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第1238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卷 |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卷目录
宝庆府部艺文二
筑城记 明王宾
论征讨横水扶阳等四十八寨蛮寇事宜疏
阎仲宇
论武冈绥宁等处贼情利害 甯良
新宁包砌城隍记 黎淳
桃花洞记 谢省
新宁县石城记 李东阳
论处置城步蛮寇事宜疏 吴宗周
蒙公堤记 杨志礼
游法相仙院记 张元汴
彩山岩石鼓洞记 张仪凤
爱莲亭记 彭谨
新筑外城记 吕调阳
游龙山记 欧阳模
姚侯平寇碑 邹廷望
三云岛记 陈治安
宾阳石记 刘文箕
吐秀岩记 何大谦
游双清亭记 黄克缵
职方典第一千二百三十八卷
宝庆府部艺文二
[编辑]《筑城记》明·王宾
[编辑]城池所以镇封疆,壮邦社,乃内安外攘之本。凿之筑 之,诚致治之良图,保邦之要道也。《书》曰:“申画郊圻,慎 固封守。”《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殆以是欤?新宁县 实古之附庸夫彝也,汉有都梁夫彝县,隶零陵郡。宋 绍兴初,峒民杨再兴叛,里人张敦状闻于朝,寻平之, 以金城村为新宁县治。元季兵起,遂成榛莽。我国朝 洪武初,大军克平溪峒,以邑转隶武冈。邑虽有治,而 城守则未备也。景泰初,峒苗杨文伯叛,人民流窜,县 治荡然。知县唐荣、典史周康以苗蛮耗扰邑治,由“城 守勿备”之故,乃疏其事。寻蒙朝廷俯念元元为重,命 筑城拨军以护守之。维时湖广都指挥范公征帅师 镇守是州,乘檄咨于州守朱盖,合军民并力以兴斯 役。先令百户尹旻往相原隰,度旧治稍西,壤地夷旷, 风水允宜。既而董军夫者,指挥同知陈福、庄铭。赞其 成功者,佥事侯俊、蔡能也;董民夫者,判官智祥。赞其 成功者,亦智祥也。诸君叶议作兴,军民乐于趣事,不 日之间,厥功告成。周围计四百馀丈,上建串楼,外濬 壕堑,为门四:东曰迎阳,西曰镇远,南曰保安,北曰“翼 云。”街衢廨宇,焕然聿新。耄倪欢呼,有备无患。典史周 康喜邑之有守,请镌石以记厥成。粤昔柳公绰执铜 兽,将练兵武冈,以御峒獠。柳宗元铭之,彰彰盛烈,照 燿史册。今范公分戎麾守兹土,筑城以保邑民,峒蛮 拱手,震惊后人,睹物兴思,不待铭而勋著矣。《春秋》之 法,城邢、“城卜”,皆书之以示劝。况斯城之筑,不惟足以 庇民于一时,实可以保圣天子文明之治于万世,又 不可以不书也。官属耆老有功于城,具书于碑后,以 示不朽。
《论征讨横水扶阳等四十八寨蛮寇事宜疏》
[编辑]阎仲宇
臣谨会同巡按御史王约、都布、按三司掌印官都指 挥佥事王恺、右布政陆行、按察司杨全议照前项苗 贼,与广西全州峒寨相连,寻常彼此纠绁,往来行劫, 杀人放火,非止一次。臣等因其窃发之时,已常整兵 威遏退散之后,又经委官抚谕。奈何各苗性类犬羊, 不惜身命,惟利是图,作乱勿已。近日又有贼酋李再 万等,号称“天王总兵名号,张打黄旗,聚众攻劫乡村, 敌杀官军,劫夺印信,凶恶日炽。除先会调辰常、宝庆、 长沙等卫下班军队行参将刘英、兵备副使顾成源, 协同分巡守备等官分布要害,去后振扬威武,严加 防御外,若不动调大军,与广西会合征剿,地方终无 宁岁。欲候奏请得报然后奏,又恐缓不及事。”今议得 大征合调本处并广西汉、土官军四万四千员名,行 粮马料一十五万石,赏功银牌、彩缎、绢布、硝黄、药材、 纸札、赏犒鱼盐牛酒共用七千馀两。查湖省都司选 调官军卫所共三十处,今现委轮戍各边并守城老 弱等项不动外,靖州铜鼓五、开山卫并武昌等各卫 轮戍下班官军共调“一万员名。武冈哨官军五千,清 浪哨下班四千,平、镇、偏三卫共二千,永州卫一千,宁 远卫五百,荆州卫共二千五百,永、保二宣慰司各调 土兵五千。广西官军粮军亦合起调九千员名。本处 官军每人一日合用行粮一升五合,土兵每一日一人三升。官军骑征马匹,每匹一日料米三升。”查得靖 州仓“见在米石并银米二万七千七百一十石,常、岳、 长三府共穵运米五万石,宝庆、邵阳米二千石,措置 米六千石,及官军征过绥宁、沅州、会同等处官仓,共 积米二万石,大约足匀支给赏功银牌,约用五千面。” 查得右布政官库先年用兵馀剩银牌,三钱重者二 千面,即今应置二两重者五百面,一两重“者一千面, 五钱重者一千五百面。赏功彩缎约用四百匹,彩绢 三千匹。又硝黄、药材、纸札并赏犒鱼盐牛酒等项,于 本布政司官库支银备办。乞敕该部计议”,合无俯顺 臣等所拟,除湖广官军土兵自行差官选调,臣与总 兵官永康侯徐锜等统领节制,仍乞请敕广西镇巡 等官查勘,于前项苗寇府州县卫所照数选调官军 狼兵,委骁勇都指挥并土官头目管领,俱限本年九 月内依期前进全州并兴安、义宁等县地方,会集取 齐,分哨前进。
《论武冈绥宁等处贼情利害》甯良
[编辑]“臣近往武冈公干,经过邵阳地界,沿途铺舍及军民 房屋,多被苗贼烧毁。及见武冈逶西绥宁等处,人民 挈家往来移徙,访各峒贼形容诡异,熟于探听,稍失 防御,乘机侵扰,进退谲诈,似晓兵术。今岁大旱,人民 艰窘,昼夜忧惶,若更多调官军,又恐艰于供给。且闻 苗贼近日流劫,比之往昔不同。往昔,动辄千百成群, 颇难御敌。近日多则五六十众,少亦二三十人,东出 西没,一闻军来,即奔入峒。军才回营,随复窃发,为害 一方,甚为可悯。乞选才能智谋之士前去督理军务, 相其风土,教以《牯牛钗法》,及多方差人缉探流贼所 在,或先邀其归路,据险设伏,出奇截杀,以多击寡,未 有不取胜者。”臣职虽非言官,缘奉诏“书,朝廷及军民 中事有未宜,及利有当兴,害有当除者,诸人直言无 隐,钦此。臣不揣浅陋,冒渎圣聪。”诏下兵部议奏。兵部 言:“彼见今差有内外文武官员数多,又有巡抚、巡按 及都、布、按三司官员分头料理。矧今军务方殷,下人 供应烦劳,凡事宜从节省。若又差人前去,恐事体不 一,人难遵守,号令杂”出,事难成功,委有窒碍。合无仍 行王来孚实协心比志,和同计议,整饬官军,申严号 令,出奇奋勇,作急扑灭,不许互相矛盾,翫愒因循。其 甯良所言《牯牛钗法》一节,如果堪用,宜从王来孚实 依法措置,务在博采众长,不许偏执己见。
《新宁包砌城隍记》黎淳
[编辑]新宁为古夫彝地,路当楚、粤之冲。至宋绍兴,平峒蛮 之乱,始即金城村为县治。元毁于兵,国朝洪武初,复 之。正统己巳,峒蛮杨文伯复乱,总戎左都督李公平 之,而地皆榛芜矣。景泰辛未,知县唐荣奏言:“旧无关 隘,难守。县西二里沙洲原内有松关,东连花渡,南揖 金峰,西接崀山,北据溪峒,堪移县治。”上敕都指挥使 范桢等勘实,从之。筑立土城,民赖安集。至是奉都宪 公之命,官给白银三百五十两,令守备都指挥同知 刘斌、千户陈刚、署县事邵阳、主簿汪玉,辇运坚珉,重 加裹砌。官僚协心,兵民戮力。匠竭智巧,材选真良。高 者夷之,卑者增之,疏者实之,阙者补之。历两月馀,向 之土垣,今变石墉矣。夫新宁蛮叛时,都察院右副都 御史繁昌吴公,以成化庚寅承制巡抚湖广。“是年秋 出靖南边,宣布威德,遍召蛮酋,与立信誓,俾遵化理。 惟公谙练夷情,区处有术,豫檄有司,丰具燕犒,蛮酋 先至者,醉饱倍常,且加赐赉。其或恃险稔恶,缓命后 来,则缚而杖之。于是椎结卉衣,凡数百人,仰瞻绣斧, 战栗悚惧,欢喜舞蹈”,受教而去。盖前此来者,率置此 地于荒服不省,间有至焉。又且惮瘴疠,畏险恶,兹焉 风行草偃,威信翕布于南蛮,仅此一举耳。公又重修 金城百雉,为国远图。乃严饬州县,凡旧有城池者,今 皆增陴浚隍,包以坚石。夫新宁实宝属之襟喉也。新 宁有备,则武冈、宝庆可保无虞,其利后世,不亦远哉! 既完,知县辛存适来视事,率励卒徒,严明钟鼓,守备 益固。先是,帅阃以成闻于太守谢公,闻于分巡郁文 博公,二公以闻于都宪公,咸谓当有记垂后。于是知 县驰书走价来以记请。昔周盛时,出车彭彭,城彼朔 方南仲所以襄𤞤狁之难;申画郊圻,慎固封守,毕公 所以终东土之功。古之大臣,远猷定国皆如此,而况 密迩蛮苗之地之尤切者乎?惟都宪公为治知其要, 知要则可以御烦。惟文武官僚事上尽其公,尽公则 可以行法。是皆可书之为后人矜式者。而重门击柝, 暴客弗来,凡官属得安于政,士友得安于学,兵民商 贾得安于业,可不知所感劝而益勤于为善欤?然则 维今凡建戎幕,出琴堂,有政事于兹者,尚当崇仁以 厚城之基,立义以固城之翰,隆礼以谨城之扃钥,明 智以通城之门路,俾与王化同为无穷,斯诚都宪公 所以望于官属之意也,亦圣天子建官命将、锡福斯 民之意也。幸相与勗焉,是为《记》。
《桃花洞记》谢省
[编辑]成化乙丑夏,予由南京祠部员外郎来守宝庆,观其山如培𪣻连比如瓜瓞𤁻,视此邦无耸秀峰峦可寓 目者。明年春,挥使李君廷震屡语以“桃花洞可游乎?” 予以政未洽于民,游非所宜先,且以“𤁻视之心存于 中”,辞之。又明年春,周君文盛有王事,来驻使节,予与 通判曾君布之拉其往游,从李请也。洞距城南七里 许,山皆土,而洞皆石门,㟏岈外豁广。寻入路,石险不 平,且幽窈,须束火入行,可数十丈乃至。洞门之广,高 加广三之二,上有《漏日》一穴,人呼为“天窗”,灭火亦明 见须发。洞之石侧生者,如玉笋、如水溜,四出者如兽 头、如爪、如鳞甲、如人之垂臂、如抱膝、如拥剑戟,其窍 如截筒、如蜂房。怪奇之状,不可尽以名言周,怖而先 出。予与曾见崖间有昔人篆刻,细辨其点画,皆可成 诵,以目倦未竟其高者,洞内左有小路,可容一人行, 戒从者入数步,窅无所见而出。山下人言:“尝入其内, 历二十小洞,一洞有路,低不可行,匍匐入,约三丈,有 大洞,广且高明袤远,其石状尤奇,若不识其始入之 路,则迷不得出。”予闻是言,虽欲入,而虑地非人迹所 常,履有蛇兽毒,不果。李命芟草彝洞前地,加木覆竹 薄为屋,以蔽风日。布席行酒,取小瓷瓶与著作壶矢 投以为乐,亦节饮也。李使述一言,俾洞名于四方。惟 予至是邦,未始游游,于是洞始洞无表,表名,以李言 而知可游,不知其如是怪且奇,几失其实。在人亦然, 徒以人言而不察其实,亦如𤁻视是洞,失人者多。故 《孟子》语齐王曰:“然后察之。”意人之难知,又非如是洞 之易见。予于是乎有感。周名郁,阜城人;曾名宜,临川 人;李名辅,宝庆卫军政官,凤阳人;予名省,字世修,黄 岩人。游之日,三月十有八日也。
《新宁县石城记》李东阳
[编辑]新宁,古夫彝地也。盖自宋绍兴间,平杨再兴之乱,始 即金城村为新宁县,隶武冈军。元时兵毁,洪武初始 复为县,隶宝庆府。正统己巳,峒人杨文伯复乱,总戎 李公震平之,其地久不治。景泰辛未,知县唐荣奏徙 治于旧县西二里许,筑土为城,城且坏。成化庚寅,右 副都御史吴公奉命南巡,湖广按察佥事郁公文博 议,以为修石城便。吴公曰:“然,吾志也。”遂下有司。宝庆 知府谢侯省状,其民寡,贫不克事,宜勿修便。吴公曰: “然,吾不以烦民。”取其在官者五十人,乃罚赃为费,摘 戍为役,命都指挥同知刘侯斌董厥事,长沙卫千户 陈刚、邵阳县主簿汪玉分理之。辇石伐木,薙冗除秽, 消突补罅,墉而扃之,既固且完。凡为围若干里,为崇 若干丈,经始于是年冬十一月,越明年秋八月成。维 时论者,以为兴举废坠者,监司之职也;爱节民力,督 率成功者,守牧之事也。兼采群策,左右而麾指,恩令 偕行,情法并用,各得其所者,大臣之能也。佥宪之议, 微都宪莫能庸;太守之志,微都宪莫能成。揆厥伟功, 咸归之吴公。且公之南巡,而暑不张盖,险不御舆,夙 出而夕息。地不遗僻,郡政不弛,末节耄倪仰赖,若戴 父祖。贪官黩流,闻者股栗;猺獠服其威信,流徒悦其 抚徕,士卒乐其驱使。故兹役也,吏胥有治,民壮有守, 御侮有备;民无怨声,官无殄财,功肇于无前,患消于 未萌。使天下之郡县,咸有疆屏,何所不守?循兹成绩, 岁视时葺,由今日以及千万年,何所不至!吴公之名, 与城无穷,宜有记述,勒之金石。壬辰之夏,东阳展墓 归茶陵,获睹公之丰裁,而谢侯者实同舟,因叙兹城 本末甚悉。侯归治,则遣使请于予,予湖人也。辄先闾 巷,作为歌诗以颂公,以示于后人。其诗曰:“维郡之墟, 中有夫彝。地险且崎,溪回洞旋。椎卉为邻”,以世以年, 筑块为城。其尚可乘,居人弗宁。图初及终,伊畴之功。 噫我吴公,惟厥庶官。惴然务先,烝民再懽,石城凭凭。 谯楼鼓声。城门夜扃,圣明大熙。安不忘危,惟古之规。 维公南巡,有惠在人。兹城磷磷,亿万为期。何以永之, 责在有司。
《论处置城步蛮寇事宜疏》吴宗周
[编辑]“臣闻此四十八寨,通约不上五六万人,控引广西,襟 带湖广,矫、虔内地,三边皆藩周处郡县,西自岛彝沙 漠海洋,得其人不可使,得其地不可耕也。向来叛服 靡定,屡经剿抚,祇以谿峒险僻,未尝得一处置之方。 故至于今,缓之则豺噬鸱张,干纪而流毒;急之则鸟 惊鱼散,依险而逃诛。”而李再万者,辄敢僭称名号,虔 “刘官军,掳掠印信,荼毒生灵,污蔑妇女,四旁之民,不 胜惨蹙,仁人君子所不忍闻,亦何惜而不为处置,以 活此一方人也!”迩来镇巡等官将受命讨罪,又恐滥 及无罪,遣兵招抚。盖谓肆逆者李再万与胁从有称 号者耳。其馀固有原未入寇,返被再万驱迫不得不 从者。是故诛其首恶,而抚驯其大众,“征之抚之,皆足 以尽一时之良法。贼平奏凯,固可想见矣。但未思裔 狄为患,自古为然,与其征剿抚驯,以尽一时之良法, 不若使之久安而长靖也。臣愚以为莫若因征剿既 平之后,编籍其人民,比依施南、芒部诸宣慰、宣抚长 官司例,为之一二衙门,令诸苗有所弹压,而其官长 者亦惜官禄以传子孙,此上策也。又或不然,莫若量度道里远近,分隶贵州、广西、湖广旧额抚慰司衙门 之附近,分瓜裂辐以杀其乌合之势,此中策也。”二策 果行,上者可使输税服役化而为良民,下者亦可羁 縻使备调遣。富者得与州民通贸易,贫者出四方佣 作衣食,小民有定业,酋长有官职,不费抚谕,不劳征 剿,而苗、獠、吾民各得其所矣。若舍此二策,别求守御 之方,缘苗贼出没路多,官军往往有失机治罪,亦由 未有处置,误陷之耳。今臣以此二策处之,议者或疑 以为苗有官守,是虎而翼,易于叛乱。臣窃以为不然 也。向来无所统摄,时亦能自立渠魁,岂以原无官守 掌管而不能欤?或又曰:“苗性反侧不常,虽”立有官司, 亦不能制,臣亦以为不然也。旧额宣慰诸司之所钤 辖,并武靖等州沿边民款徭丁,初皆苗类,岂以今有 所管而反为叛耶?幸示兵部移咨湖广镇巡等官议 以闻。
《蒙公堤记》杨志礼
[编辑]夫堤曷为乎蒙公称也?识作堤者,蒙公事,德蒙公之 惠,故以蒙公称焉,示不忘也。若苏堤然,苏公之官于 杭也,钱塘有堤,官于徐也,汴河有堤,二者咸以苏公 名德而思之,故名以识之也。《斯命堤意》也,夫堤胡为 乎作也?武城之南,环而流者济也;济之南岸,比而居 者民也。岸居须堤,乃罔水虞,堤不可已者矧?通衢贵 “广,往来必由向固屹而崇,坦而正轨也。”江流涨𤁻,洪 涛波啮,日损月圮,积岁久矣。居岌于阽,行艰于步,民 修则力弗齐,官修则政靡暇,下民怀咨,弗敢请也旧 矣。壬戌之夏,二守蒙公以职方郎左迁于武。自粤来, 经政馀,登眺览胜,宝方于是见而悯马。乃捐俸赎,鸠 僝工,辇石运锸,筑甃并举,即居受分饷其匠役。三月 而堤成,翼然若驰,屹然若立,整然若堂,斋既完且固。 于是居者庆于家曰:“奠我也。”行者歌于涂曰:“坦我也。” 咸啧啧然称之曰惠,而不知为政,盖讥之也。蒙公兹 役也,岂惟杠梁之等已哉?厥利溥矣。然以是而惠之, 是限之也,非知公者也。蒙君之居武也,襟度潇洒,脱 略世故,事若不经意,而立可取办,盖倜傥不羁,雄才 远驭者欤?说者谓风流雅致可追苏公,而德业良未 涯也。公讳大赉,字锡善,山泉其别号也。世粤之宾州 人,登嘉靖庚戌进士,历两京部司,所至著清誉,扬直 声,惠政在武当有记之者,兹不尽述也。作《蒙公堤记》。
《游法相仙院记》张元汴
[编辑]武冈为湖南僻壤,境邻西粤,而山水特郁秀奇诡,不 可胜纪。其最近而绝奇者,城之南数里曰法相寺,城 之北数里曰仙院。法相寺之山曰宝方,一曰资胜,禹 导九江,澬居一焉,其源发于此州,而寺实当其胜处。 仙院之山曰武冈,汉代五溪蛮驻兵冈上,州与山皆 由此得名。二山南北相距十里许,而其下泉水伏流, 隐隐相接,盖合澬入湘,以达于洞庭云。法相崖洞甚 曲而邃。尝有人深入迷道,旋转半日乃出,则已在仙 院矣。乃知二山之石并空,洞潜相通也。予出使武冈, 既入境,则应接不暇,无让山阴。时方元夕,日驰泊于 荒村野馆中,因自笑曰:“以此风景酬佳节,即寂寥无 灯火,吾不恨矣。”十七日,公事既竣,遂与侍御曹子、左 右史颜子、陈子、署州事黎子同游于法相。晨往,雨雾 濛濛,须臾渐霁。寺无他奇,奇在崖洞耳。洞凡八门:曰 栖真,曰上屏,曰太保,曰朝阳,曰迎阳,曰芙蓉,曰隐仙, 曰花乳,各因所似。而其中径窦,实委宛相属。洞之上, 怪石参错,不可名状,而天柱、云根二石最有名,其旁 有崖如隧。僧曰:“此下龙床也。”道极险峻,卒不可入。乃 相与悬梯引索,猿扳蚁附而下,令数人持炬前导,后 先相牵挽,伛偻行数十步,稍空旷,石间有龙眠迹,首 尾皆具。已而各分道搜奇,入愈深,径愈黑,愈险。有侧 足而无所容者,有失手而颠颠而呼援者,有炬将灭 而呼续者,有腰折而不得伸者,有石势如欲压而怖 者,有“欲出而未值其门,欲还而已失其路,自悔好奇 之过者。”如是良久,乃各从所向而出。曹子颜子由上 屏,黎子由《花乳》,予与陈子由芙蓉既出,乃复会于一 互道洞中所见色相种种,及所经历之险阻,且诧且 喜,遂列坐朝阳洞,举觞相庆。盖向之怖且悔者洒然 忘之,而又以为奇也。予独恨无好事者稍“加疏凿,令 塞者通、幽者快,敧者坦、窄者辟,日光透漏,益露其奇, 不尤快乎!”日且晡,诸君又力言仙院之游不可已。乃 复穿城而北,游于仙院。既至,则武冈、同保诸山,如贯 珠,如覆鼎,矗矗累累,岷康王之墓在焉。环仙院里许, 怪石攒簇,倍于《法相》。一水萦绕其间,渊停璧莹。时有 巨鱼浮泳水面,众以为龙,莫敢惊饵。水最深处曰“灵 湫。”岷简王好道尝为《金简》,系而沉之,垂数十丈,不得 其底,俄焉龙起湫中,方旱而雨,人亦以为灵石。最奇 处为仙桥,平布潭上,端好如砌也,曰“仙关。”两石耸起, 戴一巨石,仅可通往来者也,曰“仙峡。”两崖峭拔,如车 厢也。予与诸君跻蹬逾梁,排关穿峡,盘旋下上,莫辨 东西。足力既倦,择地而憩灵湫之侧,仙峡之傍。地忽 平衍,峰回气聚,呼酒立饮,谓宜有亭,名曰“栖仙。”众共任之,属予为铭。老僧无涯牵予裾,指曰:“去此百馀步 有响泉洞,更奇。”遂往观之。洞在山麓,广不逾丈,而泉 声如雷吼轮轰,视之窅黝无所见。盖泉注壑中,伏流 入于灵湫者也。其左为曹侍御读书所,亦绝幽奇。已 而山色渐暝,宿鸟投林,篝灯趋骑,归止馆舍。既就枕, 犹熀熀然,聒耳骇目,将寐而醒。因以二山略品第之 法相奇而幽,仙院奇而爽,是皆神仙游息之区,而乃 沦于僻遐,游辙罕至,记述无闻,有类于岩穴之士韫? 奇而弗售者,亦可惜矣。永州山水,遇子厚始显,永距 武冈仅三百里,子厚尝为柳公绰著《武冈铭》,第言“黔 山之巑,巫水之嶓”,盖未睹其奇若此也。藉令当时知 之,必裹粮而来游,其形容夸诩,岂在西山钴𬭁下哉? 予既无子厚笔力,而又以驰驱匆遽,卒而纪游。嗟嗟! 兹山其竟能有闻于世乎?否耶?
《彩山岩石鼓洞记》张仪凤
[编辑]嘉靖庚戌,余领掾邵阳,既得佘湖及桃花洞、白鹤岩, 余始奇之。越明年辛亥,余以公务道出彩塘,又得彩 塘之石洞。余又奇彩塘之有是洞也,“岧峣崒嵂,据山 之翠微间,面阴俯阳,殆越湖山之胜。探之冥如,索之 愈远,穷之而莫测其际势,若龙蛇犀象,若垂丝,若风 帆涌浪,千状万态,不可殚述”,盖奇观也。中有石鼓二, 象形肖貌,如今时鼓之制。然夫混沌之初,法制未备, 而是鼓已先露其倪,后圣人则之,以为法于天下,则 知圣人之制作,无非出于天也,故因以石鼓名之曰 “石鼓洞”云。噫!自有天地以来,不知几百千万年,而是 洞尘湮于荒烟野草中,人无有知之者。今一旦表而 出之,则是洞之遭,岂偶然哉?初游是洞,土人姚良用 省祭姚述时,姚大鹏以火炬余,遂命良用等为亭堂、 为天窗,然后是洞豁如,得与“双清”“桃花”并称也。岂非 是洞之幸欤?岂非是洞之幸欤?因并记之。
《爱莲亭记》彭谨
[编辑]亭以《爱莲》名,为濂溪先生作也。有质于彭子曰:“仁智 之乐山水,特欣于所遇焉耳,岂以其性以为悦,而溺 于喜好之偏哉?”彭子曰:“是则然矣。然天理人欲,同行 异趋,苟弗戾于中正之节,虽纷华盛美,足以当于心。 夫固为情兴之所托,而与玩物丧志者有异。况生意 所属,可以比德于君子者耶!此莲之所以独爱于先 生者,学者当求于声臭之外,而以仁知山水论之可 也。”按宋治平中,先生以永倅来摄郡事,慨州学之湫 隘,卜迁于郭东南,以崇圣哲,施德化。邵人德之。然先 生道承千载不传之绪,量包万汇一体之仁,襟怀卓 荦,潇洒出尘,固非规规事为之末者。观《太极图》《易通》 及石塘桥、大林寺诸作可想已。郡之东有沼一区,咸 指为先生爱莲所。莲之爱,虽未必由是,然而前贤过 化之迹、后学仰止之地在焉。故以愿学而堂于斯者, 则有宋太守傅伯菘氏以起其废;以顾𬤊而亭于斯 者,则有近别驾晴川刘魁氏以同其情。然规制未备, 旋复旋圮。至于今郡守钧阳郭学书氏,则讲先生之 学而学于晴川者也。于是以政通人和之后,迁学物 力之遗,爰从而更置之。为屋三间,而龛其中,黝之垩 之。表以新坊,示准的也;缭以短垣,示闲卫也;既成而 配,则配以《晴川》,示合德也。首事于丙辰之三月,讫工 于是岁五月,盖不愆于素,咸底厥绩矣。君子曰:“兹举 也,其得先生之心,而会先生之趣乎?”夫化机活泼,器 形而理寓;心神拟议,目触而感生。故莲非徒爱鸢鱼 之飞跃者,以是惟克念者不忘也。微先生则不知莲 之可爱,微郭公则亦不能心先生爱莲之心。程子尝 曰:“昔受学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 又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 之意。”嘻!此固先生爱莲之情,有非其说所能尽者,而 其精蕴亦微,程子不足以发之。至人独得之真,夫岂 言语形容之迹所能滞哉?否则,方塘半亩,不过若邪 之溪、大华之井耳,亭而名之何居?故曰:“公兹举也”,可 谓得先生之心而会先生之趣者也。于此而游焉,独 不可以契天光云影之神,而使舂陵之景象,伊、洛之 渊源,恍惚于心目之间,而因以得“跃如”之妙于“《显仁》 呈露”之所在乎?
《新筑外城记》吕调阳
[编辑]武攸古都梁之地,拥湖南上游,万山四塞,峒苗薮之。 尝读柳子厚《武冈铭》,谓巫、黔东鄙,蛮獠杂扰,洞窟林 麓,啸呼成群。朱熹上疏谓“邵州边防全无指画,以致 猺人侵犯”,则洞苗之为攸患也,非一日矣。相传有城 垣,祇圜五里,仅奠藩封州治,而文庙公署、商邸民居, 环列城外,莅兹土者,每每危之。嘉靖丙寅,峒苗聚众, 大寇绥宁,返道屯于新寨。寨去州四十里耳,诸村落 关市携孥息奔匿无论也,即城中宗室亦惶惶失措, 谓危在须臾矣。会当道檄参将、守备与州县兵协力 追之,斩首若而人,生擒若而人,贼始远遁。噫!可惧哉! 可惧哉!事宁,诸父老赴州庭泣而诉曰:“王居州,治在 内而无民,民在外而无城,即有急,民且不保,何能为 国君为父母守也?乞为吾民筑外城以卫之,外卫而内益固,永无患矣。”州佐徐子机、守备槐子寅状其事 以闻于分巡澄斋张公、分守受所张公,二公曰:“民依 也,矧密迩于苖,是乌可缓?然凋疲之民,不可以烦,惟 出其在公者以为之,则不劳而举矣。”遂白于都宪杨 公、代巡幼溪陈公,咸报曰“可。”未几,陈公以复命还,文 川郜公代之,迺檄郡侯中州陆君议其事。陆君诣州, 相其高下,度其广狭,计其匠值,征其协济,定其员役 分董则有州同知陈宾、经历闵珂、知事冯溪、吏目郭 千之、所吏目胡以宁,而总理则以属之州守湘洲蒋 君,州民颇稠密,不免裂民地、析民居也。二道下檄,凡 裂其地者偿以值,析其居者偿以值,视原价倍之。民 欣欣然乐于移徙。又谕督工大姓曰:“吾劳汝身,不费 汝财,工速毕者有旌,后期者有罚,盟不汝爽。”于是运 瓦辇石,应者如响,工日以报完。始事于隆庆丁卯之 秋,告成于戊辰之春,盖速矣哉!己巳夏四月,余以公 役至宝庆,见其山岭盘结,江水会合,为形胜之地。远 则接九疑,控三湘之上游,为楚之西徼,尤要领而不 可忽视之者。继而登城之镇南楼,阅军器,又仰窥我 皇祖弘远之虑,所以安楚而御边彝者深且密矣。于 是,稽其志与图,盖计其四隅之所逮,以及州邑之隶 宝庆者,武冈迤西,而有所谓新旧两城,然皆未悉其 端委也。五月之武冈,见其城完而整,屹为巨望。问之, 曰:“新城也。”爰登其南城楼,郡守蒋侯迨诸文学在焉。 予曰:“州有城矣,增之者谁欤?”佥曰:“州城固狭,而藩封 益繁。自州治外,无居民也。士民工商尽居于城外,地 密,与猺迫近。往年苖猺盗邑,藏匿利戍,居民恐恐焉。 水火之焚溺也。”同知陈宾、判官徐机请于分巡公,转 于抚按两台,如所议。而蒋侯适至,愓然曰:“无城,吾民 无以为命,建之又烦且扰也。”遂身任其责,日程其事, 夜思其由,工不得以虚费,财不得以妄用,节缩其财 而勤督其役,阅三月而告毕。为之民者,乐有城之利, 而未有甃建之劳者也。余曰:“诸君知侯之利于民,而 不知功在宗藩也。据今日言之,宗藩开府于故”城,何 与于新建也。然宗藩将自为守乎?今新城为宗藩之 外郭,居民自相守于外,则旧城不守而无侵逼之患 矣,功岂特利于民哉?且岷藩为高皇之子,享国二百 年,俾朝廷亲亲之恩,无西顾之虞者,此城与有助也, 岂独功在宗藩及民庶也。一城之建,上重朝廷,中益 藩封,下利百姓,安可以他郡邑之所增筑而例视之 哉?况其不烦民,不病财,不逾时而完,此大工也。余自 迁谪来楚,凡有三事城役矣,兴国、岐亭则修葺之,黄 安虽筑其旧而实为新,工皆靡费而功倍,故见侯之 功而乐记之。新城东自关将军庙,南扺济川,西及土 桥,延袤七百二十六丈七尺九寸,内外皆石,上亦以 石布之。水关二,建三门,曰“迎恩”、曰“薰和”、曰“庆城”,俱有 楼。吁!国家文治蔚赫,纪纲肃密,诚无可他虑者。然先 事之防,不可不预为之处。观州有三卫一所以防御 之矣,而更设守备,其意可知矣。是城也,不可以当千 万强卒耶?蒋侯名时谟,广西全州人,历任久,故诸凡 皆有条理,律已爱民,百姓歌之,不独一城尔也。
《游龙山记》欧阳模
[编辑]卲境之山为龙山,最大而高等衡岳,其顶名“岳平”,谓 与岳埒耳。衡岳群峰四出,忽起忽伏。而龙山横亘数 百里,一望如屏,幽崖绝谷,鸟道猿踪,猎者率众裹粮, 钻火路餐,夜宿树下,故游者亦鲜,而间为一二浮屠 之所穴云。予数往来山下,欲跻巅以探其胜,询之土 人,多以为难。万历十年,万松超公卜隐浮云石,约予 游者再矣。庚戌,沩山慧公复来,结庐荆竺坪,皆为龙 山奧区,心窃喜其有主人。辛亥九月十四日,观万松, 饭僧超公复申前约,遂以十八日偕钝木一麐往度 不可舆,挟两僮,策杖登羊田寨,逾龙鹤山,至白泥凹, 宿万福林。十九辰,出夹山口,循溪曲折,进抵狮子石。 石突削,横截溪流,复缘溪至禹庙。余欲入谒,钝木曰: “可留作归途瞻仰也。”听之。两溪会于庙前,询之,则曰: “左发至岳平沉香潭,流为大龙溪。”经莫家冲老龙潭, 始知龙潭有二,即邵水源也。右为鸡公潭,源发自锡 茅冈,流于庙右,至庙前而合度焉。登黄土岭,虽渐峻, 路尚阔,可五里许。钝木曰:“少息,从此分小径,则壁上 行耳。”山为鹅公岭,林木蒙茸。乃解衣结袜而上,碎石 触趾,或百步,或数十步。支杖返立,至山腹,喘甚,坐乱 石间。复上数里,蹑其巅,又从左横行出一脊,北望岳 平咫尺,连峰叠嶂,苍翠硉兀。还视庙前诸峰,皆退逊 无复突傲状。又渐上,皆百折于腹里,下平削不可视。 时出松杉杪上复蹑一磴,指曰:“此下为叠书台。”石横 叠有“痕,下为小龙溪。复上四里,登顿冥密,诘曲数十, 抵小石山。溪水流出,入其内,有田一区,转一山,破椽 在焉。先至者烹茗以俟日午矣。”钝木曰:“里许即谭家 山”,主人预知余至,礼甚恭。询曰:“此上岳平几何?”曰:“壁 行十里。”“荆竹几何?”曰:“二十里。”予欲之岳平,曰:“径久塞, 须半日可达。苦无餐宿地,奈日午何?”予意索,遂决意 荆竹。饭已,握杖蹑峰巅西望,敞豁缥缈,沙雾蔽日,不可辨。从巅突下,陡壁峭削,两足蹇蹇。数十折而至一 溪,意以为平矣。缘溪数里,忽泻而下,排空度险,扪萝 履危,沬趄仄壁间。又数里,至烟竹坑。村民危氏以茶 至。询之,则曰:“此上荆竹五里,以扳蹑倍耳。”予乃宛委 以升,礌砢轮囷,十武一憩,可一里,而至一峰,突见罾 箕岭,径悬壁上,两涧深窅,下复悬绝,气为夺。稍定,鼓 勇而前。至左涧下,一石覆于路,如屋缘而上,已抵气 所。夺者力为登,后者及前者,踵触,土石皆动,而杖复 碍,委折弃之。左折及涧,俯视神戄。右折亦如之,目恍 惚无定,以手按地,佐足者数四,乃命二僮翼予超焉, 至其腹,则气尽足跛矣。坐息良久,乃入左涧,循溪复 上。慧公以驴来迎,却之。蹑其巅,丹嶂横开,紫崖叠起, 白云摩顶,古木浮青。渺渺冥冥,神旷情怡,已不知身 之在人世也。复下里许,乃抵荆竹。入揖慧公,茗语移 时。出步刹外,周视群峰罗列,如莲花瓣。崇阁支其中, 方丈踞其后,水曲折以偪砌,石隐鳞以环阶。彩翠云 涛,竞奇献状。视其额曰“古功德寺”,为观察朱公廷采 题,又前为法华古德开建故址。夜话至更深,就寝二 十日欲行,慧公坚留,与谈出世法。两夕,枕畔闻落叶 策策,与残钟相应,神为之爽。廿一乃从左侧上一峰, 出莲花瓣上,与慧公别。俯瞷浮云石,在几席间。行数 里,从树林直下,可里许而至上城坪隐者处。茅屋斜 支,席门攲挂,老僧明空视余甚讶,急烹苦茗出,山果 为饷。良久,乃沿小涧至下城坪,旧为潮水寺,不入。又 里许,经一茅舍,鸡犬桑麻,有幽致。又转入山腹,下视 无际。又二里许,至铁炉江。一巨石盘溪中,左右度木 成梁,峡壁嶙峋,如狮吼虎攫。坐石上听水声,两岸皆 种菜。意隐山结茅当不外此。度梁入一庵,钝木曰:“此 来半矣,必饭乃可登。”听之,仰睇庵后诸峰,石怒猿哀。 饭已,携杖以上,腾转崎崟,视磵石斜泻如舌胁息,扳 缘不敢顾。又逾峰后一岭,跻其半,视前峰在几下,路 巉削仄不容趾力。跻可五里,而至朝阳庵。少坐,询之, 僧曰:“从左逾白水入浮云,稍迂,从后较捷。”余欲从迂, 钝木欲从捷,不得已听之。不数百武而途穷。钝木先 余迹之,不能度,命僮后先牵持,而以手接树根。危甚, 心怵,汗如洗,似与昨登罾箕岭。颇怪以父母之体而 临,不测若此。复逾一岭,登其巅,有石台,遥睨东北,洸 漾无涯。僮惊呼曰:“下有白塔,当是浮云。”钝木曰:“是矣。” 前有两小径,僮左下,钝木右下,迷失道。呼僮还,并从 磵中直下,缘崖斜踏数百武,乃得穿径。下视陡绝,气 已夺于险,不敢纵足。又上而至于𪩘,左右皆绝谷,脊 仅数尺,夕阳荡滉,心目为眩。钝木肘余左,一僮支余 右,垂首顾趾,可三百武而及浮云之迳,少憩神定矣。 而后行,转山嘴,见突崖深窈。复愯里许,至普贤碑下, 闻水声氻氻,回顾瀑布快甚,眷恋不忍去。超公俟于 三百步外,盖在松林时订是日集于浮云兰若也。兰 若为超公休老处,约予游者再矣,今始得一至焉。室 前诸峰叠翠,远瞷上湘一抹如黛,心境顿开。虽以陡 上陡下数十里之疲,而忽不欲告倦也。扶杖出视瀑 布如飞花如坠雪,时而大小异形,时而曲直异态,垢 面一洗反瞷。两僮穿壁罅间,如鼠如蜴。询之,则曰:“此 走三生塔道也。”予欲随之,超公以日暮力止,乃还坐 廊下,凝目瀑流,不欲入。烧烛茶语,又恨月上迟迟,寒 不能待。廿二晨起,披衣纵足。饭已,超公策杖先余导 从左腋,登林肩,看文殊塔,空洞可坐四五人,寻扳枝 直上,令二三人牵挽如猿引,凡三五息,造其巅。是日 风清云淡,雾尽霞飞,指奇岫于云间,示梁岑于林缺。 邨烟鸟语,若远若近。停盼久之,左行𪩘上,林木蓊郁; 侧瞷绝涧,幽窅莫穷。寻下崇冈,历巉岩,而会于三生 塔之迳。平步坦途,以至塔下。塔基巨石仄盘,超公集 千工,叠小石以就,崇三十尺余,为绕一匝。又左观龙 门,石壁削开,一沟直下,不敢久立。钝木曰:“此去南台 不远。”余意不欲往,乃下至一室,盖构以避暑雨者。坐 观瀑布,顾恋容与,久而后坠。已又引下数十步,度罗 汉桥,至朝阳台。台石宽平如砥,俯察涧下民居,如井 底螺错。仰视三生塔,则凌霄矣。曝日于上,气甚豪举。 而院僧以茶果至,相与席地谈胜。已,从台下入罗汉 洞,超公曰:“此下北台尤奇。”乃由小室折下,径甚险,缫 壁而进,可半里,一大木扑地,不得前,乃还。纵步林间, 林穷壁,见上下皆削,不敢置足。数十武乃出险。午饭 已,超公告倦,余与钝木右出探泉石下,再四折而径 塞。命两僮下视瀑潭。未及里许,为寒逼急旋。予乃上 观《普贤碑》,又侧视仙人石。山峰圆秀,前植二石,一石 如壁,一石如佛,首髻腕臂,趺坐其上,宛面壁状。飞水 洞在其左,盖源自牛头凹,会众流成大溪,行二十里, 至此直泻绝壁。下壁悬如洞,水去壁远若垂帘,故壁 皆苍白色。洞名“飞水”,亦确亦不俗也。又稍上,遥睇北 台。自三生塔下度,一脊如梁,仅二三尺,而突盘于涧 中,广可一亩,四面皆削成,高几百仞。又稍上,钝木指 示仙人桥,雨盖峰连而忽断,一石梁其上。又指望佛 台,亦石突出巉岩间,好事者置碑其上,余皆不敢进惟听之唯唯而已。还下数百步,见瀑布旁有绿碧色, 钝木曰:“瀑呈五色,此将息矣,恨不早还视之。”立未几, 碧傍忽作黄色,寻赤寻绀,而五色杂出如锦,映日作 紫金光。余狂呼久之。钝木曰:“春夏时有,秋冬不尔也, 鲛人岂为公示现乎?”余笑曰:“何以酬之?”相与神赏,久 而色复如初。归问院僧,皆不见。已,复从院下观大竹, 又下观溪流。暮还兰若,廿三觅舆归。自飞水洞折而 上,稍见邨居,又折而愬流,则鸡犬相闻。田畴井列,可 十五里。至牛头凹。下舆步上步下,至杉木冲,林竹阴 郁,居民稠叠,山景更异。又十里,至隘门口,看鸡公潭。 巉石幽黑,状若虎豹。饭于药铺。行二里许,至鹅公岭, 巳会于昨所登荆竹之道矣。下至禹庙,整衣冠入谒, 瞻视梁栋崇宏,丹朱金碧,盖府掾张联芳五年前捐 产倡建,而乞余作缘起以成者也。遍览旧碑,得一碣 于麦园半埋土中,额篆“普济”数字八分精雅而尚完 好;视文多剥落不可读,殊为怃然。夕宿松林,廿六日 乃还。是行也,往还凡十二日,结鞋登陟,为日者六,停 宿半之。而兹山之胜,得十之三。由西而东,仅历于南 面,而岳平尚未济焉。其山北如凤凰、铁子诸概未之 及也。即举南面而言,禹庙诸峰森列,棨戟翼卫溪流, 襟带田畴,方幅一胜也;鹅公庙叠嶂排空,千流横锁, 一胜也;谭家山一望,烟云无际,万象全收,一胜也;荆 竹功德寺之在莲花瓣中,群峦拱向,起伏高低,玉井 金栏,潮涌浪叠,铁炉江幽深窈异,磵流泓渟,如入桃 花洞口。至浮云兰若,则天开图画,山峰之秀耸,岩石 之灵怪,水帘之奇幻,径路逶迤于林杪,庵亭𡾰𡶴于 岩腹,丹梯指掌,白水盟心,与夫桥塔台磴,皆足以发 畸人之鸿藻,留逸士之孤筇者。若罾箕岭之陡绝,与 《朝阳庵》之危险,又可一至而不再矣。并记之以告来 者。若所未至,尚有积于中怀以俟之异日
《姚侯平寇碑》邹廷望
[编辑]环新,皆山也。独元溪去新之西南隅,凡百十里许,林 麓四塞莫际,且引辰酉溪峒,险阻罕俪,以故四方亡 命,辄藉以鼠伏之。而渠魁李者,则又逋逃主也。李据 元溪,历世凡几,招集诸亡命,衣纸铠甲,荷戈戟弩剑, 出入乘舆。每鸦阵出,无论我新岁不获室处,即邻若 武陵、青草、三吾诸地,亦必伺其动止,以卜休息。上官 檄郡邑大夫,则又不可掩捕。独夫当隘,即千百人徒 盱盱然,且簌簌汗出也。故新有元溪,元溪有李,号《累 世膏肓》云。先是,当道诸公议决去之,乃二稔,竟无一 俘者。癸未夏,我大夫姚至,首询民瘼,闻元溪即赤发 面,甫议剿,计骁健若干人,计粮饷若干石,计岁月若 干时。大夫抚然曰:“欲利民而先厉民,非策也。”又半载, 大夫乃跃然曰:“设变致权,所以解结,此独不可以计 取乎?”于是先走符招之,不至;复悬金饵之,又不至。辄 锐意石画,遴左右中有材度者,直步其巢穴以绐之 曰:“若党某某沉案未获人也,潜伏穴隅。若能捕而献 之,则无论可自赎,即功亦孰得与若论先后?”李者方 信,忽又疑,仍蹲蹲不敢出。居数月,大夫曰:“击贼之形, 犹击物耳。南山伏虎,即不从噬,狐豕敢恃而游乎?”亡 何,督学至。故事,提调挈诸生往,大夫辄空国行,示其 不备,密授诸从事以方略,计某日贼当出,计某处伏 当设,且也非纵酒无以安厥心,一一区画之。乃诸从 事心惟臂指,复往说之。渠首李果不疑,率党如约。某 日戒“案贼某某,荷戈戟弩剑赴邑庭以献。比至邑庭 后,则醪馔具举,贼果安心焉。饮方甘,而左右袭执者 突出,贼神丧魄夺,拔剑飞檐,措手莫支,须臾靡靡,无 不就缚。此无庸骁健,粮饷岁月,而群凶一旦皆束手, 毫无出于算中。胸冨甲兵,曷克动中机宜如此哉?” 时李众犹盛,识者悉怀惧。大夫旋下檄走穴,以安厥 党。洎又三入其地,芟若党与,籍若田宅。其遗孥则徙 之别里,犹计口授地,使耕以食。昔狼窜鼠伏之区,悉 号“安壤。”大夫上其事于当道,顾狡兔走野,追逐是惮, 一入其罝,竞瞰者奔趋焉。嗟哉!大夫亦惟谦谦自㧑, 下绝不欲居,而时议始息。除寇甫二年,大夫功且定。 邑士夫奉正朔,杨寿元、李文卿、庠生彭湛、余智、杨昶 及诸里老周木等窃相谓曰:“元溪之平,大夫世世功 也;不有坚珉,为大夫世世颂未称也。”乃问纪于野史 邹廷望。廷望曰:“信哉!是可不纪哉?昔孝宽当一面,寄 统百万帅,仅奏一捷而传其勋者,迄今有遗慕焉。矧 大夫以一令而一骑不烦,即杯酒谈笑间,而百年盘 踞之寇去若”拉朽,俾我新与邻诸地顿释骇顾而跻 之,生全其所不能忘者,又当何如哉?斯纪也,即不文 奚辞?于是涤觞集众齿而席之,举手相祝曰:“贤哉大 夫!保障攸系;犁我坎窞,登我衽席;俎豆椒浆,永世无 斁!”祝毕,因为之叙命工勒诸石。大夫讳九功,征虞其 号,世滇之临安人。
《三云岛记》陈治安
[编辑]新化县,环山而治者也,故县人无所爱于山,然亦岂 可并置秀异奇特之山而一不知爱?入新化,过花桥
北去县治七十里。三岛并峙,大可数十亩;异石参差人立而兽踞。高或丈许,或二、三丈许,苍古耸秀,望之如云,婆娑劲干,抱石俱老。予初入县,过而骇之,问居 民,无以名也;曰:地则崖口耳。予总字之曰“三云岛。”其 北一岛曰“起云”,有民苏氏居焉,不得胜处,得其胜处 而亭焉榭焉,精舍焉,人世之蓬莱也。其中一岛曰“屯 云”;众石位置,各中肯款。环聚之中,更有平土。三岛精 神翕合于此,即平土而亭焉榭焉,朱栏碧槛焉,篱落 而松竹焉,蓬莱之最胜也。其南一岛曰“回云”;聚石耸 削,外更回环,倚山临溪,设有茅舍,得“其胜处矣,奈荒 陋何?”易荒陋而栏焉、槛焉,石桥焉,垂杨焉,刳平土而 大波涛焉,蓬莱之亚旅也。天下所称名胜,峨嵋、武夷、 石梁、雁宕,余身未到,即不得妄定优劣。若目所经见 《飞来燕子》、虎丘、赤壁以至长安之西山,饶点缀耳,境 不能过三云岛也。三岛芜蔽于群蛮,开通自宋世,先 既不入《灵均》、宋玉之赋。及宋熙宁开道之日,欧、苏、曾、 王、秦、黄、张、晁、陈无己诸君子俱在,足迹曾不入其地。 而兹地缙绅先生又因三岛去县稍远,概与群山置 之不辨,故遂令其泯泯无闻。昔张负见吾家户牖侯 曰:“人固有美好如陈平而长贫贱者乎?以三岛之秀 异,岂能终泯泯无闻于天下也!”度予力不能为魏无 知,窃敢自许为先识之张负。时天启三年岁在昭阳 大渊海一阳生之月哉。生明淤越。镜清道人。约略而 为之记。
《宾阳石记》刘文箕
[编辑]宾阳者何?法相洞前之奇石也。题为宾阳者何?郡侯 蒋公览胜畅怀,而锡之以嘉名也。记之者何?郡博汪 君志景纪事,门人寿诸梓,以传奇于不朽也。箕读而 叹曰:“美哉粼粼乎!一经高人品题,则石以人重矣。”夫 石在天壤间,块然物尔。然人心灵于万类,而精神可 以贯通,是故以讲经则点头,以琢磨则成器,以戛击 则磬以辨音,以镌刻则碑以垂远。《诗》曰:“他山之石,可 以攻玉。”奚可以块然目之哉?盖必有奇特之象,而后 可加奇特之名,有非常之人,而后可遇非常之景,神 妙存乎其间矣。昔者海边有越王石,尝隐云雾中,人 所罕睹,惟清廉守乃能见之。南北朝虞士恭为晋安 太守,往观焉,清彻无所蔽。夫虞佐宋朝,其详不可考, 即其见石之验,非清廉而能若是乎?侯莅郡以来,政 通人和,百废具举,廉隅以饬躬,凝静以镇物,砥柱中 流,以砺名节,保障奇勋,巳凿凿乎颂之口碑矣。若云 根之屹于法相者,不知其几,自古迄今,游人又不知 其几,孰从而知之?亦孰从而名之也?侯一日公馀见 斯石而奇焉,奇而题“以《宾阳》焉。”汪君以所志三者尽 宾阳之说,以侯为欧阳太守,而以王右军拟同游之 贤,其议精矣。斯石也,拔诸丛棘之中而表章之,以示 于人,以光史册,可与都梁和合,二石并传。譬诸孙阳, 然后识此天驷。高山流水之韵,惟知音者克审之。侯 之清廉,远迈于虞,今之宾阳,即古之越石矣。人奇其 石,石遇乎人,岂非千载一时也耶?侯雅操坚持,至诚 可贯,行当为国家柱石,勒绩鼎彝,以垂久远,而昭示 于无穷,是则于今日验之,予何幸躬逢其盛。
《吐秀岩记》何大谦
[编辑]余世家,卜筑于水滨,咿唔之馀,每掉舟沉月于巉岩 峻壁之下。一夕,睹石窦间燐燐若火起,予心异之。越 日而披荆棘寻溪介,忽见一石如拳,门壑洞辟。褰衣 入门,而中区平衍,可坐十人,傍有厨灶,内有卧窝。就 石架木之痕,宛然在前。一方牖下瞰清流,可以垂汲。 正面依石成匾,署曰“吐秀岩。”字画苍雅,殊非凡笔。末 端有细字,形影依稀,斑驳不可读。予爱其幽邃,读书 其中,时有波光浮金以悦目,鸟语奏笙以清耳。久习 其间,恍若有得。一日,有白鸟爰止树颠,羽毛异常,说 者谓凤类也,因刻一编曰《白凤鸣》。嗣是居孝廉,构别 墅,携子姓,锄经艺,典钱塘金学宪锡之额曰“吐秀堂 迨。”戊戌领南宫,刻行卷,遂题曰“吐秀堂。”艸一行作吏, 田园荒芜,然心神无日不往还其所。予与清江令张 君增修《广舆考》,已揭“吐秀”之名,载之《名胜》。异日解组, 归来洞壑相知,足以老矣。夫灵秀发于山川,吐秀会 有昌期,猥琐如余,奚足语此。凡我子姓,岂宜负此山 灵?但欲以比之避秦桃源,似非其偶。即谓予而误入 天台也,而余则已实跖矣。公馀退食,游神故园,遂援 笔记之。
《游双清亭记》黄克缵
[编辑]宝庆郡北有双清亭,当澬、卲二水交流之冲,横跨砥 柱上,为一郡名胜。万历乙未秋,予以旬宣之役至郡。 明年春,有祝釐之行。又明年夏,还旧役。郡处楚之西 南,缙绅大夫行李往来者,鲜蹑其地。余虽有山水癖, 然簿书之暇,闭阁高卧,恐娱于游,以招废事之讥。是 岁仲秋,湖南观察副使同年陆君以行部至,观风既 毕,揽舟将行,予乃邀与同游,时九月朔日也。天霁秋 高,江水澄澈,虚舟顺流,如坐镜中。不二里抵岸,而冈 而屋,有康济庙,相与登焉。江流一派若银,泻入怀中, 虽残暑稀微,不觉清冷之气逼人肌骨也。庙有石磬长四尺许,相传渔人得于江中击之,备五音,闻数里 外。倘所谓击石拊石,百兽率舞者耶!乃知泗滨之磬, 虚得名耳。循庙而西,山麓隐隐,横入江中。有小径,可 三尺许,怪石嵯峨,峙于其傍。俗戒勿凿,凿则雷电交 作。前太守胡楩稍凿去之,亦竟无他异。又西则山势 已断,数石隆隆起。江中桥之,乃通亭于其上。背负禹 山,面瞰卲城,据九江之上游,为二水之砥柱。坐而觞 客,则高冈低阜,乍昂乍伏,两岸蒹葭,苍苍相映,凉风 袭人,酒后生寒,感授衣之初,及念蟋蟀之在堂,则有 职思其居者矣。又西有小阁,高出亭上,凭栏而望,则 九疑、衡山、潇湘、洞庭,若与空际白云相为出没者,亦 登临之极观也。黄冠数人出《石燕》相示,予意为零陵 石燕,雨而能飞者也,乃云:“此石出江水口,与零陵石 异,其”大不能半寸,取二三枚磨之令热,寘酰盘中各 一隅,能行相合。《易》称“同气相求”,岂是物耶?夫楚之名 山大川,不啻多矣。邵介荆粤间,与三苗接壤,其山川 之胜,岂可与衡武江汉同日而论哉?然登斯亭者,飘 然有游八极之想,虽陟黄鹤而望长江,跻祝融而观 日出,亦不能胜。昔人所谓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 木,便自有濠濮间”想者,盖有味乎其言也。且夫观九 疑者思重华,泛湘流者悲帝子,陟荆山者吊轩辕,大 观之下,多哀思焉。余与陆君同仕湖南,虽抱希文江 湖之忧,然无贾傅南迁之感,邂逅登眺,一丘一壑,皆 足自娱,又何羡于全楚之大观为哉?噫!宁独山水,即 世上之繁华冨贵,勒石竹帛,皆类此矣。“鹏抟九万,鷃 起枋榆”,其于逍遥一也,书以为《游。双清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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