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第187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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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

 第一百八十七卷目录

 公辅部名臣列传七

  后汉三

  庞参       胡广

  李固       杜乔

  黄琼       刘矩

  周景子忠   杨秉

  陈蕃

官常典第一百八十七卷

公辅部名臣列传七[编辑]

后汉三[编辑]

庞参[编辑]

按《后汉书》本传:“参字仲达,河南缑氏人也。初仕郡,未 知名,河南尹庞奋见而奇之,举为孝廉,拜左校令。坐 法输作若卢。永初元年,凉州先零种羌反畔,遣车骑 将军邓骘讨之。参于徒中使其子俊上书曰:‘方今西 州流民扰动,而征发不绝,水潦不休,地力不复。重之 以大军,疲之以远戍,农功消于转运,资财竭于征发, 田畴不得垦辟,禾稼不得收入,搏手困穷,无望来秋。 百姓力屈,不复堪命。臣愚以为万里运粮,远就羌戎, 不若总兵养众,以待其疲’。”车骑将军骘宜且振旅,留 征西校尉任尚使督凉州士民转居三辅。休徭役以 助其时,止烦赋以益其财,令男得耕种,女得织纴,然 后畜精锐,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则边人之仇 报,奔北之耻雪矣。”书奏,会御史中丞樊准上疏荐参 曰:“臣闻”鸷“鸟累百,不如一鹗。”昔孝文皇帝悟冯唐之 言而赦魏尚之罪,使为边守,匈奴不敢南向。夫以一 臣之身,折方面之难者,选用得也。臣伏见故左校令 河南庞参,勇谋不测,卓尔奇伟,高才武略,有魏尚之 风。前坐微法,输作经时。今羌戎为患,大军西屯,臣以 为如参之人,宜在行伍。惟明诏采前世之举,观魏尚 之功,免赦参刑,以为军锋必有成效,宣助国威。邓太 后纳其言,即擢参于徒中,召拜谒者,使西督三辅诸 军屯,而征邓骘还。四年,羌寇转盛,兵费日广,且连年 不登,谷石万馀。参奏记于邓骘曰:“比年羌寇特因陇 右供徭赋役,为损日滋,官负人责,数十亿万。今复募 发百姓,调取谷帛,衒卖什物,以应吏求,外伤羌虏,内 困征赋,遂乃千里转粮,远给武都西郡,涂路倾阻,难 劳百端,疾行则钞暴为害,迟进则谷食稍损,运粮散 于旷野,牛马死于山泽,县官不足,辄贷于民。民已穷 矣,将从谁求?名救金城而实困三辅,三辅既困,还复 为金城之祸矣。”参前数言,宜弃西域,乃为西州士大 夫所笑。今苟贪不毛之地,营恤“不使之民;暴军伊吾 之野,以虑三族之外;果破凉州,祸乱至今。夫拓境不 宁,无益于疆,多田不耕,何救饥敝?故善为国者,务怀 其内,不求外利;务富其民,不贪广土。三辅山原旷远, 民庶稀疏,故县丘城可居者多。今宜徙边郡不能自 存者入居诸陵田戍,故县孤城绝郡,以权徙之。转运 远费,聚而近之;徭役烦数,休而息之。此善之善者也。” 骘及公卿皆以国用不足,欲从参议,众多不同,乃止。 拜参为汉阳太守。郡人任棠者,有奇节,隐居教授。参 到,先候之,棠不与言,但以薤一大本,水一盂,置户屏 前,自抱孙儿伏于户下。主簿白以为倨,参思其微意, 良久曰:“棠是欲晓太守也。水者,欲吾清也;拔大本薤 者,欲吾击强宗也;抱儿当户,欲吾开门恤孤也。”于是 叹息而还。参在职,果能抑强助弱,以惠政得民。元初 元年,迁护羌校尉,畔羌怀其恩信。明年,烧当羌种号 多等皆降,始复得还都,令居通河西路。时先零羌豪 僭号北地,诏参将降羌及湟中义从胡七千人,与行 征西将军司马钧期会北地击之。参于道为羌所败。 既已失期,乃称病引兵还。坐以诈疾,征下狱。校书郎 中马融上书请之曰:“伏见西戎反畔,寇钞五州。陛下 愍百姓之伤痍,哀黎元之失业,单竭府库,以奉军师。 昔周宣猃狁,侵镐及方,孝文匈奴亦略上郡;而宣王 立中兴之功,文帝建太宗之号。非惟两主有明叡之 姿,抑亦捍城有虓虎”之助。是以“南仲赫赫”,列在《周诗》; “亚夫赳赳”,载于《汉策》。窃见前护羌校尉庞参,文武昭 备,智略弘远,既有义勇果毅之节,兼以博雅深谋之 姿。又度辽将军梁慬,前统西域,勤苦数年,远留三辅, 功效克立。间在北边,单于降服。今皆幽囚,陷于法网。 昔荀林父败绩于邲,晋侯使复其位;孟明视丧师于 崤,秦“伯不替其官。故晋景并赤狄之土,秦穆遂霸西 戎。宜远览二君,使参、慬得在宽宥之科,诚有益于折 冲,毗佐于圣化。”书奏,赦参等。后以参为辽东太守。永 建元年,迁度辽将军。四年,入为大鸿胪,尚书仆射虞 诩荐参有宰相器能,顺帝时以为太尉、录尚书事。是 时三公之中,参名忠直,数为左右所陷毁,以所举用 忤帝旨,司隶承风案之。时当会茂才、孝廉,参以被奏 称疾,不得会上计掾。广汉段恭因会上疏曰:“伏见道 路行人,农夫织妇,皆曰:‘太尉庞参,竭忠尽节,徒以直道,不能曲心孤立群邪之间,自处中伤之地。臣犹冀 在陛下之世,当蒙安全,而复以谗佞伤毁忠正,此天 地之大禁,人主之至诫。昔白起赐死,诸侯酌酒相贺; 季子来归,鲁人喜其纾难。夫国以贤化,君以忠安。今 天下咸欣陛下有此忠贤,愿卒宠任,以安社稷’。”书奏, 诏即遣小黄门视参疾,太医致羊酒,后参夫人疾前, 妻子投于井而杀之。参素与洛阳令祝良不平,良闻 之,率吏卒入太尉府,案实其事,乃上参罪,遂因灾异 策免。有司以良不先闻奏,辄折辱宰相,坐系诏狱。良 能得百姓心,洛阳吏人守阙请代其罪者,日有数千 万人,诏乃原刑。阳嘉四年,复以参为太尉。永和元年, 以久病罢,卒于家。

胡广[编辑]

按《后汉书》本传:“广字伯始,南郡华容人也。六世祖刚, 清高有志节。平帝时,大司农马宫辟之。值王莽居摄, 刚解其衣冠,县府门而去。遂亡命交阯,隐于屠肆之 间。后莽败,乃归乡里。父贡,交阯都尉。广少孤贫,亲执 家苦。长大,随辈入郡为散吏。太守法雄之子真,从家 来省其父,真颇知人。会岁终应举,雄敕真助其求才。” 雄因大会诸吏,真自于牖间密占察之,乃指广以白 雄,遂举孝廉。既到京师,试以章奏,安帝以广为天下 第一。旬月拜尚书郎,五迁尚书仆射。顺帝欲立皇后, 而贵人有宠者四人,莫知所建议,欲探筹以神定选。 广与尚书郭虔、史敞上疏谏曰:“窃见诏书,以立后事 大,谦不自专,欲假之筹策,决疑灵神。篇籍所记,祖宗 典故,未尝有也。恃神任筮,既不必当贤,就值其人,犹 非德选。夫岐嶷形于自然,伣天必有异表,宜参良家, 简求有德。德同以年,年钧以貌,稽之典经,断之圣虑。 政令犹汗,往而不反,诏文一下,形之四方。臣职在拾 遗,忧深责重,是以焦心,冒昧陈闻。”帝从之,以梁贵人 良家子定立为皇后。时尚书令左雄议改察举之制, 限年四十以上,儒者试经学,文吏试章奏。广复与敞、 虔上书駮之曰:“臣闻君以兼览博照为德,臣以献可 替否为忠。书载稽疑,谋及卿士。《诗》美先人,询于刍荛。 国有大政,必议之于前训,谘之于故老。是以虑无失 策,举无过事。窃见尚书令左雄议,郡举孝廉,皆限年 四十”以上,诸生试章句,文吏试笺奏。明诏既许,复令 臣等得与相参。窃惟王命之重,载在篇典,当令县于 日月,固于金石,遗则百王,施之万世。《诗》云:“天难谌斯, 不易惟王。”可不慎与!盖选举因才,无拘定制。六奇之 策,不出经学;郑、阿之政,非必章奏。甘奇显用,年乖彊 仕;终贾扬声,亦在弱冠。汉承周、秦,兼览殷、“夏,祖德师 经,参杂霸轨,圣主贤臣,世以致理,贡举之制,莫或回 革。今以一臣之言,划戾旧章,便利未明,众心不厌,矫 枉变常,政之所重。而不访台司,不谋卿士,若事下之 后,议者剥异,异之则朝失其便,同之则王言已行。臣 愚以为可宣下百官,参其同异,然后览择胜否,详采 厥衷。敢以瞽言,冒干天禁,惟陛下纳焉。”帝不从。时陈 留郡缺职,尚书史敞等荐广曰:“臣闻德以旌贤,爵以 建事,明试以功,典谟所美;五服五章,天秩所作。是以 臣竭其忠,君丰其宠,举不失德,下忘其死。窃见尚书 仆射胡广,体真履规,谦虚温雅,博物洽闻,探赜穷理, 《六经》典奥,旧章宪式,无所不览,柔而不犯,文而有礼, 忠贞之性,忧公如家,不矜其能,不伐其劳,翼翼周慎, 行靡玷漏,密勿夙夜,十有馀年,心不外顾,志不苟进。 臣等窃以为广在《尚书》劬劳日久,后母年老,既蒙简 照,宜试职千里,匡宁方国。陈留近郡,今太守任缺,广 才略深茂,堪能拨烦,愿以参选,纪纲颓俗,使束修守 善,有所劝仰。”广典机事十年,出为济阴太守,以举吏 不实免。复为汝南太守,入拜大司农。汉安元年,迁司 徒。质帝崩,代李固为太尉,录尚书事,以定策立桓帝, 封育阳安乐乡侯。以病逊位,又拜司空,告老致仕。寻 以特进征拜太常,迁太尉,以日食免。复为太常,拜太 尉。延熹二年,大将军梁冀诛广,与司徒韩𬙂、司空孙 朗坐不卫宫,皆减死一等,夺爵土,免为庶人。后拜大 中大夫、太常。九年,复拜司徒。灵帝立,与太傅陈蕃参 录尚书事,复封故国,以病自乞。会蕃被诛,代为太傅, 总录如故,时年已八十,而心力克壮。继母在堂,朝夕 瞻省,傍无几杖,言不称老。及母卒,居丧尽哀,率礼无 愆。性温柔谨素,常逊言恭色,达练事体,明解朝章,虽 无謇直之风,屡有补阙之益,故京师谚曰:“万事不理 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及共李固定策,大议不全, 又与中常侍丁肃婚姻,以此讥毁于时。自在公台三 十馀年,历事六帝,礼任甚优。每逊位辞疾,及免退田 里,未尝满岁,辄复升进。凡一履司空,再作司徒,三登 太尉,又为太傅,其所辟命,皆天下名士。与故吏陈蕃、 李咸并为三司。蕃等每朝会,辄称疾避广,时人荣之。 年八十二,熹平元年薨。使五官中郎将持节奉策,赠 太傅、安乐乡侯印绶,给东园梓器,谒者护丧,赐冢茔 于原陵,谥文恭侯。拜家一人为郎中。故吏自公卿、大

夫、博士、议郎以下数百人,皆缞绖殡位,自终及葬,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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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以来,人臣之盛,未尝有也。初,扬雄依《虞箴》作《十二

州二十五官箴》,其九箴亡阙。后涿郡崔骃及子瑗又 临邑侯刘𫘦𬳿增补十六篇,广复继作四篇,文甚典 美。乃悉撰次首目,为之解释,名曰《百官箴》,凡四十八 篇。其馀所著诗、赋、铭、颂、箴、吊及诸解诂,凡二十二篇。 熹平六年,灵帝思感旧德,乃图画广及太尉黄琼于 省内,诏议郎蔡邕为其《颂》云:

李固[编辑]

按《后汉书》本传:“固字子坚,汉中南郑人,司徒郃之子 也。郃在《数术传》:固貌状有奇表,鼎角匿犀,足履龟文。 少好学,常步行寻师,不远千里。遂究览坟籍,结交英 贤,四方有志之士,多慕其风而来学京师,咸叹曰:‘是 复为李公矣’。”司隶、益州并命郡举孝廉,辟司空掾,皆 不就。阳嘉二年,有地动山崩、火灾之异,公卿举固对 策,诏又特问当世之敝,为政所宜。固对曰:“臣闻王者 父天母地,宝有山川。王道得则阴阳和穆,政化乖则 崩震为灾,斯皆关之天心,效于成事者也。夫化以职 成,官由能理。古之进者,有德有命;今之进者,唯财与 力。伏闻诏书务求宽博,疾恶严暴,而今长吏多杀伐 致声名者,必加迁赏;其存宽和无党”援者,辄见斥逐。 是以淳厚之风不宣,雕薄之俗未革,虽繁刑重禁,何 能有益?前孝安皇帝变乱旧典,封爵阿母,因造妖孽, 使樊丰之徒乘权放恣,侵夺主威,改乱嫡嗣,至令圣 躬狼狈,亲遇其艰,既拔自困殆,龙兴即位,天下喁喁, 属望风政,积敝之后,易致中兴。诚当沛然思惟善道。 而论者犹云“方今之事,复同于前。”臣伏从山草,痛心 伤臆。实以汉兴以来,三百馀年,贤圣相继,十有八主, 岂无阿乳之恩,岂忘爵赏之宠?然上畏天威,俯案《经 典》,知义不可,故不封也。今宋阿母虽有大功勤谨之 德,但加赏赐,足以酬其劳苦,至于裂土开国,实乖旧 典。闻阿母体性谦虚,必有逊让,陛下宜许其辞国之 高,使成万安之福。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岂天 性当然!但以爵禄尊显,专总权柄,天道恶盈,不知自 损,故至颠仆。先帝宠遇阎氏,位号太疾,故其受祸,曾 不旋时。《老子》曰:“其进锐,其退速也。”今梁氏戚为椒房, 礼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群从,荣显兼 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诸 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岂不休 乎!又诏书所以禁侍中、尚书中臣子弟不得为吏察 孝廉者,以其秉威权,容请托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 之侧,声埶振天下,子弟禄仕,曾无限极。虽外托谦默, 不干州郡,而谄伪之徒,望风进举。今可为设常禁,同 之中臣。昔馆陶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赐钱千万。 所以轻厚赐,重薄位者,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窃 闻长水司马武宣,开阳城门𠋫羊迪等,无他功德,初 拜便真。此虽小失,而渐坏旧章。先圣法度,所宜坚守, 政教一跌,百年不复。《诗》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刺周 王变祖法度,故使下民将尽病也。今陛下之有《尚书》, 犹天之有“北斗也。”斗为天喉舌,《尚书》亦为陛下喉舌。 斗斟酌元气,运乎四时。尚书出纳王命,赋政四海,权 尊埶重,责之所归,若不平心,灾眚必至。诚宜审择其 人,以毗圣政。今与陛下共理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 内则常侍黄门,譬犹一门之内,一家之事,安则共其 福庆,危则通其祸败。刺史、二千石,外统职事,内受法 则。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流必洁,犹叩树本,百枝 皆动也。《周颂》曰:“薄言振之,莫不震叠。”此言动之于内, 而应于外者也。由此言之,本朝号令,岂可蹉跌?间隙 一开,则邪人动心;利竞暂启,则仁义道塞,刑罚不能 复禁,化导以之寖坏,此天下之纪纲,当今之急务。陛 下宜开石室,陈图书,招会群儒,“引问得失,指擿变象, 以求天意。其言有中理,即时施行。显拔其人,以表能 者,则圣听日有所闻,忠臣尽其所知。又宜罢退宦官, 去其权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 黄门五人,才智闲雅者给事殿中。如此,则论者厌塞, 升平可致也。”臣所以敢陈愚瞽、冒昧自闻者,傥或皇 天欲令微臣觉“悟陛下。陛下宜熟察臣言,怜赦臣死。” 顺帝览其对,多所纳用。即时出阿母还舍,诸常侍悉 叩头谢罪,朝廷肃然,以固为议郎。而阿母宦者疾固 言直,因诈飞章以陷其罪,事从中下。大司农黄向等 请之于大将军梁商,又仆射黄琼救明固事,久乃得 拜议郎。出为广汉雒令。至白水关,解印绶,还汉中,杜 门不交人事。岁中,梁商请为从事中郎。商以后父辅 政,而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灾异数见,下权日重。 固欲令商先正风化,退辞高满,乃奏《记》曰:“《春秋》褒仪 父以开义路,贬无骇以闭利门,夫义路闭则利门开, 利门开则义路闭也。前孝安皇帝内任伯荣、樊丰之 属,外委周广、谢恽之徒,开门受赂,署用非次,天下纷 然,怨声满道。朝廷初立,颇存清静,未能数年,稍复堕 损。左右党进者日有迁拜,守死善道者滞涸穷路,而 未有改敝立德之方。又即位以来,十有馀年,圣嗣未 立,群下继望,可令中宫博简嫔媵,兼采微贱宜子之人,进御至尊,顺助天意。若有皇子,母自乳养,无委保 妾医巫,以致飞燕之”祸。明将军望尊位显,当以天下 为忧,崇尚谦省,垂则万方,而新营祠堂,费功亿计,非 以昭明令德,崇示清俭。自数年以来,灾怪屡见,比无 雨润,而沈阴郁泱,宫省之内,容有阴谋。孔子曰:“智者 见变思刑,愚者睹怪讳名。”天道无亲,可为祇畏。加近 者月食,既于端门之侧,月者,大臣之体也。夫穷高则 危,大“满则溢,月盈则缺,日中则移”,凡此四者,自然之 数也。天地之心,福谦忌盛,是以贤达功遂,身退,全名 养寿,无有“迫之忧。诚令王纲一整,道行忠立,明公 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誉,岂与此外戚凡辈,耽荣好 位者同日而论哉!固狂夫下愚,不达大体,窃感古人 一饭之报,况受顾遇而容不尽乎!”商不能用。永和中, 荆州盗贼起,弥年不定,乃以固为荆州刺史。固到,遣 吏劳问境内,赦寇盗前衅,与之更始。于是贼帅夏密 等敛其魁党六百馀人,自缚归首,固皆原之遣还,使 自相招集,开示威法。半岁间,馀类悉降,州内清平。上 奏南阳太守高赐等臧秽。赐等惧罪,遂共重赂大将 军梁冀,冀为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令徙固 为太山太守。时太山盗贼屯聚历年,郡兵常千人,追 讨不能制。固到,悉罢遣归农,但选留任战者百馀人, 以恩信招诱之,未满岁,贼皆弭散。迁将作大匠。上疏 陈事曰:“臣闻气之清者为神,人之清者为贤。养身者 以练神为宝,安国者以积贤为道。昔秦欲谋楚王孙 圉,设坛西门,陈列名臣,秦使戄然,遂为寝兵。魏文侯 师卜子夏,友田子方,轼段干木,故群俊竞至,名过齐 桓,秦人不敢窥兵于西河,斯盖积”贤人之符也。陛下 拨乱龙飞,初登大位,聘南阳樊英、江夏黄琼、广汉杨 厚、会稽贺纯,策书嗟叹,待以大夫之位。是以岩穴幽 人,智术之士,弹冠振衣,乐欲为用,四海欣然,归服圣 德。厚等在职,虽无奇卓,然夕惕孳孳,志在忧国。臣前 在荆州,闻厚、纯等以病免归,诚以怅然,为时惜之。一 日朝会,见诸侍中“并皆年少,无一宿儒大人可顾问 者,诚可叹息,宜征还厚等,以副群望。琼久处议郎,已 且十年,众人皆怪始隆崇,今更滞也;光禄大夫周举, 才谟高正,宜在常伯,访以言议;侍中杜乔学深行直, 当世良臣,久托疾病,可敕令起。”又荐陈留杨伦、河南 尹存、东平王恽、陈国何临、清河房植等。是日,有诏征 用伦、厚等而迁琼、举,以固为大司农。先是周举等八 使案察天下,多所劾奏,其中并是宦者亲属,辄为请 乞,诏遂令勿考。又旧任三府选令史,光禄试尚书郎, 时皆特拜,不复选试。固乃与廷尉吴雄上疏,以为“八 使所纠,宜急诛罚,选举署置,可归有司。”帝感其言,乃 更下免八使所举刺史、二千石,自是希复特拜,切责 三公,明加考察。朝廷称善。乃复与光禄勋刘宣上言: “自顷选举牧守,多非其人,至行无道,侵害百姓。又宜 止槃游,专心庶政。”帝纳其言。于是下诏诸州,劾奏守 令以下,政有乖枉,遇人无惠者,免所居官。其奸秽重 罪,收付诏狱。及冲帝即位,以固为太尉,与梁冀参录 尚书事。明年帝崩。梁太后以杨、徐盗贼盛强,恐惊扰 致乱,使中常侍诏固等,欲须所征诸王侯到乃发丧。 固对曰:“帝虽幼少,犹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动, 岂有臣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亡于沙丘,胡亥、赵高 隐而不发,卒害扶苏,以至亡国。近北乡侯薨,阎后兄 弟及江京等亦共掩秘,遂有孙程手刃之事。此天下 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从之,即暮发丧。固以清河 王蒜年长有德,欲立之,谓梁冀曰:“今当立帝,宜择长 年高明有德,任亲政事者。愿将军审详大计,察周、霍 之立文宣,戒邓、阎之利幼弱。”冀不从,乃立乐安王子 缵,年八岁,是为质帝。时冲帝将北卜山陵,固乃议曰: “今处处寇贼,军兴,用费加倍,新创宪陵,赋发非一,帝 尚幼小,可起陵于宪陵茔内,依康陵制度,其于役费 三分减一。”乃从固议。时太后以比遭不造,委任宰辅, 固所匡正,每辄从用。其黄门宦者,一皆斥遣,天下咸 望治平。而梁冀猜专,每相忌疾。初,顺帝时,诸所除官, 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馀人。此等既怨,又希望 冀旨,遂共作飞章,虚诬固罪,曰:“臣闻君不稽古,无以 承天;臣不述旧,无以奉君。昔尧殂之后,舜仰慕三年, 坐则见尧于墙,食则睹尧于羹,斯所谓聿追来孝,不 失臣子之节者。”太尉李固,因公假私,依正行邪,离间 近戚,自隆支党。至于表举荐达,例皆门徒,及所辟召, 靡非先旧。或富室财赂,或子婿婚属,其列在官牒者, 凡四十九人。“又广选贾竖,以补令史,募求好马,临窗 呈试,出入逾侈,辎軿曜日。大行在殡,路人掩涕。”固独 胡粉饰貌,搔头弄姿,槃旋偃仰,从容冶步,曾无惨怛 伤悴之心。山陵未成,违矫旧政,善则称己,过则归君, 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臣闻台辅 之位,实和阴阳,璇玑不平,寇贼奸轨则责在太尉。“固 受任之后,东南跋扈,两州数郡,千里萧条,兆人伤损, 大化陵迟;而诋疵先主,苟肆狂狷,存无廷争之忠,没

有诽谤之说。夫子罪莫大于累父,臣恶莫深于毁君
考证
固之过衅,事合诛辟。”书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事,太

后不听,得免。冀忌帝聪慧,恐为后患,遂令左右进鸩。 帝苦烦甚,使促召固。固入,前问“陛下得患所由?”帝尚 能言,曰:“食煮饼令腹中闷,得水尚可活。”时冀亦在侧, 曰:“恐吐,不可饮水。”语未绝而崩。固伏尸号哭,推举侍 医。冀虑其事泄,大恶之,因议立嗣。固引司徒胡广、司 空赵戒先与冀书曰:“天下不幸,仍遭大忧。皇太后圣 德当朝,摄统万机。明将军体履忠孝,忧存社稷,而频 年之间,国祚三绝。”今当立帝,天下重器。诚知太后垂 心,将军劳虑,详择其人,务存圣明。然愚情眷眷,窃独 有怀。远寻先世废立旧仪,近见国家践阼前事,未尝 不询访公卿,广求群议,令上应天心,下合众望。且永 初以来,政事多谬,地震宫庙,彗星竟天,诚是将军用 情之日。《传》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昔昌邑 之“立,昏乱日滋,霍光忧愧发愤,悔之折骨。自非博陆 忠勇,延年奋发,大汉之祀,几将倾矣。至忧至重,可不 熟虑!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冀得 书,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议所立。固《广、戒》及大 鸿胪杜乔皆以为清河王蒜,明德著闻,又属最尊亲, 宜立为嗣。先是蠡吾侯志常取冀,妺时在京师,冀欲 立之。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夺。中常侍 曹腾等闻而夜往说冀曰:“将军累世有椒房之亲,秉 摄万机,宾客纵横,多有过差。清河王严明,若果立,则 将军受祸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贵可长保也。”冀 然其言。明日,重会公卿,冀意气凶凶而言辞激切,自 胡广、赵戒以下,莫不慑惮之,皆曰:“惟大将军令!”而固 独与杜乔坚守本议。冀厉声曰:“罢!会!固意既不从,犹 望众心可立。”复以书劝冀愈激怒,乃说太后先策免 固,竟立蠡吾侯,是为桓帝。后岁馀,甘陵刘文、魏郡刘 鲔各谋立蒜为天子,梁冀因此诬固与文、鲔共为妖 言,下狱。门生勃海王调贯械上书,证固之枉。河内赵 承等数十人,亦要𫓧锧诣阙通诉。太后明之,乃赦焉。 及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岁。冀闻之大惊,畏固名德, 终为己害,乃更据奏前事,遂诛之,时年五十四。临终 与胡广、赵戒书曰:“固受国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顾 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图一朝梁氏迷谬, 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汉家衰微,从此始 矣。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之良史,岂 有所私!固身已矣,于义得矣,夫复何言!”广戒得书悲 惭,皆长叹流涕。州郡收固二子基、兹于偃城,皆死狱 中,小子燮得脱亡命。冀乃封《广戒》而露固尸于四衢, 令有敢临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年始成童,游 学洛阳,乃左提章钺,右秉𫓧锧,诣阙上书,乞收固尸, 不许。因往临哭,陈辞于前,遂守丧不去。夏门亭长呵 之曰:“李杜二公为大臣,不能安上纳忠,而兴造无端, 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诏书,干试有司乎?”亮曰:“亮含阴 阳以生,戴《干》履坤,义之所动,岂知性命,何为以死相 惧?”亭长叹曰:“居非命之世,天高不敢不跼,地厚不敢 不蹐,耳目适宜视听,口不可以妄言也。”太后闻而不 诛。南阳人董班亦往哭固,而殉,尸不肯去。太后怜之, 乃听得襚敛归葬。二人由此显名,三公并辟,班遂隐 身,莫知所归。固所著章、表、奏、议、教令、对策、记、铭凡十 一篇,弟子赵承等悲叹不已,乃共论固言迹,以为《德 行》一篇。燮字德公。初,固既策罢,知不免祸,乃遣三子 归乡里。时燮年十三,姊文姬为同郡赵伯英妻,贤而 有智,见二兄归,具知事本,默然独悲曰:“李氏灭矣!自 太公以来,积德累仁,何以遇此!”密与二兄谋,豫藏匿 燮,托言还京师,人咸信之。有顷,难作,下郡收固,三子, 二兄受害。文姬乃告父门生王成曰:“君执义先公,有 古人之节。今委君六尺之孤,李氏存灭,其在君矣。”成 德其义,乃将燮乘江东下,入徐州界内,令变名姓为 酒家佣。而成卖卜于市,各为异人,阴相往来。燮从受 学,酒家异之,意非恒人,以女妻燮。燮专精经学,十馀 年间,梁冀既诛,而灾眚屡见。明年,史官上言宜有赦 令,又当存录大臣冤死者子孙。于是大赦天下,并求 固后嗣。燮乃以本末告酒家,酒家具车重厚遣之,皆 不受。遂还乡里,追服姊弟相见,悲感傍人。既而戒燮 曰:“先公正直,为汉忠臣,而遇朝廷倾乱,梁冀肆虐,令 吾宗祀血食将绝。今弟幸而得济,岂非天耶!宜杜绝 众人,勿妄往来,慎无一言加于梁氏。加梁氏则连主 上,祸重至矣。唯引咎而已。”燮谨从其诲。后王成卒,燮 以礼葬之。感伤旧恩,每四节为设上宾之位而祠焉。 州郡礼命,四府并辟,皆无所就。后征拜议郎。及其在 位,廉方自守,所交皆舍短取长,好成人之美。时颍川 荀爽、贾彪,虽俱知名而不相能。燮并交二子,情无适 莫,世称其平正。灵帝时,拜安平相。先是,安平王续为 张角贼所略,国家赎王得还,朝廷议复其国,燮上奏 曰:“续在国无政,为妖贼所虏,守藩不称,损辱圣朝,不 宜复国。”时议者不同,而续竟归藩。燮以谤毁宗室,输 作左校。未满岁,王果坐不道被诛,乃拜燮为议郎。京 师语曰:“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擢迁河南尹。燮在职二年,卒,时人感其世忠正,咸伤惜焉。

杜乔[编辑]

按《后汉书》本传:“乔字叔荣,河内林虑人也。少为诸生, 举孝廉,辟司徒杨震府,稍迁为南郡太守,转东海相, 入拜侍中。汉安元年,以乔守光禄大夫,使徇察兖州, 表奏太山太守李固政为天下第一,陈留太守梁让、 济阴太守氾宫、济北相崔瑗等臧罪千万以上。”让即 大将军梁冀季父,宫、瑗皆冀所善。还拜太子太傅,迁 大司农。时梁冀子弟五人及中常侍等以无功并封, 乔上书谏曰:“陛下越从藩臣,龙飞即位,天人属心,万 邦攸赖。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伤善害德,兴 长佞谀。臣闻古之明君,褒罚必以功过;末世暗主,诛 赏各缘其私。今梁氏一门,宦者微孽,并带无功之绂, 裂劳臣之土,其为乖滥,胡可胜言!夫有功不赏,为善 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故陈资斧而人靡畏, 班爵位而物无劝,苟遂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 身亡国,可不慎哉!”书奏,不省。益州刺史种暠举劾永 昌太守刘君世以金蛇遗梁冀,事发觉,以蛇输司农。 冀从乔借观之,乔不肯与,冀始为恨。累迁大鸿胪。时 冀小女死,令公卿会丧,乔独不往,冀又衔之。迁光禄 勋。建和元年,代胡广为太尉。桓帝将纳梁冀,妺冀,欲 令以厚礼迎之,乔据执旧典不听。又冀属乔举氾宫 为尚书,乔以宫臧罪明著,遂不肯用,因此日忤于冀。 先是,李固见废,内外丧气,群臣侧足而立,唯乔正色 无所回桡。由是海内叹息,朝野瞻望焉。在位数月,以 地震免。宦者唐衡、左悺等因共谮于帝曰:“陛下前当 即位。乔与李固抗议,言上不堪奉汉宗祀。”帝亦怨之。 及清河王蒜事起,梁冀遂讽有司劾乔及李固与刘 鲔等交通,请逮案罪。而梁太后素知乔忠,但策免而 已。冀愈怒,使人胁乔曰:“早从宜,妻子可得全。”乔不肯。 明日,冀遣骑至其门,不闻哭者,遂白执,系之,死狱中。 妻子归故郡,与李固俱暴尸于城北,家属故人莫敢 视者。乔故掾陈留杨匡闻之号泣,星行到洛阳,乃著 故《赤帻》,托为夏门亭吏,守卫尸丧,驱护蝇虫,积十二 日。都官从事执之以闻,太后义而不罪。匡于是带𫓧 锧诣阙上书,并乞李、杜二公骸骨。太后许之,成礼殡 殓,送乔丧还家,葬送行服,隐匿不仕。匡初好学,常在 外黄大泽教授门徒。补蕲长,政有异绩,迁平原令。时 国相徐曾,中常侍璜之兄也,匡耻与接事,托疾《牧豕》 云。

黄琼[编辑]

按《后汉书》本传:“琼字世英,江夏安陆人,魏郡太守香 之子也。”香在《文苑传》:“琼初以父任为太子舍人,辞病 不就。遭父忧,服阕,五府俱辟,连年不应。永建中,公卿 多荐琼者,于是会稽贺纯、广汉杨厚俱公车征。琼至 纶氏,称疾不进,有司劾不敬,诏下县以礼慰遣,遂不 得已。先是,征聘处士,多不称望。李固素慕于琼,乃以” 书逆遗之曰:“闻已度伊洛,近在万岁亭,岂即事有渐, 将顺王命乎?盖君子谓伯夷隘,柳下惠不恭,故《传》曰: ‘不夷不惠,可否之间’”,盖圣贤居身之所珍也。诚遂欲 枕山栖谷,拟迹巢、由,斯则可矣。若当辅政济民,今其 时也。自生民以来,善政少而乱俗多,必待尧、舜之君, 此为志士,终无时矣。常闻语曰:“峣峣者易缺,皦皦者 昜污。《阳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近鲁 阳樊君,被征初至,朝廷设坛席,犹待神明,虽无大异, 而言行所守,亦无所缺,而毁谤布流,应时折减者,岂 非观听望深,声名太盛乎?自顷征聘之士,胡元安、薛 孟尝、朱仲昭、顾季鸿等,其功业皆无所采,是故俗论 皆言处士纯盗虚声。“愿先生弘此远谟,令众人叹服, 一雪此言耳。”琼至,即拜议郎,稍迁尚书仆射。初,琼随 父在台阁,习见故事,及后居职达练,官曹争议朝堂 莫能抗夺。时连有灾异,琼上疏顺帝曰:“间者以来,卦 位错谬,寒燠相干,蒙气数兴,日暗月散,原之天意,殆 不虚然。陛下宜开石室,案河洛外,命史官悉条上永 建以前至汉初灾异,与永建以后讫于今日,孰为多 少。又使近臣儒者参考政事,数见公卿,察问得失,诸 无功德者宜皆斥黜。臣前颇陈灾眚,并荐光禄大夫 樊英、太中大夫薛包及会稽贺纯、广汉杨厚。未蒙御 省,伏见处士巴郡黄错、汉阳任棠,年皆耆耋,有作者 七人之论,宜更见引致,助崇大化。”于是有诏公车征 错等。三年大旱,琼复上疏曰:“昔鲁僖遇旱,以六事自 让:躬节俭,闭女谒、放谗佞者十三人,诛税民受货者 九人。退舍南郊,天立大雨。今亦宜顾省政事,有所损 阙,务存质俭,以易民听。尚方御府,息除烦费。明敕近 臣,使遵法度,如有不移,示以好恶。数见公卿,引纳儒 士,访以政化,使陈得失。又,囚徒尚积,多致死亡,亦足 以感伤和气,招降灾旱。若改敝从善,择用嘉谋,则灾 消福至矣。”书奏,引见,德阳殿使。中常侍以琼奏书属 主者施行。自帝即位以后,不行籍田之礼,琼以国之 大典,不宜久废,上疏奏曰:“自古圣帝哲王,莫不敬恭 明祀,增致福祥。故必躬郊庙之礼,亲籍田之勤,以先群萌,率劝”农功。昔周宣王不籍千亩,虢文公以为大 讥,卒有姜戎之难,终损中兴之名。窃见陛下遵稽古 之鸿业,体虔肃以应天,顺时奉元,怀柔百神,朝夕触 尘埃于道路,昼暮聆庶政以恤人。虽《诗》咏成汤之不 怠遑,《书》美文王之不暇食,诚不能加。今庙祀适阕,而 祈谷洁斋之事,近在明日。臣恐左右之心,不欲“屡动 圣躬,以为亲耕之礼,可得而废。臣闻先王制典,籍田 有日,司徒咸戒,司空除坛。先时五日,有协风之应,王 即斋宫,飨醴载耒,诚重之也。自癸巳以来,仍西北风, 甘泽不集,寒凉尚结。迎春东郊,既不躬亲,先农之礼, 所宜自勉,以逆和气,以致时风。《易》曰:‘君子自强不息’。 斯其道也。”书奏,帝从之。顷之,迁尚书令。琼以前左雄 所上孝廉之选,专用儒学、文吏,于取士之义犹有所 遗,乃奏增孝悌及能从政者为四科,事竟施行。又雄 前议举吏,先试之于公府,又覆之于端门。后尚书张 盛奏除此科。琼复上言:“覆试之作,将以澄洗清浊,覆 实虚滥,不宜改革。”帝乃止。出为魏郡太守,稍迁太常。 和平中,以选入侍讲禁中。元嘉元年,迁司空。桓帝欲 褒崇大将军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会议其礼。特 进胡广、太常羊溥、司隶校尉祝恬、大中大夫边韶等 咸称冀之勋德,其制度赉赏,以宜比周公,锡之山川, 土田、附庸。琼独建议曰:“冀前以亲迎之劳,增邑三千, 又其子嗣,亦加封赏。昔周公辅相成王,制礼作乐,化 致太平,是以大启土宇,开地七百。今诸侯以户邑为 制,不以里数为限。萧何识高祖于泗水,霍光定倾危 以兴国,皆益户增封,以显其功。冀可比邓禹,合食四 县,赏赐之差,同于霍光,使天下知赏必当功,爵不越 德。”朝廷从之,冀意以为恨。会以地动策免,复为太仆。 永兴元年,迁司徒,转太尉。梁冀前后所托辟召,一无 所用。虽有善人而为冀所辟举者,亦不加命。延熹元 年,以日食免,复为大司农。明年,梁冀被诛,太尉胡广、 司徒韩𬙂、司空孙朗皆坐阿附免废。复拜琼为太尉。 以师傅之恩而不阿梁氏,乃封为邟乡侯,邑千户。琼 辞疾让封六七上,言旨恳恻,乃许之。梁冀既诛,琼首 居公位,举奏州郡,素行贪污,至死徙者十馀人,海内 由是翕然望之。寻而五侯擅权,倾动内外,自度力不 能匡,乃称疾不起。四年,以寇贼免。其年,复为司空。秋, 以地震免。七年,疾笃,上疏谏曰:“臣闻天者务刚其气, 君者务彊其政。是以王者处高自持,不可不安;履危 任力,不可不据。夫自持不安则颠,任力不据则危。故 圣人”升高据上,则以德义为首;涉危蹈倾,则以贤者 为力。唐尧以德化为冠冕,以稷、契为筋力。高而益崇, 勤而愈据,此先圣所以长守万国,保其社稷者也。昔 高皇帝应天顺民,奋剑而王,埽除秦、项,革命创制,降 德流祚。至于哀、平,则帝道不纲,秕政日乱,遂使奸佞 擅朝,外戚专恣,所冠不以仁义为冕,所蹈“不以贤佐 为力”,终至颠蹶,灭绝汉祚。天维陵弛,民鬼惨怆。赖皇 干眷命,炎德复辉。光武以圣武天挺,继统兴业,创基 冰泮之上,立足枳棘之林,擢贤于众愚之中,画功于 无形之世,崇礼义于交争,循道化于乱离,是自历高 而不倾,任力危而不跌,兴复洪祚,开建中兴,光被八 极,垂名无穷。至于中叶,盛“业渐衰。陛下初从藩国,爰 升帝位,天下拭目,谓见太平。而即位以来,未有胜政。 诸梁秉权,竖宦充朝,重封累职,倾动朝廷。卿校牧守 之选,皆出其门;羽毛、齿革、明珠、南金之宝,殷满其室, 富拟王府,埶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荣。忠臣 惧死而杜口,万夫怖祸而《木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 为聋瞽之主。故太尉李固、杜乔,忠以直言,德以辅政, 念国忘身,陨殁为报,而坐陈国议,遂见残灭。贤愚切 痛,海内伤惧。”又前白马令李云,指言宦官罪秽宜诛, 皆因众人之心,以救积薪之敝。弘农杜众知云所言 宜行,惧云以忠获罪,故上书陈理之,乞同日而死,所 以感悟国家,庶云获免。而云既不辜,众又并坐,“天下 尤痛,益以怨结,故朝野之人,以忠为讳。昔赵杀鸣犊, 孔子临河而反。夫覆巢破卵,则凤凰不翔,刳牲夭胎, 则麒麟不臻,诚物类相感,理使其然。尚书周永,昔为 沛令,素事梁冀,幸其威埶,坐事当罪,越拜令职,见冀 将衰,乃阳毁示忠,遂因奸计,亦取封侯。又黄门协邪, 群辈相党,自冀兴盛,腹背相亲,朝夕图谋,共构奸轨。 临冀当诛,无可设巧,复记其恶,以要爵赏。陛下不加 清征,审别真伪,复与忠臣并时显封,使朱紫共色,粉 墨杂蹂,所谓抵金玉于沙砾,碎珪璧于泥涂。”四方闻 之,莫不愤叹。昔曾子大孝,慈母投杼;伯奇至贤,终于 流放。夫谗谀所举,无高而不可升;相抑无深而不可 沦,可不察欤!臣“至顽驽,世荷国恩,身轻位重,勤不补 过,然惧于永殁,负衅益深。敢以垂绝之日,陈不讳之 言,庶有万分,无恨三泉。”其年卒,时年七十九。赠车骑 将军,谥曰忠侯。孙琬。

刘矩[编辑]

按《后汉书》本传:“矩字叔方,沛国萧人也。叔父光,顺帝 时为司徒。矩少有高节,以叔父辽未得进仕,遂绝州郡之命。太尉朱宠、太傅桓焉嘉其志义,故叔辽以此 为诸公所辟,拜议郎。矩乃举孝廉,稍迁雍丘令,以礼 让化之。其无孝义者,皆感悟自革。民有争讼,矩常引 之于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官不可入,使归 更寻思。”讼者感之,辄各罢去。其有路得遗者,皆推寻 其主。在县四年,以母忧去官。后太尉胡广举矩贤良 方正,四迁为尚书令。矩性亮直,不能谐附贵埶,以是 失大将军梁冀意。出为常山相,以疾去官。时冀妻兄 孙社为沛相,矩惧为所害,不敢还乡里,乃投彭城友 人家。岁馀,冀意少悟,乃止。补从事中郎,复为尚书令, 迁宗正、太常。延熹四年,代黄琼为太尉,琼复为司空。 矩与琼及司徒种景同心辅政,号为贤相。时连有灾 异,司隶校尉以劾三公,尚书朱穆上疏称矩等良辅, 及言殷汤高宗不罪臣下之义,帝不省,竟以蛮夷反 叛免。后复拜大中大夫。灵帝初,代周景为太尉,矩再 为上公,所辟召皆名儒宿德。不与诸郡交通,顺辞默 谏,多见省用。复以日食免,因乞骸骨,卒于家。

周景子忠[编辑]

按《后汉书周荣传》:荣子兴,兴子景,字仲飨,辟大将军 梁冀府,稍迁豫州刺史,河内太守。好贤爱士,其拔才 荐善,常恐不及。每至岁时,延请举吏,入上后堂,与共 宴会,如此数四,乃遣之,赠送什物,无不充备。既而选 其父兄子弟,事相优异,尝称曰:“臣子同贯,若之何不 厚!”先是司徒韩演在河内,志在无私,举吏当行,一辞 而已,恩亦不及其家,曰:“我举若可矣,岂可令遍积一 门?”故当时论者议此二人。景后征入为将作大匠。及 梁冀诛,景以故吏免官禁锢。朝廷以景素著忠正,顷 之,复引拜尚书令,迁太仆卫尉。六年,代刘宠为司空。 是时宦官任人,及子弟充塞列位。景初视事,与太尉 杨秉举奏诸奸猾,自将军牧守以下,“免者五十馀人, 遂连及中常侍防,东阳侯侯览、东武阳侯具瑗”,皆坐 黜。朝廷莫不称之。视事二年,以地震策免。岁馀,复代 陈蕃为太尉。建宁元年薨。以豫议定策,立灵帝,追封 安阳乡侯。长子崇嗣,至甘陵相。中子忠,少历列位,累 迁大司农。忠子晖,前为洛阳令,去官,赐归。兄弟好宾 客,雄江、淮间,出入从车常百馀乘。及帝崩,晖闻京师 不安,来候忠。董卓闻而恶之,使兵劫杀其兄弟。忠后 代皇甫嵩为太尉,录尚书事,以灾异免,复为卫尉,从 献帝东归洛阳。

杨秉[编辑]

按《后汉书杨震传》:“震中子秉。秉字叔节,少传父业,兼 明京氏《易》,博通书传,常隐居教授。年四十馀,乃应司 空辟,拜侍御史,频出为豫荆徐兖四州刺史,迁任城 相。自为刺史、二千石,计日受奉,馀禄不入私门。故吏 赍钱百万遗之,闭门不受,以廉洁称。桓帝即位,以明 尚书征入劝讲,拜大中大夫、左中郎将,迁侍中、尚书。” 帝时微行,私过幸河南尹梁引府舍。是日大风拔树, 昼昏。秉因上疏谏曰:“臣闻瑞由德至,灾应事生。《传》曰: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天不言语,以灾异谴告’。是以孔 子迅雷风烈,必有变动。《诗》云:‘敬天之威,不敢驱驰’。王 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跸而行,静室而止,自非郊庙之 事,则銮旗不驾。故《诗》称‘自郊徂宫’。《易》曰:‘王假有庙,致 孝享也’。诸侯如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诫。况以先王法 服,而私出槃游,降乱尊卑,等威无序。侍卫守空宫,绂 玺委女妾,设有非常之变,任章之谋,上负先帝,下悔 靡及。臣奕世受恩,得备纳言,又以薄学,充在讲劝,特 蒙哀识,见照日月。恩重命轻,义使士死,敢惮摧折,略 陈其愚。”帝不纳。秉以病乞退,出为右扶风。太尉黄琼 惜其去,朝廷上秉劝讲帷幄,不宜外迁,留拜光禄大 夫。是时,大将军梁冀用权,秉称病。六年,冀诛后,乃拜 太仆,迁太常。延熹三年,白马令李云以谏受罪,秉争 之不能得,坐免官归田里。其年冬,复征拜河南尹。先 是,中常侍单超弟匡为济阴太守,以臧罪为刺史第 五种所劾,窘急,乃赂客任方刺兖州从事卫羽,事已 见《种传》。及捕得方,囚系洛阳。匡虑秉当穷竟其事,密 令方等得突狱亡走。尚书召秉诘责,秉对曰:“《春秋》不 诛黎、比,而鲁多盗。方等无状,衅由单匡。刺执法之吏, 害奉公之臣,复令得逃窜,宽纵罪身,元恶大憝,终为 国害。乞槛车征匡,考核其事,则奸慝踪绪,必可立得。” 而秉竟坐输作左校。以久旱赦出。会日食,太山太守 皇甫规等讼秉忠正,不宜久抑不用。有诏公车征秉 及处士韦著,二人各称疾不至。有司并劾秉,著大不 敬,请下所属正其罪。尚书令周景与尚书边韶议奏: “秉儒学侍讲,常在谦虚;著隐居行义,以退让为节。俱 征不至,诚违侧席之望;然逶迤退食,足抑苟进之风。 夫明王之世,必有不召之臣,圣朝弘养,宜用优游之 礼。可告在所属,喻以朝廷恩意。如遂不至,详议其罚。” 于是重征乃到。拜太常。五年冬,代刘矩为太尉。是时 宦官方炽,任人及子弟为官,布满天下,竞为贪淫,朝 野嗟怨。秉与司空周景上言:“内外吏职,多非其人。自

顷所征,皆特拜不试,致盗窃纵恣,怨讼纷错。旧典,中
考证
臣子弟不得居位秉埶,而今枝叶宾客布列职署,或

年少庸人,典据守宰,上下忿患,四方愁毒。可遵用旧 章,退贪残,塞灾谤。请下司隶校尉、中二千石、城门五 营校尉、北军中候,各实核所部,应当斥罢”,自以状言 三府,廉察有遗漏续上。帝从之。于是秉条奏牧守以 下匈奴中郎将燕瑗、青州剌史羊亮、辽东太守孙諠 等五十馀人,或死或免,天下莫不肃然。时郡国计吏 多留拜为郎,秉上言:“三署见郎七百馀人,帑藏空虚, 浮食者众,而不良守相欲因国为池,浇濯衅秽,宜绝 横拜,以塞觊觎之端。”自此终桓帝世,计吏无复留拜 者。七年,南巡园陵,特诏秉从南阳太守张彪与帝微 时有旧恩,以车驾当至,因傍发调,多以入私。秉闻之, 下书责让荆州刺史,以状副言公府。及行至南阳,左 右并通奸利,诏书多所除拜。秉复上疏谏曰:“臣闻先 王建国,顺天制官,太微积星,名为郎位,入奉宿卫,出 牧百姓。皋陶诫虞,在于官人。顷者道路拜除,恩加竖 隶,爵以货成,化由此败。所以俗夫巷议,白驹远逝,穆 穆清朝,远近莫观。宜割不忍之恩,以断求欲之路。”于 是诏除乃止。时中常侍侯览弟参为益州刺史,累有 臧罪,暴虐一州。明年,秉劾奏参,槛车征诣廷尉。参惶 恐,道自杀。秉因奏览及中常侍具瑗曰:“臣案《国旧典》, 宦竖之官,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 执政操权。其阿谀取容者,则因公褒举,以报私惠;有 忤逆于心者,必求事中伤,肆其凶忿。“居法王公,富拟 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纨素,虽季氏专鲁,穰侯擅 秦,何以尚兹!”案中常侍侯览弟参,贪残元恶,自取祸 灭。览固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不宜复见 亲近。昔懿公刑邴歜之父,夺阎职之“妻,而使二人参 乘,卒有竹中之难。《春秋》书之,以为至戒。盖郑詹来而 国乱,四佞放而众服,以此观之,容可近乎!览宜急屏 斥,投𢌿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请免官送归本郡。” 书奏,尚书召对秉掾属曰:“公府外职,而奏劾近官经 典,汉制有故事乎?”秉使对曰:“《春秋》赵鞅以晋阳之甲 逐君侧之恶,《传》曰:‘除君之恶,唯力是视’。”邓通懈慢,申 屠嘉召通诘责,文帝从而请之。汉世故事,三公之职, 无所不统,尚书不能诘。帝不得已,竟免览官,而削瑗 国。每朝廷有得失,辄尽忠规谏,多见纳用。秉性不饮 酒,又早丧夫人,遂不复娶。所在以淳白称,尝从容言 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八年,薨,时年七十四。赐茔 陪陵。“子赐。”

陈蕃[编辑]

按《后汉书》本传,“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也。祖河东太 守。蕃年十五,尝闲处一室,而庭宇芜秽,父友同郡薛 勤来候之,谓蕃曰:‘孺子何不洒扫以待宾客’?蕃曰:‘大 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勤知其有清世 志,甚奇之。初仕郡,举孝廉,除郎中。遭母忧,弃官行丧。 服阕,刺史周景辟别驾从事,以谏争不合,投传而去。” 后公府辟举方正,皆不就。太尉李固表荐,征拜议郎, 再迁为乐安太守。时李膺为青州刺史,名有威政,属 城闻风,皆自引去,蕃独以清绩留。郡人周璆高洁之 士,前后郡守招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 为置一榻,去则悬之。璆字孟玉,临济人,有美名。民有 赵宣,葬亲而不闭埏隧,因居其中,行服二十馀年,乡 邑称孝,州郡数礼请之。郡内以荐蕃,蕃与相见,问及 妻子,而宣五子皆服中所生。蕃大怒曰:“圣人制礼,贤 者俯就,不肖企及。且祭不欲数,以其《易》黩故也。况乃 寝宿冢藏,而孕育其中,诳时惑众,诬污鬼神乎!”遂致 其罪。大将军梁冀威震天下,时遣书诣蕃,有所请托, 不得通。使者诈求谒,蕃怒,笞杀之,坐左转修武令,稍 迁拜尚书。时零陵、桂阳山贼为害,公卿议遣讨之。又 诏下州郡,一切皆得举孝廉、茂才。蕃上疏驳之曰:“昔 高祖创业,万邦息肩,抚养百姓,同之赤子。今二郡之 民,亦陛下之赤子也,致令赤子为害,岂非所在贪虐, 使其然乎!宜严敕三府,隐核牧守令长,其有在政失 和,侵暴百姓者,即便举奏。更选清贤奉公之人,能班 宣法令,情在爱惠者,可不劳王师而群贼弭息矣。又 三署郎吏二千馀人,三府掾属过限未除,但当择善 而授之,简恶而去之,岂烦一切之诏,以长请属之路 乎?”以此忤左右,故出为豫章太守。性方峻,不接宾客, 士民亦畏其高。征为尚书令,送者不出郭门。迁大鸿 胪,会白马令李云抗疏谏,桓帝怒,当伏重诛,蕃上书 救云,坐免归田里。复征拜议郎,数日迁光禄勋。时封 赏逾制,内宠猥盛,蕃乃上疏谏曰:“臣闻有事社稷者, 社稷是为;有事人君者,容悦是为。今臣蒙恩圣朝,备 位九列,见非不谏,则容悦也。夫诸侯上象四七,垂耀 在天,下应分土,藩屏上国。”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而 闻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书令。黄 儁先人之绝封,近习以非义授邑,左右以无功传赏, 授位不料其任,裂土莫纪其功,至乃一门之内,侯者 数人。故纬象失度,阴阳谬序,稼用不成,民用不康。臣 知封事已行,言之无及,诚欲陛下从是而止。又比年收敛,十伤五六万人饥寒不聊生活,而采女数千,食 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鄙谚云:“盗不过五女门”, 以女贫家也。今后宫之女,岂不贫国乎?是以倾宫嫁 而天下化,楚女悲而西宫灾,且聚而不御,必生忧悲 之感,以致并隔水旱之困。夫狱以禁止奸违,官以称 才理物。若法亏于平,官失其人,则王道有缺,而“令天 下之论,皆谓狱由怨起,爵以贿成。夫不有臭秽,则苍 蝇不飞。陛下宜采求失得,择从忠善,尺一选举,委尚 书三公,使褒责诛赏,各有所归,岂不幸甚!”帝颇纳其 言,为出宫女五百馀人,但赐儁爵关内侯,而万世南 乡侯。延熹六年,车驾幸广城校猎,蕃上疏谏曰:“臣闻 人君有事于苑囿,唯仲秋西郊”,顺时讲武,杀禽助祭, 以敦孝敬。如或违此,则为肆纵。故皋陶戒舜无教逸 游,周公戒成王“无槃于游田。”虞舜、成王犹有此戒,况 德不及二主者乎!夫安平之时,尚宜有节,况当今之 世,有三空之厄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是谓三空。 加兵戎未戢,四方离散,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 之时也。岂宜扬“旗曜武,骋心舆马之观乎!又前秋多 雨,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 役,非圣贤恤民之意也。齐景公欲观于海,放乎琅邪, 晏子为陈:百姓恶闻旌旗舆马之音,举首嚬眉之感, 景公为之不行。周穆王欲肆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为 诵《祈招》之诗,以止其心,诚恶逸游之害人也。”书奏不 纳。自蕃为光禄勋,与五官中郎将黄琬共典选举,不 偏权富,而为埶家郎所谮诉,坐免归。顷之,征为尚书 仆射,转太中大夫。八年,代杨秉为太尉。蕃让曰:“不愆 不忘,率由旧章,臣不如太常胡广;齐七政,训五典,臣 不如议郎王畅;聪明亮达,文武兼姿,臣不如弛刑徒 李膺。”帝不许。中常侍苏康、管霸等复被任用,遂排陷 忠良,共相阿媚。大司农刘祐、廷尉冯绲、河南尹李膺 皆以忤旨,为之抵罪。蕃因朝会固理膺等,请加原宥, 升之爵任。言及反复,诚辞恳切。帝不听,因流涕而起。 时小黄门赵津、南阳大猾张汜等奉事中官,乘埶犯 法,二郡太守刘瓆、成琎考案其罪,虽经赦令,而并竟 考杀之。宦官怨恚,有司承旨,遂奏瓆、琎罪当弃市。又 山阳太守翟超没入中常侍侯览财产,东海相黄浮 诛杀下邳令徐宣,超、浮并坐髡钳,输作左校。蕃与司 徒刘矩、司空刘茂共谏,请瓆琎、超、浮等。帝不悦。有司 劾奏之,矩、茂不敢复言。蕃乃独上疏曰:“臣闻齐桓修 霸,务为内政。《春秋》于鲁,小恶必书。宜先自整敕,后以 及人。”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 寝不能寐,食不能饱,实忧左右日亲,忠言以疏,内患 渐积,外难方深。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畜产 百万之资,子孙尚耻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 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轻忽乎?诚不爱己,不当念先 帝得之勤苦耶!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内,天“启圣意,收 而戮之。”天下之议,冀当小平。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 近习之权,复相扇结。小黄门赵津、大猾张汜等,肆行 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琎纠 而戮之。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心,在乎去恶。至 于陛下,有何悁悁?而小人道长,荧惑圣听,遂使天威 为之发怒。如加刑谪,已为“过甚,况乃重罚,令伏欧刃 乎!”又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挠,疾恶 如仇。超没侯览财物,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不逢 赦恕。览之从横,没财已幸,宣犯衅过,死有馀辜。昔丞 相申屠嘉召责邓通,洛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 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而 今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交构,致此刑谴。闻臣是 言,当复唬诉。陛下深宜割塞近习豫政之源,引纳尚 书朝省之事,公卿大官,五日一朝,简练清高,斥黜佞 邪。如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祯符瑞,岂远乎哉!陛 下虽厌毒臣言,凡人主有自勉强,敢以死陈。”帝得奏 愈怒,竟无所纳,朝廷众庶,莫不怨之。宦官由此疾蕃 弥甚。选举奏议,辄以中诏谴却,长吏以下,多至抵罪, 犹以蕃名臣,不敢加害。瓆字文理,高唐人。琎字幼平, 陜人。并有经术称。处位敢直言,多所搏击,知名当时, 皆死于狱中。九年,李膺等以党事下狱考实,蕃因上 疏极谏曰:“臣闻贤明之君,委心辅佐;亡国之主,讳闻 直辞。故汤、武虽圣,而兴于伊、吕;桀纣迷惑,亡在失人。” 由此言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同体相须,共成美恶 者也。伏见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范滂 等,正身无玷,死心社稷,以忠忤旨,横加考案,或禁锢 闭隔,或死徙非所,杜塞天下之口,聋盲一世之人,与 秦焚书坑儒,何以为异?昔武王克殷,表闾封墓。今陛 下临政,先诛忠贤,遇善何薄,待恶何优?夫谗人似实, 巧言如簧,使听之者惑,视之者昏。夫吉凶之效,存乎 识善;成败之机,在于察言。人君者,摄天地之政,秉四 海之维,举动不可以违圣法,进退不可以离道规。谬 言出口,则乱及八方,何况髡无罪于狱,杀无辜于市 乎?昔禹巡狩苍梧,见市杀人,下车而哭之曰:“万方有 罪,在予一人。”故其兴也勃焉。又青、徐炎旱,五谷损伤民物流迁,茹菽不足。而宫女积于房掖,国用尽于罗 纨,外戚私门,贪财受赂,所谓禄去公室,政在大夫。昔 春秋之末,周德衰微,数十年间,无复灾眚者,天所弃 也。天之于汉,悢悢无已,故殷勤示变,以悟陛下除妖 去孽,实在修德。臣位列台司,忧责深“重,不敢尸禄惜 生,坐观成败。如蒙采录,使身首分裂,异门而出,所不 恨也。”帝讳其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遂策免之。永 康元年,帝崩。窦氏临朝。诏曰:“夫民生树君,使司牧之, 必须良佐,以固王业。前太尉陈蕃,忠清直亮,其以蕃 为太傅,录尚书事。”时新遭大丧,国嗣未立,诸尚书畏 惧权臣,托病不朝。蕃以书责之曰:“古人立节,事亡如 存。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 偃在床?于义不足,焉得仁乎!”诸尚书惶怖,皆起视事。 灵帝即位,窦太后复优诏蕃曰:“盖褒功以劝善,表义 以厉俗,无德不报,《大雅》所叹。太傅陈蕃,辅弼先帝,出 内累年,忠孝之美,德冠本朝;謇谔之操,华首弥固。今 封蕃高阳侯,食邑三百户。”蕃上疏让曰:“使者即臣庐 授高阳乡侯印绶,臣诚悼心,不知所裁。臣闻让,身之 文,德之昭也,然不敢盗以为名。窃惟割地之封,功德 是为。臣熟自思省,前后历职,无它异能,合亦食禄,不 合亦食禄。臣虽无素洁之行,窃慕君子不以其道得 之,不居也。若受爵不让,掩面就之,使皇天震怒,灾流 下民,于臣之身,亦何所寄!顾惟陛下哀臣朽老,戒之 在得。”窦太后不许。蕃复固让,章前后十上,竟不受封。 初,桓帝欲立所幸田贵人为皇后,蕃以田氏卑微,窦 族良家,争之甚固。帝不得已,乃立窦后。及后临朝,故 委用于蕃。蕃与后父大将军窦武同心尽力,征用名 贤,共参政事,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而帝乳 母赵娆旦夕在太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与共交 构,谄事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及其支 类,多行贪虐,蕃常疾之,志诛中官。会窦武亦有谋,蕃 自以既从人望而德于太后,必谓其志可申,乃先上 疏曰:“臣闻言不直而行不正,则为欺乎天而负乎人。 危言极意,则群凶侧目,祸不旋踵。”钧此二者,臣宁得 祸,不敢欺天也。今京师嚣k,道路喧哗,言侯览、曹节、 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女尚书并乱天下。 附从者升进,忤逆者中伤。方今一朝群臣,如河中水 耳,汎汎东西,耽禄畏害。陛下前始摄位,顺天行诛,苏 康、管霸并伏其辜。是时天地清明,人鬼欢喜,奈何“数 月复纵左右?元恶大奸,莫此之甚!今不急诛,必生变 乱,倾危社稷,其祸难量。愿出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 下诸奸知臣疾之。”太后不纳。朝廷闻者莫不震恐。蕃 因与窦武谋之,语在《武传》。及事泄,曹节等矫诏诛武 等。蕃时年七十馀,闻难作将,官属诸生八十馀人并 拔刃突入承明门,攘臂呼曰:“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 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王甫时出与蕃相迕,适闻其 言而让蕃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窦武何功?兄 弟父子,一门三侯。又多取掖庭宫人,作乐饮䜩,旬月 之间,赀财亿计。大臣若此,是为道邪?公为栋梁,枉桡 阿党,复焉求贼!”遂令收蕃。蕃拔剑叱甫,甫兵不敢近。 乃益人围之数十重,遂执蕃送黄门北寺狱。黄门从 官驺蹋踧蕃曰:“死,老魅复能损我曹员数,夺我曹禀 假不?”即日害之,徙其家属于比景,宗族门生故吏,皆 斥免禁锢。蕃友人陈留朱震时为铚令,闻而弃官,哭 之,收葬蕃尸,匿其子逸于甘陵界中。事觉系狱,合门 桎梏。震受考掠,誓死不言,故逸得免。后黄巾贼起,大 赦党人,乃追还逸官至鲁相。震,字伯厚,初为州从事, 奏济阴太守单匡臧罪,并连匡兄中常侍车骑将军 超。桓帝收匡下廷尉,以谴超。超诣狱谢。三府谚曰:“车 如鸡栖马如狗,疾恶如风。”朱伯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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