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榕村集 (四库全书本)/卷07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卷六 榕村集 卷七 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榕村集卷七
  大学士李光地撰
  初夏录二
  通书篇
  通书四十章皆错综以阐太极之蕴然其义各有攸当而前后诸章盖互相发首两章言诚诚即太极也所谓无极之真也无极之真有善无恶首章言其在天者而一通一复为四时之纪万物之命次章言其在人者而一动一静为五常之本百行之原也三章四章兼诚几言之三章言凡人之几有善有恶所谓五性感动而善恶分者也四章言圣人之几有善无恶所谓无欲主静而天下之故常感通于寂然不动之中也五章又以凡人言之以明五性感动之旨也六章又以圣人言之以明定之以中正仁义之意也后九章乃言为学变化气质至圣贤之道七章言有气质之性而师教不可不立也八章则言必闻过知耻以为受教之地九章则言必穷理知几以为入圣之门十章则遂言学圣之至必如伊尹颜渊而后可也十一十二十三章所谓志伊尹之所志也十四十五章所谓学颜渊之所学也十六章申太极前半篇之意动静者阴阳也化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者阴阳互根也神也神之所以不二者以其理之一也混之斯为一辟之斯为万神圣之妙乎万物而不可穷也十七十八十九章言乐乐者乐也性情之极也其本亦在于淡而己此中庸尚䌹图说主静之指故二十章遂言无欲以申太极后半篇之义二十一章又言公明以申明通公溥之说也二十二章总理性命言之实太极一图之体要奥指微言至此尽矣以后杂申前文之意而己二十三章申志学也二十四二十五章申师也二十六章申幸也二十七章申思也二十八二十九章申务实也三十三十一三十二章皆言易以申首章性命之源之意性命之源诚而已矣干损益动章言存诚而慎其动也家人睽复无妄章言慎动以归于诚也此盖易忠信立诚之道敬义夹持之要而首数章言诚几道德慎动者皆举之矣三十三章又申颜子也三十四章又申文辞也三十五章所谓蕴之为德行也三十六章所谓行之为事业也三十七章又见公能生明以申三十六章之意也三十八三十九章言孔子者立人极之人也四十章言蒙艮者自童蒙至圣贤皆以主静为学之本也通书四十章岂徒发明图说之蕴盖学庸语孟孔颜曾思孟氏不传之绝学存焉
  周子于图说曰无欲故静于通书又曰无欲则静虚而动直或疑静虚之静非主静之静非也盖无欲故静虚静虚故动直静虚乃动直之本故曰主静也所以无欲者则自存诚谨几而来存诚谨几则无欲而诚矣一者无欲也诚也故曰一为要也圣人曰中正仁义学者则曰明通公溥中礼也正智也中正仁义动静周流而以静而义正者为主此易贞中起元之意所谓利贞者性情也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神明其德者也义智所以为静者董子谓阳居大夏而以生育长养为事阴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当阴道上行之时则万物己藏敛成就是置之空虚无所用之也人心及乎义智之分而万事收敛则亦截然而止澄然无为矣明者义也通者智也公者仁也溥者礼也此之明通公溥重在明通主静之意也至养心亭说所云诚立明通则又以诚立为重盖寡之又寡以至于无欲则诚立诚立则明通明通则公溥不待言矣二者文虽异而同申图说无欲主静之指故以周子之言前后反复而自相证则得之矣夫动静时也圣人之道未有偏焉者也其所以静云静云者静之分虽阴而主乎阳动之分虽阳而主乎阴故人心寂然则神明为官动而感物则形体迭用善恶生于形体之交而人心纷于有感之际此众人所以常因动而失性圣人所以必主静而立极也干之元不为首坤之贞以大终皆主静之义也艮背之辞尤三圣之微言故周程屡述焉
  邵子云天地之数五五位之中有无体之一有不用之一以人心言之则五者性也无体之一者信也専言之仁也不用之一者智也盖信土德也该五行乘生气其在天则太和一元之运乎四时故曰诚曰仁惟人所以目之而已智水德也四时之运惟冬不生然生物之本在焉智于四德犹是也此知所以为行先而诚所以为知行本盖不用者用之根而无体者体之极也夫由邵子之言则不用者一由朱子释周子之说则不用者二然义犹半用而智全不用也易言利贞者亦曰自利以归于贞而己矣
  定性书大公顺应者敬义之学也内直故公外方故顺而其所以能然者敬义也书虽不言然语录言之所指系累穿凿之非而归于主敬明理者即此书之义疏也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乃怒时之敬义推之他时他事莫不皆然矣书中引艮背者言其无所系累也引恶智者言其不可穿凿也系累而失本然之心穿凿而失自然之理皆缘无敬无义故耳无所系累穿凿则静亦定动亦定盖无欲而静虚动直矣此周程相传家法也张子之问有偏于静定之意故明道以是发之吕与叔苏季明学横渠者也异日问于伊川欲于未发之时求中似亦曾闻静定之说而索之过者故伊川之答季明以为未发不可求有心求之则是己发矣惟是平日以敬涵养则自能有未发之中而有以为发之本及季明屡问则又以为必于己发之际观之盖能以义制事使事事物物各得其所则此心自止而不动矣夫涵养久而发必中节者静以善动也物各付物而心自止者动上求静也敬义夹持动静互发而必以敬且静者为先此则主敬主静之说也周子以仁与中为动义与正为静盖存之以仁而后能动而中处之以义而后能静而正故朱子曰廓然而大公者仁之所以为体也物来而顺应者义之所以为用也自周程而朱心传之要莫大乎是矣
  自宋以来格物之说纷然捍御外物而后知至道温公司马氏之言也必穷万物之理同出于一为格物知万物同出乎一理为知至蓝田吕氏之言也以求是为穷理上蔡谢氏之言也天下之物不可胜穷也然皆备于我而非从外得反身而诚则天地万物之理在我龟山杨氏之言也物物致察宛转归己又曰即事即物不厌不弃而身亲格之武夷胡氏父子之言也格正也物事也去其不正以归于正则又近年姚江王氏之说也古注之说不明而诸家又纷纭若此此古人入德之方所以愈枝也程朱之说至矣司马氏王氏不同道而姑舎是馀诸子皆学程门者宜乎各有所至矣然朱子之意犹谓程子之言内外无闲而本末有序非如诸儒者见本则有薄末之心専内则有遗外之失又或以外合内而不胜其委曲之烦皆未能得乎程氏明彼晓此合外内之意及积累既多豁然贯通之指也虽然程子之说则真圣门穷理之要矣而施之大学则文意犹隔盖大学所谓格物者知本而已物有本末而贵乎格之而知其本末者天下国家也本者身也知天下国家不外于吾身之谓知本知本则能务本矣此古人言学之要大学之首章学记之卒章其致一也象山陆氏之言曰为学有讲明有践履大学致知格物讲明也修身正心践履也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自大学言之固先乎讲明矣又曰学问固无穷止然端绪得失则当早辩是非向背可以立决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于其端绪知之不至悉精毕力求多于末沟浍皆盈涸可立待要之其终本末俱失愚谓陆子之意盖以物有本末知所先后连格物致知以成文其于古人之旨既合而警学之理尤极深切视之诸家似乎最优未可以平日议论异于朱子而忽之也就诸家中则龟山之说独为浑全盖虽稍失大学浅近示人之意而实圣门一贯之传也故朱子之诔延平曰道丧千载两程勃兴有卓其绪龟山是承
  象山之学亦言志亦言敬亦言讲明亦言践履所谓与朱子异者心性之辩耳象山谓即心即理故其论太极图说也谓阴阳便是形而上者此则几微毫忽之差而其究卒如凿枘之不相入也近日姚江之学其根源亦如此故平生于心理二字往往混而为一答顾东桥书引虞书断自道心惟微以下而截去上一语晩岁遂有心无善恶之说夫心性之原既差则志其所志养其所养讲其所讲行其所行二本殊归其道使然今言陆王之学者不谓其偏于德性而缺学问则谓重在诚意而轻格物此亦朱子论近世攻禅若唐檄句骊守险者𩔗也张子言释氏就使得之乃诚而恶明者圣人则因诚著明因明致诚愚谓果诚则无恶明之理恶明者其诚非也故程子曰既无义即敬岂有是处然则陆王二子之弊其应辩析者固在心性人道本原之际不在讲学持守知行先后之闲也
  太极篇
  朱子释太极云造化之枢纽品彚之根柢其训皇极曰至极之义标准之名词虽不同而义相贯盖凡物枢纽乃其至极无以复加之处而其以为根柢而生者必无不与相似是亦所谓标而准之者也夫天地之间物化同流无一不肖其所自生者故一暝寤似昼夜也一昼夜似望晦也一望晦似春秋也万物精魄似水火也水火似日月也日月似天地也蝡动吹嘘华实琐细莫不有所𩔗焉莫不有所像焉虽然此皆形气之属取则于两仪四象而有者也两仪之为仪四象之为象亦取仪表法象万物所则效之义非所谓极也极也者纯粹以精之理至真而无妄至善而无恶其为物也不二其为道也不息此所谓天地之性而万物得之亦各一其性有若以之为根柢标准者然比之两仪四象则无声无臭为之主宰纲维至极而无所加于其上故曰太极也皇极之为极亦以人君能尽其性而足以为臣民则效天地圣人之性苟非极乎其至不能为万物万民之则不足以为万物万民之则亦未可谓极乎其至矣是故未论圆首方足五行之秀者也即横生倒生血气之伦皆有人性皆有天地之性顾人不察耳且夫是性之善于何验之从古及今不知其千万年也天地之为天地无有他事生万物而已生生也不生则成其所生而又以为生生之地也观天地之为天地者天地之情之心可见矣观天地之情之心者天地之性可识矣邵子谓天心无改移夫其心之无改移者以其性之不可改移也其在人者则亦以心之发知其性善而已矣至于鸟兽草木良知良能之所发见皆足以验其区区之善与人同得之天地而初无殊子思子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此圣人所以对时育物参天赞化与太极合德者也
  理气虽无上下先后之可言然所谓天地之性纯粹至善者自超然形气之表性者生物之本也气者生物之具也由此观之道器安得谓无上下阴阳有终始天地有混辟而其性终古不移故混兮辟兮终则有始由此观之理气安得谓无后先近代多讥朱子不当以先后言理气因之上议濓溪动静生阴阳之说易大传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然则不独上下孔子之言生阴生阳亦孔子之言也安可以言生言先后者为二子病也且上下先后皆非判然两截之谓如无性何縁而有气如无气性亦不可得见气者性之所生因而为性之用一而二二而一韩子所谓其所凭依乃其所自为者也故孟子曰配周子曰妙合皆言其不离之中有不杂者存也以人心论之无喜怒哀乐则仁义礼智不可得而见故中庸言性道以四者发未发言之孟韩言性情表里相应此所谓不离者也仁发为喜而谓喜为仁不可义发为怒而谓怒为义不可情自情性自性故圣人言道心又言人心此所谓不杂者也迹近代疑者之意乃以气之迭运而适中不偏者为理故罗氏则曰理在气之转折处见蔡氏则曰以太极为阴阳之本体不如以为全体之为安二者所见正同此如以喜怒哀乐中节为性语非不是恐未究其根尔若真知性之为性则知周子之书朱子之言为无弊或问性既善何以乘于气而有不善曰形上谓之道形下谓之器道者浑具之性器者发用之材也性既善材亦无有不善然性一而已矣材则取备焉备则错综变化巧历不能穷也参差多寡而偏正生矣又性无形气有迹有迹则又有精粗醇醨之异譬之五味皆旨也或不备或多寡失其齐则变而为恶味五色之相参杂也亦然且色味既有形之物则必有菁英苴淤淳厚淡薄固不能以均齐也人受天地之中阴阳五行会萃均和得其正者也物则偏而不能全平天地之性然就人之中又有正而偏者为愚不肖之不移物虽偏而亦有偏中之正故有形𩔗性情与人似者又人得其秀其气清粹物得其粗其气昏驳此又性之通塞所自分也如四灵之属则虽偏而清粹者故其性特异人而得其昏驳者反之
  太极犹种也二五者根干枝叶也所生之人物则榖实也种之中含根干枝叶今松子莲子中有松叶么荷者是也及果榖之成则肖其种而已矣树之道在成实天地之道在生人人与物同生也而种之美者尔故天地之性在焉惟天地之性在人故人心浑然太极而独肖于天地自是而发之形神交五性感万物生焉是众人之阴阳五行万物也寂感一中正仁义行万事定焉是圣人之阴阳五行万物也如成实之后又自为种而生生不穷此人所以曰天地之子继其志述其事而终其功而天地万古之化舎人事则莫大焉者也周子之图既首尾之于一极矣然于人极而两之者抑以人自生于父母之后而其视天地也则阔乎与我其不相续是故于气化形生而两之明乎受之于天地者此也受之于父母者亦此也受之天地父母同乎一性其全而归之天地父母也同乎一道呜呼此西铭之指之根本也二人不相见二书之作不相谋以其义之至者论之则西铭之作所以终太极之意惟其不期而同此乃所谓同也康节之书又曰道之道尽之于天矣天之道尽之于地矣天地之道尽之于物矣天地万物之道尽之于人矣人之道则尽之于圣人旨哉斯皆极至之论
  人物篇
  太极行而为一阴一阳之道所性具而有见仁见智之偏日用饮食蠢蠢不知则又其每下者中庸有智愚贤不肖之分周子有刚柔善恶之等孟子韩子有才品之论张子程子又有气质之说皆根原于大传之意而有详略贤智及刚善柔善皆才品气质之清而淳者但偏耳愚不肖者恶者则是得其粗而驳者足以蔽亏乎他端之美而不止于偏而已或有愚而稍淳厚不肖而犹聪敏亦不足以言贤智也顾人虽有亏蔽而终异乎禽兽之亏蔽人于类属土土中气而备五行故人实受天地之中而完五德其偏极者盖德之甚少而未尝无禽兽则无之者也譬之烹饪五味全具或加酰盐姜桂少则似未尝酸辛禽兽则撤其一齐不特寡少而已以形体论生人之类必备五脏必备五官手足必备五指禽兽则不能具五趾甚而五脏五官有不能具者是故人虽愚可使智虽恶可使善其蔽亏者清浊淳驳之为尔其本固在也夫其根伏者滋之雨露则可以繁阴其火宿者动以薪草则可以燎原圣贤之教人复性而已未尝使增所本无也禽兽则因所明者而𨗳之因所善者而顺之因所能者而用之偏尽者无可补完之道塞甚者无可终开之理盖亦不能增其本无故尔龙麟凤皇圣人比德焉其得气清且淳矣而以人视之犹偏故言与天地相似者非人莫属也
  草木之生子也至繁禽兽次之禽兽之小者无知者如鱼虫之族生子尤繁其大如犀象牛马灵如鹦鹉猿猴之属则不能也人之生比物类尤少此所以为最贵夫人物亦天地之子也惟天地能广生人物而兼爱之人物则不能故禽兽鱼虫之类不能笃于天性固其气之昏塞亦由生繁而情不専也然飞走者妪伏乳哺天性之爱其初不与人殊即若鱼虫之孕蕃矣俗谓凡鱼产子之处其所流传至生育之期必来cq=26故处又如草木开花之候移栽则生俗谓花爱子然则虽至微至繁而性之不可泯乱者自在也至论其等则又不但人物性有厚薄爱有差分即天地生人物之初亦不一概故繁气之生与精气不同其爱繁气之所生也亦不如其爱精气之生者之厚故草木以食禽兽禽兽以养人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而圣贤莫之非神明不之恶也精气之中其禀得高厚之气者为尊崇富贵又可以驾使服属一切卑贱之伦尤为天心之所眷顾然必皆能善承天意知自贵于物则勤修人职知尊在民上则敬代天工虽可以自肆于民物而能体天地兼爱民物之心必使之各得其性而后可耳不然则是暴殄天物害虐蒸民亦曰天之所厚其可乎韩退之原人篇以人綂禽兽而曰主而暴之不得其为主之道矣是以圣人一视而同仁笃近而举远
  草木丛生于山泽闲荣落不相侵害禽兽则有啮触争夺比之草木不如多矣然亦饥则噬怒则争欲厌而弃忿平而释人则其愿无极其怨无终留赢馀于子孙结祸衅于数世毒积家邦害其民物其不如禽兽远矣然则天地之性何为以人为贵乎盖凡不善之端皆缘善者而反草木不能相害亦不能相利也禽兽之类如蜂螘之拥其上鸟乌之哺其亲同群旅居之族相噢咻者比比能然此禽兽之灵贤于草木者也若人则自五伦亲爱推之可以睦族党恤乡邻其大者至于泽天下其功用几与天地并岂可与血气之属一日而语哉惟其全能之备也故扩而充之贵于万物而逆而反之则其恶亦非万物比也此如富厚崇高之人可以远施乃为善之具而骄淫矜夸者藉以济恶覆不若窭人丐夫得厌而止无厉于人不府辜功也
  禽兽性之善者终古不易人则世变风移不能常保其性何与曰所能者多故不専所习者速故易变禽兽之善者终古不移一则无习化之变一则所禀偏而専也此如一人専治一艺一人兼通众艺其一艺自然历久不忘又如两人皆不纯善而一聪黠所习愈多其善愈损其势然矣然孟子终谓人之性善不与物同者物明于一而暗于他不能与天地相似则不足以言善不足以言善者非谓无一端之善不足以语于纯粹至善之本而得乎天地之性之全也由斯以观孟子之于性也岂所谓论理不论气者乎其论人性也正如礼所谓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传所谓人受天地之中以生也正以其禀气赋质独完且粹所以谓之善故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恻隐辞让羞恶是非人皆有之若禽兽则或有其一不能皆有或稍有之而长而忘之久而弃之矣如谓孟子之言性也以天命之本言也论理不论气是以未备如是则天命之本一而已矣又何人物之别之有而孟子以为异于禽兽以为必不可同于犬牛者哉独所谓智愚贤否倍蓰而无算者孟子不以为性似乎离气论耳孟子之意以为贤否智愚相差者小均是人也则皆与圣人同性者非若犬马之判然不与我同也若果圣人不与我同性则我之耳目口鼻所悦所嗜必皆不与圣人同如犬马之饮食居处不与我同类而后可今耳目口鼻所悦所嗜一一与圣人同独至其心其性而有异乎哉是故虽愚可使智虽恶可使善非若禽兽之愚而必不可使智恶而必不可使善也虽降才有异而亦孰有能尽其材者乎苟尽其材人一之已百之人十之已千之则亦未见力不足者故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材善故性善智愚之禀其较不多故曰近也不能尽其材而性夺于习则有倍蓰有无算故曰习相远也是故孔孟之论性之在人者皆兼气禀而论者也气禀即材也韩子所谓有三品者盖原于孔子上智下愚之指是故以孟子独言善者为非圣人之言至矣故言相近以概人性之皆善又言不移以处间生之善恶贤人之言则必合之而后见圣人之意孟子得其所谓相近者韩子得其所谓不移者夫后稷文王羊舌越椒之生盖间值者也乃其所谓生大圣不数生大恶亦不数者也欲以为常品而易性善之说则过矣虽然韩子虽异乎孟子之说而亦可以补孟子之意以合于孔子之言且其曰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也明乎人虽下愚而与鹿豕之群不可制者异矣彼其所以可制者则以人之为性者五虽反于一悖于四而五之为五自在也朱子中庸解天命之性兼人物言之其言气禀亦自人物之偏正通塞以及贤愚之昏明厚薄理虽详密而不可以是论孟子之疏略孟之所谓人性正以其得乎正且通者而谓之善昏明厚薄之材可以学变故曰非才之罪也不能尽其材者也非孟子不言气禀而所谓善者纯以天命之初说之也夫自孔子至于程朱所言详矣其闲犹有不相知而相议者然皆得圣贤之学而无不同同乎见性焉尔所见同故其所以相议者不能相病而适相备然而犹相议者何也偶失其意于语言之表古人所以贵乎亲炙之欤
  人心篇
  人心道心人形也道性也心居形性之闲形性妙合而心为之主故有道心又有人心也性者生物之本也故自心而上之通极于天命之德则曰道心形者物生之迹也故自心而下之发见为耳目口鼻四肢之情则曰人心无两心也别为人心而曰危者盖形气之用徇之可以流而为恶而失心之正然亦不得谓之非心也故曰人心危也其后孔门谓之人欲天理盖人心惟有欲也是以危道者理也理原于天无声无臭是以微其告颜子也曰已曰礼此则又指夫人欲之私天理之实之所在也夫公天下之欲不为恶惟有已则私耳理涵于心之谓性见乎事物则为礼而可循而理斯实矣虽然发人心道心之指未有贤于孟氏者也其曰仁义之心所谓本心良心也即道心也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者也其曰口之于味鼻之于臭耳之于声目之于色所谓人心也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者也耳目之官亦心也而非所谓本心者故不得为大体其论消长存亡也则通论之也道心为主之谓存人心听命之谓长反是则消亡矣曰出入无时莫知其乡非叹其不测之妙也正谓理难著而欲易流微之至危之甚也周子曰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形生神发所谓心也五性感动则道心与人心并合而并发此善恶之所以分也故曰几微故幽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又曰果而确无难焉非天下之至一其孰能与于此哉程子曰吾学虽有所受天理二字则是自体验而表出之盖自谓得周子之传以推明孔氏之意张子又曰心统性情者也此又深合虞廷之旨一语传心之要也
  自汉以下儒者以气质为性故程子为之说曰性即理也言气之中有亘古今不易之理是之谓性不可以气为性也自是至今日虽人能言理实未免于以气为理故宜为之说曰理即性也言气之中有亘古今不易之性是之谓理不可以气为理也太极图解朱子传道之书也其言太极动静而生阴生阳也曰是天命之流行也所谓诚者圣人之本物之终始而命之道也其言太极本无极而五行之各一其性也曰是性之本体然也天下无性外之物而性无不在故浑然太极之全体无不各具于一物之中诚也性也朱子所以言太极也即其所以言理也由是而赋于万物散为万事皆此理尔此性尔故中庸首章说曰人物之生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又曰道者日用事物当然之理皆性之德而具于心夫朱子之言理也如此后世犹有薄其穷理之说为支离者
  在人者率性为道天地何独不然一阴一阳之道亦天地率其至善之性而为之者也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言道则可以对待言若性则不可以对待言性者浑然一无极之真而已然则言性以仁义以四德盖亦自发用之后而推原其本体分别其名状之云尔性则冲漠无朕乌有所谓两且四者哉是故圣贤惟以善名之不可加一辞率之斯为道散之斯为理故有涂辙之可循条贯之可析此性道之说太极二五体用之分也
  性之所以为性者善而已矣性之所以为善者仁而已矣在天地则为生物之本体所谓大德曰生者也性从心从生说者谓与心俱生非也谓心乃能生者心之所以能生是之谓性焉尔向与友言中庸至于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人云其生物者即其为物者叹其谈理之妙词省而意足故易言天地而曰继之者善又曰元者善之长也孟子言人而曰性善又曰仁也者人也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韩子曰性也者与生俱生者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周子曰五性感动而善恶分矣程子曰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形既生矣万物触其形而动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朱子解中庸谓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夫仁义礼智有存有感喜怒哀乐亦有已发未发是道心人心皆包乎动静以为言也而圣贤之论乃以静为性动为情则道心人心亦可以动静别之与曰从乎性者性情皆道心也从乎形者人心也可以言情不可以言性是则道心包动静而人心则以动言而已矣夫有形则有知有耳目口鼻之官则有声色臭味之好虽未接于物其本固在也以为动而后有何也曰人心之方其未发也耳目口鼻之官筦于大体喜怒哀乐之用涵于一中是形性之未分者也人也即道也即人即道则不谓之人心动而以人从道则亦不得谓之人心矣惟其不能以人从道而并行错发于日用之闲于是乎有人心道心之异而危微分焉中庸所谓未发为中犹略言之也孟子发其指义曰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者几希捁之反复然后夜气不足以存夫夜气所存即未发之中也道心也至于不足以存则未发之中亦亡矣禽兽者虽未交于物而所性之本已失人而如此故曰违禽兽不远矣此中庸所以必先于戒惧以致其中孟子言操存者虽不专以此言而此其要也周子之静程子之敬其原悉出于此
  天地篇
  文中子曰天者统元气焉地者统元形焉人者统元识焉又曰气上形下识都其中而三才备矣邵子曰形气交而神处乎其中三才之道也是二说者初读之至精之论也苟以辞害意则谓天地者徒坱然块然之形气而至灵之神识乃在于人之身不但于理迷谬且大有害于存心之事不可不知也天者气之宗也神者气之灵也所谓帝者其主宰也天之功见之于地其成形者皆天之气成形而有知识者皆天之神人者所生之物万类中之一尔以其得中气而最灵于万物天施地生其精且秀者在此故推之以配上下而为三才岂谓其更灵于天地乎哉或曰书以民为天之聪明视听何说曰民者天之所生其聪明视听即天之聪明视听也缘此遂谓天无聪明视听可乎记谓人者天地之心非与曰此非以天地为血肉之躯之谓盖天地以生物为心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之心以为心人又万物之灵能继天地之志则天地之心实在于此故记又以人为天地之德孝经以人为天地之性盖非天地无德性但人受天地之中与之合德而得天地之性者人为贵尔易言天地之心书称天心帝心不一而止张子亦曰天地之帅吾其性然则天地岂无心者乎周子图说以万物万事对盖天地之生万物也如人之生万事也天地生万物而一物各有一天地之心犹人生万事而一事各有一人之心也故曰人者天地之心
  天者神也地者形也上帝者主宰照察者也地⽰者效能体事者也鬼神之在我为魂魄精神太极为性阴阳动静之机为喜怒哀乐之情万物则为万事人类则为三纲五常之正
  日月天之耳目也其所迫近则为发生其所远离则为揪敛凡地中温肃生杀之气造化万物者皆因日月之所加临谓如人心造化万事皆缘耳目而变苟耳目之所不加万念万事亦无由以起矣或曰天地自有生物之心人心自有应事之神如谓生物之在日月而万事起于耳目之官则坎离先乎乾坤且孟子所谓小体大体者诬矣曰日月天地之精神发见者自然与天地之精神相应也犹之耳目人心之精神发见者亦自然与人心相应也日月之气因天地之气而有而义能以其气为天地之气耳目之神因人心之神而有而乂能以其神为人心之神如雌鸡之暖气外气也卵气内气也内气待于外气煦伏而生非待于外气煦伏而有也是之谓内外相应之理孟子小体云者非外之也正谓耳目之与心相应恐其诱之而化故欲人之以本心为主则耳目之用无非所以善养其心耳四勿九思之目皆先以视听盖谓此也此义不明故有谓耳目牿心而必离见闻以求道者
  问人事之乱也天心安在哉且何以穷其流弊而不反之曰气之为也其有甚有不甚则人事之召也天心岂变哉此犹人之病也其有甚有不甚人事之召也人心之明岂以病为安乎诗书称眷求一德俾作民主鉴观四方求民之莫微天心何以眷之鉴之又问天地之大也治乱同乎曰寒暑朝暮有不同者矣东方之昼西方之夜也极南之暑极北之寒也人事作息万种生枮岂有同者乎然同乎朝暮寒暑之理而已以此推之古今之治乱兴衰亦不殊是自三代至今地之南北东西迭王自繁盛而荒芜自阻深而开辟者多矣况九州之外者乎故有同体之兴衰有一处之兴衰未可一概论也此如人心所注其事则兴树之生气偏灌其叶则茂要之一体中事流行变易不得不然岂有两心哉
  或问鬼神之理曰万物之存化万事之生灭一也事虽往矣其迹象未尝不在于心虽久而忘矣而触之未尝不复记忆此岂人心又有藏往之处鬼神之为德固如此尔鬼神者二气之灵也人乘二气之灵故其生其死亦谓之鬼神然圣贤之生死则又与蚩蚩者存没不同凡生为人死为鬼其常也圣贤之神与天地之神合所谓在帝左右主名山水万世无疆崇祀爼豆盖因此理维系天地故其神塞乎天地之闲喻之人身之美行善事自然与精神念虑相为固结非汎汎然旋起旋灭之可同也昔与友言明有圣贤幽有鬼神其人以为天地闲既有圣贤天地闲神明皆圣贤之神明也初疑其语未然既思之乃有理如五帝五神本五行之气而以太皥少皥诸人为之土榖自有神而以柱弃配之及诗书言三后在天王有丕子之责于天周公歌咏祷祈不为虚诞盖天地闲日星河岳无尽之精爽然皆不能离理而孤行开辟以来无穷之理义皆自圣贤发之其神灵合于天地无足怪者至于经传儒先致有致无之说盖莫非鬼神也天地圣贤祖宗是当致有者淫祀怪神是当致无者近取诸身是谓存理灭邪之法或问常伸者为天地之神如耳目心思之灵日出而不穷也人虽圣贤及屈而归亦人鬼之类尔似不可以圣贤之神为天地之神曰非圣贤之神长在盖圣贤之理长在也其理天地之理则其神天地之神虽既屈而归而与常伸者无异故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注言其精神上合于天也卒之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主于理矣
  韩子之原鬼也以为无形无声无气如是则所有者神而已然而或有形于形声于声者则有二一鬼一物鬼者人鬼也其降于物而有形声也皆民逆于伦感于气召乎祸以取之物者物怪也其接于物而有形声也或祸或福或莫之为祸福而已矣韩子其知鬼神者乎谓鬼神无显然而与人交之理其或与人交者物也然则古今之惑于鬼神之说者其亦召致物怪而已故其作谢自然等诗云云
  性命篇
  元亨利贞太极中之四体也纯乎善者也赋于人为仁义礼智亦纯乎善者也发为喜怒哀乐则不能纯乎善矣自此而为吉㐫悔吝自此而为理乱兴衰皆人事乘气数之所为非尽天命本然之理矣自仁义礼智以上属天自喜怒哀乐以下属人自元亨利贞为仁义礼智是由天以之人自喜怒哀乐为吉凶悔吝理乱兴亡是由人以之天由天以之人者天与而人受之故断自此谓之天理由人以之天者人感而天应之故断自此谓之人事
  或问天之元亨利贞发为春秋冬夏亦气也阳愆阴伏亦气之过也何为专以理言天乎曰气者理之用也气行而不离乎理则专言理可也阴阳愆伏暂而不常所谓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不足以为天地之病也人则过而不知节溺而不知返迷失本性故以是为形气之罪耳又问理乱兴亡春秋冬夏之大者也生民一消一息草木荣落之大者也故邵子谓元会运世犹之岁月日辰也奈何以理乱兴亡断为人事曰理乱兴亡固即春秋冬夏也惟人之所禀全所职大其修悖之效迥然与万物殊故往往言天而以人对草木者顺天之序与化同流而已人则不然其盛也败礼败度其衰也圮类𢦤物以至干天地之和而犹不止也而生生之道几乎息矣故一年之生杀人运之息耗皆天也草木顺受者则谓之正命可也人盖有不能顺受者不谓之正命可也但泯然升沈如草木而已亦未尽乎顺受之道非天地所以生人之意不足谓之正命必也如圣人兴道致治救乱扶衰然后合乎天地生生之心而可以作元命究于其本然者非有所加也故以顺为顺未尽乎顺之道而兴道致治救乱扶衰则顺之顺者也
  世术以星盘干支推人休咎曰某度某运应凶应吉此于理盖有之然吾徴诸世之人矣如吉也善人则加修中人坐享而已恶人必恃而恣焉如凶也善人亦惧而加修也中人苟安而已恶人必回以避焉故善人之福必有馀祥而其获祸也轻不善人之福非福而其遇灾必重或问如此则惟中人顺受焉尔不善人之不善而馀殃非顺也善人之善而馀福亦非顺也曰善者天地本然之意所谓正命也为善则适得其正命何不顺之有福之有馀非馀也亦天地生生之心也惟君子为能道迎善气焉尔中人之于分也则已不足不善人则又逆而悖之故孟子不但以顺受为顺受而必以尽其道为顺受不但曰夭夀不贰而而必曰修身以俟之而后可以立命也张子之言事天也曰待烹曰从令可谓顺之至矣然苟未知命之为命则其待而从之也犹未尽乎顺事之理也必也知富贵福泽得气之厚矣而天于此将责吾以善非欲其坐享之也贫贱忧戚得气之薄矣而天于此将试我于艰非欲其苟安之也深察乎此则知所谓天地之命与所谓天地之性天地之心一而已矣而君子之顺事乎天也非底豫而全归之亦安能泰然祸福惟天而吉凶不乱乎
  耳目口鼻四肢之欲人心也非正性也质之昏明强弱遇之多寡厚薄气禀也非正命也世人皆以人心为性恣而不相非皆以气禀为命委而不自勉故孟子指示之曰性之真者通于命命之真者通于性言性而不本于命言命而不本于性非性命之真也君子不谓之性命也今于耳目口鼻四肢之闲极其声色臭味安佚之欲如世俗之论以为性或可耳敢曰天命使之然乎故徇性则逆天命矣君子岂以是为性哉今于人伦天道之际能尽其仁义礼智圣之分如世俗之论以为天实命之亦可耳敢曰性与人异乎故委之命则失其性矣君子岂以是为命哉然则君子所谓性命者可知矣天命之谓性也物与旡妄之谓命也无有不善者也无有不正者也或曰嗜欲之不得为性则既闻之矣若夫气禀之命亦命也以为天命者超于气禀之外则是有两命也且天之赋人以性也亦言乎自然之理物各得之尔岂真有如君师之命谆谆于冥漠之中者耶曰天之于人固不若是谆谆也而岂无意哉义理之命不能不行于气禀之命之中而非有两命也天之所以为性者即天之所以为命也天性至善而不杂故天命有善而无恶其禀之有昏明强弱之异遇之有厚薄多寡之殊此则气数之为有不能尽如天意者然而至善之命则未尝不行乎其中故昏明强弱之质未尝不欲其一之也厚薄多寡之遇未尝不欲其齐之也有能尽性以一之立命以齐之然后为克当天心而于天命之本合矣谁谓其有二命哉或曰朱之语类似以孟子言有命为有定分者如何曰亦一命而已矣天之生民久矣偏多偏啬者有之乎贫贱者固宜守节安分富贵者遂无节可守无分可安乎人或赢于前啬于后赢于其身啬于子孙或赢于利啬于名赢于势位啬于德义皆有造物乘除其闲幸而多取之者谁乎此亦与其初至善之命通一无二者也命者令也传天之意者也赋之初者天之成法条具也定之后者天之显赏明威也不滥不僭者盖与生初之命相为终始遏恶扬善所以顺天休命也中闲虽有气数用事之时然正命不存焉故君子不以知气数者为知命而以知定理定分者为知命也
  或问长平四十万卒命耶非命也曰亦孟氏所谓非正命也盖天之生人原无必置之祸之理生人而立之上固欲其安之全之非欲其刑之杀之即时假手而刑之杀之正所以欲其安之全之也但既假之以生养之权则反而为䖍刘斩刈亦其势之所得为四十万人者固柏翳之族杀之非天地杀之审矣岂特杀之非天地也水旱瘥札亦人之感也得为正命也哉或曰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赵之卒岂皆抵冒桎梏而自取者乎曰尽其道者桎梏死者举两端言之也固有不能尽其道而亦未必其自取浮生浪死如草木禽兽者此则视其所遇之幸不幸如孟子所谓岩墙之下是不幸而颓压者其大者如长平之事是已虽与自取有闲矣而亦未得为正命惟圣贤则能预远于岩墙之下顺受其正也即不得已而知祸不避虽凶亦吉决不与鸟兽草木者泯然同归矣
  西铭有一直一横之理直上父母也横出者兄弟也直上天地也横出者民物也人能孝于父母者未有不能爱其兄弟者也人能善事天地者未有不能仁及民物者也爱兄弟者父母之心也故能心父母之心则不患于无爱矣生民物者天地之心也故能心天地之心则不患于无仁矣西铭言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而后所言者畏天乐天之学不及乎博爱兼仁之事盖全乎其心之德则爱之理固在其中矣故程子以为仁体朱子以为示我广居也穷神知化知天之事也无忝匪懈事天之事也底豫归全待烹顺令富贵贫贱处之若一生顺死安浩乎无愧立命之事也以理言之谓之天兼气数言之谓之命而要之性天德命天理非有二也故曰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于气性命于德又曰人一已百人十已千犹难语性可以言气行同而报异犹难语命可以言遇自孟子言性与命后未有西铭正蒙之深切著明者
  喜怒篇
  贞元往复天也喜怒攻取人也吉凶治乱天道之常实人事之致也何也夫乾元资始四德迭运纯矣粹矣善矣此之谓天德人以其元为仁以其亨为礼以其利为宜以其贞为智故曰命而性以其仁为喜以其礼为乐以其义为怒以其智为忧故曰性而情以其喜为吉以其乐为吝以其怒为凶以其忧为悔故曰情而遇命而性自天以之人情而遇自人以之天自天以之人者断之为天理自人以之天者断之为人事或曰人事之不善何从生也曰心者通极于性故性体者交引于物故物人者心不能主宰于其身故五性感动而善恶判矣然自忧而喜也阳也悔而吉者应之自乐而怒也阴也吝而凶者应之必也有所吉斯为能喜矣无所吝斯为能乐矣无所凶斯为能怒矣有所悔斯为能忧矣必也喜其喜斯为能仁矣乐其乐斯为能礼矣怒其怒斯为能义矣忧其忧斯为能智矣必也能仁斯喜其喜矣能礼斯乐其乐矣能义斯怒其怒矣能智斯忧其忧矣必也能喜斯有所吉矣能乐斯无所吝矣能怒斯无所凶矣能忧斯无所悔矣非独身尔在世亦然理乱盛衰者喜怒哀乐之象也治则盛盛则乱乱则衰衰则复治矣衰故忧而悔治故喜而吉盛故乐而吝乱故怒而凶乐与怒相反而实相生也盛与乱相远而适相因也人不能有吉而无凶世不能有治而无乱天行也而曰人事云者人事之所为可以益乎吉凶治乱之数可以移乎吉凶治乱之机虽春夏秋冬之为贞元往复者其灾祥息耗亦以治乱之大运而消长故曰天道之常实人事之致也
  忧喜有节不节而已惟乐与怒可以病已伤物而利害随之故言修身远怨者惩忿窒欲其要也然中庸言喜怒哀乐礼运义以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言之其目不同何与曰此犹性之有四德四端也爱之发为喜恶之发为怒欲之发为乐惧之发为忧中庸目所发礼运则兼存发言之其言喜怒哀而无乐者筦于喜也乐根于欲忧根于惧此二者其属夏冬乃阴阳之所以变易交代是故忧之继以喜也恐致福也乐之继以怒也欲败度也中庸戒惧以存天理之本谨独以遏人欲之端如是则喜怒哀乐发而中节矣此之谓以情治情性其情者也以情治情者何也曰惧亦情也而可以存理焉可以遏欲焉可以治喜怒哀乐之情以其为阳之始心之复也惧以终始者易之道也敬以成始成终者学之要也故中庸不目之群情之中而特以为存省之纲也义亦至矣
  孟子以恻隐辞逊羞恶是非言情与中庸礼运又异何也曰传者概言人情孟子则言其发于性者其实一也恻隐爱之情也羞恶恶之情也辞逊欲之情也是非惧之情也爱以恻隐然后喜中其节矣恶以羞恶然后怒中其节矣欲以辞逊然后乐中其节矣惧以是非然后忧中其节矣以贪冒为欲利害为惧者反是四者之循环相生也自怵惕而恻隐爱生于惧也自羞而恶恶生于欲也辞而逊则爱心为之也是而非则恶心为之也或问礼为恭敬似惧智为知觉似欲而类每反之何也曰性之情者天也情之情者人也欲本生于智之觉而情近乎仁惧本生于礼之恭而情近乎义及其存于人而交也不至于大惧不惧也不至于大欲不欲也故惧必丛于恶之极而欲必积于爱之滥君子之性其情也则于欲也惧之而已矣惧也欲之而已矣欲也惧之是谓闲邪之心所以复于性之礼焉惧也欲之是谓存诚之心所以复于性之智焉复于性之礼惧而无惧也终不惧也已所谓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复于性之智欲而无欲也终不欲也已所谓欲仁而得仁又焉贪也












  榕村集卷七
<集部,别集类,清代,榕村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