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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全堂集/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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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乐全堂集
卷六
作者:申翊圣
1681年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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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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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表兄直长李公重基氏龙门策羸而西,谓翊圣曰:“不佞曾用金吾之役,当推恩封貤,十年而未举也,则惧孤上恩,而吾母登七袠矣,欲丐锡命之典以侈之。”曰:“当荣而辞于厥躬云,况公所爱者日耶?”直长公瞿然而作,以格请。奉教旨李重基父某赠通政大夫、承政院都承旨、兼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艺文馆直提学、尚瑞院正,母金氏封淑夫人者。直长公拜稽首受,执而泣曰:“藐诸孤不肖不足以备驱使,在上者至纪纤芥劳,荣施所生,恩至渥也。”乃与其季进士厚基氏涓吉治具,为太夫人寿。

翊圣宜以一釂周旋于外氏宗人之后,而地远而僻,不得与百拜之列。遂诠翊圣平生闻于家庭若所自识知者为叙,佐举万岁之觞曰:吾母,夫人之夫弟也,恒言:“夫人入门,而先议政公大悦之,既又执妇道,则深加敬重,不衣冠不见也。夫人与承旨公相庄,不盥栉不待也。逮遘巨创,哀毁之诚,不强而至,哭擗之节,不勉而中,槁然惨沮,忘其生者迨一纪,而犹得全。此天相吾李氏,存其孤,默延其世者,非人力也。曁二孤长成得佳妇,稍自慰,而操履之贞,四十年如一日,尤不为一切激行而近名也。”吾舅氏潜窝公曰:“夫人毋论饰轨,能谈古实,说成败是非较然无戾,可谓女士也。”吾家大人亦亟称之曰:“金夫人古之淑女也。”

翊圣自七八岁时,从直长公兄弟游,稍壮征逐无间,窃瞯夫人,质行多于群子弟云。夫人三十而失所天,仍遭议政公丧。夫人实尸李氏四代之祀,而嗣子才十三,次十岁。夫人置二孤于膝下,抚而诲之,其间事议政公,夫人克承其欢。噫噫戚哉!夫殁而舅亦逝矣,则仍两世绝焉。保其孤存其祀,兹母道也,育而教之,亦犹乎父道也。具甘毳奉老姑,兹妇道也,能养其志,亦犹乎子道也。以眇然任四者之责,不能不强起理秉,以加声色,而稀糜敝裳,累若不支,绝㧑诃之音,而综理微密。中更寇难,迁次流离,而蒸尝之仪,无废旧观,常称未亡人。人亦不敢䙝以华侈,入其室者袪其奢泰之色。

噫!闾巷之妇,杀身以殉者,烈矣。之存孤,不至为杵臼死,而夫人之得全,果若吾母之言天扶相之。春秋今六十有九矣,起居匕箸如四五十时,而向之二孤苍然称翁于子舍,诸孙俱以文行显,小者头角崭崭,而竟膺真封之诰。物则俱章,用亢李氏之宗,而卓绝之操,贞淑之懿,方且阐扬于世,用昭二《南》之风,则受报于天,若挈左券,与杀身以殉一时之名者,何如也?于是而夫人之报承旨公者亦博矣。然螽斯之羽,振振者族,大椿之算,千岁为春,颂声之作,此为开先。翊圣当恭俟夫人之宅期颐大年,而鞠跽于登悬秩席之间,以毕其釐云尔。

寿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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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邦兴百年,至和厖蒸,至中庙而拂士登庸,治法大备。若某先生与静庵赵先生倡明格致之学,赞襄雍煕之化,中途俱被景射,一时贤大夫士尽之文罔。服斋先生与静庵,其德最盛而祸最酷,君子悲之云。宣庙鼎革,先生之道复明于世,而先生之冤白矣。先生有孙,即今相国,在布素,已负声藉甚,举进士入经幄,宣庙重之。公亦居贵近,斤斤不以击拂小节,见浅之为知,不能无间,间公不数数为态色,宣庙益器之。晋秉统均,遂宅大揆,时据公上者,阴持斗柄,窃运寒暑,公无所激,屣脱退矣。

又十年所,而当宁访落,公再入为元辅,而时事大变,志士之为深远图者,揣其难掉,公屹然于岩廊之上,进不喜退不戚。日提衡狱情,必傅生议,内尽忠告之义,外绝讦谔之风,数年间以公而得不死者不数,而公亦不使之觉也。有以谏官之忤当途者,韦布而论国是者,有以疏语无讳当论法者,皆下清室,燎原之火,不可向迩。而公于无讳者之谳,为显救之,言至谆复,能回天意,得当次律,则归美于上。于谏官、韦布之狱,不欲为辨论,以彰朝廷之失,而曲加扶持。终公在相位无所问,而公去韦布击死,谏官者锢之海岛。然此犹为匹夫之生死,不足为国家存亡之大数也。

丁、戊间事,盖难言之矣。矢书之变作,中外汹然,日中见沬,明有所蔽,而生人之类殆将尽矣。公持重不动毫发,上促召入切责,顷刻更仆。公以微言款之,冀上悟,而知不可奈何,则肩舆出都门,止乎东瀛。始露章,质之以身,竟开氛蒙,照之以大明,祸窦遂窒。公迺感激起视事,俄而乱贼之谋张,而论议横生,欲以不测之威,伪定一时之是非,则从违之际,人鬼判矣。含灵鼎沸,无所底止,而咸仰公之为。公首发据经之义,以遏滔天之势,一以为指南,一以为彀鹄。公于是时,知有社稷,不知有其身,而乱贼之耽耽视公、甘心于公者,何所不至?而上为寝其议,贷公死,止北逊矣。三年而赐环复秩,仍为宗臣,而乱贼之徒竟以逆节伏诛,悬首于稿街,体解四方。于是乎天道昭昭,而奸宄有所惩矣。

粤二年而壬戌,为公降周甲之岁,十二月二日,寔公览揆之辰。公家督宫学君征娴于辞者,为公寿,而谓翊圣曰:“不可以不勉。”翊圣非知言者也,其文又不足以贲饰揄扬,而窃有感于君臣之际,而知公仁寿之征,则曷敢疑于哓哓者,而不为章章之说,为公颂乎?公侍宣庙,专任巽德,而同乎上矣,则以一体不贰心而得之也。公之再入也,与世末杀,不专任以巽德,遇大事则益泄其机,示其不同,所谓“追先帝之知遇,报之于陛下”者,公志然矣。而上顾同其不同,湔拂而出之罟阱之中,位遇无改,此覆盖之量,而亦惟孤诚朴忠,默孚而致泰。履正之士,阴有所恃而安。环东土襟裾焉者咸受仁寿之赐,则岂非公仁寿之征也耶?公雅喜挫锐和光之旨,守以渊冲不宰之功,离埃壒而仙仙乎游方之外,致柔如婴儿,则非公仁寿之征也耶?

公于大化,聚若海而费若涔,不凝滞于万物之宗,则大椿之算,兹为一筹。《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公能食服斋先生之善而膺其庆者非耶?吾君之注,吾民之望,盖急公,且不免强起。以广仁寿之赐,而从今往十年二十年,而公始登大袠,国家举袒割之典,问政于胶序之间,桥门之外,引领而观公仁寿之祥者,以酌斗祈耇之诗而祝之,则翊圣当从诸门下之末,以毕其说。

南坡沈公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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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东方画八区,畿封在中,其实七也。西北塞土,以东民物雕鲜,无显仕者。两南称人材府库,而大姓世禄者自胜国改籍而家京师。乡曲之士仕宦登朝者,比京师不能十之二三,而其中号俊杰才能,以去就重轻者,盖亡几焉。京师子弟,席父兄緖业,生于斯长于斯,无论事君任职者,衣缝掖处寒窭守占毕,终身而不能出郛郭一步而振其业,自是邦俗,抑亦风气使之然欤!是以士大夫束发登本朝,至老死不去,或以肩重,或以怀禄,肩重者不得去,怀禄者不能去,其势虽殊,不去均也。以来,告年致事者,苏退休世让郑赞成宗荣仅数公,而非世家京师者也,引年丐休者,掌故绝书久矣。

大司徒沈公一朝请急,谢机务让禄赐,卜居于江郊,扁其堂曰盍归,颜其轩曰止足。阖户自靖,不通宾客,而不佞以通家之谊,得拜床下。其容清羸,其神甚王,其境牢骚,其意甚得,泊焉嗒焉,不叩不应。往往抨榷,谙委典章,论国体则之音也,谈世务则之族也。处江湖犹廊庙,伴渔钓若缙绅,所谓惟所处而安者,其得于《易》之谦者为多云。

公之世,逖而华,青城畴庸裕后,安孝开邦以祥,而亘而延,至忠惠而益大,族蕃且贵。公之仲父青阳公之亲,负士林重望。先大司马公先国后家,世称忠朴,太夫人称孙于靖陵,门阑舃赫,富贵尊荣。公生于其家,夙负隽才,声华蔼蔚,游乎贤关,不露厓角,如李子坚之不知为之子也,识者已器重之。弱冠释褐,蜚英省署,皂囊一封,奸宄气死,遂秉铨轴,望实愈孚。时际宣庙重恢之治,方讲民事,公乃以政术显,杖节而出,隐然当人主心膂之寄,笋羡早誉,不独擅于前代矣。朝廷虞北,公则北;虞西,公则西,席不暇暖,而时事已大谬矣。改玉之初,公入赞黄扉,判莅地部,预机政资庙谟,纡主眷而得物情,而夔夔如畏,卒能超然于物表,遂其㧑谦之志。

昔之二公告老而退,人犹难之,以为美谭。况公年貌未全衰,而果于去朝,朝之听公去奚以哉?公之志已决,视赫世之业、轩冕之荣,不翅脱屣,则世莫得以撄之耶!以公观之,出处在人不在地曙矣。公立朝馀四纪,历事累朝,人之视公为大耋高年,而考其春秋,距悬车之期,尚饶五载矣。十一月十三日,即公悬弧之夕,公之嗣煕世氏具酒食以飨之。不佞从席次起,奉觞称寿,退而叙公之迹,颂其寿征也。

夫生于天地之间,宥于气机之中,修短信绌,皆有定数,而一赢一输,较若左券。有其才而用不尽,则寿之征也;负其能而位不满,则寿之征也;不竭其精力,则寿之征也。天道益谦,地道流谦,鬼神福谦,孰违乎盈虚?孰戾乎动静?受虚而能静,于公之志见之矣。盍归,所以守虚也;止足,所以就静也。公昔盈矣,今以虚;公昔动矣,今以静。夫好盈则天必虚之,好动则天必静之。静于不欲静,虚于不欲虚,则天安得亏之?地安得变之?而受福于鬼神而为寿征也。

公之文艺,少致力焉,则足以华国,见以为技,公之笔翰,屡登金石,为世所珍,而欲辞其名,并废其书,用才可谓不尽也。公之明识英猷,足以经国泽民,而敛而归之于争隈争席之地,得位可谓不满也。不尽其才,不满其位,骐骥之程,未千里而止焉,则精力固未竭也。此三者,非仁寿之征也耶?大椿之算,始为一筹,从今往为期为颐,以膺黄耇之章,而国家修执珍问政之礼,则不佞当从门墙张喙而申其说焉。

贞敬夫人申氏八十岁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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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川朴侯濠氏翊圣曰:“吾母今年登八袠矣,吾兄弟将修爵为寿,子其以一言侈之。”翊圣拱而复曰:“微侯之征,固将祝之。《礼》曰:‘妇人之行,不出梱。’门内之亲,不可以貌其荣;门外之党,不得以摭其实。惟翊圣服训于先生之门,执子弟礼,事先生数十年矣,则能颂夫人之懿也。翊圣自毁龀,挟册请业于先生,退与荣川君游。先生视之犹荣川君,夫人视之亦犹乎先生之视之也。遂与荣川君出入无间,日在先生之侧,忘其非其家焉,饭于斯飧于斯,或竟日忘归,或累日焉,则夫人至手栉髦结衣带以拊之。久而人之视之,不知其非其家儿也。

时先生之两尊人俱无恙,而于先后为诸父行通籍掖庭,诸子侄、堂从昌显于世,门阑鼎盛。尤号收族,戚疏无差,履屐恒满户外,轮蹄充于里闾。而长公先逝矣,则先生实摄干蛊,夫人佐之,入其门者怡怡然无异色,出其门者煕煕然无异辞,咸归美于先生与夫人矣。先生既出膴仕,娄莅雄藩,悉著冰蘗声,媲尊齐体,育子女嫁娶,壸政益庄,而职共以相,无攸遂焉,则观德者幷媺之。洎乎嬗变之节,始翕然称之。荣川君起家为名郡县,以赡其养,季全州倅佐大府,递奉鱼轩,来往有炜。仲都宪公用才谞侍上左右,任以心膂,时出而巡检三南,暇则便途省觐。拥节旄,奔走数省,大吏赫赫荣耀,此之谓移孝于忠。以诸子贤且贵,而貤封于上,腾颂于下,世为希觏焉。

古之善祝,莫盛于封,向用足征于《箕范》。人有寿而不能富者矣,有寿且富而不能多子者矣,三者具而有身不康宁者矣。寿而无禄,穷也;无子,独也;身不康宁,则忧也,四者缺一,不可谓福履之全也。或得其全,而无可致之道而致之,幸而非恒,是以序五,以攸好德为重。夫人之佐先生为德者,槪举其凡,而翊圣窃有所瞯矣。禀赋之纯,不假修为,几乎无竞无我,匪害其天,集其祥也。

噫!夫人视里中儿犹其儿,视其儿犹里中儿,使人不能辨,是特一事,而推是心也,所谓‘民吾同胞,物吾与’者也。诸子亦能观感于斯,其为治俱以无竞无我为心,使老者养其生,少者遂其生。夫人之德不出于梱,而其施不已博哉?使人父母养其生,则夫人宜得寿矣;使人子弟遂其生,则夫人之子孙宜蕃且庶矣。老者少者各安其业,治理流闻,则夫人之诸子禄位不替,而藏富于国廪矣。牲鼎错珍,匕箸渐健,五官不衰,神用日王,载以康宁,绥兹诸福,祝之言,已为夫人躬履之实用。虽有善祝,又何以加焉?唯以漆园之大椿为算,王母之蟠桃为寿。”系之以诗,诗曰:

秩秩初筵,抑抑其仪。酌此寿斝,孝子承之。

何以祝斯,维彼灵椿。八千为秋,八千为春。右大椿之什

秩秩初筵,温温其德。酌此寿爵,康之以色。

烂其盈眸,金母之桃。百拜以釐,三光后凋。右蟠桃之什

李参赞德泂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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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乙亥,竹泉李公用年位入耆老社,在列咸贺。不佞宜效一言之祝,而观公符彩焕发,神用精利,如四五十岁人,能以筋力事君,治六官赞黄扉,则不敢遽为康釐之辞。过是六七寒暑,始微示倦,引疾简出,有告老之意。噫!以公望实,步武岩廊,而遂将脱屣已乎?是欲敛其不尽之禄,所谓不违则也。

窃闻公少负奇气,倜傥不羁,稍壮折节谨敕,务为躬行,肫肫如也。洎释褐践显路,见朝著群分相訾謷,乃谓“为王臣,任王职尽王事而已,何知彼此?”默运机衡,期于无迹,知与不知,皆称长者。癸亥鼎革之日,以纳言方在阙下,植立不屈,声气甚厉。左右欲兵之,犹不动,有谕以义举,然后始乃归命。忼慨吁告,请全旧君,言泪俱发,出于至诚,观者为之动色,上亦感其义而嘉奖之。退而上章救当辟者,君子与其有友道云。人于是知公有烈士行,其德不专以长者也。盖天赋奇气,秋毫不发者六十年,发于当发之地,不顾死生利害,则可谓善养者矣。

比来世故滋多,薄俗尚口,而公不为质言核论,外若无所辨别,而叩其中,则鉴水靡差。噫!若公者,固未易窥其际也。要之和而有制,恒而不变,获天之祐,终之以尊光者也,岂不盛哉?公与先大夫生同年矣,又同采矣,不佞每入公门,执子弟礼。孤露馀生,悲缠风木,公即不鄙夷之,以为知我,许与不浅,猥述所尝知之者以颂之。恭俟荐珍问政之日,当复形之声诗以张之云。

李判书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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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尝世而征者也。数十年来,世道嬗变,人心随化,于数化之中,求终始不化者,盖无几矣。噫!祸莫惨于癸丑,变莫大于戊午,士之树颐颏伸眉抗言者,举靡然而化,元臣硕士之所争,亦仅仅废论,亡敢为根极之说,而今大司徒李公方在玉堂,独不参杀永昌之议,引退示异。未几公之石友郑东溪上书叫永昌冤,语涉不讳,上下震駴,霆霹交轰,绁以徽墨,锢之海岛。𬺈公者谓公风东溪而发之,事将弗测,而毅然不挠,终无悔色,放窜流离,随遇而安。虽以元臣硕士任纲常之重者,至论其出处之际,不得不少逊于公,则数十年间,当世道之变,终始不化者,唯公一人耳。

余于当时,慕公之节,诵公之义,而未尝识公之面,窃揣其力量气魄,有大过人者。改玉之后,始辱公知,公果沈雄魁杰人也。丰貌伟躯,望之俨然,杖国之年,五官益利,饮啖如少年。每遇余,辄引满而浮之,恨相知之晩也,则其胤太仆公徼余一言为公寿。盖公以年位入耆老社,已数年所,而览揆之辰,在建寅之月云。

余作而复曰:“从古善祝,莫过于封三语,而公所自有,畴向五,好德居一,无是德,虽有诸福,不足以为福。唯无穷者,其唯令闻也。余略公诸福之祥,以平生诵公者,修不腆之辞,以寿公可乎?第观圣明之注意公弥重,公之酬报之期尚远,不暇以自逸。昔武公九十而匪懈,诗人媺之。余且以尝世而征者,勖公以世道之责,祝公以寿民之术。”太仆公起拜以谢。遂次其语为之序。

内兄李正七十一岁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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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之华,先于众卉,琼葩瑶蕊,过风雨而无迹;松柏之茂,寸积尺参,磊柯错节,饱霜雪而后凋。输赢之理,宜无间于物与人也。是以迟发晩成,允为祥寿之征。余以是道,求之于世,唯吾内兄习静翁行藏,殆庶几焉。

盖翁生于法家,惇孝悌而负气槪,嶷嶷有立。其游太学也,风裁峻整,棘棘直遂,士景附之,倾一时誉髦,华问蔼郁,谓晓夕发轫。中更昏秽,坐废挫阏馀十年所,则虽遘嘉会,故倦于公车,退然自靖,而不免于荐剡,强起为郡县,所莅绩奏,遂跻大府,仕路稍辟矣。而翁蹈止足之戒,告年致事,浩然赋归,君子高其节,朝廷授以右秩,俾优游闲局。子侄辈日朝翁所者,拖金紫束衿绅,辉映门阑,亲党士友咸尊事之。卿大夫入翁门,必磬折执子弟礼以见,翁亦酬酢造请,弗愆常度,持冲履谦。颇有和光同尘之趣,绝不以事物婴心,寓兴于花竹琴书,怡然自适,人于是益饫其德而艶其福,以为希觏焉。

中秋日,即翁弧辰。冢嗣亚使与季中书君,治寿爵宿宾以娱之。酒间余从宾客后,起拜扬觯而曰:“翊圣于翁,少弟也,犹能记翁游黉舍致士之盛。其诸肩翁而随者,或以才地,或以宦业,驰骤焜燿于当世者何限?而凋丧委尘,声沈影灭,藐然亡征。翁独七十康强,向用未艾,实符蚤华晏茂之喩也。而处困而亨,遇坎而止,制刚而致柔,养厚而施啬,凡为德足以获天之祐者伙矣,岂可专归诸适然之输赢也耶?惟后凋之姿,磊柯之节,真有类乎松柏,当享之寿,为瑞于人间世矣。”客曰:“子能观物而知人,善喩于理矣,此可以为翁寿。诗以颂之,在诸公。”

贞敬夫人申氏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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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都宪潢氏泣谓余曰:“不肖获脱虎狼之口,归见慈母于弟完山任所,方伯以上命致饩币,张筵而飨之。于是不肖兄弟递奉万年之觞,老母乃大愉。进于膝下,喣濡拊摩而称上恩谓:‘未亡人今日方知为母之贵、显亲之荣也。’于是不肖兄弟感激于君宠母恩,不觉涕洟之交颐。凡预席次者,无不耸贺,以为盛事云。身脱虎口,至幸也;母子相聚,至乐也;锡赉便藩,至荣也,兹不可以不识。”翊圣蹶然于言下而作曰:

此虽君一家一人事,足以观天道焉。君之所遘,古今之至变也,能自靖而终复于常者,秪以慈与孝而致之,非有他术也。初君从上于难,已亡其躬矣。洎画策出城,人胥褫魄,而能不变者,唯君一人耳。朝廷拣赴宾从,多以亲老为解,时太夫人春秋垂八袠矣,君独审于取舍,如赴乐地。太夫人闻而怡然曰:“吾儿尽其职耳。吾善匕箸,毋念也。”人于是诵君移孝之为忠,太夫人劝忠之为慈也。其再赴,祸端甚厉,君尤自辨,与石室翁共处雪窖,终始周旋,不失其操。被拘西徼,更淹数年,则太夫人尊龄,逾八望九矣。君之兄弟之侍左右者,惧伤其意,终不敢露其实。而太夫人已察知之,中自隐而绝几微,若未之觉者,而于君之归,始乃伸其至情,喣濡拊摩,亟称上恩于䜩赉之日。其教迪之懿,识量之宏,即丈夫之所难能,而载籍之所希觏也。如不忍一时区区之慈,发于色辞,则徐庶之方寸乱矣,安得不变而成其忠也?

噫!君固不变,太夫人未尝变矣。不变者,服人之心;未尝变者,合天之道。有是母,宜有是子。夫所谓至幸至乐至荣者,非以他术而致之,虽一家一人事,足以观天道焉。《易》曰:“天之所佑,吉无不利。”又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朴氏之庆其未艾也。肆颂言天人之征、慈孝之祥,上以为太夫人寿,下贻其子姓,俾识世德如此云。

《列圣御制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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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夫子删《书》载明良之诗,以来为臣子者,各自贤其代,莫不集而传之。皇御制集,颁行于世,固日星揭也,本朝独阙焉不修。王子义昌君旁搜极索,得列圣御制诗章及手札若干编,宣庙宸翰为尤多,合成一编,徼翊圣纪其颠末。翊圣谨拜而受,跽而读,已又惕而作曰:

洋洋乎大哉!沨沨乎盛哉!欲赞之辞,摹天画日,非愚则妄也。恭惟圣祖戎衣基命,而睿藻昭回,臣居正已颁之,信乎圣无不周者也。列圣绍述,学懋缉煕,纶音涣汗,直参《典》、《训》,《大风》、《瓠子》固不足道也。本朝康理二百年,而未遑于裒撰,诚有憾于文献之征。义昌乃能掇拾于散落之馀,克有完秩,文不坠地,媲媺《薰》,其用心之勤,可谓曰至,而亦可谓孝思不匮者也。臣少蒙宣庙拂拭之恩,亲承提诲,宠颁宝墨,不翅若家人父子,而未效良之殉,徒抱不忘之悲。揽卷兴怀,恍若对越,遂啜泣而书之云尔。

宗仪䜩会宣酝契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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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佞征于否泰而尝世者也。否而泰者,虽若在天,而其所以致之者,实系夫人修与悖而已。其修之必先于修睦,悖之反此,噫,岂敢长言哉?惟我圣上既靖内难,起义昌君龟川君于罟辟之中,复其位而崇其秩,俾摄诸宗人。二君起视事,录宗人之曾绾府事者姓名为表,属不佞叙之,刱府廨于旧址,又属不佞纪之。盖侈上恩述职事,而实体修睦之至意也。

庚午秋,上引宗亲仪宾之从上于甲子、丁卯之难者若而人于万象楼下,宴赉之,至御手执爵而侑之。在位者咸感激涕出,不知死所。翌日义昌率诸宗人上笺称谢,已谂于诸宗人曰:“尝闻帝之世,九族既睦,平章百姓。我圣上之于九族,亲爱之至也,黎民尚亦有利哉!”遂约束诸宗人曰:“惟我宗人,皆祖宗遗体,与国家同休戚者也。岂惟国家休戚之与同?宗人之忧乐,亦可以卜国家之休戚。试观今日,忧乎乐乎?且也二百年宗盟之廨宇,不幸为烟尘者四十年,而重新于此时,抑亦天意也!迺涓吉于辛未四月某甲,置酒于宗亲府新廨,会宗人若仪宾,修大同宴故事。”

上闻而嘉悦,遣内侍吴大邦赍法酝,御厨饔人治膳,赐乐一等,礼官视悬,不违颜咫尺,其礼庄矣。于是内侍执爵,称上命宣饮,义昌以下一百有八人以次受爵讫,义昌修爵爵内侍,礼也。诸宗人肃躬屏气,终日酬酢,罔敢有喧哗失仪者。法䜩既卒,折俎继陈,始乃略去苛礼,分曹举白,舞蹈击节,丝肉相宣,不知夜漏之已三鼓矣。义昌令乐人各执其技,导之以出,灯烛交辉,绮罗竞妍,醺和盎袭,结为春融。都人士夹路而观者,啧啧谓煕朝盛事云。诸宗人以为“大同之会,在万历庚寅,距今四十有二祀,可谓希觏,况际中兴,叨此异数,不可使湮没无传。”遂作轴以图之,徼不佞载其事。

噫!宗室法不得与政任职,徒廪禄章服奉朝请已,则其忧乐似若无所关于国家治乱,而修悖之征,较若左券,斯曷故焉?圣人之政,由家而国而天下,则莫先于治亲,天理当然之则也。祖宗之土地民庶,吾得以有之,以祖宗之土地民庶之所赋出者,与祖宗之子孙共享富贵者,斯圣人亲亲之意也。是以讲家人之礼,推肺腑之寄,序昭穆之懿,称盘石之宗,隐然为国家根本。虽不与政任职,其忧乐关国家治乱,与一朝委质功见事举者,轻重为如何哉?我圣上敦睦之谊,弗假毫发修为,而秪循天理当然之则也。呜呼盛哉!敢以征于否泰而尝世者,颂盛美而勖宗人者如此。

《宗亲府有司堂上先生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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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法昉自煕古,备于《周官》,至大封同姓子弟,体统亚于乘舆,犹置宗正,畀以裁釐之权,为之,其选亦较重矣。后世因之,盖以宗法立而戚疏别,宗正设而淑慝分,意寓劝惩,而一归之敦睦仁厚而已。我朝叙亲以昭穆,亲尽则止,禄秩递以隆杀,科条甚明。设宗亲府,择秩一二品称君者三人,号有司,以御批授之。号令庶司,礼遇宗室,而实掌宗人封貤之典,兼行统率之义。事寄与古之宗正同,而裁釐之权,移之宗簿寺,此为小异耳。

曾录有司者之名为先生案,亡于兵燹,且数十年矣。逮圣上践祚,首起义昌龟川为是任。二君即府旧基,刱廨宇,凡百鼎新,而又录前人之名,成一书如旧案自益阳君以下如干人,藏诸府,而征文于翊圣,纪其始末。噫!宗室不许通籍,居平无所骋其才智,于国家治乱成败无所当,而譬之元气隐然为盘石之重,则《诗》、《书》所称,可以考焉。别戚疏分淑慝,一归之敦睦仁厚者,在古宗正之职,而为今有司者之事。二君之成是书,岂非为是也耶?《诗》云:“宗子维城,邦国惟宁。”其庶几勖之哉!

《云谷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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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诗而禅乎!“猿抱子归青嶂里,鸟含花落碧岩前”,禅而诗乎!盖悟者禅,而诗亦由悟而入。其道虽殊,造微臻妙一也。开士大德,不以是为障,必与词人、墨客往来酬唱,流传于世间多矣。

近世云谷徽公颇有诗名,见其集中所载芝峯东岳诸公忘其名位,乐与之酬唱,则徽公之诗,必传于世无疑。而第未知其禅而诗者乎?诗而禅者乎?必有能辨之者。山人希安汇而录之,智文刻而传之,皆其弟子也。

《清虚堂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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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早叨贵近,迹不出阛阓,而山人衲子往往逐臭而至,未尝不引与之谈。问其所宗师,辄曰“西山”。西山亡数十载,不接其影响者咸诵其有道。难之不能名其道,而亦辄曰“西山吾东方之大宗师也”,余心异之。

一日其徒葆真彦机谒余以西山遗稿,乞一言弁其简端。夫释氏之道,以寂灭为宗,简易为律,集其遗文,序而传之,其迹太著,无乃为西山之累乎?有其质斯有其文,有其实斯有其名,质文名实存,而迹不得不著,所谓积于中发于外也。集而序而传之者,何累于西山也?稿中有《三梦录》,盖以生灭为梦也。其所著即梦中之语,集而序而传之者,亦终归于梦幻尔。余从梦中论其迹者,庸非梦中梦耶?若西山者,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西山有知,余之斯言,无亦当其意否?是为序。

《戴恩堂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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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少时见髡而服大夫服而蹐门者,先君子进之前,而奖与之颇洽,询所繇进,其人迹山林而勤王事,捍王于艰,为上所注,有声于诸公卿间也。后数十年,而余从家塾剞劂先集,集中有为郭同枢戴恩堂诗,幷有小引曰“郭震卿本山人也,法名义岩。壬辰之乱,起兵讨贼,朝廷嘉其功除职,至列卿班,仍长发娶妻居殷栗,所居堂扁以戴恩,表其志”云。

余心仪之久矣,忽有款阍求见者,乃余少时所见髡而服大夫服蹐先君子门者,而其颠冠矣,其胡且皤矣。揖余而进一轴,即先集中所载戴恩堂诗,相与道旧感涕。已又出宣庙御制诗二篇洎诸卿大夫赓和之章若干,问序于某曰:“陋居之扁,实先相国所命,而题诗而冠之,则子不可无一言以列其事。”

余遂返涕而作曰:“闻子之居,负望岳踞巨浸,即物选名者何限?而以戴恩,义至曙矣。生而得为男子身,而耳目聪明,才器完美,如将需于世者,而化其父母之身,剔其父母之发,窜迹山林。以世法观之,戾于天常而自绝于为人之道矣。值国大难,岩冗皆起,才效器使,各奏厥绩,不限以地,盖天意也。

君人者,代天行事者也。苟有才器需于时者,虽在山林,必欲还其父母之身,长其父母之发,责以人道,叙以天常,服以大夫之服,授以大夫之职者,体天之一端,而不欲遽加以威武法令。特降宸翰,使之警悟懴悔,其施以雨露,照之日月,不遗一物,各正性命,盖覆之大德也。于是复姓受名,畜妻育子,宫室而处,耕凿而食,抗礼衿绅,称尊乡井,夫是一发一肤一饮一啄,皆宣庙之恩也。则为构一堂,阁藏宝墨,傍栖卿大夫之什,揭吾先子戴恩之扁,朝夕于斯,对越天章,退而吟啸,流连光景。逮其桑楡之年,振策而南,遍谒辇上君子,日获琼琚,归装暴富,而责余不佞以一言。

噫!余亦可以言也。日月之明也,雨露之泽也,瞽者慕之,渴者思之,以其独也。囿化之民,孰不冒芘?而拯溺归正之恩,于子为独,此吾先子特揭子之堂,俾寓不忘之义也。子居是堂,教子孙,永世不替,及于乡井州闾,风而厉之,忠义之士,感发作兴,他日缓急,勤王事而捍王于艰,若子之为,则揭堂之义,关于世教,而作堂之效,不止于一方而已也。”

《奉先品节》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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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成,家督请余裁定祭祀仪节,庶后之遵而行之者。古人不曰祭礼从先祖乎?吾家自有奉先之仪,而一二小节之未备者,略为变通,亦先君子志也。因语子曰:“凡祭祀,以诚为本,牲杀犹为末也;以敬为质,拜跽犹为文也。然品不节则渎,仪不饰则野,其欲裁定而贻后者,意固善也。今之讲礼,孰不法朱氏,国俗之不同,古今之异宜,则不免于家各异礼。三代所以损益,而有不得不变者,参、降、献、彻,从朱氏矣。噫!家国何尝异哉,创成之典,必乖于陵夷之日,吾定吾家之礼,谁为毁之者,吾为是惧。”

《平山申氏姓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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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我申氏出于谷城县,而受籍于平山府,自高丽太师壮节公始云。《高丽史》以壮节公光海州人,光海州即今之春川也。府西悲方洞壮节公墓。壮节公微时,或自谷城徙居光海州,转入北关,翊戴丽祖,故其殉义而死也,赐葬于光海州。而史氏之传如此也,世代邈远,莫可考究,而氏族之籍于平山者,垂八百祀矣,名德相禅,遂为海东大姓。

旧有谱牒,沦于兵燹,先君子乃于谪中,撰定世谱。溯源寻派,并收内外枝裔,手自抄录,藏于家,犹为未成之书也。翊圣奉讳来,叙次遗书,得世谱,执而泣曰:“此吾先君子所以遗后人者,其责实在不肖。”遍求同姓之散居四方者,其在平山者十四家,在春川清州安东闻庆仁同义城礼安大丘荣川醴泉者亦十数家。

就先君子所撰,参以诸家之牒,专收得姓者为谱,名之曰《姓谱》。凡得姓者,虽女子,毕录之,繇是而求之,则女子之子孙,百世而可征已。惟是传信之书,要之简洁,明其本末,非厚于内而薄于外也。醴泉一派亦自有据,幷附于后。噫!古人以立谱收族,犹有宗法遗意,可以摄人心厚风俗,其有关于世道丕矣。翊圣承付属之勤,证定编摩,八易寒暑,而始就剞劂,其敢曰不坠先志哉?宗丈大司马平城公景禛甫闻有是举,出力为费。敢书颠末,俾谂于后。

《枫岩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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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厚氏以枫岩诗,梓于鹤城,征余一言引之。余不知枫岩何时人,亦不知其为何如人,而读其诗而想其人,必抱志隐遁者类也。

夫诗言志,观其志之所存,其人可知。故古人之诗,或譬之伯夷,或号为诗史。诗而藻缋,不足以征其志焉,则特鹦鹉之能言尔。集中古体冲澹有趣,律法清楚简洁,贫僻之境,自有造诣之语,寂寥之音,便觉飞动之意,如遣兴放言诸作,可见其志之所存也。以《荆轲》一篇,论元亮心事,信不诬矣。枫岩之诗,得余一言于百年之后,岂非所谓朝暮遇者耶!伯厚氏勤求残简,灾木而寿之,其心良亦厚矣。是为叙。

《疑礼问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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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塘翁以《疑礼问解》示余,仍属序述。余未尝从事于斯,而亦尝有意于叩质,遂携归上,屡阅月而始卒业焉。盖翁平居攻苦,探索有素,其有疑于四礼之变者,条为问目,凡一百三十有一。沙溪金先生据古经传若儒先诸家之说,逐节而解之,问解之际,互有发明,要之归诸至当。余每过一解,辄开一障,尽其卷而疑网豁然矣。

夫治礼,犹之乎治法律。然其经而常者,布在方册,可安而行之,唯其变者,胶轕缠绕,而古圣贤微辞奥义,散在群书,未易择决,差之毫厘,缪以千里。谭礼者猝遇之,伥伥犹瞽之无相,是奚异用法而不知法外意也?如木之枝,如水之派,千分万折,有源有委,本之天理,参以人情,自有蹊迳可涉。必也躬以行之,心以求之,体其常而考其变,乃可传信故也。七十子之徒,莫不通其说,而曾氏之问,独著于《记》也。先生学究杂服,至老匪懈,搜罗证定,反复论辨,榛芜廓开,辙迹坦正,使人由之,如旅得归,厥施不已博哉!然洪锺之响,非善叩,不能得从从音舂容而尽其声也。翁之尊尚所闻,著此成书,为训于世,足验其躬行之实、用心之勤矣。其闻曾氏之风而作者耶!篇末付明甫之说,可见先生门下多好礼之士也。昔张横渠以礼学,教其门人,程夫子称之。吾知此书之行,先生之师道,益尊显于后世也已。

《己卯诸贤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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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于壬寅年间,得见《己卯党籍》一卷,摠叙党祸颠末,而自静庵先生以下,凡罹文网者,立传有详略。以其受祸之轻重,而列于锢籍者,无虑以百数,则一时善类尽之一网矣。此书即顺兴安璐所编次,而外王父清江李公所参定也。余时稚昧,犹能绎以诵之。盖吾高王父社稷署令君为诸先正所推重,而曾大父夷简公少游于大司成金先生之门。祸作之日,与太学生朴光佑诸人,守阙讼冤,以其妙于端楷,又能疾书,金公以诸生造列,敛管让公写疏。洎通籍,馀孽以为党人而劾之,事载金黄冈继辉所撰碑铭中。以是吾家世知党祸事甚悉。

尝闻己卯诸贤,莫不以君民之志,讲内圣外王之学,而其德望重者受祸深,故表章之举,不能无先后也。今忠清道观察使伯厚以《己卯八贤传》,问余将欲剞劂而行之世。余受而读之,既以书复曰:“甚盛举也,其于化理,得所先务矣。第当时德望重者受祸深,表章之所以有先后也。”伯厚乃就其书,颇加去取,实遵安氏所编《党籍》之列。又撰诸贤出处事行,以流窜削罢革科者,太学坊民之讼冤者,类以别之,又有附传。无论贵贱,能左袒于斯文者,咸收录之。遂成一书,核而文,简而明,无馀憾矣。

吾东方理性之学,圃隐文忠公实始倡于季,而递显递晦,不绝如线。至静庵先生,而遹绍寒暄之緖,溯其渊源,扩而大之。遭遇靖陵不世之知,明勖励相,拔茅汇征,庶几丕变之化,而中影之蜮,潜机迅发,一时善类,殆尽之一网。噫!千一遘会,若将有为,而凶邪逞憾,恣其毒害,岂天运不齐,一升一降,无所宰于其间耶!公议之定,不待百年,褒诛之典,少泄志士之痛,则可见其昭昭之靡忒也。伯厚当国家板荡之馀,膺专省旬宣之任,首刊是书,以为化民成俗之资,可谓得其先务矣。贞愍公之孙,伯厚,大司成之玄孙,趾美敦本,后先纂辑,而余不佞获从其后,以夙所诵言者,克相斯役,其亦幸矣夫!

《东岳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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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自幼,稔闻先进緖论,咸推东岳诗为大家数,而吾先子尝谓德水,自容斋未百年而又出东岳,异哉!余已心识之,稍壮,得东岳公所著述读之,雅欲执鞭。顾公与世抹𢫬,徊徨州郡,余亦罹罔废居,绝造请馀十年所,每获公诗,辄忘寝食,惧当吾世而失之也。

岁丙寅,公从峡累得赐环归,余驰一骑,访公于郊扉。公迺大愉,席地命酒,输泻生平,遂称忘年交。余逡巡不敢当,而自是益习于公。公之爱士,出于天性,其所倾向,出肝肺相示,不计死生利害,于其所不契,不少假色辞,可见然诺之重。往往酒间,扬扢古今,意气肮脏,时露其奇,而嘻笑唾骂,无非诗者。然其一字一句,掏擢弥日而就,然后知公深于诗道,非人所能及也。

高世之行,绝人之操,足以范俗,峻局宏材,有大过人者,而不少需于世,仅用其政术于民社。所至称神明,而综理微密,有陶士行之风,岂其诗道亦能旁通于吏道哉!晩际位遇,遂跻宗伯,步武文衡,属望方隆,而公竟谢病不拜。自投节,杜门养痾,丁丑以后,尤无意于世。一日尽发其籍示余,握手感欷。余于公晩合乎,不可谓不受知也。公殁而全集始行,泽堂公问序于余。噫!先进之论,已定于公集未行之前,无所待而自不朽矣。后死者,谁敢任其责?

第惟本朝作人之盛,莫盛于两朝,即东方声明煕洽之会。英翘林林,孰不欲各辟堂奥,自鸣一家言?而历数两朝大家,皆归于德水,盖其地灵毓秀,黼黻一代之文治,理固然矣。以天下之大,唯巴蜀号多产文章士,之后,青莲勃兴,至三挺生,眉山草枯,为千古盛事。容斋东岳,虽出于偏邦,祖孙趾美,泽堂后出,又主词盟,德水之于眉山,奚多让焉?此吾先子之所以兴叹也。

公自谓少善赋诔,弃之治古风,涉蹊迳,又弃之,七言律最难工,用力于斯数十年云。是以世之操觚者,于公律法,尤无间然,《易》所谓富有而日新者,其庶几焉。

公讳安讷,字子敏容斋相国之曾孙。泽堂,太学士,亦容斋之玄孙,实撰定公诗以传于世。

《柳川先生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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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会一氏,间就余垂泪而语曰:“吾先君平生著述甚富,不幸亡于兵火,今所摭拾为编者,即千百之十一,不可谓成书,犹欲梓而行之,得子一言以叙之,庶乎罪我知我。”其辞恭,其意甚戚,而数书更仆,其请弥勤,余辞不获。迺忾然作曰:“凡世之以文章自鸣者何限,而其传诸久远,垂之不朽,不在于简篇之多寡,而况有德者之言乎!余不佞以家庭之故,获习诸先进长德,而自幼游白沙李相国之门,相国常字先生而谓之曰:‘某甫一世之伟人也。’及闻诸先进长德之论,亦莫不然。

余则已私识之,稚昧不识所谓伟人者何状。雅观史,以谢安桓冲江左伟人,常试以二子之迹求之。幸而受知于晩际,许以通家之谊,十数年间,得于薰灌者盖不浅。亡论其宏宇邃识,自有人所不可及者,而处穷达祸福之际,屹然不动。平居望之,岳峙渊渟,崖岸莫测,即之盎然和煦,与物同春,余于是始知伟人者果如斯。而顾乃以先生之德,考安石公元之绩,当时特举其风流志业系望之隆而言之,若先生问学之博、秉礼之正,足以范世而敦俗,有非人所可拟者。先生而端委岩廊,任开济之责,则其泽施可易槪哉!噫!先生真一世之伟人也。

文章在先生,固是馀事。然少年登场,一战而霸操觚,而当先生之世者,咸敛衽而让其桴鼓,天之畀先生之德之才,可谓全矣。其诗若文,犹有源之水,决而为澜,逢阳之柯,敷以为华,不烦机杼,粲然成章,信乎有德者之言也。遗编之入梓者,虽出于摭拾,璧、珠,愈小而愈珍,其传诸久远而垂之不朽,后之读是集者,必恕余言之非谀也。

《仙源先生遗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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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诸公卿家撰次先德,或以铭章,或以叙述,往往见属,惧非其任,又非知言者,逡巡不敢当。而顾惟诸公皆先朝耆哲,即吾先子之所从游者,则辄责以世谊,谊有所不可拒。每当操管,惄焉隐中,盖殄瘁之痛,非独吾私也。尚州使君光焕与其季光炫,千里命仆,致《仙源先生遗稿》,固徼一言,弁诸卷首。翊圣诚亡肖,既迫于二君之责,效不腆之词,状先生之行,又何敢定先生之文哉!辞而不获,遂发其籍,伏以读之,不觉涕簌簌下也。

吾先子与先生结发论交,五十年来,出处伸屈,终始一辙。壬辰之讧,患难与共,再被辟召,同入幕府。际昏放废,同栖峡邑,其间抒怀舒郁,一以诗道发之,唱酬投赠,遐迩勿隔。尝见先子得先生诗札珍之,悉藏去箧笥。记在金陵日,《行路难》一篇贴诸壁上而曰:“此非今人语也,编入家集中以传之。”亦先志也。

噫!世之人能名先生之德,而不能名先生之文,非世之人之不能,乃先生不欲以是为名也。然吾先子以先生诗为非今人语,则不可谓世无赏音。锺期得一伯牙,奚多乎哉!先生遗稿,中更变故,放轶颇多,其文存者尤鲜,亦足以见其典要。自志简洁有法,前后封事,意在格王,实关世道。古今诗清腴合度,词傅于理,其出于性情之正,而归于温柔敦厚者耶!是集行于世,世之人之不能名先生之文者,始知先生不欲以是为名也。若先生之立朝本末,殉义大节,书诸简策,昭揭宇宙,兹不敢赘云。

《五峯别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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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峯集》行于世矣,其嗣延川公摭其遗馀,为别集如干卷,问序于余,盖将幷传也。昔欧阳公《居士集》,先为删定,其后等更加撰次,今所传《欧阳公集》是也,则延川之续编别集,非无见也。凡文章家数有大小,小者务精,字炼句衡,要以无瑕,大家不然,瑕不掩瑜。山川之大者,不能无朽壤污流,而望之岩岩而已,混混而已,此其包括之无不有也。

先生受穆陵不世之遇,掉鞅艺苑,人以为谪仙,从君于艰,代草制教,人以为内相。洎乎功成名立,致事优游,则风流高致,拟之。余小子获幸于晩际,时已大袠,而容貌辞气之间,侃侃不替。尝伏其雅度,而恨不及见其壮也。及读其全集,益知其所存,亡论黼黻王猷,翊亮文德,其结撰之法,不倍乎古作者。自而运机杼,错落奇拔,虽单辞片言,注以精神,其合者如岳峙河决,人不可狎游,则可见其大也。别集之编,恶可已也?余窃叹延川之克绍先緖,无让于欧阳家也。延川景严,字子陵,以儒科进秩亚卿,袭封君,能世其家云。

《经世书补编》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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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日月星辰,皆天也;山川草木,皆地也;夷狄禽兽,皆人也。圣人作于其间,测其度而正之,辨其界而经之,制其品而叙之,观乎阴阳,定四时;察乎刚柔,配四行;审乎愚智,区四民。于是而有礼乐刑政,而导而齐,天人之理,沕然无间;财成之迹,昭然著见。其人则周公,其世则皇、帝、王、霸,其事则道德功力,其文则《易》、《诗》、《书》、《春秋》。

夫子生于周公之后,不得其位,则因其文而述其事,撰其人而论其世,而立人极焉。其后圣人不作,礼乐寝微,杂霸兴而乱贼滋,驯致夷狄之祸,胥沦于禽兽之域。至诸子出,而讲之道,而又不得其位,或诲人而明道,或著书而垂训。而尧夫先生之书,以运经世,则揭消长之理,缘理证事,《易》、《书》之义也;以会经运,则严尊卑之分,以分示法,《诗》、《春秋》之旨也。可以诏世,可以存世,可以忧世,可以律世,大哉书也。参四经摭十六代史,勒成一家言,而日月星辰复正其度,山川草木复经其界,夷狄禽兽复叙其品。天地之始终,人事之得失,如指诸掌,而其书止于北征契丹,即夫子删《书》而系《秦誓》之意也。

先君子之学,得于《先天图》,推演象数,作《先天窥管》,行于世矣。尝谓:“吾东方檀君并世,箕子肇封于三韩以降,治乱兴废,略与中国相为表里。至于本朝,衣冠文物,足以进于中国,以东史编入于《经世书》,则抑一盛事也。”小子不敏,虽不能绍先人之业,亦不敢坠先人之志也。

窃观邵氏书,起自月之巳、星之癸、辰之子,止月之午、星之壬、辰之酉。不揆孤陋,猥以其法,引以长之,编其运、世。自建隆庚申至洪武戊申,星之癸、辰之亥,其明年乃星之甲、辰之子,则天道鼎革,而人文再朗。扫胡之腥秽,被华夏之声明,圣祖受命,又在于壬申,盖属大运否极而泰也。按《宋》、《元史》,提纲舍目,仿邵氏之旧而继书之。

东史记自檀君戊辰,止高丽恭让君之辛未,而略于邃古,详于近代。入本朝,秪据《考事撮要、纪年》,书其大事,而不为笔削者,嫌于野史也。上下数千载间,搜访考订六七年而后,稍得裒缉。又遭丙子之难,收拾于江都灰烬之馀,携归上,非病故,辄手自编摩。凡十阅寒暑,三易稿而始成书,其用力不可谓不勤,而纰缪之诮,僭越之诛,知不可逭矣。

或云:“元、会、运、世之数,何所原而起也?”“盖取时、日、月、岁,加倍而穷之,以此范围天地,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夷狄禽兽,不能违其数也。”“何以系之以史也?”“日月星辰之行于天,山川草木之列于地,无非人事也;皇、帝、王、霸,道德、功力,无非天道也。系之以史,可以见天人之理沕然无间,财成之迹昭然著见也。”“然则邵氏之学,何学也?”“邵氏焉不学?要其归易也。其为易,非世之所称之《易》也,乃邵氏之易也。”世之人见卦图曰“之画也”,繇、爻曰“之文也”,彖、象曰“夫子之辞也”,神而异之,若不可究。虽无图无文,其理已具,即事而察理,即理而起数,非有他术也。程子曰:“尧夫差法,冠绝古今。”又曰:“内圣外王之学也。”

余既成此书,慨然叹曰:“制礼作乐,圣人之极功,而依其法而肄之,祝史、伶人咸能通之。余小子之敢于操笔为邵氏役者,能不为僭?亦不为僭也。”

《芚庵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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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人权汝章穆陵朝,负高蹈之行,以诗酒自豪,意不可一世士,而独称子深古风,推许颇至。子深遂弃博士业,从汝章游,人皆高之。汝章竟以诗案,死于非命,子深落拓自废,然其嗜饮攻诗益甚。曁圣明改玉,征岩冗之士,子深从田间起家,十年间至郡守,年已届七袠矣,不乐仕宦,栖遁于海之滨。

一日策羸入城,访余居,把酒道旧故。其须鬓皓白而肤充气完,言语肫肫,神观怡悦。岂所谓“嗜欲浅,天机深”者非耶?发其所为《芚庵稿》者读之,盖多读漆园书,会其归趣。其古诗源于老杜,而上溯,殆非近代操觚者所可及。律绝朴茂饶格力,亦非宝以后语也。

余于是知汝章取士,不以皮相,而鉴识之精也。后之观《芚庵稿》者,足以知子深之为人,亦征余言之不妄。噫!汝章不可作矣,而子深且老矣,居然有人代之感,遂抚卷三叹而题之。

《成谨甫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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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辉博雅好古人也,能谭说故实,尤详于本朝事,每亹亹言乙亥革除年间兴废之迹,未尝不感慨系之矣。一日以成谨甫遗集一册示余曰:“此册经许多丧乱,犹不湮没,即一奇事。行欲翻刻,以寿其传,子其叙之。”余乃考其刊行者姓名,出于无闻之一冗官,且不纪岁月,意是冗官必自沈晦,不求闻于当世者,尤可异焉。

噫!不泯者天理,难谌者人事,天人互相胜负,而消长之理见焉。惟我英陵将天纵之圣,贻燕翼之谟,岂不周且慎矣?而六臣者受心膂之寄,其报效于仓卒,不啻之馀谋,岂不知成败利钝,而敢于倒行而逆施者?天命既有所归,永嘉操其柄,上党运其筹,高灵河东之鳞翼已成,虽有机衡,不能容其间矣。其志秪在捐躯殉义,酬先王之恩,明不贰之心而已,於乎戚矣!

谨甫于六臣中,尤有盛名。光庙必欲臣之,以定一时之人心,有类乎永乐之欲用方正学草诏之意尔。曾见东鹤寺死簿,诸无论少长,俱糜于膏斧之下,亦类乎方氏之十族。既不能生致其用,则用重典以震叠之,虽以人力胜,而南冈之累累,犹能识其姓氏以别之。谨甫此集,至剞劂而传之,天理不泯,犹闭关微阳闯发于地底也。

噫!永嘉上党诸勋贵,纵有一时之烈,不有六臣者培其义而树其节,则何以揭大东之日月,而维数百年彝常哉?英陵之宠待六臣,高皇帝之以异人称方正学者,俱留为扶纲立纪之地,圣神同符,非人之所可测也。彼诸勋贵亦各自有文章,黼黻于一时,而至于今或传或不传,不免为鼠蠹之馀,谁能欣慕激赏于数百年后,必欲寿其传如谨甫之寥寂小集哉?余观此集,窃有感于天人之际,且嘉德辉好古尚德之志,谨书颠末为序。

《疑礼问解》序沙溪先生所定,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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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圣沙溪金先生门下诸君子撰次遗文,而论礼之书甚备,将大行于世云。一日先生之孙益煕氏以《疑礼问解》授翊圣,仍致其仲父承旨公之意曰:“愿有述也。”自惟少而失学,老矣无闻,固不敢相斯役,而夙荷眷顾之恩,不唯以堂从之懿,则谊不敢辞,就加卒业而曰:

兹不刊之书也。夫六艺之科,礼居其先,三千三百,布在方册,而七十子之徒,习而通之者,即权轻重隆杀之节,尽常变不齐之事,合于天理人情焉而已。然非圣人决疑于曾氏之问,何以为训于万世乎?

吾东方渐被同文之化,蔚有礼义之称,而国俗局于隘陋,安于苟简,礼之经者,寝寝乎其未纯,恶能制其变而合于经也?惟我先生学究杂服,凡自三古以降质文之可考者,旁求博访,证正剖析,用力积久,豁然无碍。人有扣质,应之如洪锺,符之如左券,实契圣贤问答之微旨,则讲礼之精且专,未有如先生者也。是以门下之士,薰灌德业,咸能速肖,尊信师道,有此成书。此书一出,朝野必将相率而由之,一洗隘陋之习,免于过不及之失,兹实不刊之书也。当配之学官,传诸无极,於乎盛矣夫!

《韩山李氏族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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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每疑人不能名生民之祖,而历千百代,得一人有功德于世者,尊之曰鼻祖,别其族而修其谱,则不几于子孙拣择祖先之贤否而尊之也?有功德于世,则能亢其宗而庇其族矣。亢其宗,则千百代之祖皆享其荣矣,庇其族,则千百代之祖之孙皆受其福矣,尊之为鼻祖,又奚疑焉?洎阅韩山李氏之谱,余之所尝疑者,益释然矣。

我东方素重世族,之六部、之六太师之裔,冠冕海东。其馀著姓之可谱者,亦皆阀阅,而韩山之籍,肇于季,圭组相袭,蔚为名家。考其谱之尊而祖之者,稼亭先生也,稼亭一传而为牧隐先生,则非所谓亢宗庇族者耶?以一人之遗,分派内外,不知其几千百,而麟斋阴崖趾美著节,能世其德,名卿闻人,代不绝书,而作相者几人。此史笔所特书者,则是谱之行,不亶行于乡邦,而且登于国牒矣。

其裔孙观察使德洙甫曾宰升平,重剞牧隐全集,布于世,按岭东,又刻世谱,问叙于余。余尝读牧隐先生书,猥谓知先生于数百载之上,有时掩卷而发叹也。噫!先生以七尺眇然之身,当五百垂亡之运,发其不敢发之言,支其不可支之势,岂不知兴废之数?而其所为若是者,特不欲变其志尔。不变其志而死,虽不得于人,宜得之于天,天之报施,足征于斯谱。

《畸庵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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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容发其籍示余,余乃卒业而叹曰:“子容可谓老于文学者,岂可以易言乎哉?”子容夙遘家难,退然自废,专心坟素,积有年纪。质疑师门,识解精博,于古今书,无所不涉,酷嗜《骚》、《选》、,沈潜饫沃,翕取敷施。其为赋诔,憾慨悱恻,有骚人之致,书疏宏赡典密,诗道苍深豪健,其不合于古人机杼者鲜,而绝无今人剽窃蹈袭之疵。要之多积薄发,兼能专美焉,则所谓“老于文学,未可以易言”者,非故夸也。

世之人见子容之文,目之以文章士,文章即其煨粕耳,子容岂唯文章士哉?当其盛年,被敲撼而畸于世,敛其磊落俊爽之气、魁杰拔俗之才,一托之觞咏,鸣其不平而已。晩而始起,犹不能展厥所蕴,骎骎乎暮境,子容之不遇于世耶?世之不遇也,噫!

《龟谷诗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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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犹禅,禅由悟入,诗贵神解。顿、渐皆教,门径自殊;皆诗,调格自别。当吾世而祝发者何限?操觚者亦何限?未闻有能悟入能神解,岂有之而吾未之闻耶!

吾得一人于贱者之中,为学而近于禅,为诗而近于,必因悟入而能神解也。噫!之人之诗,可以力取,则已为贵势有力者所夺久矣。造物者哀其穷且贱而以是鸣之耶?余尝评其诗曰:“古体酷肖六朝,歌行出入诸家,律法长庆以前语也。”世人必疑于夸,后之具眼者能辨之。诗卷冠以龟谷姓名奇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