无职事二者之惰矣使出一夫百亩之税一家力役之征又所以劝勤业者也夫王者之民宜其鼓舞而不倦而顾有不尽然者此所以廑先王之虑而昭示其罚也尤必取之以时焉者恐其有以病民惟如是庶几下无所困而上无所匮其视后世头会箕敛并取一时以厉民者大不侔矣
  国语周语虢文公曰三时务农而一时讲武故征则有威守则有财若是乃能媚于神而和于民矣则享祀时至而布施优裕也
  臣若水通曰优饶也裕缓也先王之政务农为重而讲武为轻故四时农居四之三武居四之一则其劝农之义可见矣是故足食足兵而民信兵农合一故征守有备是故神民恊和而外侮不至也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曰社而赋事烝而献功男女效绩愆则有辟古之制也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训也自上以下谁敢淫心舍力
  臣若水通曰社春分祭社也事农桑之属也冬祭曰烝烝而献五谷布帛之功也绩功也辟罪也古之人君劳民劝相与时偕行故赋事于社献功于烝皆各以其时也否则纵淫心舍力本何以阜成财用以享安富尊荣之福也为人君者不可不修先王劝农之法焉
  汉宣帝地节四年以龚遂为水衡都尉初遂为渤海太守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廼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令口种一树榆百本薤五十本葱一畦韭家二母彘五母鸡春夏不得不趋田亩秋冬课收敛益蓄果实菱芡郡中皆有畜积吏民富实征为都尉
  臣若水通曰生财有大道务本以开其源俭用以节其流而已渤海富实有由然哉
  建武十五年十一月拜张堪渔阳太守堪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劝民耕稼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秀两岐张君为政乐不可支
  臣若水通曰农耕者民食之本张堪守渔阳劝民耕稼百姓殷富至有德政之歌此教民务本之明效也有民社者可不法乎
  章帝建初元年诏二千石勉劝农桑罪非殊死须秋案验有司明慎选举顺时令理冤狱
  臣若水通曰章帝建初之诏其要有三曰劝农桑曰明选举曰理冤狱然三者必以农桑为首令则其重农务本之意可见矣后之君天下者宜视以为法焉
  汉章帝时秦彭为山阳太守兴起稻田数千顷毎于农月亲度顷亩分别肥瘠差为三品各立文簿藏之郡县于是奸吏跼蹐无所容诈彭乃上言宜令天下齐同其利诏以其所立条式颁下州郡
  臣若水通曰王道莫先于养民养民莫先于仁政后世农桑法废民既失养而征敛无经贪暴之吏因縁为奸邦本日蹙有自来矣秦彭为郡乃能开稻田以养贫民立法制以绳奸吏不私于一郡而又推之以与天下同其利焉盖庶几仁政保民之公矣独非百世循吏之法欤
  北魏孝文帝时元淑为河东太守河东俗多商贾罕事农桑人有年三十不识耒耜者淑下车劝课躬往教示二年间家给人足为之谣曰秦州河东杼轴代舂元公至止田畴始理
  臣若水通曰先王制四民之序农次于士而先于商贾所以重农也夫国之贫富兴衰视其本末分数而已务本者多虽欲无富不可得也逐末者多虽欲无贫不可得也民富而知礼义虽欲无治不可得也民贫而丧廉耻虽欲无乱不可得也是以先王之世必重农事孟子尝曰民事不可缓也是故农事举而百姓可以足食矣元淑化商贾之民而归之农亩变逐末之俗而使之务本盖其下车之始劝课教艺一二年间遂有田畴始理之谣诚可以为守令之法矣
  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正月魏太子晃课民稼穑使无牛者借人牛以耕种而为之芸田以偿之凡耕种二十二亩而芸七亩大略以是为率使民各标姓名于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饮酒游戯者于是垦田大増
  臣若水通曰劝课农桑为政之务也晃立劝课之法令贫者以芸工易牛力标姓名以稽勤惰禁游饮以専农功三事举而农政修矣垦田大増宜哉
  齐武帝永明五年七月春夏大旱魏代地尤甚齐州刺史韩麒麟上表曰古先哲王储积九稔逮于中代亦崇斯业今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自承平日久丰穰积年竟相矜夸遂成侈俗臣请凡珍异之物皆宜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劝课农桑严加赏罚数年之中必有盈赡
  臣若水通曰风俗夸侈由于不务本农也韩麒麟请禁珍异定礼式革侈俗斥游食所以务农桑以崇积蓄以追复古先哲王之治可谓知务矣
  唐玄宗开元十三年二月以御史中丞宇文融兼户部侍郎制以所得客户税钱均充所在常平仓本又委使司与州县议作劝农社使贫富相恤耕耘以时十四年上躬耕藉田且命有司劝课农桑明年大熟民遂富安臣若水通曰孔子云先之劳之故人君之欲教民必躬先其劳而后可使从也明皇作劝农社使贫富相恤耕耘以时使不躬耕藉田以为之先虽有劝课农桑之令而民未必从也其何以能臻富安之效也哉
  宋太祖建隆二年正月度民田周世宗末年尝命官诣诸州度民田而使者多不称至是宋主谓侍臣曰度田盖欲勤恤下民而民敝愈甚今当精择其人遂分遣官诣诸州寻诏州县课民种植长吏以春秋巡视著为令又置义仓官所收二税每一石别输一斗贮之以备凶歉
  臣若水通曰度民田周世宗行之宋太祖亦行之矣然而收效有不同者文具之与实政异也宋太祖之实政有三曰精择人曰课种植曰时巡视三者举则虚伪者自无所容于其间矣此劝课之要务为人君之所当法焉
  国朝洪武二十年二月乙未躬耕藉田遣官享先农礼成宴群臣于坛所太祖曰耕藉田古礼也一以供粢盛二以劝农务本也朕即位以来恒举行之惟欲使民知劝尽力于田亩以遂其生养非事虚文也今礼成与尔群臣享胙于此非徒为宴饮之乐正欲群臣知重农之意
  臣若水通曰周之兴也自后稷以农为务而子孙世其业焉此实王业之根本也我太祖奋起农亩以一华夏之统屡举藉田之礼所以劝农务本即后稷之艺农业文王之即田功者矣圣子神孙克遵遗烈则所以垂亿万年无疆之休者不在兹乎
  洪武二十七年三月命天下种桑枣谓工部臣曰人之常情安于所忽饱即忘饥暖则忘寒不思为备一旦卒遇凶荒则茫然无措朕深知民艰百计以劝督之俾其咸得饱暖比年以来时岁颇丰民庶给足田里皆安若可以无忧也然预防之计不可一日而忘尔工部其谕民间但有隙地皆令种植桑枣或遇凶歉可为衣食之助
  臣若水通曰明主之于民也兼所爱则兼所养凡可以加意于穷民者无所不至矣我皇祖爱养万民之心其文王惠鲜怀保之心乎既劝民尽力于农亩以为衣食之本而又忧其凶荒患难之不虞图为预防之计谕民种植桑枣以为衣食之助劝督之周如此所谓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矣圣子神孙可不体皇祖之心而思所以裕民于乐利之休也哉
  国朝教民榜农民有等懒惰不肯勤务农业以致衣食不给已尝差人督并耕种今出号令止是各里老人劝督毎村置鼓一面凡遇农种时月五更擂鼓众人闻鼓下田老人点闸不下田者责决务要严督见丁著业毋容惰夫游食若老人不肯督劝农人穷窘为非各治其罪
  教民榜今天下太平百姓除粮差之外别无差遣各宜用心生理以足衣食如法栽种桑麻枣柿绵花每岁养蚕所得丝绵可供衣服枣柿丰年可以卖钞俭年可当粮食里老常督违者治罪
  臣若水通曰书言养民之政劝之用休董之用威易曰说以使民民忘其劳古者春省耕秋省敛皆所以劝课乎民为衣食计也盖人情莫不欲逸率而使之君之道也周公之告成王见于诗有若七月见于书阙二字无逸欲其知稼穑之艰难与小人之阙二字栻以为帝王所传心法之要端在于阙二字阙二字榜此二节所谕树艺之道劝课之政阙二字非易之说以使民书之董劝无逸诗阙二字月之教乎仰惟阙三字而修之俾勿坏焉则天下万民之幸















  格物通卷八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禁夺时
  诗小雅十月之交抑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彻我墙屋田卒污莱曰予不戕礼则然矣
  臣若水通曰此诗皇父役民不以其时而致民怨之之词也抑发语词时农隙之时也作勤也即就也卒尽也污停水处也莱草秽也戕害也夫三时务农一时服役固使民之常也然有仁心者尤必悯其勤劳不忍烦其役以疲民之力也今皇父不然故民之怨而作诗言此皇父之役我民不自以其役使之非时而胡为动我以徙而不就我之谋以恤其私使我至于彻其墙屋而家居为之废毁荒其农亩而卑者以污高者以莱亦已忍矣然且曰非我戕害于汝民也下供上役乃其礼则然尔是诚何心哉盖由其心之不仁故痛痒不知休戚不关以致此也然则人君于使民之际诚存不忍之心则必知农事之重而不夺其时矣不夺其时则财阜民安而国家无事矣否则一念不仁则土木烦兴战伐游田不息而劳民伤财以敛怨于天下亦何所不至哉
  春秋隐公七年夏城中丘九年夏城郎
  臣若水通曰隐公鲁君名息姑中丘河内之邑郎鲁邑也谓之城者完旧也此鲁隐将为宋而伐邾是以有中丘之城寻复为郑伐宋于是有郎邑之筑也然则何以书讥不时也夫人君之道在爱其民故土功龙见而戒事火见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毕时也𨼆公城中丘城郎而皆以夏则妨农务而非时矣其如君国子民之道何哉
  礼记王制曰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
  臣若水通曰此古者役民之制也人君之所以尊为其有民也欲得其民心当节其力也役之以道斯民不怨劳而事集矣然恐役之者且不恤其民力之弗堪也故又制为三日以限之三日之限又随其年之丰者以为等若中年无年则惟一日二日而已尔古人之于民节其力而不尽也如此秦不师古为长城阿房之役而不恤民之怨以至于亡天下然则人君之虐役其民力者非徒以病民且反以自毙也可不戒哉
  月令曰耕者少舍乃修阖扇寝庙毕备毋作大事以妨农之事
  臣若水通曰此仲春之令也少舍者播种稍毕可暂息也阖者木门扇者竹门也寝庙者前曰庙后曰寝也大事大兴作之事也仲春耕少舍者以养民力也修门者以待风雨也修寝庙以时祭也禁大事以重农也
  月令曰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合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毋举大事以摇养气毋发令而待以妨神农之事也臣若水通曰此季夏之令也土功板筑之事举大事者即兴土功也合诸侯谓起兵也摇养气散长养之气也发令而待谓未及役期先发民待之也神农主农事之神也夫季夏耕耘之时故戒工役戒兴兵恐上散养气下妨农工也
  论语子曰使民以时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言治国之要也时农隙之候春耕夏耘秋收之时凡有兴作必于此时之隙乃役之也臣谓此章孔子于上文既言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此又言人君若兴土工动大众而不以其时则妨农害稼民食不足是无爱民之实民贫怨生虽有城郭之固无与守宫室之成无与居台池之美不得以享其乐矣不可轻用民力也
  孟子曰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告梁惠王以王道之始事也违失也时者耕作之时也不可胜食言多也盖谓凡兴土功动大众不失其春耕夏耘秋收之时则民得尽力于农亩而所入无穷用之不尽矣夫军国需于五谷五谷成于农时时也者其君民贫富之所关也夺其时是自夺其食矣人君而自夺其食则将何以守国乎是故民事不可缓也而况可以少违之乎盖食者民之天也民者君之天也民非食罔生君非民罔守然则为人君者可不先于劝农以行养民之政哉
  左传庄公二十九年冬十二月城诸及防书时也凡土功龙见而毕务戒事也火见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毕
  臣若水通曰龙见毕务者谓今九月周十一月龙星角亢晨见东方三务始毕也戒事者戒民以正土功之事也火见致用者谓大火心星次角亢见者致筑作之物也水昏正而栽者谓十月定星昏而中于时树板干而兴作也日至日南至微阳始动故土功息也书曰食哉惟时夫国以民为本而民以食为天时也者民之所由以资食者也为人君而违农时则将何以养民而裕其国乎春秋书庄公以冬城诸及防之役以时也时而书之又以见不违民时者寡而民力所当重也圣人之意微矣
  襄公十七年宋皇国父为太宰为平公筑台妨于农收子罕请俟农功之毕公弗许筑者讴曰泽门之晳实兴我役邑中之黔实慰我心子罕闻之亲执朴以行筑者而抶其不勉者曰吾侪小人皆有阖庐以辟燥湿寒暑今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为役讴者乃止或问其故子罕曰宋国区区而有诅有祝祸之本也
  臣若水通曰妨农收者谓夺收敛之时也亲执朴者亲朴杖以董役也然平公之筑台速之者皇国父缓之者子罕也讴者之言似矣子罕始欲缓役终则督役者何邪此盖子罕分谤弭祸之深意也然而重农务本之意则可法矣
  昭公八年春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冯焉不然民听滥也抑臣又闻之曰作事不时怨讟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雕尽怨讟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于是晋侯方筑虒祁之宫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臣若水通曰石言者晋魏邑之榆地有石作人言也然春秋不书岂亦传者之讹乎然师旷以为春筑虒祁之应者亦因事献忠之义尔噫可以为崇工作雕民力兴怨讟召灾异者之戒矣
  昭公八年冬筑郎囿书时也季平子欲其速成也叔孙昭子曰诗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焉用速成其以剿民也无囿犹可无民其可乎
  臣若水通曰昭公筑郎囿何以书时也冬者农事之暇也故工筑其时也然筑囿游观之玩无益之役也虽得时矣亦非圣人之所取也特取其不以游观无益之务而妨农作之时尔季平子乃欲速成之叔孙昭子是以有速成剿民之言可无囿不可无民之戒可谓知重民事矣后之人君鉴昭公之过取昭子之言念小民之依悯农事之重爱养民力奉若天道实生民之福社稷之福也
  国语周语单子曰不夺农时不蔑民功有优无匮有逸无罢
  臣若水通曰农时农作之时也蔑弃也民功农功也优有馀也匮乏也罢劳惫也夫财出于民而农务为本故曰收而场功偫而畚挶营室之中土工其始先王之教艺所以重农务也然则逐末之流争刀锥竞淫巧不亦徒弃农民之功罢百姓之力而匮天下之财乎故市廛之法抑其末而使务本也
  齐语管子曰陆阜陵墐井田畴均则民不憾无夺民时则百姓富
  臣若水通曰高平曰陆大陆曰阜大阜曰陵墐沟上之道也八夫为井井间有沟谷地曰田麻地曰畴均平也民时农务之时也天地养万物圣人养万民不过曰时而已故井地虽均违夺其时则慢天虐民民贫而憾怨不可以一朝居矣管子言陆阜陵墐田畴之均而必继之以不夺民时其知养民富国之道者欤
  楚语伍举曰先王之为台榭也榭不过讲军实台不过望氛祥故榭交于大卒之居台度于临观之高其所不夺穑地其为不匮财用其事不烦官业其日不废时务瘠硗之地于是乎为之城守之本于是乎用之官竂之暇于是乎临之四时之隙于是乎成之
  臣若水通曰积土曰台无室曰榭讲习也军实戎事也凶气为氛吉气为祥大卒王士卒也度谓足以临见之硗确也隙农务空闲时也夫先王施令德于遐迩而小大安之未闻侈台榭以为务也是故仅足以备讲武之用而不伤乎稼地官业财用农务之本焉为人君者其可不以为法哉
  宋文帝元嘉十六年二月荆州刺史义季尝出畋有老父被苫而耕左右斥之老父曰盘于游畋古人所戒今阳和布暖一日不耕民失其时奈何以从禽之乐而驱斥老农也义季止马曰贤者也命赐之食辞曰大王不夺农时则境内之民皆饱大王之食老夫何敢独受大王之赐乎义季问其名不告而退
  臣若水通曰田间老父因被斥而出正言戒义季游畋以妨农时亦其伟矣及赐之食又推以广惠于境内之民若老父者其有道而隐者与义季不能载之而归以荐诸朝使其抱负不得尽施以饱天下之民焉惜哉
  唐太宗贞观五年春正月有司上言皇太子当冠用二月吉请造兵备仪仗上曰东作方兴宜改用十月少傅萧瑀奏据阴阳不若二月上曰吉凶在人若动依阴阳不顾礼义吉可得乎循正而行自与吉会
  臣若水通曰书云钦若昊天敬授民时然则重农时以奉若天道其为阴阳之时休祥孰大焉况冠期可改而农时不可改也无害乎冠礼而信阴阳之说以违农事之时瑀可谓惑矣太宗不以私爱而废民务非明哲之主其能之乎后世务农之君宜取法焉
  贞观十四年八月上将幸同州校猎刘仁轨上言今秋大稔民收获者十才一二使之供承猎事治道葺桥动费一二万功实妨农事愿少留銮舆旬日俟其毕务则公私俱济上赐玺书嘉纳之
  臣若水通曰书云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夫三农举家勤劳于春夏正以有秋之望也幸而大稔而君乃以校猎违其收获之期则天固生之君固杀之也家食且无备而国税将何征乎刘仁轨上言而太宗竟寝其事其亦有惠于民矣
  唐高宗显庆元年夏谓侍臣曰朕思养人之道未得其要公等为朕陈之来济对曰昔齐桓公出游见老而饥寒者命赐之食老人曰愿赐一国之饥者赐之衣曰愿赐一国之寒者公曰寡人之廪库安足以周一国之饥寒老人曰君不夺农时则国人皆有馀食矣不夺蚕要则国人皆有馀衣矣故人君之养人在省其征役而已今山东役丁岁则数万役之则人大劳取庸则人大费臣愿陛下量公家所须外馀悉免之上从之
  臣若水通曰齐国老人所谓不夺农时则国人皆有馀食不夺蚕要则国人皆有馀衣是故劝课农桑则足以衣食四方矣因民之利而利之惠而不费何惮而不为乎唐高宗因来济所陈而能从其言以罢山东之役其知重农者矣臣谨录之为人君之取法焉
  高宗仪凤二年四月诏遣崔谧等分道存问赈给御史刘思立上疏曰今麦秀蚕老农事方殷敕使抚巡人皆悚忭聚集参迎妨废不少望且待秋务闲出使疏奏谧等遂不行
  臣若水通曰夺时之事非特行兵工役而已一巡一游靡不关系焉麦秀蚕老而有巡行存问之举则其所伤岂小哉夫以农事方殷一年衣食之计一家长幼之望正切于此于此时而遣使以存问则柳宗元所谓鸡犬为之不宁名虽为惠实则为暴将以利之适以害之所得不能偿其所失矣思立疏以止之其知以民事为重者乎
  中宗嗣圣十三年十月狄仁杰为魏州刺史前刺史独孤思庄畏契丹猝至悉驱百姓入城缮修守备仁杰至悉遣还农曰贼犹在远何烦如是万一贼来吾自当之百姓大悦
  臣若水通曰修守备虽以御寇妨耕农是又无异乎冦之先至者也仁杰莅魏之初能改前政驱民归农蔼然仁心之发矣且曰万一贼来吾自当之凛然义气之激矣是宜百姓之大悦也哉
  玄宗开元元年修大明宫未毕夏五月敕以农务方勤罢之以待闲月
  臣若水通曰五月乃农夫耘苗之时也一日作之百日食之一夫力之八口仰之可不重欤至于闲月乃农功告毕岁晩务闲可以兴作之时也玄宗罢大明宫之修以待闲月可谓重农时矣他日海内富实谓不本于此乎
  后晋高祖天福三年六月己丑金部郎中张铸奏窃见乡村浮户非不勤稼穑非不乐安居但以种木未盈十年垦田未及三顷似成生业已为县司收供徭役责之重赋威以严刑故不免捐功舍业更思他适乞自今民垦田及五顷以上三年外乃听县司徭役从之
  臣若水通曰庶民之心惟其利而趋避之尔利在农则趋农否则有思他适尔今使种木未及十年垦田未及三顷业未成而遽有征徭之责是害生于农也亦何怪其民之他适哉后晋高祖从张铸之请垦田三年外乃听役其亦知重农之意欤
  贾谊新书曰天有常灾必与夺民时
  臣若水通曰孔子曰使民以时盖使以时则力本者得以自尽故财以时阜民以财富而休征至矣故天之灾人能备之其不能备之者人之灾也夫灾莫大于夺农时矣故虽有九年之水而民不告病虽有七年之旱而民不致饥者人能备之也
  刘向说苑晋平公春筑台叔向曰不可古者圣王贵德而务施缓刑辟而趋民时今春筑台是夺民时也夫德不施则民不归刑不缓则百姓愁使不归之民役愁怨之百姓而夺其时是重竭也平公曰善乃罢台役赵简子筑台于邯郸天雨而不息谓左右曰可无趋种乎尹铎对曰公事急历种而悬之台夫虽欲趋种不能得也简子释然乃释台罢役
  臣若水通曰养民之道地以生之人以作之天以时之不违农功则三才合德而民得其养矣夫先王之政不夺民时故周礼均人凡均力政以岁上下丰年则公旬用三日中年公旬用二日无年公旬用一日凶札则无力政盖恐民劳逸之不均也先王有絜矩之心故能用民力而民不知倦晋平公罢台役不忍民重竭赵简子释台罢役使民趋种虽未必合先王均力之政亦庶几不夺民时矣君人者茍有爱民之心必知民事之艰难知民事之艰难必能爱养夫民力爱养民力而民生不殖者未之有也
  国朝洪武十八年入月遣使赍敕谕宋国公冯胜时胜督工建周王宫殿于开封府将以九月兴役以其时民当种麦敕谕之曰中原民食所恃者二麦尔近闻尔令有司集民夫欲以九月赴工正当播种之时而役之是夺共时也过此则天寒地冻种不得入土来年何以续食自古治天下者必重农时朕封建诸子将以福民今福未及施而先夺民时朕恐小民之怨咨也敕至其即放还俟农隙之时赴工未晩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盖仁政由心生者也我皇祖因冯胜督建周王府欲九月兴役妨民种麦之时而谕使放还以俟农隙且拳拳于夺时续食之忧谆谆乎分封福民之义可谓不忍人之政矣得非由于一念仁民爱物之心所发乎臣谨录之以为圣子神孙万代勤恤小民之法焉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仁宗皇帝谕户部尚书夏原吉等曰农者生民衣食之原耕耘收获不可失时自今一切不急之役有当用人力者皆俟农隙前代盖有不恤农事而以徭役妨耕作召乱亡者矣不可不谨
  臣若水通曰民者国之本食者民之心而农时又衣食之本也古者役民于农隙之时盖有其道矣夫夺其时者夺其食也夺其食伤其心也伤其心而民弗叛国不亡者未之有也仁宗皇帝当嗣位之初鉴前代之失以是谕夏原吉等此盖仁民之心本于天性者也真能慎农时重民食而保国家于无疆者矣伏惟圣明以仁祖之心为心则天下不胜幸甚


  格物通卷八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省国费一冗官冗食冗兵冗役附
  易损曷之用二簋可用享
  臣若水通曰此文王损卦之彖辞示人于损下益上之时当俭其用也二簋者礼之至薄也享者祭享也言当损之时既损下以益上矣夫既损下而益己则已亦当自损其用然当何所损哉虽二簋之至薄亦可以用于祭享也夫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多仪备物以表其诚者也虽多仪而诚不足则神不享矣虽损其物而诚敬益至也则神必享矣故曰曷之用二簋可用享夫于祭祀能损其用如此则其他宾客军国之用可知矣故于宫室而知损则无峻宇雕墙于饮食而知损则无酒池肉林于征伐而知损则无穷兵黩武凡当损之事皆能损之以节用矣
  节彖曰天地节而四时成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臣若水通曰此孔子传节之彖而极言节之之道也天地一气之运而节也者阴阳之相推也寒极则节之以暑为春为夏暑极则节之以寒为秋为冬分至启闭不爽其候而春夏秋冬之四时成矣体天地之节者圣人也人有无穷之欲圣人有一定之节名物器用各循其制度之则故财以给用者有常经而民之输财有常赋不至于掊克民之膏脂而虐害其下矣是故节之道大矣天地之成岁功圣人之成治功夫岂能外于节也哉
  诗国风扬之水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臣若水通曰此平王遣畿内之民以戍申国而戍者怨思之辞也扬悠扬也水缓流之貌彼其之子戍人指其室家而言也戍者屯兵以守也申姜姓之国平王之母家也怀思也诗言彼水之悠扬而室家则不与我而俱往戍于申乎遂怀思不已而叹其何月而得归也盖畿内之民不可戍也平王遣之而远为申侯以戍守徒知有母而不知有其父知有申侯立己之恩而不知斯民为邦国之本师行而粮食役冗而民劳伤财害民莫甚于此则民心安得而不怨哉后之人君宜以此诗为鉴戒以省役节财为得民保国之计焉可也
  大雅桑柔维彼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犹考顺其相维彼不顺自独俾臧自有肺肠俾民卒狂
  臣若水通曰此芮伯刺厉王之诗惠顺也顺于义理也宣遍也犹谋也相辅也狂惑也古者官不必备惟其人茍非其人而徒备其员则冗矣官冗则食冗以有限之民财而供无益之冗费非生财之道也故诗言维此顺理之君秉持其公心以宣遍其谋犹以谨慎考察其辅相之臣其能与否也必众以为贤者而后用之而所谓冗滥者在所必汰矣彼不惠顺义理之君秉心不公为谋不审自是其私见而以为善自有其肺肠而不通众志于沙汰之法或踈如此事本一人之职或倍之数员此官本不可充位犹姑留在职徒以虚縻廪禄而无益于事所以使民眩惑卒至于狂乱也所谓受若直怠若事又盗若货器得罪于民者不少矣故欲节冗费者在省冗官尔
  大雅常武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国
  臣若水通曰此宣王自将以伐淮北之夷而亲命太师以三公治其军事也卿士即皇父之官也太祖始祖也曰南仲太祖者称其世功以美大歆动之也太师皇父之兼官而皇父其字也整治也六师六军也天子六军戎兵器也夫国家之事莫重于军而其费亦莫甚于军宣王之伐淮夷也赫赫其威明明其整盖王命卿士有南仲太祖者承世功之藉有太师皇父者整治其从行之六军选其精锐汰其冗滥简其什伍修其器械以除淮夷之乱以惠南国之人焉若宣王可谓深得治兵之法者也此其所以兵不冗食不滥而动有功大振中兴之业岂无自而然哉
  春秋庄公九年冬浚洙
  臣若水通曰此鲁庄畏齐之来侵故浚洙水以备之也洙水名在鲁北通齐之路也胡安国曰固国以保民为本轻用民力妄兴大作邦本一摇虽有长江巨川限带封域洞庭彭蠡河汉之险犹不足凭而况洙乎书浚洙见劳民于守国之末务而不知本为后戒也臣谓妄兴民役则滥费国用匪但摇邦本又将伤其心蠧其根株而邦国随以灭亡也可不戒哉
  庄公三十年冬齐人伐山戎
  臣若水通曰此山戎伐燕齐桓公救之遂往伐焉然则曷为而书讥妄用兵也曷为知其讥也夫山戎燕之外戎也以齐至燕之边千里之外矣王者不治四裔不穷兵于远今齐为山戎不职贡于燕之故上无天子之命下无与国之会而率意妄兴师于千里之远以伐帝王不治之夷劳中国而事四夷舍近政而贵远略困吾民之力争不毛之地其劳人费食有不可胜言者矣后之人君宜以齐侯为戒也
  庄公三十有一年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筑台于秦
  臣若水通曰胡安国云何以书厉民也天子有灵台以候天地诸侯有时台以候四时去国筑台于远而不縁占候是为游观之所厉民以自乐也厉民自乐而不与民同乐则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岂能独乐乎臣谓庄公末年无敌国外患之警肆其崇侈纵欲之心一岁三时筑台于郎于薛于秦者凡三焉其劳民也费时也伤财也亦三失焉春秋书之其讥之不一而足矣夫长府之为重本也闵子犹止之曰何必改作盖恐其劳民伤财也庄公为民父母不能休养而生息之固已非矣又重以一岁筑台之三役其何以为民父母哉
  成公元年三月作丘甲
  臣若水通曰何以书讥益兵也鲁成忧齐难方殷虑武事之未备于是作丘甲以备乎齐焉古者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甸地方八里旁加一里为成所取于民者出长毂一乘此司马一成之赋也今焉増一甲于一丘之内取百人于一甸之中兵愈冗而食愈费矣故书作以讥之也
  礼记王制曰冢宰制国用必于岁之杪五谷皆入然后制国用用地小大视年之丰耗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量入以为出
  臣若水通曰古者国用之制于冢宰而用未尝不足何也随其凶丰量入以为出今之赋几倍于古矣而大司农动必告乏何也出入无经故也夫人之常情其赀少饶其欲寖广一旦而荒歉以民力有限之积为情欲无穷之求其何以能支之哉是以民穷而敛急敛急而用益困即有缓急则束手无措必至于偾事矣司国计者尚其念之哉
  王制曰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虽有凶旱水溢民无菜色然后天子食日举以乐
  臣若水通曰蓄积也国非其国者言财不足以守之也一年三年之食谓其馀积如此也通三十年之耕则有九年之蓄矣故虽有水旱民无菜色以其有备也如是则国用长足民生可遂而人君之食乃可下咽天子食日举以乐者万物得其所然后和故乐日作焉
  月令曰收禄秩之不当供养之不宜者
  臣若水通曰此季秋之令也收谓夺之也禄秩不当谓不应得而滥锡之者供养不宜谓僣侈逾制者夫国用之不足冗食蠧之也人君欲足国用而不去其所以蠧财者而惟财之务是犹以水注漏卮而欲其满也其可乎故禄秩有定序而于不当者则收之不应得而滥锡之者无有矣供给各有常分而于不宜者则收之而僣侈逾制者无有矣二者既收则国用无冗滥费有常经而财恒足矣我国家今日因秩颁禄固无有不当不宜者矣抑犹或有之则为国用无穷之计诚有仰于圣明之留心远虑焉
  月令曰是月也不可以称兵称兵必天殃兵戎不起不可从我始毋变天之道毋绝地之理毋乱人之纪臣若水通曰此孟春之令也称举也谓我兴兵也不得已而御冦犹可也若兵自我起是无事而兴兵则变天之生道断地之生理乱人之生事故变天则伤生绝地则伤财乱人则伤力矣其可以不戒乎
  玉藻曰君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
  臣若水通曰无故者无祭祀宾客享食之事也无故不杀先王节用之礼也
  又曰年不顺成君衣布搢本关梁不租山泽列而不赋土功不兴大夫不得造车马
  臣若水通曰年不顺成者阴阳不和故五谷不生也衣布著布衣也士以竹为笏以象饰本搢本者君插士之笏也关梁者关市鱼梁年凶免其租税也山泽之利皆不使之赋凡板筑之工皆不举大夫禁不造车马皆自贬以省用也夫君相所以燮理阴阳者也阴阳不和百谷不蕃君相之责也故节缩财用使不至于困乏先王之制国用随其年之丰凶而节之也
  杂记孔子曰凶年则乘驽马祀以下牲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于财也视年之凶丰以上下其用仁之至也休戚之极相与流通犹之痒疴疾痛然触则觉之无所不至国有凶荒则杀其礼所乘者驽骀之马所祭祀者下品之牲所以顺变也其心有不容已焉者以其性之一也性一则情通惟先王为能通天下之情则所存者可识矣若夫民就穷而敛愈急岂所谓仁者损上益下之心哉
  周礼太宰以九式均节财用一曰祭祀之式二曰宾客之式三曰丧荒之式四曰羞服之式五曰工事之式六曰币帛之式七曰刍秣之式八曰匪颁之式九曰好用之式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太宰之职也式者用财之节度也均平也丧荒者有丧又年凶也羞者饮食之物也工者作器物也币帛所以赠劳宾客者也刍秣者养牛马木谷也匪颁者王所分赐群臣也好用者燕好所赐予也然皆有节度焉不得以或过也是故用有常经而取有定制上下皆省矣后世此礼既废而军国之用无节至于工事赐予燕好任其君喜好之情而不以礼则安能节财之流而使财恒足也哉
  冬官廪人凡万民之食食者人四鬴上也人三鬴中也人二鬴下也若食不能人二鬴则令邦移民就谷诏王杀邦用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冬官廪人之职也六斗四升曰鬴谓之四鬴三鬴二鬴者一月所食之米也而其食不能人二鬴者盖以年之不足也是故为人上者不忍坐视斯民之困而略不加之意于是有救荒之术移民以就都鄙之有粟者又进而告于王凡国之常费一切省用焉所以上回天变下救民穷虽有饥荒而亦不至于困也后世如梁惠王移民就食而使狗彘食人之食是不免于率兽食人岂先王杀邦用之仁哉
  左传僖公十九年梁亡不书其主自取之也初梁伯好土功亟城而弗处民罢而弗堪则曰某冦将至乃沟公宫曰秦将袭我民惧而溃秦遂取梁
  臣若水通曰梁亡者梁国之灭也不书其主者不书取梁者之国名也土功谓营缮城筑之事沟公宫谓凿池而堑其宫也子夏云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梁伯信未孚于民役民以土功难矣况又惧之以冦将袭是又教之以不信矣民以为厉不亡奚待然则秦非亡梁也梁自亡尔
  僖公二十八年晋侯围曹三月丙午入曹数之以其不用僖负羁而乘轩者三百人也
  臣若水通曰数之者数曹之罪僖负羁曹之贤者也轩大夫车也晋数曹不用僖负羁之贤无德而居大夫之位者三百人也夫朝无幸位则食者寡固大学生财之道也曹蕞尔小国其赋入无几也一僖负羁而不能用乃至乘轩者三百人焉甚矣制禄之无经也国欲不贫得乎晋文公入而数其罪也宜矣
  国语晋语史苏曰昔者之伐也起百姓以为百姓也是以民能欣之故莫不尽忠竭劳以致死
  臣若水通曰昔者谓古明王也为百姓为百姓除害也欣欣戴也传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先王利用征伐除残去暴凡以为民也故劳而能忘死不怨杀献公之伐骊戎是亦不可以已乎又使太子将下军其贼亲罢民莫甚焉为国者宜以为戒
  士𫇭曰古之为军也军有左右阙从补之成而不知是以寡败若以下贰上阙而不变败弗能补也变非声章弗能移也声章过数则有衅有衅则敌入敌入而凶救败不暇谁能退敌
  臣若水通曰左右左右部也不知者敌不能窥其有阙也声金鼓也章旌旗也衅隙也军法进旗鼓有数过数则有隙凶恐惧也退却也夫军有左右左右各专则有阙从而补之是以变合无迹敌莫能窥兵之神妙也苟以下军贰上军则有掣肘有阙而莫知从补则衅彰而敌入岂善治军者乎
  晋语公属百官赋职任功弃责薄敛施舍分寡救乏振滞匡困资无轻关易道通商宽农茂穑勤分省用足财臣若水通曰属会也赋授也授职事任有功也弃责除其宿责也施施德也舍舍禁也分寡分少财也救乏救乏绝也振拯也拯淹滞之士也匡正也正穷困之人也轻关轻其关税也易道除盗贼也宽农宽其政不夺其时也秦伯纳卫三千人实纪纲之仆而省费之道无弗具焉且国何以用曰财财何以充曰俭苟费出无经则公私并耗国求其植得乎故善理财者去不急之官省无益之费而冗兵冗役一切检制然后用舒而财足也君天下者可不以是为首务乎
  鲁语仲尼曰任力以夫而议其老幼于是乎有鳏寡孤疾有军旅之出则征之无则已
  臣若水通曰力谓徭役以夫以夫家为数也议其老幼老幼则有复除也又议其鳏寡孤疾而不役也征征鳏寡孤疾之赋也已止也无军旅之出则止而不赋夫力役之征圣王所不免而又议其人与力焉征之者义也议之者仁也仁义并行帝王之术也故闾左亡秦景阳亡隋征力于民者可不法仲尼之训乎

  格物通卷八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省国费二冗官冗食冗兵冗役附
  汉武帝元封元年桑弘羊领大农尽管天下盐鐡作平凖之法令远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置平凖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欲使富商大贾不得牟大利而万物不得腾踊至是天子巡狩郡县所过赏赐用帛百馀万匹钱金以巨万计皆取足大农
  臣若水通曰议秦者谓其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砂汉武帝以弘羊言利而宠之以赐爵用其计尽笼天下之利与民争利尽锱铢矣及其巡狩所过赏赐币帛金钱以巨万计非所谓如泥砂乎然而取之尽则足以敛怨用之费人亦不以为恩向无轮台之悔汉其为秦乎大学曰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其汉武与弘羊之谓乎
  新莽三年王莽恃府库之富欲立威匈奴乃遣孙惠等率十二将分道并出严尤谏曰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后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而未有得上䇿者也周得中䇿汉得下䇿秦无䇿焉今天下比年饥馑北边尤甚大用民力功不可必臣伏忧之莽不听
  臣若水通曰严尤三䇿吕祖谦谓其所言诚是也其所与言之人则非也信矣臣愚独取其所谓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及比年饥馑大用民力之语盖匈奴可不必征征必师行粮食费多食于饥馑之年与劳民力于万里之外无一可者也后世好大喜功之君其亦可以为戒哉
  汉光武建武二年冬十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冦争锋赤眉无谷自当来降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笞之非诸将之忧也无得复妄进兵
  建武六年六月诏曰张官置吏所以为民也今百姓遭难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尚繁其令司隶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者并之于是并省四百馀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
  臣若水通曰建武二年之诏罢兵而以饱待饥六年之诏省官而以寡御众斯二计者皆不易之良图也其成中兴之业光复旧物不亦宜乎夫外无冗兵朝无冗员则所谓食之者寡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世祖罢兵省官之诏真可以为人主足国之法矣
  建武十三年时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从简寡至乃十存一焉初平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仪令乐俊上言民新被兵革未宜兴役乃止
  臣若水通曰春秋重民力谨土功光武于兵革既息之馀调役务从宽简议修汴河亦以谏止则所以劳民力伤民财者鲜矣其亦仁矣哉
  建武二十七年五月诏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彊今无善政灾变不息而复欲远事边外乎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冦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
  臣若水通曰兵凶器战危事圣人伐罪吊民不得已而用之也无事而兴兵则费国家之财戕生民之命可胜言哉若世祖罢边息民之诏世之穷兵者可以鉴矣
  汉明帝永平十四年初作寿陵制令流水而已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
  臣若水通曰工役之兴与食相为糜费者也明帝作寿陵惟令流水可谓省役以省大费者矣至于滹沱之役岂亦能推其类也乎
  汉章帝建初三年四月罢治滹沱石臼河初显宗之世治滹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肠仓欲通漕太原吏民苦役连年无成章帝以邓训上言诏罢其役更用驴辇岁省亿万计全活徒士数千人
  臣若水通曰滹沱之役死者无算民甚苦之章帝用邓训之言罢其役更用驴辇多所全活前可以为戒后可以为法矣
  章帝建初八年正月欲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东平王苍上疏谏曰造无益之功虚费国用帝乃止
  臣若水通曰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示人不可伤财以害民也夫财者军国之所赖可谓有益矣章帝欲兴大役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果何益乎赖东平一言而止仁人之言其利溥哉
  汉殇帝延平元年六月己未太后诏减大官导官尚方内署诸服御珍膳靡丽难成之物自非供陵庙稻粱米不得导择朝夕一肉饭而已旧大官汤官经用岁且三万万自是裁数千万及郡国所贡皆减其过半悉斥卖上林鹰犬离宫别馆储峙米糒薪炭悉令省之
  臣若水通曰大官典天子御膳者也导择也导官掌择御米者也尚方掌作御刀剑诸器物内署掌内府衣服汤官丞主酒属大官令臣谓延平一省冗官去靡费遂裁减数千万郡国减过半则上下皆足而国家可保矣此为人君者之所当法也
  安帝永初二年春正月御史中丞樊准以郡国连年水旱民多饥困上疏请令大官尚方考功上林池籞诸官食减无事之物五府调省中都官吏京师作者太后从之
  三年太后以阴阳不和军旅数兴诏岁终享遣卫士勿设戏作乐减逐疫侲子之半
  臣若水通曰侲善也善童子逐疫之人也灾异荐臻阴阳不和之所致也永初二年三年减官役减长物去戏禁乐以宽水旱饥民之困可谓知重民力而不作无益矣抑不知阴阳不和水旱为灾皆女主之应耳以邓后之贤而不能归政嗣君委任宰辅和人心顺天道以消灾异祈休祥何明于彼而昧于此耶
  汉桓帝永寿三年闰月庚辰晦日有食之京师蝗或上言民之贫困以货轻钱薄宜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议之太学生刘陶上议曰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民饥夫欲民殷财阜要在止役禁夺今民众而无所食群小竞进并噬无厌恐卒有役夫穷匠投斤攘臂使愁怨之民响应云和虽方尺之钱何能有救其危也遂不改钱
  臣若水通曰衣食之于人大矣人而无食虽父母之至爱不能以保离散之子虽皇羲之纯德不能以保愁怨之民岂不可畏也使桓帝能因刘陶之言不但不改钱而已必能止役禁夺则民殷财富而国可安矣惜乎其不足以语此
  桓帝延熹六年冬十月丙辰上校猎广成遂幸函谷关上林苑光禄勲陈蕃上疏谏曰安平之时游畋宜有节况今有三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加之兵戎未辑四方离散又前秋多雨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圣贤恤民之意也书奏不纳臣若水通曰游猎禽荒也冗役也桓帝当三空兵乱之时乘农田种艺之候肆其游猎而不知恤民欲国之不乱亡得乎书之以为人君侈费之戒
  汉灵帝光和三年十二月作罼圭灵昆苑司徒杨赐谏止帝以问侍中任芝乐松对曰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王四十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帝悦遂为之
  臣若水通曰灵帝与文王之囿所谓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者矣文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灵帝免于民怨乎文王之囿以蕃草木鸟兽刍荛雉兔者往焉灵帝之囿游观而已宁免以麋鹿而杀人乎杨赐之谏帝欲止役而卒为之者芝松二臣妄引古义以逢君之恶以殃民者也岂容于尧舜之世哉虽然崇侈纵奢而不恤民食者亦帝之心素蛊矣二臣特巧中其欲耳人怨天谴何所逃哉
  晋武帝咸宁五年十二月诏问朝臣政之损益长史傅咸上书以为公私不足由设官太多旧都督有四今并监军乃盈于十禹分九州今之刺史几向一倍户口比汉十分之一而置郡县更多虚立军府动有百数而无益宿卫五等诸侯坐置官属诸所廪给皆出百姓此其所以困乏也当今之急在并官息役上下务农而已臣若水通曰傅咸此书切中时弊矣夫官多则民扰役重则民困朝廷设官分职本以为农民也而反冗官冗役以病农如此而望天下之治可得乎
  咸宁五年十二月又议省州郡县吏半以赴农功中书监荀朂以为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萧曹相汉载其清静民以宁一所谓清心也抑浮说简文案略细苛宥小失有好变常以徼利者必行其诛所谓省事也以九寺并尚书兰台付三府所谓省官也
  臣若水通曰荀勗省吏省官省事清心之说善矣昔者禹为司空兼任百揆一人而兼任四岳当时之事亦无不治正以能清心故也第惜勗知清心之说而不知圣贤精一执中为清心之道乃以萧何清静当之由学之不讲也
  晋惠帝永宁元年嵇绍与齐王冏书曰唐虞茅茨夏禹卑宫今大兴第舍及为三王立宅岂今日之急耶臣若水通曰唐虞夏禹当丰亨之盛而犹俭于用财而不敢侈晋之时何时也奸臣擅权兄弟相残兵戈四起天下民穷财尽极矣而冏犹营造不已糜财困民而不恤虽以稽绍之言而不知禁止此所以卒至败也欤
  晋愍帝建兴元年三月汉主聪欲作䳨仪殿廷尉陈元达切谏以为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非以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晋氏失德大汉受之苍生引领庶几息肩是以先文皇帝身衣大布居无重茵后妃不衣锦绮乘舆马不食粟爱民故也陛下践阼以来已作殿观四十馀所加之军旅数兴馈运不息饥馑疾疫死亡相继而益思营缮岂为民父母之意乎
  臣若水通曰同一财也散之于下则为兆民之命聚之于营作则供一人之欲而已一人之欲无穷兆民之命有限几何而不怨以叛乎刘聪暴虐不足与图存者其穷奢极欲所谓安其危利其灾乐其所以亡者乎元达之言后之人君所当戒也
  元帝太兴四年张茂筑灵均台基高九仞武陵阎曽夜叩府门呼曰武公遣我来言何故劳民筑台有司以为妖茂曰吾信劳民曾称先君之命以规我何谓妖乎乃为之罢役
  臣若水通曰劳民筑台此冗役也冗役必有大费民之膏脂竭矣阎曽托武公以为谏权而不失正者也张茂闻言即止其庶几能补过者乎
  晋明帝大宁三年十二月凉州将辛晏据枹罕不服张骏将讨之从事刘庆谏曰霸王之师必须天时人事相得然后乃起辛晏凶狂安忍其亡可必奈何以饥年大举盛寒攻城乎骏乃止
  晋穆帝永和元年燕参军封裕上疏谓今官司猥多虚费廪禄茍才不周用皆宜澄汰
  臣若水通曰冗兵冗官皆国家之大蠧也刘庆之谏骏乃息兵封裕上疏虚禄沙汰冗费去而国用舒矣亦曰有利哉
  宋武帝大明二年二月魏以高允为中书令魏起太华殿给事中郭善明性倾巧说帝大起宫室高允谏曰太祖始建都邑其所营立必因农隙况建国已久永安前殿足以朝会西堂温室足以宴息紫楼足以临望纵有修广亦宜驯致不可仓猝今计所当役凡三万人老弱供饷又当倍之期半年可毕一夫不耕或受之饥况四万人之劳费可胜道乎此陛下所宜留心也帝纳之允好切谏朝廷事有不便允辄求见帝常屏左右以待之或自朝至暮或连日不出群臣莫知其所言语或痛切帝所不忍闻命左右扶出然终善遇之
  臣若水通曰魏文成一纳高允之谏而所省役四万人财费馈饷称之为利不亦溥哉当是时南北瓜分一时之君兴亡倏忽若槿华之开落独拓跋氏享国久长盖其君类知用贤纳谏省费足国故耳况中华之大君而率由是道其国家永命宁有既邪
  宋文帝元嘉十九年魏文成帝从冦谦之奏作静轮宫必令其高不闻鸡犬以上接天神功费万计经年不成太子晃谏曰天人道殊卑高定分不可相接理在必然今虚耗府库疲弊百姓为无益之事将安用之必如谦之所言请因东山万仞之高为功差易帝不从
  臣若水通曰魏文成作宫欲高接天神功费万计所谓矫诬上帝暴殄天物者矣太子之谏深切著明帝迷而不悟不知格天有道也民怨天咎劳民伤财其不为天神所厌者几希矣
  明帝泰和七年以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壮丽欲造十级浮图而不能乃分为二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入见上谓曰卿至湘宫寺未此是我大功德用钱不少适直散骑侍郎会稽虞愿侍侧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若有知当慈悲嗟愍罪高浮图何功德之有侍坐者失色上怒使人驱下殿愿徐去无异容
  臣若水通曰明帝侈事浮图自以为出己财而不知民之妻子膏脂也自以为功德而不知其实府辜功也虽以虞愿之直言而不悟犹且怒之愚亦甚矣宋祚之竞难矣哉
  齐高帝建元三年四月庚辰魏孝文帝临虎圏诏曰虎狼猛暴取捕之日每多伤害既无所益损费良多从今勿复捕贡
  臣若水通曰书云珍禽竒兽不畜于国盖以其无益而损财也人君为天地民物之主其道在于养民而俾万物各遂其性也奈何捕虎以滋民害设圏以违物情使之食人之食哉魏主罢之其亦知务者矣
  梁武帝天监元年春正月大司马萧衍下令凡东昏时浮费自非可以习礼乐之容缮甲兵之备者馀皆禁绝臣若水通曰拨乱反正者必先去奢从俭然后民安国富而天下可得而保也梁武初立即下令以禁绝先朝之浮费庶乎知节用爱民矣然而不旋踵舍身倾国以奉浮屠而不恤民之穷书曰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可不鉴哉
  梁武帝普通七年十一月时魏盗贼日滋征讨不息国用耗竭豫征六年租调犹不足乃罢百官所给酒肉又税入市者人一钱及邸店皆有税百姓嗟怨吏部郎中辛雄上疏以为中外之民相聚为乱岂有馀憾哉正守令不得其人百姓不其命故也宜及此时早加慰抚但郡县选举由来共轻贵游隽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分郡县为三等清官选补之法妙尽才望如不可并后地先才不得拘以停年三载黜陟有称职者补在京名官如不历守令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枉屈可伸彊暴自息矣不听
  臣若水通曰孔子云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人君不能去其欲则取民无制盗贼繁兴征讨日起财用愈窘则横征益烦民益去而为盗其不亡者鲜矣盗贼之起国用之烦虽守令者之奉行过暴亦由君心之欲有以使之耳魏帝正宜清源正本信辛雄之言下罪己之诏罢厚敛以省民择守令以抚绥则犹可及止矣释此不务卒使穷兵暴敛相持民怨变生虽有善者亦末如之何矣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冬散骑常侍贺琛启陈四事其二以为今天下所以贪残良由风俗侈靡使之然也今之燕喜相竞夸豪积果如丘陵列殽同绮绣露台之产不周一燕之资而宾主之间裁取满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又畜妓之夫无有等秩为吏牧民者致赀巨亿罢归之日不支数年率皆尽于燕饮之物歌谣之具所费事等丘山为欢止在俄顷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如复傅翼増其搏噬一何悖哉其馀淫侈著之凡百习以成俗日见滋甚欲使人守廉白安可得耶诚宜严为禁制道以节俭纠奏浮华变其耳目夫失节之嗟亦民所自患正耻不能及群故勉彊而为之茍以纯素为先足正雕流之弊矣其四以为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宜省事息费事省则民养费息则财聚应内省职掌各检所部京师治署邸肆及国容戎备四方屯传邸治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减减之兴造有急者征求有可缓者皆宜停省以息费休民故畜其财者所以大用之也养其民者所以大役之也若言小事不足害财则终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民则终年不止矣如此则难可以言富彊而图远大矣
  臣若水通曰此贺琛告梁武帝之言也巨亿者亿亿也傅读曰附言罢官家食之人复出为官犹不能奋飞之鸟复傅之羽翼也治理事之所署舍止之所邸诸王列第及诸郡朝宿之区肆市列也国容礼乐车服旗章也戎备用兵之器备也屯军屯也传驿传也臣谓靡俗成于下而肇于上工役兴于上而害于下皆君之责也人君示民以朴则侈靡息而公私足矣罢兵息民则用不费而财力纾矣琛之言诚救时之急务也梁武不能用以自取灭亡无足怪矣有国家者知二者之弊皆出于己则知所谨而裕民足国之道不外是矣








  格物通卷八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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