桯史 (四部丛刊本)/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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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桯史 卷七
宋 岳珂 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元刊本
卷八

桯史卷第七五则

          相 台 岳 珂

    呉畏斋谢贽启

开禧兵𨻶将开忧 国者虑其不终乙丑之元呉畏

斋自鄂 召过京口以先君湖湘之契先来访余亟

送出南水门谢不敏既而留中为大蓬未㡬遂以秘

撰帅荆复出闸西溯时北事巳章灼余念数路岀师

具有殷鉴虽上流运奇先王有遗规而今未必能且

是时招伪官遣妄谍亹亹多费实无益于事天下寒

心而谋 国者不之知也因草一启代贽及之曰𮪍

虹过贺曽亲謦欬之承仓䑕叹斯尚堕尘埃之夣喜

拜重来之命试伸一得之愚窃以 宋受天命何啻

百庚申虏污中原又阅一甲子自 崇观撤藩篱之

蔽而 炎兴纷和战之谋诞谩败事而选懦则有馀

浮躁大言而矝夸之亡实有志者以拘挛而废无庸

者以积累而升牢笼易制之人才玩愒有为之岁月

肉食者鄙亡秦当可进而失机骨狺而争逆亮以难

从而求衅遂致蟠固狡兔之窟犹欲睥睨化龙之都

决䇿和亲姑谓奉春之孰计卧薪自厉谁为勾践之

盛心金汤恐喝于豫图玉帛聮翩于逺馈百年弃置

亦巳乆矣万口和附以为当然不特首足混于无别

而反使有加将见膏血困于常输而未知所止有识

毎一寘念终夕为之寒心今虽欲为后乃益甚窃闻

九世之大议仅积三时之成䂓踪迹张皇已同兽𨷖

议论噂𠴲坚辟狐疑徒欲快一决而侥前功讵曰计

万全而为后虑畎畒有懐于忧 国匦旌无路而陈

情敢忘末学之激𠂻试请丈人之静听尝观古昔中

兴之业或因东南全盛之基规模虽狭于未宏功业

亦随其所就孙氏北无淮而西无蜀距江尚固于周

防晋室内有寇而外有戎渡水亦成于克捷彼皆未

尽有今日之所有我乃𩔖欲为当时之不为边草未

揺纷纷抵掌塞尘一警惴惴奉头㢮张以道固曰随

时勇怯任情料必至此未尝有十年之生聚但闻以

千里而畏人惟昧于天下转移之机所以成流俗衰

颓之弊愿姑寘寻常以破未识时之说特欲举一二

以释妄乘𫝑之疑夫江淮为唇齿之邦𨵿陜乃腹心

之地欲近守则不当固其内而舎其外欲逺攻则安

可即所后而忘所先况天险可守共守则险亦均地

利可据能据则利必倍此皆不易之常理具有巳行

之旧规襄阳𨵿中之喉兵易进而亦易退京师海内

之腹守可暂而不可常通秦蜀两道之𫝑则兵力不

宜轻居陈梁四战之郊则守备不必泥使灵旗再图

北指讵不先出岘之师而 大驾一日东归似难执

居汴之䇿盖设崄象存于习坎而趋时患在于用常

诚由泗𪧐以下灵壁之师因登莱而济海道之众淮

西则出寿春而窥许境𨵿外则道大散而瞰雍郊是

谓正兵皆为危道盖河南虽可得而难于持乆舟师

虽可用而未为全谋即平壤以制敌蹉跌则不支用

崄道以出兵馈饷则难⿰纟⿱𢆶匹 -- 继故显忠卒成符离之(⿰血刄)

至于溃李宝仅济胶西之捷而不敢留水路贻明彻

之忧陆运制武侯之出非陈言之是袭亦啇监之可

(⿱艹石)夫运上流之奇此端系大贤之责一军下SKchar

中原之𫝑已摇万𮪍出颖昌京畿之地旋复南城分

徇而首尾互应朱仙进击而手足猖披惟是时之举

偶困于谤书而此日之功难言于覆篑苟尽得䇿岂

复至今自两河而言则铜梁为旧疆由九郡而论则

金坡为限塞平州与三关异路而不豫计真儿戏哉

白沟仅一水累世而不敢逾亦幸安耳今欲为能胜

而必不可胜固当审所图而弃其难图岂徒舎败绩

而趋成功庶不因空名而受实祸 宣和之捷所以

胎 靖康之变 隆兴之战所以成 乾道之盟惟

思之逺而虑之深庶功可成而忧可弭大姑少置小

亦未安招𢹂固上䇿而纳归正乃自困之资用间诚

至谋而遣妄谍乃无益之费伪官换授是当诛而蒙

赏厚赀轻𢌿是以实而易虚虽至愚犹且知其非岂

在上顾甘循其弊许移治者是许其弃地令择利者

是令其退师徒使全家保妻子之臣用以借口窃爵

禄之宠边城保鄣以庙堂使阙而不免于屡迁戎阃

事机以主帅豢安而常淹于难逹偃然以承平文饰

之体巍乎居要境藩维之权塞下之粟反内徙以自

虚军中之弊犹日朘而不止岁市骏而不能偿耗谁

兴开元监牧之谋日计漕而未足馈军孰启神爵屯

田之䇿民兵文具禁籍虚贠柰何欲兴不世之俊功

尚尔未革易知之𪧐弊此特言其梗概𥘉未效于㳙

埃巳不胜贾生痛哭之𥝠矧欲致臧宫鸣劔之议试

捈闷闷母谓平平恭惟某官以世大儒𦔳国正论贯

兼资于文武视一节于险夷归自乘轺公议浩然而

归重𢌿之颛阃天心昭(⿱艹石)以可知 上方勤西顾之

忧公特任北门之𭔃风露三神之顶洊尔褰裳旌旗

千𮪍之来跫然望履耸列城之观望屹外阃之蕃宣

当尽逺猷庶销过计某辱知最渥因事有言屡矣蹉

跎虽粗有少年之志斐然狂简得毋贻小子之嗤

可执鞭愿供磨盾其诸软熟之贡徒致髙明之烦嗣

听䇿勲别当脩贽畏斋在丹阳馆一览辄喜亲作数

语谢曰抗身名以卫社稷乆沉射虎之威䟽王爵以

大门闾将表食牛之气有来相过允荷不忘监仓学士

风烈承宗词叶振俗喜北平之有后幸郎君之克家

𢈔氏卑官王孙令器必有表荐以发忠嘉至于陈𧨏

之甚髙与夫期待之太过此则诸君子之责而非一

郡守之忧某行官沔鄂之间即有兵民之𭔃当呼老

校退卒问先烈之宏规将与群公贵人诵故侯之名

绪叙谢之意匆草莫殚于是一得之谋颇彻于诸公

间矣又一年稍稍如言宇文顾斋闻之从章以𥘉录

本去㑹除次对谬以充自代荐且有志识不群之褒

𥘉未相识也故余投谢骈俪有曰𥘉不求于识面亶

自得于知心盖指此它日又特剡亟称之于庙堂余

迄不知所䝉近翻故笈偶见存本因悼殄瘁潸然出

涕书之以志余之愧于知巳者焉

    楚齐僣𠕋

靖康元年金人䧟 京师明年太宰张邦昌僣帝位

是岁邦昌伏诛又三年尽䧟中原地殿中侍御史刘

豫复僣帝位九年豫就执北去余尝得其二𠕋文乃

删其吠尧者而剟录之邦昌之𠕋曰维天㑹五年岁

次丁未二月辛亥朔二十有一日辛巳皇帝(⿱艹石)曰朕

惟我太祖武元皇帝肇建区夏务安元元肆朕纂承

不敢荒怠夙夜兢兢思与万国格于治粤惟有 宋

寔乃通邻贡岁币以交欢驰星轺而讲好期于万世

永保无穷盖我有大造于宋也不图变誓渝盟以怨

报徳开端招祸反义为仇今者国既乏主民冝混同

然念厥功诚非贪𡈽遂命帅府与众推贤佥曰太宰

邦昌天毓䟽通神资睿哲处位著忠良之誉居家

闻孝友之名实天命之有归仍人情之所徯择其贤

者非子而谁是用遣使备礼以玺绂宝𠕋命尔为皇

帝以援斯民国号大楚都于金陵自黄河以外除西

夏封圻疆场仍旧世辅王室永为藩臣贡礼时修勿

疑于述职问音歳至无缓于披诚于戏天生蒸民不

能自治故立君以临之君不能独理故设官以教之

乃知民非后不治后非贤不守其有位者可不谨欤

子懋乃徳嘉乃丕绩日敬一日虽休勿休钦哉其听

朕命豫之𠕋曰维天㑹八年歳次庚戌七月辛丑朔

二十有七日丁卯皇帝(⿱艹石)曰朕公于御物不以天下

为已𥝠职在牧民迺知王者为通器威罚既巳殄罪

位号冝乎授能迺者有辽运属㒹危数穷否塞𫉬罪

上帝流毒下民太祖武元皇帝杖黄𨱆而拯𥠖元麾

白旄而誓师旅妖气既殄区宇大寜爰有 宋人来

从海道愿输岁币祈复汉疆太祖方务善邻即从来

议重念斯民乆罹涂炭未𫉬昭苏不委仁贤孰能保

定咨尔刘豫夙擅直言之誉素懐济世之才居于乱

邦生不偶丗百里虽智亦奚𥙷于虞亡三仁至髙或

显从于周仕当奸贼扰攘之际正愚氓去就之间举

郡来王𡚒然独㫁逮乎历试厥勲克成夫委之安抚

教化行任之尹牧狱讼理付之緫戎盗贼息专之节

制郡国清况有定衰救乱之谋必挟拯变扶危之䇿

使民无事则櫜弓力穑有役则释耒荷戈罢无名之

征捐󠄂不急之务徴𨼆逸举孝廉振纪纲修制度省刑

罚而去烦酷发仓廪(“㐭”换为“面”)而息螽螟神人以和上下恊应

比下明诏询考舆情列郡同辞一心仰在冝即归仁

之地以昭建业之元是用遣西京留守髙庆裔副使

礼部侍郎知制诰韩昉备礼以玺绂宝𠕋命尔为皇

帝国号大齐都于大名歳修子礼永贡䖍诚𢌿尔封

疆并从楚旧更湏安集自相攸居尔其上体天心下

从人欲忠以藩王室信以保邦圻惟天难谌惟命靡

常谨厥徳保厥位尔其勉哉勿忽朕命玉𠕋皆以六

十六方为制每方字两行以金书之于呼犬羊乱华

㒹倒冠履一至于此读此者得不起鲁仲连之愧乎

    优伶诙语

秦桧以 绍兴十五年四月丙子朔赐第望仙桥丁

丑赐银绢万匹两钱千万彩千缣有诏就第赐燕假

以教坊优伶宰执咸与中席优长诵致语退有参军

者前褒桧功徳一伶以荷叶交𠋣从之诙语杂至賔

欢既洽参军方拱揖谢将就𠋣忽坠其幞头乃緫发

为髻如行伍之巾后有大巾镮为𩀱叠胜伶指而问

曰此何镮曰二胜镮遽以朴击其首曰尔但坐太师

交𠋣请取银绢例物此镮掉脑后可也一坐失色桧

怒明日下伶于狱有死者于是语禁始益䌓芮烨令

袊等吻祸盖其末流焉

    嘉禾篇

张丞相啇英媚事 绍圣共倡绍述 崇寜二年遂

为尚书左丞㑹与蔡元长异论中执法石殿中御

史朱以风㫖将劾奏之而无以为说或言其

在元祐中尝著嘉禾篇拟司马文正于周公且为

开封府推当其薨时代府尹为酹𥙊文有褒颂功德

语因请正其罚有 诏张啇英秉国政机论议反复

加之自取荣进贪冒希求 元祐之𥘉诋訾先烈台

宪交章岂容在列可特落职依前通议大夫知毫州

余家旧有石刻正其所谓嘉禾篇者文既尔雅论亦

醇正惜乎其好徳之不终也因录之以表其𥘉终焉

篇之言曰维 元祐丁𫑗十月定襄守臣得禾异畒同

颖部使者臣张啇英作嘉禾 神宗既登⿺辶段 -- 遐嗣皇帝

冲㓜中外震惧罔知 社稷攸托惟太母晦圣徳于

深宫五十有四年克庄克明克仁克简肆𭙶顾命保

佑 神孙以緫大政既临延和乃告于侍臣曰呜呼

先皇帝聦明文武宏规伟图轶于古先丕惟曰禹贡

九州之域乆封裔壤塪于殊俗豺狼野心终不可豢

序弗底平时以忧贻于我后昆迺备材力迺督事功

务除大害不恤小怨今既坠厥志罹家多艰其弛利

源与民共之所不欲一切蠲罢庶事肇革众志未孚

新故相刑爱恶相反议论乘𨻶纷纶互建疑生于弗

亲忿生于弗胜其睽成仇其合成党⿱⿵乃𰀁皿 -- 盈庭睢盱震于

视听惟 圣母烛以纯静㫁以不惑去留用舍不归

于偏归于是越三载群慝斯嘉群乖斯和群异斯同

馨闻于上帝风雨时(⿱艹石)英华丰美𬒳于草木发珍祥

于兹嘉禾厥本惟三厥垅惟五厥穗惟一臣闻曰在

昔成王冲㓜周公居摄近则召公不恱逺则四国流

言成王灼知忠邪之情诛伐䜛慝卒以天下听于周

公时则唐叔得禾异畒同颖以献推古验今迹虽不

同理或胥近臣啇英敢拜手稽首旅天之命曰呜呼

先民有言众贤和于朝万物和于野和气致祥乖气

致异治平之时君臣罔不咸有一徳在虞舜时百僚

师师在文王时多士济济降及幽王小人在位君子

在野其诗曰潝潝訿訿又曰噂𠴲背憎呜呼卿士庶

尹敬之哉曲直之辨是非之判罔或不异如禾之本

终以合颍利害之当予夺之中罔或不同如禾之颖

非离于本无有作同害于而公臣呉安操臣李昭叙

等立石余又尝求其开封𥙊文而观之颂之极挚者

亦特曰公在 熙寜谪居洛京十有五年资治书成

帝维宠嘉以子登𤅀方渇起居而 帝在天 太母

垂帘保祐 神孙畴咨在庭属以宗社介特真淳无

易公者公来秉钧乆诎而伸五害变法十科取人孰

敢弗良孰敢弗正有倾其议必以死争日月徂征思

速用成心剿形瘵胡卫馀生嘉谋嘉猷百未有告讣

音夜奏九重震悼爵惟太师开国于温莫惠我民门

巷烦𡨚迺命贰卿葬其先原公殓具资一给于官悠

悠苍天从古圣贤损益盛衰与时屡迁功亏于篑志

夺于年古也如斯岂公独然巳矣温公夫何憾焉如

此而已虽违时论亦非大溢美者盖五害等字乃当

时之所深讳是以亟黜而不留也张之立朝其𥘉议

论具是曁 哲宗亲政首为諌官乃指吕汲公范淳

夫辈为大奸而以司马文正文忠烈为负国甚者至

以 宣仁比吕武殊视此文为不同反复之言 圣

谟其得之矣其后入党籍𨚫反成滥寘 大观爰立

本以其能与蔡立异而用之亦不能乆也 钦皇嗣

服㑹时相主其人赠以太保与范司马二文正并命

天下莫不疑之王称作东都事略载张罢左丞以言

蔡京奸邪有自为相国志在逢 君等语台臣以为

非所冝言而谪之考之史谍盖专坐此篇称书误甚

当因其异同之迹而遂从传疑其实非也

    朝士留刺

秦桧为相乆擅威福士大夫一言合意立取显美至

以选阶一二年为执政人懐速化之望故仕于 朝

者多不肯求外迁重内轻外之弊颇见于时有王仲

荀者以滑稽㳺公卿间一日坐于秦府賔次朝士云

集待见稍乆仲荀在隅席辄前白曰今日公相未出

堂众官乆俟某有一小话愿资醒困众知其善谑争

竦听之乃抗声曰昔有一朝士出谒未归有客投刺

于门阍者告之以某官不在留门状俟归呈禀客忽

勃然发怒叱阍曰汝何敢尔凡人之死者乃称不在

我与某官厚故来相见某官独无讳忌乎而敢以此

言目之耶我必俟其来面白以治汝罪阍拱谢曰小

人诚不晓讳忌愿官人寛之但今朝士留谒者例告

以如此(⿱艹石)以为不可当复作何语以谢客客曰汝官

既出谒未回第云某官出去可也阍愀然蹙頞曰我

官人寜死𨚫是讳出去二字满坐皆大𥬇仲荀出入

秦门预䙝客老归建康以死谈辞多风可隽味秦虽

煽语祸独优容之盖亦一吻流也



桯史卷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